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砚之一脸“我还没睡醒我一定在做梦”的表情,俞衡忍笑起身:“好了,到底有没有剪子?”
“我怕你给我剪完之后我就‘半路出家’了,”何砚之说,“咱打个商量,剪可以,少剪点。”
俞衡一口答应:“没问题。”
何砚之这才伸手往客厅方向一指:“茶几下面有个抽屉,里面乱七八糟的好多东西,你去找找吧。”
他说完这话,自己突然又后悔了——他认为的“少剪点”,和理发师认为的“少剪点”,好像根本就不是一个概念……
于是他心里冒出“我要被剪秃了”的恐惧,而俞衡已经高高兴兴从抽屉里翻出一套理发用具,非常惊喜地说:“你家里还真是什么都有啊。”
何砚之:“……”
后悔,就是后悔。
客厅里靠近玄关的地方有面穿衣镜,俞衡把他推到跟前,想了想,又搬来一把椅子,并伸手要抱他。
何砚之本能闪躲:“干嘛?”
俞衡:“你还是坐椅子上我给你剪吧,我看你这轮椅挺高级,应该价格不菲,万一头发茬子卡进去,弄坏了怎么办。”
何砚之:“你再赔我一把就行。”
“我这一穷二白的,哪赔得起啊,”俞衡意味深长地笑了,“或者你要是接受py交易的话,我也可以考虑一下。”
何砚之听完这话,汗毛都竖起来了。退休老砚总再次被新时代的大学生刷新三观,他连连摇头,指了指那把椅子,示意对方赶紧把他抱过去。
俞衡计谋得逞,把自家金贵的雇主从轮椅转移到椅子上,用理发布一裹:“那我真的剪了?”
“剪吧剪吧,”何砚之已经放弃挣扎,“求你手下留情,头发可以剪,别剪我耳朵。”
……砚总的要求已经低到“只要不剪耳朵”就行了呢。
小保镖估计是觉得这位雇主太金贵,连头发都好几块钱一根,因此剪得异常小心。
何砚之坐在镜前,视线无处可去只能看着镜中的自己——本来他还对自己的颜值挺有自信,觉得没有他迷不倒的小女生和小男生,可当他真的仔细打量,忽然觉得这张脸脸色未免太苍白了,眼底有些淡青的痕迹,证明他晚上经常睡不好。
一看就是大病初愈的样子。
再反观俞衡,跟他赫然是两个极端,这年轻人好像总有使不完的精力,时刻都热情洋溢、活力四射似的,有阳光般明亮,也有阳光般温暖。
这缕阳光照进来的时候,他就像株暗室中急需光合作用的植物,哪怕根扎在土里动不了,茎叶也要拼命趋光,甚至不惜把自己扭成奇怪的姿势,只要能够够到阳光,他就能够活下来。
剪刀在耳边“嚓嚓”轻响,何砚之听着这细碎的动静,余光瞥见俞衡的手时不时从眼前经过,忽然他问:“你觉得……三十岁是什么样的年纪?”
“嗯?”俞衡没料到他突然问这个,有些意外,“成家立业的年纪吧,怎么了?”
何砚之:“那你觉得我这种没成家的……”
“怎么,想成家啊?”俞衡从镜子里看他,嘴角好像总也展不平似的,又开始往起翘,“砚总你眼光这么高,这是看上谁了?谁能入您法眼,快说来我听听。”
何砚之:“……”
这小子,不,这孙子装傻充愣还真有一套。
“对方一定特别帅吧?”俞衡继续低头给他剪发,“是不是比你高,比你年轻,性格比你好,还特别照顾你?”
何砚之:“……”
这是自己夸自己的至高境界?
“唉,说得我都心动了呢,”俞衡撩起他额前一撮碎发,剪刀轻轻一合,被剪断的发丝便顺着他指间滑下去了,“到底是谁啊,砚总,就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吧?”
“……是谁不重要,”何砚之几乎有点咬牙切齿,“重要的是,他有个致命的缺点。”
“什么?”
“他穷。”
俞衡手指一顿。
“才认识三天,他就从我这骗走了一万,”何砚之心痛地说,“这个成本好像有点太高了,我得好好考虑考虑——我现在一吃保障金的残疾人,收入微薄,入不敷出,或许哪天我就穷得上大街乞讨了,六万块钱的薪水我可真是拿不出来。”
俞衡拼命忍笑,他还是头一回听身家过亿的明星哭穷,不觉十分有趣:“那砚总想怎么解决?”
“说句实在话,我真的只想掏六千,”何砚之叹气,“除非他……”
他话刚说到一半,一抬眼,忽然从镜子里对上了俞衡的视线。对方眼神颇为玩味,就这么一言不发地盯着他时,他竟觉得有些心虚。
真是奇怪了,他心虚什么?
