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俟林木比想象中聪明。
细线翩然起舞。
无启之木雕刻而成的古装娃娃,踩在红黄页的信纸上, 宽大的衣襟, 被细线牵引着, 好似一只
傀儡。
傀儡抱着钢笔,蓝黑色的墨水,流淌出挺拔的字迹。
即使在最黑暗的地方,罗参依然戴着墨镜,唇角溢开最温柔的笑容。
钢琴家一样的手指,优雅的弹动着, 牵引傀儡。
轻声说“万俟林木比想象中聪明。”
轱辘轱辘
昏暗。
逼仄。
潮湿又阴冷。
混合着各种廉价的气味儿。
方便面、汉堡、盒饭,甚至是汗臭味, 浓浓的“熬”成一大锅
是火车。
夜色浓重,一辆火车快速行驶在铁轨上。
轱辘轱辘硿隆硿隆
接触不良的灯光, 忽明忽暗的打在火车老旧褪色的车厢中, 吱呀吱呀, 车厢中一切零件都在牙疼的叫唤着。
卧铺阁子六个人一个车厢, 不知是不是淡季,整个车厢空荡荡的, 只有万俟林木和罗参。
万俟林木与罗参对坐在车厢的下铺, 中间隔着狭窄的过道,好像隔着翻越不过的海峡。
万俟林木手上捏着手机,歪头靠在下铺的栏杆上, 头一点一点, 好像瞌睡虫, 慢慢沉进自己的梦乡。
罗参坐在他对面,手里握着一把精致微缩小梳子,轻轻的,一下一下,给无启之木雕刻而成的娃娃梳着头。
骨架分明的大手,指缝穿过娃娃柔顺的发丝,一点点打理,不急不缓,温柔入微。
“睡着了”
罗参突然开口,轻声自言自语“这么精明的人,却总是毫无防备。”
“真令人苦恼啊”
罗参轻轻的把娃娃放在一边。
咔嚓
打开黑色的乐器箱。
手掌平摊,在乐器箱中一抚。
不见他如何动作,乐器箱中的细线,“唰”缠绕在罗参的手指上。
五指一张,牵引细线。
咔嚓咔
坐在火车下铺上的傀儡娃娃突然歪了一下头,以诡异的角度慢慢抬头。
迎着啪嚓啪嚓狂闪的灯光,木头雕刻的精致脸颊上,溢开一个浅浅的笑容。
傀儡爬了起来,飞旋着在信纸上起舞
万俟林木比想象中聪明。
我们已经离开市区。
会按照计划继续接近万俟林木。
博取好感。
傀儡将信纸送进信奉,两只小巧白皙的手掌,虔诚的将信封叠好。
呼
顺着一阵大风,直接扔出窗外。
消失在黑暗无边的夜色中
“唔”
一阵冷风,万俟林木蜷缩起来,冷得下意识缩了缩脖子。
啪
歪歪斜斜攥在手里的手机,瞬间落在火车的卧铺上。
下一秒。
万俟林木也一歪,没靠住栏杆倒下去。
罗参像是看见了一样,快速伸手,一把接住倒下去的万俟林木,没让他磕在过道狭窄的地上。
万俟林木没有醒过来,还在熟睡,已经陷入了梦乡。
罗参笑了笑,嘴角绽开一个无奈的笑容。
扶着万俟林木,自己跨过海峡一样的过道,坐在了万俟林木的卧铺上。
轻轻的将人放平,万俟林木就这样躺在了罗参的腿上。
继续熟睡。
“在做梦么”
罗参低声低喃,似乎是怕吵醒万俟林木,声音外轻柔。
“梦见了什么”
万俟林木自然不会回答罗参。
罗参似乎也没有想让对方来回答。
而是说“介不介意我看看”
罗参抬起手来,“温暖的大手”比想象中温度要低,轻轻覆盖在万俟林木的眼睛上。
摘下墨镜。
忽明忽暗的车厢灯光中,罗参摘下墨镜,轻合的双眼慢慢睁开
比常人颜色浅淡的双眸。
没有焦距,一片混沌。
“迷茫”的眼神更显温柔,这仿佛才是罗参最致命的温柔乡。
一晃,罗参眼前出现了画面。
