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商仪心里眼里都是她的小道侣,装不下其他的东西。
纵有鬼火幢幢, 她却当成星河入梦。
江舟脸上烧热, 别眼不敢看她, 低下头, 使劲绞着衣角。
“舟舟, 衣服皱了。”商仪半跪,小心把衣上皱褶抚平。正想起身时, 下巴被人握住,头不由自主往上抬。
从下往上看, 江舟眉眼飞扬,似笑非笑, 红唇上挑,欺身压下。
倒有几分逆命侯的模样。
商仪一时怔了,指尖微颤,对上少女晶亮的眼睛。
江舟:“嘿,云舒, 我比你高了!”
商仪:“……”不是逆命侯, 是她的傻舟舟。
江舟心花怒放,眼里是掩不住的喜色:“你先别起来,让我再体验一下比你高的感觉!”
商仪无奈:“舟舟, 现在不是玩的时候。”
江舟撇嘴, 讪讪收回手,从小到大她的身高总被商仪压着一头,难得体会次俯视云舒, 有点忘乎所以。这辈子一定要多喝点骨头汤,争取以后长得比云舒高!
商仪站起身,望向山下,面色微凝。
一片碧绿的草坪斜在山坡上,借着月光,能看见星星点点的碎花卧在绿草上,小溪在山石间溅跃,银色的波澜像如水的月光。而亮起的灯火好似颗颗珍珠,点缀安静的河谷。
江舟:“我们快下去,看看是什么妖精在作怪!”
商仪勾了勾唇:“这回不怕啦?”
江舟脸一红:“你还说!都是你吓我,我胆子哪有这么小?!”
商仪:“你胆子最大,刚刚被吓哭的……。”
江舟眼睛瞪圆:“不许说!”
商仪顿了顿,笑笑,改口道:“被吓哭的是我。”
江舟点评:“虚伪!”但她喜欢。
两人小心往下走,商仪步履稍快,把江舟护在身后。
江舟:“好奇怪,大半夜都没睡觉,还亮着灯呢。”
商仪压低声音:“舟舟,有些东西是不需要睡觉的。”
江舟凑近,咬牙切齿地念:“商!云!舒!你是不是不肯放过我!”
她就知道,说什么对不起知错了,都是敷衍,下次一定犯。
商仪嘴角上翘,抓紧了少女的手,“好了,我逗你的,别怕。”
江舟:“哼,你怎么就知道欺负我?”
商仪怔了片刻,情不自禁偏头望去,少女鲜活的面容印入她的眼眸,这么生动可爱。她心想,是啊,自己怎么唯独对容易对舟舟失控?
不只是在今生。
前世她待在昆吾多年,每一日如履薄冰,早练成喜怒不形于色的本事。
可瑶池月下初遇,逆命侯自飞雪里走来,笑吟吟递上一枝桃花。世人皆说无礼,唯有她不觉被轻薄,一眼就动了心。这么多年,她只对江舟失控。只有在江舟面前,她才不是那个世家表率,不是冷冰冰的权力符号,而是活生生、有七情六欲的人。
江舟被她看得脸红了,“怎、怎么了……”
商仪目光灼灼:“我们是不是从前见过?”在前生瑶池宴之前。
江舟张嘴:“啊……”不会露馅了吧,云舒想到什么了吗?
可商仪摇了摇头,苦笑:“算了,怎么可能呢?”舟舟长于楚地,而自己困在昆吾,怎么可能见过?“只是明明见你不久,却好像认识很多年了。”
夜色如墨,长空朗月。
江舟眼睛圆圆,亮得出奇。商仪看她,眼里含笑:“说不定我们真的见过。”
江舟嘴角不觉上翘,“对啊,说不定呢!”
商仪:“你一定欠了我什么东西,让我总是忍不住想欺负你。”
江舟气,不就是一件衣服吗,至于心心念念记这么多年,忘记这么东西都不肯忘掉这个嘛,“小心眼!”