何砚之咳嗽一声:“除非他不会干到一半就跑,不嫌弃老弱病残,那样我考虑考虑继续雇他。”
俞衡心想——老弱病残,砚总给自己的定位还真是准确。
一次性占了四个,其实也挺厉害呢。
他装作若无其事,心里却早猜出对方想试探他什么,于是说:“三十岁就算老了?那你让六七十岁的怎么活?而且……你要不说自己三十的话,基本没人能看得出来。”
何砚之有点不信:“真的假的?”
“你照照镜子不就知道了。”俞衡又把他另一边的额发也修剪了,头发一被剪短,眉毛就露了出来,连带着眉毛上那道疤也跟着露出来。
何砚之不太适应,忍不住皱眉,随即又松开。他仔细端详镜中的自己:“我觉得我像十八。”
“是是是,你永远十八。”俞衡拿梳子比划了两下,“你头发怎么这么炸,我给你喷点水吧。”
他说完便放下东西去找水壶,何砚之从镜子里看着他的背影,忽然轻轻松一口气,嘴角不受控制地一勾。
不嫌弃他老啊,那就好办了。
他刚刚表达得够明显了吧,小保镖还不拒绝,那就说明他是真的对自己有意思。
既然如此,就别怪他不客气了,虽然是棵“嫩草”,他也敢下嘴的。
砚总脑子里正在天马行空,对未来进行美好的展望,却突然有个声音不合时宜地插进来,发出一声嗲里嗲气的“喵”。
何砚之一低头,就看见那只膘肥体健的大橘猫正蹲在他脚边,用一双可怜巴巴的大眼睛看他。
“……”
兄弟,你好歹是只公猫,虽然太监了,也不能总卖这种让人无法拒绝的萌吧?
这是犯规的。
何砚之保持冷漠:“走开,找你主人去。”
大橘好像始终对砚总的腿抱有浓厚的兴趣,可能已经把那里当成了自己的第二个窝。它歪头观察了一下对方神奇的造型,大概是确定这个人类暂时无法反抗,遂踩爪蓄势,随即一跃而起。
何砚之没想到这猫真敢往上跳,只看到一道猫影往自己身上窜来,他下意识想躲,可胳膊被布蒙着抽不出来,只好将身体后仰。
可能是他动作太大,他这一躲,椅子居然也跟着晃了。
更巧的是椅子腿卡在地板缝上,被惯势一冲,正好过了那个还能保持平衡的点。
再加上一只瞄准了他的腿却莫名降落在他胸口上的猫。
何砚之此时的心情大概只有一串省略号。
其实这些日子他也没少摔跤,毕竟腿不方便就哪里都不方便,从轮椅上摔下来是家常便饭,他自己也不太在意,再爬回去就行了。
但那都是没人的时候。
有人的时候摔倒,就有些丢脸了。
就在砚总那岌岌可危的羞耻心即将落地时,他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小心”,来人箭步上前,一把托住了即将翻到的椅子。
何砚之已经做好摔倒的准备却没摔成,不禁有点蒙,他仰头,正对上俞衡的脸。
小保镖因为惊急而睁大眼,竟显得比平常多了一丝学生气。
“你……”俞衡很想骂他一句“三分钟不在你就要出事”,但看到骑在他身上的猫,瞬间什么都明白了。
何砚之适时地递上一个眼神,表示“罪魁祸首是你家猫,不关我事”。
大橘遭受到了惨无喵道的戕害——它感受到自家主人要杀猫吃肉的眼神,凄惨地“喵”一声,撒丫子就跑。
“……你还敢跑!”俞衡把椅子扶正,抬脚追了上去,“给我站住!”
何砚之低头一瞄,表情变得有些复杂。
原本掉在理发布上的碎头发,已经被那只猫滚了一身,现在又被它粘到别处去了。
大橘被主人碾得上窜下跳,灵活得完全不像只十五斤的猫,碎头发茬也跟着飘到了茶几、沙发、楼梯等等一系列地方。
何砚之抽了口气,心说今天怕是要大扫除了。
十分钟以后,俞衡终于把那只臭猫逮了回来,他捏住大橘命运的后颈皮,把他拎到何砚之面前:“你再敢跑?”
大橘缩着爪爪,委委屈屈地看着他,发出一声细细弱弱的“喵”。
何砚之生怕这么大只猫被他给揪坏了,忙道:“好了好了,你快放下它吧,我这不也没摔吗?”
俞衡这才松手,大橘立刻钻进沙发底下,不出来了。
俞衡看着满地的头发茬子,头痛地一拧眉心:“我一会儿给你打扫干净。”
何砚之没搭腔,看他的眼神却非常微妙。
刚刚这小子……是真的急了吧?
他还头一回看到他着急呢。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