是万俟林木的梦境。
梦境很荒凉。
四周光秃秃的,一片灰土之色。
好像开天辟地之前的天地,混沌的连成一片。
灰败的山坡上。
没有一棵树木。
成群成群的坟墓,顺着山势起伏,将灰土的高山掩埋。
阴霾的雾霭中,潮湿的狂风中,竖立着一块掉角的石碑。
翼望之山。
这是万俟林木的梦境。
万俟林木一身白色的长袍。
孤零零的站在山峰的绝顶之上。
俯视着脚下荒凉的坟冢
黑色蜿蜒的锁链,束缚脖颈、手腕、脚肘,甚至扣住万俟林木的每一个关节。
一直延伸。
蜿蜒。
融入灰湿的雾气之中。
融入无尽的翼望之山。
“离开这里。”
有人突然说话,一个声音从浓雾之中传来,低沉沙哑,略微耳熟。
高大的声音影影绰绰,浮现在浓雾之后。
影子又说“离开这里,快离开这里”
万俟林木脸色冷漠,仿佛影子不是在和自己说话。
“不能离开。”万俟林木缓缓开口。
离开这里
这是最后的机会
如果再不走,你会永远被囚困在这里
“不能离开,”万俟林木面色平静,语气淡淡的“无启还没回来。”
“我若是离开,无启定然寻我不到”
他在骗你
无启族人没有一个可信
离开,快离开这里
“不能走”
“无启还没回来”
“他不会骗我”
万俟林木也不知道自己梦到了什么,只是跟随着梦境呢喃着,心脏说不出的难过,压抑着喘不过气。
“嗬”
万俟林木重重的倒抽一口气,猛地从梦境中挣扎而出。
对上罗参在黑暗中,似乎会熠熠生辉的眼睛。
万俟林木怔愣着,醒了醒神儿,发现自己窝在罗参怀里,赶紧退出来,整理着自己的头发,搓了搓脸颊。
“我睡着了”万俟林木说“我刚才在看鬼屋的评论,有点困”
“无启是谁”
罗参没有接万俟林木的话,定定的“看”着万俟林木,没头没尾的抛出疑问。
无启
很耳熟,好像
好像刚刚梦到过,但具体是什么,万俟林木突然想不起来了。
不能走,不能走,不能走
耳畔只回荡着这样支离破碎的话,其余
想不起来了。
万俟林木奇怪的看了一眼罗参,说“无启你不是说自己是无启族的人么,怎么问我”
万俟林木没当回事,自顾自从卧铺上摸起手机,指纹识别打开待机。
墓场鬼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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设计9服务9划算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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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友往事如烟消费后点评
剥皮食堂这个主题有点恐怖气氛太到位了一定要小心背后,nc出没哇他家的nc太可怕了神不知鬼不觉的就出现了惊险刺激
网友abcde消费后点评
图片图片图片
性价比超高有木有上次玩过七宗罪,这次选择了湘西尸墓太过瘾了他家的惊悚做的超逼真
网游鈴里ちさと消费后点评
工作人员真的超敬业,拍肩膀超吓人,但是完全没看到人,真的跟见鬼了一样
万俟林木快速浏览着点评网站上的评价,低笑了一声“货真价实的见鬼。”
轱辘轱辘
