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谢老师却最终没能等到她。
戚庭光疯了一样往家里赶, 唐沅和吴绮却都不在家,等她再赶到宜新、拉着唐沅回到学校后, 却看见教学楼下面的操场被封了起来, 几个警员来来去去,不许任何人靠近。
小谢老师死了。
她趁所有人不注意, 跑上教学楼天台一跃而下。是脑袋着下的姿势, 头骨被砸破开了,红红白白一大滩东西流出来, 沾染上她曾经清丽的面庞。她的脊椎被摔成一个扭曲的姿势, 眼睛睁得大大的,死不瞑目。
她的生命永远定格在二十岁这一年的春暮。
戚庭光在那一瞬间脑子里是一片空白的,就像什么珍而重之的东西骤然在她面前粉碎成灰,那种当头一棒的猝不及防甚至让她没有余力去恐惧和悲伤。
她愣在那里, 感到一双温暖的手把她拥入怀里, 一手扣住她的后脑勺, 缓慢地一下下抚摸她的脊背。
“别怕。庭光,别怕。”
她听到姐姐这样说。
悲恸就是在这个时候席卷而来, 排山倒海地淹没了她。她仿佛置身于一片无际的汪洋,咸涩的海水从四面八方涌来, 让她沉溺窒息, 然后化作泪水滚滚而下。
她终于痛哭出声。
……
东文女子小学的国文老师谢舒仪出生在沪城东边一个贫穷落后的小渔村,她是家里的老二,上头还有一个大姐。
她爹娘一心想生儿子,却偏偏一连两胎都是女儿, 头一个大姐好歹占了个老大的名头,得以在那个“家”里活下来,她这个老二的到来却彻底点燃了她爹娘心里的戾气,自然而然地,她就成了那个家祭祀求子的牺牲品。
她奶奶说,她爹娘一连生两个女儿的原因是他们对老大太仁慈了,那些没投胎的女婴认为他家是个好去处,所以才一直生不出儿子。
那怎么才可以生出儿子呢?
很简单啊,把老二虐杀了,骨灰撒在村口大路上,让千人踩万人踏,魂魄永世不得超生,让那些没投胎的女婴害怕了,自然就不敢投身到她他家了。
她爹娘对她奶奶这番话深以为然,转头就用麻绳把襁褓裹了个严严实实,抱着就出了门。
他准备去海崖边把这个二女儿扑杀掉。
可惜,谢舒仪命不该绝,村里唯一的老夫子救下了她。这夫子是几十年前参加过科举的前朝秀才,老伴早早地去了,儿子媳妇一家又都死于战乱,他一个人拎着书箱,从城里躲到了乡下,在这小小渔村安了家。
老秀才给了谢舒仪她爹几吊铜钱,谢舒仪就成了他的孙女。
谢舒仪被老秀才当成亲孙女儿一样一手养大,教她识字读书,教她长成了和她大姐完全不一样的女孩子,知书达理,温柔娴雅,笑起来脸颊边两个酒窝,甜极了。
谢舒仪稍稍长大点后,老秀才怕她亲爹一家缠上来,攒了钱带她搬到沪城。祖孙俩租了个小屋子,老秀才去给人教书,谢舒仪就在同一间学校上学,一老一少相依为命,日子虽清贫些,也是平淡的幸福。
老秀才年纪大了,他这一生颠沛坎坷,中年丧妻,老年丧子,一个人办了四个人的葬礼,重重打击之下,后来已是百病缠身,几乎油尽灯枯。
老秀才死在谢舒仪十七岁这年,在一个极平淡的上午,突发急病猝死在家里。等谢舒仪中午放学回去,看到的就只是他已经冰凉的尸体。
谢舒仪用家里大半积蓄给老秀才办了个体面的葬礼,关在家哭了几天,再次走出家门后还是和以前一样,吃饭,睡觉,上学。