商仪笑笑。
一番斗嘴,走到山谷时,江舟心里的怯意消散许多。
山风冷飕飕的,她缩了缩脖子,挨商仪更近一些。走近了,水流潺潺,屋舍俨然,桂枝横斜。
商仪眉头微蹙,察觉不对:“舟舟,呆在外面。”
江舟:“有什么不对吗?”
商仪:“灵气在波动。”
江舟用神识探查,发觉果如商仪所说,此地灵气波纹状晃动,像水波一般。
她一怔,觉得事情并不简单:“这个地方还有灵气?”
十年前战乱爆发,长河被北戎血洗,百姓争相逃难,但能度过鬼方山,逃至南方的不过十一。当初江舟所见便是其中一个缩影。这座山下埋骨众多,死气深重,连流影菇都如此茂盛,竟还有灵气存在?
商仪望了片刻:“好像是一处阵法。我过去看看。”
江舟:“我也去!”
商仪拦住她,“舟舟乖,在这呆着。”毕竟她不知那儿有没有危险。
江舟心想,明明是她要保护云舒,怎么反过来了?但她很享受被道侣照顾的感觉,抓着商仪的袖子,撒娇道:“好云舒,云舒姐姐,带我一起吧,我害怕嘛。”
商仪微怔,失神片刻,忙扭头掩过自己失态:“好,那你跟紧我。”
江舟于阵法上不如商仪熟稔,看着她时不时蹲下身子探查,自己也闲不下来,偷偷溜到屋前,围着木屋转了圈,最后停在窗前。暖黄的灯光从纸雕窗中漏出,两个人影映在窗上。
她伸出手,在窗上戳一个洞,弯腰再往里看时,只见黑黢黢的一片。
没点灯?
不对。
江舟后退几步,从纸窗往里看,依旧有灯火与觥筹交错的人影。
不知何时,商仪也走到她身边,看着这幕异象,露出深思之态。
江舟问:“云舒,这是什么?”
商仪:“迷阵,这几株桂树与木屋的摆放都循星象之理,恩,好像是道门的手笔。”
江舟兴致勃勃:“道门?孤山吗?那个传说中避世不出的门派?不是说他们的东西都不教给别人嘛,你怎么知道?”
商仪正在想如何圆场。
江舟似了然一般,拍肩笑道:“我知道了,有权当然可以为所欲为!”
商仪:“……”这话说得也没差。
江舟:“我们还是不要破阵吧,你看,这么阴森的山,突然有个好看的地方,多好啊,万一有人经过也不会害怕不是?你说我当年怎么没撞见这地呢?”
她语气云淡风轻,但商仪听后,难免心疼,沉默半晌,不知说什么,于是牵紧了江舟的手。
江舟:“既然是迷阵,那就是没什么危险了?”
商仪谨慎,说:“不一定,小心为上。”
江舟点头,“好、好、好,小心为上。”她盯着面前纸窗半晌,笑起来:“真有意思,那两个人一直在窗前喝酒吗?”
商仪循着声音看过去。
那两个黑影相对而坐,举杯对饮,似乎相谈甚欢。
但当她透过江舟戳出来的小洞再看时,屋里一片黑暗,并无什么人影。仿佛这片纸窗是面镜子,映出表里两个世界。
江舟:“要不我们进去看看?”
商仪想了下,“再等等。”
没过多久,屋里两人站起来,离开桌子,脱衣似要准备就寝。忽而一阵凉风袭来,灯火颤了下,屋内屋外都陷入黑夜里,唯有泠泠月辉如旧。
江舟好奇心旺盛,迫不及待想冲进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快步走到门前,伸手想推门之际,被商仪唤住。
“舟舟,让我来。”商仪示意她退后,犹豫片刻,轻轻推开面前的木门。
像是触动什么机关,冷风乍起,一道白光朝她掠来,江舟抱住她的腰,滚入草丛中,只闻一声巨响,方才站着的地方被利箭刺透。
屋里响起了脚步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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