火车还在快速行进。
天际泛起一丝丝鱼肚白。
破旧的老式火车,冲出隧道,仿佛从黑暗中冲向黎明
鬼屋刚刚开张,而且生意火爆,按理来说,万俟林木应该坐镇鬼屋才是。
但他需要出个远门,不得不出远门。
40条大黄鱼在遥远的外市,冲着万俟林木招手。
大黄鱼老奶奶发来了信息,把埋大黄鱼的地址告诉了万俟林木,需要万俟林木自己挖出来。
地址在外市的郊区,很偏僻,下了火车需要倒长途车,下了长途车还需要步行很远。
但无论如何,也无法阻挡万俟林木对大黄鱼的钟爱。
万俟林木买了两张火车票,留下保安大哥坐镇鬼屋,带上罗参就出发了。
两个人轻装简行,不需要带什么日用品,两张火车票,连住宿的地方都已经搞定,不花一分钱。
万俟林木有个高中同学,已经四年多没见面,高中毕业之后也没有联系,同学的老家恰巧就在那附近。
万俟林木的同学已经答应,请万俟林木暂住自己家。
免费的。
大黄鱼老奶奶的祖宅非常偏远,附近几乎没有人烟,同学的老家距离祖宅,还有差不多三十公里的距离,同学还答应了万俟林木,借给他一辆车,可以开车往返,比较方便。
万俟林木挑唇一笑,满脸都是精明算计“也是免费的。”
罗参将墨镜重新戴上,淡淡的说“老板竟然还有朋友,我以为老板这种性,不会有什么朋友。”
万俟林木刻薄、斤斤计较、还很贪财。
乍一看起来,好像没什么优点,只剩下一张好面相。
如果不是深入了解,谁也发现不了,其实万俟林木很善良,虽然斤斤计较,却又矛盾的大度,虽然爱财,却又取之有道。
万俟林木无所谓的说“朋不朋友,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免费的,才叫朋友。”
罗参摇摇头,无奈的轻笑了一声,“快到站了,收拾一下吧。”
天亮之后,火车进站。
老牛拉扯一样,吭哧吭哧。
进站足足用半个多小时,这才慢慢停稳。
在乘务员“到站了到站了都下车”的呼唤声中,乘客像是没头苍蝇一般,混乱的挤下车去。
万俟林木从逼仄的车厢中挤出来,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车厢里空气流通不好,气息本就难闻,对于万俟林木这样嗅觉灵敏的人来说,就更是一种荼毒。
万俟林木招呼着罗参“这边走,咱们坐大巴过去。”
因为偏僻,大巴车一天只有一趟,而且坐满人才会走。
天一亮下了火车,等二人再下了大巴车,已经看到了天边的夕阳,有一种精疲力尽的错觉。
“往前就是了。”万俟林木说“据说是一座小别墅,在那边,我好像看见了。”
罗参跟在后面,一身高档的风衣,换了一块百达翡丽手表,提着黑色的乐器箱,仿佛行走在t台上。
“看来你的同学,不只请了你一个客人。”
什么
罗参突然没头没尾的跑出一句话,万俟林木奇怪的看了他两眼。
再走几步,小别墅展露在万俟林木眼前。
别墅前横七竖八的停着车子,将别墅大门堵得水泄不通,源源不断有人从车子上走下来,走进别墅。
旅游团
如果不是那些下车的人,都穿着黑色或白色的衣服,万俟林木真的会以为别墅其实是个农家乐,来了很多旅游团
下车的人,都穿着吊唁的衣服。
吊唁。
别墅的大铁门上,挂着黑白的花球。
忽悠
忽悠
被冬风吹得一晃一晃。
昏黄的夕阳下,黑白色的花球如此扎眼。