老秀才曾经告诉她,这世上没什么过不去的坎,谢舒仪深以为然,所以哪怕这世上只剩她一个人,她也要好好儿地活。
家里的剩下的钱支撑着她读完了高中,毕业后她就离开了校园,投身进沪城纷繁忙碌的社会。这个时候的高中生是很稀有的,她很快应聘上了小学国文教师的工作,自己挣钱,自己做饭,自己生活。
她以为她会这样过一辈子。
她没想过她的亲生父母会再次找来。
他们堵在她的学校门口,要她跟他们回去。她那个不知多少年没见面的弟弟长大了,得娶媳妇,需要一笔彩礼。
他们想把她卖给村子里一个老鳏夫,换一笔丰厚的彩礼。
她是决计不肯让这帮渣滓毁掉自己的人生的。她去警务司报案,那些人当面答应得很好,可她爹娘不知和他们说了些什么,他们就突然改口说女大当嫁,婚姻嫁娶本就是父母之命,警务司管不着这事儿。
她没有亲人,没有愿意为自己拼命的朋友,官府那些人又让她回去待嫁。她几乎走投无路了,就想要跑。
她已经连包袱都整理好了,她买了一张去燕京的火车票,只要上了火车,天南地北,她就自由了。
可她却没能逃得掉。
她是在那个小渔村长大的,没有人比她更清楚那个村子的情况。生在那样的家庭,活着还是死了都不由人,出嫁不会改变命运,只是从狼窝跳进虎口。
她离开那儿的时候,她那十四岁的大姐已经嫁人了,嫁过去不过一年,肚子就鼓了两次,头一个孩子没能在她肚子里待满三个月,因为她婆婆说那是个女胎。
她的大姐很平静地接受了自己需要流产这个事实。一碗杀人药喝下去面不改色心不跳,那是早已经被生活磨平了所有的麻木。
谢舒仪不知道自己是幸运还是不幸,她这一生都无法拥有这样的麻木。老秀才教她四书五经,知识给了她清醒,这份清醒让她意识到,只要她回去了,她就不再是谢舒仪,而只是一个生育机器。
所以她从学校天台上跳了下来,毫不犹豫,义无反顾。
在无尽的黑暗到来之前,她选择把一生终结在黄昏里。
……
唐沅隐约能猜到谢舒仪为什么选择死在学校。对这个社会,她是怨恨的,她本该有灿烂美好的未来,却被尽数抹杀。
谁是刽子手呢?
她那生而不养的爹娘,袖手旁观的警务司,还有这些冷眼放任她在泥潭里挣扎的人。
她选择死在众目睽睽下,亲生爹娘逼死女儿,这是个很好的新闻爆点,那些闻风而动的记者们不可能无动于衷。
只要这件事有了关注度,她就赢了。
生前没有人看到她的痛苦,而她死了,她要他们再没法无视她。
唐沅少不得要帮她一把。
新闻传播是需要时间的,这件事归根结底同警务司脱不了关系,所以他们才会以最快的速度赶到现场,希望把影响控制到最小。
但唐沅的一个电话,却让他们的努力都化为了泡影。
各家报社杂志的记者急匆匆赶到学校,眼里闪动着奇异的光,像一条条闻到肉香味的饿狼。
政府势弱,警务司也强不到哪儿去,也就敢冲平民老百姓耍耍威风。他们背靠大树好乘凉,向来是不惧的,冲破了重重阻碍直奔第一死亡现场,连一个眼神都没给那些警员。
警务长急得大吼:“不许动,前面不许进,谁再动就开枪了!”
却没一个人鸟他,记者都扛着照相机继续往前冲,生怕比别人慢一点。
开枪?
嘿,你倒是开啊!保险栓都不敢拔,在这儿吓唬谁呢?当他们都是三岁小孩好哄骗啊?
