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我不要睡

    江舟握紧不废江河,把商仪按在身下, 眼睛微眯, 做出攻击之态。

    然而少女温软芬芳的气息透过薄衫渗来, 让商仪有些心猿意马, 晃了晃神。

    正巧乌云蔽月, 四周陷入乌黑。

    江舟听到破空声,长剑出鞘, 铿锵几声响,刀剑碰撞的火星照亮一瞬的黑暗。

    看清面前的东西时, 江舟眼瞳缩紧,后退数步, 难掩吃惊。

    流风回雪呼啸而出,带起冷冷长风,云破月来,闲花弄影,清澈月华照出面前人影。

    商仪也怔了怔——乌木彩衣, 手执利刃, 竟是两具偃甲人。

    但这两具偃甲人比学宫负责洒扫的偃人要精巧多了,举止与常人无异,舞剑之姿甚至称得上流畅。

    谁在这放偃甲做看守?

    江舟看她分神, 喝道:“云舒, 小心!”

    商仪足尖点地,如青鸟掠开数步,一道白光闪过, 银色链刀翻飞,蓝衣翩翩,若轻云蔽月,如流风回雪。

    江舟:乖乖,打架都这么好看!

    流风回雪缠住其中一具偃甲的手,链刃灵活如银蛇,在偃甲之间穿梭,江舟见此机会,长剑一挑,打落偃甲手中的兵器。但偃甲不知痛楚,不知畏惧,而江舟二人并不想毁去这巧夺天工的偃甲,动作难免受束,一时竟不显上风。

    商仪打斗之时细心观察,等待时机,开口唤道:“舟舟,左脐上三寸,右耳后半寸。”

    江舟心领神会,剑尖点上商仪所说之处,只听机括声响起,两具偃甲动作一僵,顿时停住,武器叮当落地。

    “这儿怎么会出现偃甲人?”江舟收剑,奇怪道。

    不仅她吃惊,商仪心里也十分诧异——这迷阵是玄门阵法,而偃术是墨门传承,近百年逐渐式微。

    学宫里百道交融,容纳百川,时常聘请各门大能为学子讲学,但玄门却是一个对传承极为在意的地方,说白了,使用这阵法的人可能留下符篆保护迷阵,而不该是偃甲,太违和了。

    很快商仪就猜到了缘由。

    她蹲下身,捡起门口破碎的符咒,皱眉不语。

    江舟凑过去,“云舒,发现了什么?”

    商仪:“若我猜的不错,布置迷阵与放置偃甲并非同一人,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江舟笑道:“商执教,这个时候就不要考我啦。”

    商仪微微勾唇,把符咒拿给她看,“这上面有人为破坏的痕迹,你看,曾经有人进入过迷阵,不知他目的是什么,最后他留下了这两具偃甲在这儿守护阵法。”

    江舟歪头,“后来那个人是不是学宫的呢?”

    商仪颔首:“大有可能。”

    这些年学宫派人去长河追寻灵核下落,经过此地破开迷阵,而后出于某种目的,留下了这偃甲。

    江舟蹲下身子,用手戳戳偃甲人冷硬的外壳,“好像是我们练习用的材料,”她凑近闻了闻,木香清新中带点冷:“是紫新木。”

    紫新木产自东海,学宫制作偃甲多用这种木材。

    商仪心中思量,自从长河兵败后,学宫偃术课无人问津,算来熟习偃术的人,也只有执教那一辈。这张符咒残余的灵力来看,损坏已经有些年头了。

    “舟舟,我们进去看看吧。”

    江舟早按捺不住,闻言走在前头,两扇门早就开了,里面乍看去是一片黑。她想点燃桌上灯火,摸到一手灰,灯盏中灯油早已经干枯。这么看,那方才的灯光无疑是假的了。

    深黑的夜里,两个木头人举杯对饮,然后走到床头就寝,动作与人合辙,设想了下这样的情景,江舟打了个寒战,暗自腹诽,不知哪个前辈有这样的癖好,用这么大的偃甲来过家家,还不点灯,不怕吓死人吗?

    屋内陈设皆覆满灰尘蛛网。

    商仪皱皱眉,看了几眼后忙不迭走出去,霉味似乎在鼻尖萦绕不去。

    江舟不如商仪一样讲究,东摸摸西看看,“云舒,这和普通的房子没什么区别嘛,我还以为有什么宝贝。”

    商仪:“是有些奇怪,”她望着房子,又扭头看了看偃甲,几分恍然:“原来如此。”

    江舟茫然问:“哈?”

    商仪笑了笑,问:“你为什么会觉得里面有宝贝?”

    江舟理所当然地回道:“话本上不都是这么说嘛,在这种地方就能找到宝贝!”