在办丧事
万俟林木站在别墅大门外,有些犹豫,拿出手机,准备给同学发信息。
源源不断的人从他们身边路过,无一例外的斜着眼打量二人。
眼神挑剔又刻薄。
简直比万俟林木平日里的眼神还要冷漠刻薄。
还充斥着浓浓的恶意。
恶意的窃窃私语,窸窸窣窣的响起。
“也是来吊唁的”
“呸,什么吊唁分明就是来抢家产的。”
“以前没见过啊,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抢家产了”
“远房亲戚吧,真不要脸,七大姑八大姨都来了”
万俟林木“”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万俟林木给同学发了信息。
我到了,门口有很多人,是不是走错地方了
几个男女从别墅里往外看着他们,眼神挑剔的厉害,好像法官审视犯人。
其中一个四十来岁的女人,撞了撞她老公的手臂,低声咬耳朵“天呢,老公你快看,百达翡丽的限量款天呢,那不是有钱也买不到的么”
“穿得这么好,全是奢侈品”
“老公,你快去问问,他们是什么人啊”
女人撺掇着他的老公。
男人稍微有些犹豫,还是走了过来,满面搭讪的笑容,打招呼说“你们也是来参加吊唁的有些面生啊。”
万俟林木才二十一岁,看着年轻青涩。
罗参虽不知到底多少岁,但给人的感觉差不多三十岁左右。
男人走过来搭讪,自然柿子要捡软的捏,准备把万俟林木当做跳板敲门砖。
先搞定万俟林木,然后循序渐进的和罗参搭讪。
万俟林木眼看男人与自己搭讪,“嗤”的冷笑了一声,毫不犹豫的结束了这个话题“不是。”
不是来吊唁的。
话题结束
尴尬。
男人的脸上明显凝结着厚厚一层尴尬,瞬间冰点,咔嚓嚓结冰。
男人挠了挠鼻子,僵硬的转向罗参,尬笑“这位先生是律师么”
罗参面容温和,对男人展露出一个温柔的笑意。
男人看到罗参的笑容,狠狠松了一口气,看来这位律师先生,应该没有那么刻薄。
罗参挂着温柔的笑容,嗓音十足温柔,绝对是个好相处的暖男。
罗参开口了“不是。”
不是律师。
话题,再一次结束。
男人脸上的冰点没有融化,反而咔嚓嚓开始掉渣。
万俟林木忍不住低笑了一声,果然,罗参根本不是什么暖男,硬要说的话
其实是不折不扣的暖男婊。
男人吃了两次瘪,话题被堵了两次,他老婆似乎看不下去了,从远处走过来。
“哎呦,看你们面生,一定不知道吧我可是偷偷告诉你们的,千万不要告诉其他人,这家主人不是个好人啊做坏事做多了,才会突然猝死。”
别墅的主人突然死了。
也就是万俟林木同学的父亲,心脏性猝死。
突然就没了,说走就走。
就是今天早上的事。
同学家里有些小钱,母亲很早就过世了,父亲没有再娶,只有他这么一个儿子。
如今父亲突然撒手人寰,因为走的太匆忙,根本没有立遗嘱,同学才二十一岁,还没完成大学学业,家里的七大姑八大姨闻讯蜂拥而至,全都欺负同学年轻,想要分一杯羹。
从一早开始,别墅就挤满了人群,还有更多更多,闻讯赶来的苍蝇,不断萦绕着别墅。
万俟林木没想到这么寸,自己来借住几天,同学的父亲却突然过世,真是背到了家。
“哈哈哈哈”
“曹元正曹元正终于死了他坏事干的太多”
“老天爷开眼啊,开眼啊”
“你害死我丈夫,老天爷怎么不早点收了你曹元正你不得好死啊”