唐沅叫了人来为谢舒仪收敛尸体,她爹娘还想再拦,却被几个彪形大汉一瞪,都不消多说什么,他们就软下腰来。
正如谢舒仪所想,警务司的人可以忽视她,却没法忽视那些记者,没法忽视唐沅这个宜新老板。
于是那对一心拿女儿换彩礼的夫妻被警务司的人带走,他们的脸在记者的镜头下暴露了个干干净净,不出意外的话,他们会面临千夫所指和牢狱之灾。
谢舒仪想要的结果终于还是到来了,代价却是她的生命。
殡仪馆的人把谢舒仪的尸骨收敛在临时的玻璃棺里运了回去。自杀身亡的人是不讲究那些繁琐冗长的丧葬礼仪的,何况谢舒仪在这世上也再没有什么亲人。
她的尸体当天就被火化成灰,安置在一个小小的骨灰盒里,等着第二天下葬。
戚庭光哭过一次后已经平静许多,沉默地看着那个四四方方的盒子,安置好谢舒仪后随唐沅回到了家。
吴绮主动去挨着她睡,小姑娘模模糊糊地睡过去,半夜又突然惊醒,一个晚上都在反复的惊惧不安中度过,第二天就生了病,发起了烧。
唐沅请了医生上门,亲自给小姑娘兑药熬粥。她昏睡了一个上午,日中刚过却又挣扎着爬起来,要去殡仪馆送谢舒仪最后一程。
整个班的女孩子都到了,大家穿着黑色衣服,肩膀上别一朵白花,沉默地看着大厅里临时布置出来的灵堂,谁也没有说话。
谢舒仪的葬礼静默而有序,外头却因为她的死又热闹了起来。
几家大报纸都跟约好了似的,纷纷把“亲生父母逼死女儿”的耸目标题放到了头版头条。
这几家大报纸都是商业性质,本就是以赚钱为最终目的,唐沅这边银子开道,他们那边便不会给她找不痛快,刷刷刷下笔如神,在原有的基础上又自由发挥了一通,几乎把那对夫妻塑造成了十世大恶人,顺便还暗戳戳踩了一脚警务司。
这时候的人是麻木愚昧的,却也是单纯炽热的。谢舒仪短暂悲惨的一生显然带给了他们极大的冲击,尤其是那些尚且身处象牙塔的年轻学生,一个个更是义愤填膺。
所谓悲剧就是把美好的东西打碎给人看,谢舒仪美丽温柔,知书达理,却在最好的年华被亲生父母逼死,显然完美符合悲剧的所有标准。
于是不断地有社会团体发声,要求给那对夫妻判重刑,谢舒仪毕业高中的学生甚至跑到警务司门口静坐,要求政府还谢舒仪一个公道。
谢舒仪的骨灰盒从殡仪馆运往城西公墓,竟也有素不相识的人等在公墓门口,希望给这位可怜的女孩献一束鲜花。
唐沅和戚庭光参加完她的葬礼后回到家,小姑娘比以往所有时候都要更加沉默,喝了药后就去睡了,唐沅却独自来到书房,提着笔久久不语。
她想写点什么,发出一些什么声音,却觉得胸口沉闷凝滞得像是堵住了一块巨石,沉甸甸地压得她窒息。有什么东西被埋在巨石之下,横冲直撞,想重见阳光。
它们尖叫着,撕扯着,似乎想冲破她的身体。她此刻看到的不止是谢舒仪,还有戚笑敢,还有草儿,还有千千万万生而为女人却被毒哑了喉咙的人。
她得为她们写些什么。
她闭了闭眼,把巨石之下的声音召唤出来,交给它自己手中的笔,然后冷眼旁观它在纸张上笔走龙蛇地落下字迹。
……
第三天新发行的《沪报》上,大家就发现,那个因为《草儿青青》和翻译《资本论》名噪一时的竹文又发表了一篇文章。
文章的名字叫做,《这个世界上没有女人》。