    商仪耐心解释:“这话说得没错,阵法之类,多是为了保护某种宝贵的东西。法宝秘籍、神丹妙药,诸如此类不胜枚举,但珍贵的也不仅仅只有这些外物。”

    江舟眨眨眼:“商执教,你直接说呗,不要考我啦。”

    商仪微笑:“对于布阵之人来说,想要留下的,也许不是法宝灵药,而仅仅是一个对于她来说珍贵的东西,比如一段回忆。我曾听授课的老师说过一个故事。”

    那位执教来自孤山,教她七星五行,种种道法。

    讲到迷阵这一节时,执教说起在孤山某峰后山,也正有一座迷阵。当时有位惊才绝艳的峰主,一心向道,渴望打开通往上界的通道。只是可惜天妒英才,一次闭关修行中遭逢心魔,身受重伤,没过多久便不治身亡。

    她在寿数将尽时,在后山建起一座迷阵。后来有调皮弟子好奇其中藏有什么法宝秘术,不顾掌门禁令,偷摸跑进去。翌日那几个弟子被发现倒在石阶上,昏迷不醒。

    等到灵素峰的师姐们将他们救醒,他们告知实情,原来那迷阵里既无法宝,也无秘籍,只有一松一石一琴一鹤,而树下抚琴女子眉目如生,仿佛正抚琴以待故人。

    “一段记忆,一个希冀,这种布阵之人心里最珍贵的东西,偏偏在其他人的眼中,卑如尘土不值一提。”商仪心绪复杂,恰如她把与逆命侯的相识相知视作珍宝,而世人却把那段过去当作琼玉里的瓦砾,美玉上的瑕疵。

    世间种种机缘感触,如鱼饮水,冷暖自知,如何能强求每人都相同呢?

    江舟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所以……”

    商仪接过她的话:“这儿没有什么法宝,只有一段回忆,当年闯迷阵之人看见了,心有触动,但他不会孤山阵法,无法将破坏的符咒补全,于是留下两具偃甲看守以作弥补。”

    江舟真心佩服,两眼发亮:“云舒,你好厉害!”

    商仪面上泛起薄红,微偏过头,“这只是我的猜测。”

    江舟笑嘻嘻地夸“那也很厉害!”

    商仪被小道侣用崇敬的眼神看着,心里竟有些轻飘飘的,嘴角不自觉上翘,“今日已晚,我们在附近休息,等白天再来寻找阵眼,我试试将迷阵破损之处补全。”

    江舟凑过来想抱她的手:“好!云舒姐姐说什么都好。”

    商仪警惕后退一步,“先去洗手。”

    江舟看了看自己乌黑的掌心,眼见奸计没得逞,撇撇嘴,蹲在溪边掬起一捧清水。

    商仪也弯腰洗手,忽而被小道侣喊了声,偏头看见她笑颜如花,然后当头被浇了一身水,登时愣住。江舟看她难得狼狈模样,咯咯笑个不停,小时候她和云舒戏水和没赢过,今日总算扳回一局。

    商仪反应过来,抿抿唇,默念咒诀,一条水龙腾空而起,朝江舟冲过去。

    江舟往旁一滚,大叫:“你作弊,不许用术法!”但水龙依旧紧追不舍,到后面,她只能认输求饶:“好姐姐我错了,饶了我吧!”

    商仪见闹够了,收手道:“还玩不玩?”

    江舟连忙摇头:“不玩了不玩了。”

    商仪用术法除去两人身上水痕,见小道侣垂着头一脸挫败,忍不住笑笑,揉了把她的脸,“开心吗?”

    江舟闷声闷气:“开心。”打赢了开心,打不过就不开心了,为什么万事总会被云舒压一头,连水仗都打不过她!

    草地柔软,夜风微凉,头顶一夜烂漫星光。

    江舟躺在草坪上,手垫在脑袋下,看着星空,商仪坐在她身旁。

    “云舒,你说迷阵里会有什么呢?”江舟兴致勃勃,对市井八卦之类的事物十分上心。

    商仪笑笑,眼神温柔:“我怎么知道?”

    江舟翻个身子,托腮看她:“你猜猜嘛。”

    商仪:“恩,父母亲人之类的吧。”

    江舟不以为然:“你真无趣,明明就应该是一段惊世骇俗的爱情。会不会有个漂亮姐姐被坏人施法,陷入沉睡,要一个亲亲才能醒来。说好了,你可不许亲她!”

    商仪:“……故事里都是骗人的。”

    江舟仍在浮想联翩,说了一会大概倦了,声音越来越小,慢慢合上眼眸。

    山风料峭,商仪从须弥戒取出披风披在舟舟身上,垂眸看了她许久,而后起身往小溪旁走去。

    这几日风尘仆仆,终于找到一处赶紧的水源,她想在此稍作梳洗。蓝袍垂落在地,露出纤细白挺的小腿。只是她不知道,身后熟睡的少女悄悄张开眼睛。

    江舟本有些困顿,一见这情景,顿时清醒了。

    少女一身冰肌玉骨,在泠泠月华照耀下,白到近乎在发光。她把手放在衣带前,似乎要解开最后一件衣服。

    江舟心潮澎湃,脸上烫热,目不转睛,但她的耳畔响起机枢转动的声音,紧接着睡意越来越浓,怎么都睁不开眼。

    江舟:啊啊啊啊啊我不要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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