黑压压的人群中,突然冲出一个穿着靓丽的女人,女人癫狂的大笑,又哭又笑,冲进别墅门就开始砸东西,玄关所有的东西都被她踢打在地上。
一边砸一边吼“曹元正你害死我丈夫老天爷终于开眼了开眼了”
万俟林木的同学姓曹,虽然他不知道曹元正是谁,但是不难猜出,应该是同学刚刚过世的父亲。
那搭讪的男人看到这场面,立刻小声的跟他们嚼舌头根子“这是曹元正的弟妹,你们肯定不知道吧,有传闻说曹元正害死了他弟弟,就为了抢他弟弟的公司”
“曹元正就是个禽兽啊”
“不但害死亲弟弟,还要弟妹呢”
“太禽兽了”
七大姑八大姨听他们在说曹元正的八卦,立刻聚拢过来,小声议论着,似乎以为这样的议论,就会让万俟林木和罗参知难而退。
但是七大姑八大姨不知道,他们并不是来分家产的。
只是来借宿的。
万俟林木深深的叹了口气,自己只是来借宿的,没想到这么背,竟然听了一个狗血故事。
同学的父亲家里很穷,的确很穷。
上高中那会儿,很多人都笑话同学,就因为他家里很穷。
但后来,同学的父亲突然发达了,一夜暴富。
曹元正有个弟弟,弟弟白手起家,很有经商头脑,生活过得比曹元正不知道好多少倍。
兄弟俩关系不错,弟弟经常接济曹元正,还请曹元正一家到家里来吃饭。
曹元正的弟弟手里有一个公司,马上就要上市,就在上市不久之前,突然有传闻,曹元正不择手段的抢了自己弟弟的公司。
弟弟因为经受不住打击,竟然给活生生气死。
“给气死了”
“是呦,我也听说了”
“曹元正不是东西啊,气死了自己弟弟,还要霸占弟妹,也是弟妹有骨气,宁死不从,要不然啧啧”
弟妹那时候正好怀孕,听说丈夫去世的消息,差点当场流产,抢救了很久,这才救了回来。
后来
曹元正接手了弟弟的公司,弟妹的孩子生下来之后,主动要求帮忙抚养孩子。
你听听,如果不是心里有愧,为什么要抚养孩子
孩子也是惨啊,一出生就没有了爸爸。
弟妹更惨不是么曹元正这个人面兽心,杀了她丈夫,还想她,一个人拉扯孩子。
惨呐
弟弟死后,曹元正一夜暴富,这几年过的是风生水起,分公司已经开了几十家,不止上市,还把公司开到了国外。
大家都说,曹元正是一只吸血的蝙蝠,他这不是在赚钱,他这是在啃食死人的腐肉
周围人七嘴八舌,好像这样会把万俟林木和罗参吓走一样。
“我对这些不感兴趣。”
万俟林木冷漠的打断了七大姑八大姨的话头。
瞬间安静。
鸦雀无声。
众人侧目盯着冷血的万俟林木,一个个脸上挂着“这年轻人怎么能这么冷血”的斥责表情。
站在道德与怜悯的至高点上,俯视万俟林木。
“呵”
万俟林木忍不住摇头笑了笑。
是讥讽。
毫不掩饰。
这些人挂着怜悯的表情,说着怜悯众生的普度之语,身上却散发着与怜悯背道而驰的恶臭
贪婪。
“好臭。”
万俟林木甚至扇了扇风,想要驱赶这股味道。
所有人的目光紧紧盯着万俟林木,都不知道万俟林木在做什么,却有一种被透彻隐私的感觉。
羞耻得脸皮生疼。
“啊啊啊啊我打死你打死你”
“都是你爸害死了我丈夫”
“打死你”
嘭
哭闹的弟妹突然拔高声音,抄起玄关的花盆,狠命丢了出去。
啪嚓
万俟林木的同学曹文接到短信,急匆匆从别墅二楼跑下来。
刚一出现,就被砸场的婶婶看发现。
“还我丈夫还我丈夫”
“挨千刀的不得好死”
“把丈夫还给我”
花盆砸在二楼的扶手上,四分五裂,就砸在曹文的耳边,曹文吓得双眼发直,迸溅了一头一脸的灰土。