“这个世界上有一个最大的秘密,这个秘密只有我知道。现在我决定告诉你,嘘,你不可以告诉别人。
“这个秘密就是——这个世界上没有女人。
“你不相信吗?真的,这是真的,这个世界上没有女人。街上走的那些长头发穿裙子的不是女人,它们是傀儡,是机器,负责洗衣、做饭和生孩子。它们生出的孩子也没有女人,只有男人。男人被长头发的机器养大,养大后再带回来一个长头发的机器,继续生男人。这个世界就是这么运转的,我们的民族就是这么延续五千年的。这是真的。
“那女人去哪里了呢?来,我来带你看她们。……
“看到了吗?这儿有一个女人啊,那团在粪坑里沉浮的尸骨,她是女人啊。她是我的姐姐,她被妈妈溺死在粪坑里,那些蛆虫吞噬了她的皮肉,留下了雪白干净的骨头。你看她的骨头,多么漂亮啊。
“来,来,这儿有一个女人啊,那个穿暗红旗袍的,她是女人啊。她一个人走了这条小路,遇到了村里的二流子,她死啦。你来看她的腿,呀,呀,肠子从那里掉出来啦。
……
“这个世界上没有女人,这下你该相信了吧?咦,你问我吗?我不是女人呀,他们剁掉了我的手,砍断了我的脚,给我套上三寸的绣花鞋,又挖去了我的眼睛。你看,你看,我已经什么都没有啦,我只剩下一个子宫,这里长着一个男人。和你说完这句话,我的嘴也要被他们割掉啦。
“你看,你看,他们来啦。”
与其说这是一篇文章,不如说这是一篇精神病人的呓语。她用神经质却又天真无辜的语气指着那些死掉的女人,饱含欣喜的样子像一个迫不及待分享玩具的孩子。
可,这些真的只是毫无意义的呓语吗?
不是这样的,所有人都知道。
那些一出生就被杀死的女婴,穿裙子被奸|杀的女孩,嫁人后家暴至死的妻子……
她们不存在吗?
不,她们比比皆是。
似乎女人这一生就该为男人而活。他们为她的脚缠上裹布,弯折成三寸金莲的样子,让她足不能行;他们为她蒙上双眼,拿走所有的笔墨纸砚,让她目不识丁;他们割掉她的舌头,让她无法发出反对的声音;他们还为她套上枷锁,让她三从四德。
历史从来只是男人的历史,而对于女人来说,能够相夫教子就已经是对她们最大的恩赐。
如今到处叫嚣着革旧立新,那些所谓的自由平等却依然只是一句空喊的口号。每一天,在不知名的角落都会有死去的女人,如当初的草儿,如现在的谢舒仪。
这篇文章在沪城,尤其是青年女学生中掀起万重波澜。就像谢舒仪说的,知识带给她们清醒,没有人比她们更能明白女子在这个吃人的社会上真实的处境,正是因为了解,对谢舒仪的共情才更加来势汹汹,让她们愤怒又悲哀。
著名的女性革命家白萍是最先站出来声援唐沅和谢舒仪的。她洋洋洒洒写下一篇长文,借自己的笔问,《我们的社会为什么容不下女性》?
文章里的一声声诘问针针见血,将这个社会虚假和平的表皮撕了个粉碎,露出下头肮脏泥泞的内里。让阴暗暴露于阳光之下,再没有人能当它们不存在。
这个世界上最悲哀的从来不是被压迫,而是被压迫却不自知。就像谢舒仪的大姐,有谁规定了她必须嫁人生儿子呢?但她却理所当然地把“生儿子”看作了自己人生必须实现的目标,甚至为此不惜亲手杀死自己的孩子。
在这个世界上,像这样被洗脑毁掉的女孩子还有多少呢?
