“嘿,你也帮舍友报到啊。”同桌的少女凑了过来,低声道。
宋青云瞥了眼面色阴晴不定的执教,趴在桌上,用书卷掩住身体,“不是舍友,是朋友。”
少女笑道:“一样一样,在下和气。”
“宋青云。”
朱执教把名册摔在桌上,狠狠道:“居然还有人替那些旷课的报到,你们以为这是义气吗?这是纵容、是为虎作伥、是害了她们一辈子!”
和气笑眯眯地说:“你是哪个班的呀?”
宋青云被执教的一番话说得忐忑又愧疚:“儒学班。”
和气道:“好巧好巧,我在你隔壁,术数班。”
朱执教继续怒吼:“你们简直是我带过的最差的一届!”
和气:“他每年都这样说。”
朱执教一拍桌案,冷笑:“以为躲过报到,我就没法治你们了吗?今天改成考试!”
众生哗然,议论纷纷,第一堂课就考试?
朱执教不知从哪翻出一叠试卷,叫人依次传下去,哼道:“今日没参加考试的,一律按零分处理。”
和气:“糟了,我得通知她们一声。”
她猫着腰,拿出传声偃甲,小声说:“小枫,快通知大家,这堂课改成考试了,赶紧过来。”
宋青云好奇地望着,传声偃甲贵重无比,她只在话本里听说过,这还是第一次看见。
和气问:“你要不要和你朋友说一声。”
宋青云还未来得及开口,就已有人回答。
“不要了。”
两个小脑袋从桌子底下伸出。
宋青云瞪大眼睛:“你们什么时候过来的!”
江舟嘿嘿一笑:“刚刚。”
和气十分敬佩,拱手:“居然能躲过朱阎罗的眼睛,佩服佩服。”
江舟:“客气客气。”她眼神一凝,认出少女,“茴字四种写法?”
和气笑容温煦,“原来是同学,在下和气。”
“江舟。这是我舍友,商仪。”
和气继续赞叹:“三试魁首,久仰久仰。”
学子们埋头作答,在讲台上,只能看见黑压压一片脑袋。
朱执教盯着江舟她们那个角落,心想,那里原来有空位吗?在他纠结之际,和气的几个舍友偷偷摸摸想猫着腰进来,他把这群小兔崽子拎到外面,好一顿骂。
见执教离开,江舟把身子倾过去,瞥了眼商仪的卷子,立马誊到自己的考卷上。
商仪:“……自己做,不许用歪门邪道。”说罢,便用手臂挡住江舟的目光。
江舟心里苦,听了道侣的话后,当真认认真真做题,连宋青云有意斜过来的考卷也不看一眼。
殊不知此刻朱执教紧盯着她,总算可以确定她是开课后才赶到的,本想轰她出去,但见她乖乖做题的模样,心想迟到是迟到了,但学习态度不差,还有得救。
于是一向严苛的他,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过了江舟。
博识课结束后,江舟苦着脸,耸头耸脑地走出学堂。
万万没想到,逃过迟到,没逃过考试。
她是来追查前世血案的,为什么还要好好学习?为什么还要认真考试?
为什么!
“江舟。”宋青云兴冲冲地跟过来,“你怎么回事?没被执教发现还不开心,和气那几个舍友直接被打回去重修了呢!”
江舟抿了抿唇,“反正分数太低,还是要重修的。”
商仪:“你在埋怨我?”
江舟立马表诚心:“我不是我没有哪里的事?”
商仪:“伪欺不可长,空虚不可久,朽木不可雕,情亡不可久。小抄或许能让你的成绩有一时提高,却并非长久之计,唯有不断充实强大自我,方为正道。”
宋青云愣愣道:“云舒,你说的话和执教好像啊。”
商仪:“……”
执教反复念叨的,其实是人世的大道理,可惜这些青春懵懂的学子,许多不会去听从,许多听了,也不会明白。有些时候,六十岁能从参悟的东西,就算十六岁就知道,也毫无用处。
江舟:“我知道的。”
商仪见她蔫头蔫脑模样,心中叹气,“便是这科成绩太差也无事,还有补救之法。”
江舟眼睛一亮,“什么?”
商仪道:“义工。”
宋青云也想起来,“是啊,新生手册上写过,做义工可以拿学分,加在文化课成绩上。你没看吗?”
江舟想了想,师兄送来的那筐书都被她踹到床底下去了,哪里还记得什么新生手册?
宋青云行动力极强,说干就干,“我们去学子会申请当义工吧!”
江舟奇怪道:“你分数不低,为何还要去申请?”
宋青云笑着说:“你不知道,日后评优秀学子,这也算一个加分项,说不定还能因此得到某个执教垂青,求得一封举荐书。”
无涯学宫的举荐书,便是进入大盛官场的一块敲门砖。
这也是每年如此多的的学子涌入学宫的原因。
江舟耸肩,不明白他们为何如此汲汲功名,昆吾有什么好的,古板压抑,像一座阴沉坟墓。
但看好友有志于此,她也只是笑嘻嘻地跟着附和几句。
宋青云憧憬日后,“要是拿到举荐书,我就能去昆吾了,说不定还能见到祁相!你们说,祁相是个怎样的人?”
江舟嘴角一扯,“烦人精。”
商仪偏头看了看她,心道,原来舟舟从前就这么不待见祁梅驿吗?
宋青云撇嘴,“你怎么这么说!那可是祁相啊,国之栋梁,官居一品,是无涯的骄傲!”
江舟:“奥。”
宋青云满怀希冀:“那身鹤羽朱袍,不知我有生之年能不能摸一摸。”
江舟掩唇低低笑了声。
宋青云:“你笑什么?觉得我做不到吗?”
江舟摇头,“不是,我只是想起了一个笑话。”她不想打击好友,但憋在心里实在难受,“你听说过衣冠禽兽吗?”
宋青云:“没有。”
“从前有一个贪官,为祸一方,被人抓到了。那主审官就骂他,说他败坏风气,简直是衣冠禽兽。没想到贪官听了后,反而笑了,说这大盛啊,文官袍服上绣的是禽,武官袍服上绣的是兽,在座诸君,哪一个不是衣冠禽兽?”
说罢,江舟仿佛想到有意思的事,笑道:“真是妙极,妙极!”
商仪听后,微微蹙眉,有些讶异。
这话是凤启四十年时陆闽所说,而当时的主审官,正是祁梅驿。那时候命侯与祁相不对头,听说此事后,哈哈大笑,见面便指着祁梅驿朱袍上那只仙鹤,问上面绣的是禽还是兽。
祁梅驿素来隐忍,也被她小儿无赖的举动气得不轻。
但现在的舟舟怎么知道这句话的?
或许是自己多疑了,衣冠禽兽之称坊间相传已久,舟舟也许曾听过。
正说着,三人来到了学子会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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