他的性子似乎有些唯唯诺诺,垂着头,不敢说什么,婶婶冲上来踢打,他也只是抱着头躲避,快速从楼梯上连滚带爬冲下来。
走到万俟林木跟前,稍微松口气。
展露出一个同样唯唯诺诺的笑容“林木,你来了。”
曹文紧张的说“真不好意思,今天早上突然发生了点事情我父亲去世了。”
曹文说出这句话,很轻松,没有太多的表情,好像在叙说一个远房亲戚去世一样。
曹文抬手说“我们去二楼吧,我留了房间。”
万俟林木没有废话,虽然混乱,但住在这里是免费的。
他们抢他们的家产,自己借住自己的房间,挖了大黄鱼走人,就这么简单。
万俟林木和罗参跟着同学往二楼走,曹文一路上唯唯诺诺的道歉“不好意思,真对不起啊,我爸爸突然去世了,家里一团糟。”
曹文的语气很懦弱,但话语之中,夹杂着一丝丝埋怨,似乎在说。
真是添乱,为什么这个时候死了。
站定在二楼最里面的房间门口,曹文发现万俟林木在看自己,当下眼珠子晃了晃,似乎觉得自己刚才的语气有些不对,连忙解释说“你也知道,我我和我爸爸不亲。”
高中是寄宿学校,
万俟林木知道,曹文不经常回家。
在曹文的爸爸很穷的时候,曹文不想回家,因为回去就要面对家徒四壁。
在曹文的爸爸一夜暴富之后,曹文也不想回家,因为回去就要面对亲戚的指责和婶婶的哭喊。
杀人凶手
还我丈夫还我丈夫
曹元正,你不得好死
曹文咧咧嘴角,生硬的指着房间“不好意思。”
他又道歉了。
“实在不好意思,”曹文搓着衣角,局促的说“我爸突然去世,家里来了很多吊唁的亲戚。”
来了很多抢家产的亲戚。
“所以只有一间房间了。”
万俟林木和罗参是两个人。
曹文的眼神突然放出了光彩,小心翼翼的盯着万俟林木“要不然林木你和我睡一个房间吧”
似乎是怕万俟林木拒绝,声音都拔高了半个度,略微有些激动“我们高中的时候,也是一个宿舍的,睡一个房间应该没、没问题吧。”
“不用了。”
回答他的却是罗参。
罗参展露着他的招牌笑容,温和的打断了曹文的话。
温和,却强势。
“不用了,我可以和老板挤一间。”
曹文还想说什么,张了张口。
罗参不留任何余地的说“平时我和老板也是同房,没有什么不方便。”
曹文张开的嘴,僵硬的合在了一起。
眼神吃惊的在万俟林木和罗参身上瞟了几眼,又恢复了唯唯诺诺。
“这这样啊。”
吱呀
曹文略微失落的推开房门“好久没人住了,稍微有点简陋,不过东西我都换了新的。”
吱
呀
房间里空荡荡。
一张木质双人床。
一张单面靠墙的桌子。
其余三面,环绕着三把椅子。
其中一把椅子,椅背断了角,呲着张牙舞爪的木屑毛刺。
除此之外连柜子也没有。
哗啦哗啦
窗户敞开,冬风从外面灌进来,抖着厚重的窗帘。
“啊”万俟林木轻轻叹息了一口。
低声自言自语“本来两个人一间,看起来现在要三个人一间了。”
敞开的窗口,一个脸色惨白的男人,不停的抖着厚重的窗帘。
听到万俟林木的话,“咔嚓咔嚓”拧动着僵硬的脖子,转过头来。
微微歪头,看向万俟林木。
嘴角裂开一个弧度“你能看到我啊”
“啊”曹文惊讶的说“你说什么”
曹文看着空荡荡的房间,一脸不解,三个人
第三个人,在哪里
“啊”
抖动窗帘的男人突然张开嘴巴,一张普普通通的嘴猛地变形,好像吞象的蟒蛇,张合到尽头,牙齿外翻,狰狞的怒吼着。