她不知道,也没有人知道。
谢舒仪的死闹得轰轰烈烈,唐沅的那篇文章似乎撕开了一个口子,于是那些女孩子们常年累积的愤恨不甘得以释放,那股力把那道口子越撕越大。有人往那口子里扔了一把火,于是星火燎原,所有地方都熊熊燃烧了起来,所有人都看到了那橘红色跃动的火光。
有人希望这把火能烧得更大些,烧尽这世间一切不公;却也有人举起旧条陈规的水缸,拼命地想要那火迅速熄灭,恢复到以前海清河晏的样子。
这件事没闹腾几天,就有人不安分了,往《东方月报》投稿了一篇文章,内容直指唐沅和白萍。
“近来鄙人听闻沪城发生了一件大新闻,新闻说有父母逼死亲女,我骇了一大跳,细细观去,通篇皆是那父母如何可恶、女儿又如何可怜云云,写得一板一眼,就像那记者亲眼见到了一般。我心下疑虑:世间父母无不爱子女者,这对父母怎么却又把女儿当做仇人呢?有此疑虑,便少不得亲自考证一二。……
“……你道是个什么原委?那做父母底不过思虑女儿年岁渐大,有心替伊寻个丈夫。嫁妆聘礼俱已备好,只待这女儿回去行那成亲之礼。孰料,这女子嫌夫家年岁稍长,在外又已有情郎,竟抵死不从,素日寻死觅活,不知惹出多少笑话!……
“诸君,古训有云:婚姻大事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此女为情郎背叛婚约,对夫不忠,此一罪也;又违抗父命意图私奔为妾,对父不孝,此二罪也;在学校这等圣贤之地寻死觅活,给校方带来麻烦,对友不义,此三罪也。此等不忠不孝不义之徒,竟还在死后落了个清白名声,惹出这许多风波来,实是可笑,可叹,可讽,可鄙!……”
这人狂妄地将自己置于无上高位,居高临下地评判着底下芸芸众生。批判完谢舒仪后,又将唐沅和白萍的文章都批了个一无是处,认为唐沅写的东西“狗屁不通,枉为读书人”,又说白萍偏听偏信,头发长见识短,毫无判断力。
最可笑的是,他满口仁义道德,口口声声说自己尊重女性,却偏偏又端着他男人的架子不放,字里行间都是对女子高高在上的蔑视。
换句话说,就是当了婊|子还想立牌坊,实实在在一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沪城城西。
一座挤在小巷里的破烂小院里,一个面色蜡黄、瘦得皮包骨头的男人正坐在桌子前,神情颇为得意地看着最新发行的《东方月报》。
这两天女老师谢舒仪死亡的事件闹得沸沸扬扬,最终演变成对女权问题的思考和斗争,无数女性甚至男性卷入到这次事件中去,沪城文人圈子里前所未有的热闹。
可在他看来,这群人完全就是在瞎胡闹。一个女老师跳楼而已,这华国每年死的人千千万,怎么偏偏就她死得不同凡响了?不过让她回老家结个婚而已,人不都是要结婚的吗?就她非要寻死觅活,死了也活该!
还有那些女学生,一个个的懂个什么?被人拿来当枪使都不知道,还以为自己是正义的使者,能荡尽天下不平事呢。
实在是可怜又可笑。
不过这样也好,她们闹得越大,才越有他的机会。
想他写了这么多年文章,始终遇不到贵人,郁郁不得志,这次的事情,就是老天赐给他扬名立万的机会!
其他人胆小,不敢去触那些娘们儿的霉头,他可不怕。等他这篇文章搅动起风云,有人开了这个口子,其他同志之士必会积极响应,为他摇旗呐喊,那时候,就是他飞黄腾达之时!
至于那个什么竹文和白萍,呵,一个男人中的怂包软蛋、替女人说话的废物,一个空有虚名的娘们儿,看他怎么拿他们做跳板,直上青云之路!
女人嘛,就该在家里相夫教子,出来闹什么革命,示什么威?
徒惹笑话嘛这不是。
男人看着那杂志上刊印的自己的文章,畅想着扬名立万后的好生活,抬起手边的烟杆又深深吸了一口。
他的面容隐在氤氲的青烟里,浑浊的双眼时不时闪过一道金光,像一个蛰伏的鬼魅。
***
高卓满以为自己的文章一经问世,必会掀起一场飓风。他振臂一呼,必是万人响应,迅速压倒那些叫嚣得厉害的不守妇德的女人,让她们认清楚自己的地位。
却不曾想,这飓风的确是掀起来了,却不是冲那些女人的,而是冲他自己的。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
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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