万俟林木“”
万俟林木淡然的注视着吓唬自己的“恶鬼”。
一脸淡定,眉梢都没抖一下。
男人“”
男人显然不知道,万俟林木患有先天性恐惧缺失症,他的动作在万俟林木眼里,好像马戏团里努力逗趣游客的小丑。
万俟林木镇定的插兜站在房间门口,冷漠回答曹文“哦,没说什么,你听错了。”
恶鬼没有吓到万俟林木,而罗参又是个瞎子,根本看不到男人滑稽的模样。
“我会回来的”恶鬼大吼“休想赶走我我还会回来的”
“拿回属于我的东西”
“拿回曹元正欠我的他欠我的”
唰
一股黑烟。
男人化成了一股黑烟,瞬间从敞开的窗户钻了出去。
消失在最后一缕夕阳之中
“啧,好冷。”万俟林木轻声叨念了一句。
曹文立刻走到窗边,“哐”将窗子关紧,“这个屋子背阴,稍微稍微有点冷,我记得林木你最怕冷了,要不然”
“要不然还是和我一个屋子吧”
“我那边暖和。”
罗参再一次温柔的打断了曹文的话,“哐”一声,将黑色的乐器箱,重重的敲在桌上。
淡淡的说“不麻烦了,我们老板认人,不习惯有陌生人睡在旁边。”
曹文第二次败下阵来,尴尬的搓搓手,说“那好吧,我”
曹元正以前特别穷,欠了我家很多钱呢
你们看看,这是欠条我都留着呢
我也是我也是,我这里也有欠条
人都没了,还说这么多有什么用,曹元正的遗产,咱们分一分,至于欠的其他钱,哎,曹文一个人也挺可怜的,就不用他还了
楼下传来亲戚们瓜分遗产的声音。
因为没有立遗嘱,也没有其他公正,曹元正的父母又都在世,因此从法律上来讲,曹元正的遗产并不会全部分给自己的独子。
曹文听着隐隐传来的声音,苦笑了一声,并没有说话。
“曹文啊”
刚才和万俟林木搭讪的男人,还从楼下走了上来,象征性的敲了敲门。
“曹文啊,大家在给你父亲整理遗物”
其实是瓜分遗物。
稍微值点钱的,全部都被瓜分走,三光政策,贼不走空。
亲戚叹了口气,表情十分悲痛,却有一股臭塑料味扑面而来,那是假惺惺的气味。
只有万俟林木能闻到。
最真实的味道。
亲戚又说“你父亲也没留下什么像样的遗物。”
“只剩下这个”
一只破旧的手机。
手机是翻盖款式,非常老旧。
亲戚将旧手机递给曹文,臭塑料的味道更加浓郁了,悲痛的说“我看你父亲把这个手机珍藏起来,应该是很重要的东西吧。”
不值钱的东西。
“你就拿着,当个念想吧。”
亲戚随手翻开手机前盖,长按开机键。
当当当当
一串刺耳的和旋声。
刺啦刺啦
旧手机的屏幕不断闪烁着,爆出电流雪花。
刺啦、刺
刚刚亮起来,瞬间又灭了下去。
亲戚无所谓的笑着“可能是太老旧了,接触不良吧”
“没关系,这种情况,敲敲就好了。”
“砰砰砰”
亲戚攥住手机,反复在手心里敲打。
啪
手心打滑,老旧手机瞬间甩了出去,直接飞进房间,狠狠弹在断了角的椅子上。
咔嚓
一声轻响。
手机屏幕爆出一个雪花,闪了一下。
瞬间又陷入了黑暗。
彻底关机
万俟林木实在看不过去亲戚的“装疯卖傻”,弯腰把旧手机捡起来,递给曹文。
曹文胡乱的把旧手机塞进口袋里,唯唯诺诺的不敢抬头,他怕亲戚因为父亲的事情纠缠自己。
让自己在万俟林木面前抬不起头,丢了面子。
曹文骨起勇气,唯唯诺诺的推搡着亲戚“我们出去说吧,出去说,不要打扰客人。”
嘭
曹文带着亲戚,离开了客房,房门被冬风一带,重重的撞上。
空荡荡的房间里,只剩下万俟林木和罗参两个人。
又恢复了平静。
罗参将墨镜慢慢摘下来,“哒”放在桌上。
语气很微妙。
尽管至死不渝的温柔,却很微妙“老板,你的同学喜欢你。”
万俟林木耸了耸肩膀,很无所谓,没有说话。
罗参换了一种方式,“委婉”的说“出于性爱的喜欢。”
万俟林木笑出声,很轻松的说“我知道。”
罗参难得有些惊讶,奇怪的“看”向万俟林木。
面容可以掩饰,眼神可以作假,但味道不行。
曹文看到万俟林木,身上飘散出一股酸甜的味道,那是恋爱的气息。
酸味大于甜味。
那是暗恋的气息
万俟林木十足坦然“高中那会儿,曹文因为性子太软弱,经常被孤立,没人和他说话,我好像借了他一次圆珠笔。”
曹文红着脸,第一次对万俟林木散发出酸甜的气味。
从那之后,曹文每次见到万俟林木,酸甜的气息就会更加浓郁,更加强烈。
万俟林木从一开始就知道。
“不然的话,为什么会让咱们免费住宿,还免费借咱们车子”
罗参“”
无奈的摇摇头,罗参顺手退下自己的风衣,想要放在一边“有没有人说过,老板你的性有些恶劣。”
万俟林木叠着腿,悠闲的坐在靠墙的椅子上,扬起一个笑意,很是自豪“基本所有人都会这么说。”
“很可爱。”罗参补充了一句。
万俟林木悠闲的情绪被罗参成功的打断了,怔愣了一瞬,怪异的盯着罗参,似乎想知道罗参说的是真是假。
盲人的品味,都这么奇怪么
还是说品味奇怪的人,才能这么有钱
嘭
二人四目相对,罗参转过身来。
因为眼睛看不见,环境又不熟悉,猛地被凳子腿绊了一下,向前扑去。
罗参身材高大,突然冲向万俟林木,万俟林木猛地被壁咚在狭小的空间里。
罗参肌肉流畅的手臂,从万俟林木的耳畔经过,撑在他身后的椅子背上。
温热的气息,倾洒在万俟林木的耳畔。
一进一出,牵起暧昧的涟漪。
一丝丝波动着。
万俟林木轻微的“嗬”了一声,倒抽了一口冷气,紧紧盯着罗参突然放大,侵略而来的俊颜。
两个人之间甚至只有不到一厘米的私人空间。
眼睛。
罗参浅色眸子近在咫尺,好像在哪里见过。
那么熟悉。
就像
浸满酒香的陷阱。
万俟林木突然有点渴。
罗参就着这个动作,慢慢靠近万俟林木。
一点一点。
好像电影的慢镜头,不断的推进。
挑逗着观影人的视觉体验。
也侵犯着万俟林木的“领土”
眼睫轻微的抖动了一下,万俟林木脑袋发麻,不知道为什么,竟然微微闭上双眼。
就在二人即将变得更加亲密的一刹那
“老板。”
罗参突然轻笑一声。
温柔的笑声,带着一丝戏谑。
瞬间打碎了一地的旖旎和涟漪
罗参笑着说“老板,你为什么要闭眼”
万俟林木后知后觉,咳嗽一声,狡辩说“我没有闭眼,你都看不见怎么知道我闭眼”
“一直睁着。”
“睁得这么大。”
罗参宠溺的一笑,任由万俟林木撒谎,轻轻帮万俟林木整理了一下鬓发,“不好意思,撞疼你了么不小心被椅子绊了一下。”
罗参回头“看”了一眼椅子。
空荡荡的房间。
一张木质双人床。
一张单面靠墙的桌子。
四把椅子,三把环绕桌子,一把孤零零的靠着墙。
其中两把椅子,椅背断了角,呲着张牙舞爪的木屑毛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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