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门前的积雪因为方才的那磅礴灵力,飘飘洒洒,旋转于天地之间。
小侯爷雪白的狐狸皮裘上细细密密一层雪粒,不止是脖子多了一道血迹,肩头也全被打湿。
他神色愠怒地抬头盯向骆奕争。
空气中已然多了剑拔弩张的硝烟味。
轻云侯身后两名修士慌忙上前给他止血,其中一人刚出茅庐,不识骆奕争,震惊过后回过神来,对骆奕争怒道:“你好大的胆子,不知道这是皇帝钦赐的轻云侯吗?我们侯爷好心助人,你是想和侯爷府为敌吗?”
骆奕争缓步走近,如玉的脸庞上流淌着晦暗的神色,视线却一直落在乔缘脸上。
乔缘却仿佛视若无睹。
冷月修为不够,顶不住伴随骆奕争而来的压力,她冷汗涔涔,只得悄悄后挪了一步,躲到乔缘身后去。
“闭嘴。”小侯爷对身后修士喝道。
年轻修士不明情况,但今日小侯爷似乎只是为了送东西而来,只带了他与另一名修士,两人修为低浅,而方才御剑而来的天机宗弟子修为却深不可测,若是要打起来,他二人怕是一招都敌不过。
年轻修士面露愤愤然,但还是退至小侯爷身后,闭上了嘴巴。
“好久不见。”小侯爷仰起脖子,抬手用指尖漫不经心地揩掉脖子上的血迹,盯着骆奕争冷笑道:“骆少侠,你这可不算怠慢啊,再怠慢一点,本侯脖子岂不是都要被你抹掉了?”
骆奕争这才移开视线,瞥了小侯爷一眼:“抹不抹掉,那得看侯爷来天机宗是有什么事了。”
轻云侯脸色倏冷:“少门主好大的口气。”
骆奕争冷冷看着他。
轻云侯道:“我来是送礼物给乔缘的,与你有什么关系?难不成天机宗什么时候多了一道规矩,宗门弟子交友都要经过你这个飞仙门的少门主过问吗?少门主手未免伸得太长!”
骆奕争却无心与他多话,半垂下漆黑眼睫,定定地注视向乔缘,开口道:“缘缘,过来。”
冷月心中捏了把汗。骆师兄待谁都亲和,冷静自持,极少发怒,唯独每次见到这小侯爷纠缠她们峰主,脸色便难看得厉害。
要说骆师兄心里没有峰主,倒也不像,瞧这醋坛子打翻的样子,明明心里在意她们峰主在意得要命嘛。
可她家峰主这几日却不知道是怎么了,是受了什么刺激了,像变了一个人一般。往日她把骆师兄放在心尖上,绝不会做任何让骆师兄误会的事,可现在,却像是已经不在意了骆师兄是怎么想的一般。
乔缘沉默片刻,对轻云侯道:“小侯爷,保重伤势,我先回青朝峰了。”
空气似乎在一瞬间冷凝。
骆奕争脸色僵硬,周身气流涌动,地上积雪遏制不住地卷起来,猎猎吹动他周身衣袍。
冷月简直不敢去看骆师兄的脸色,垂下头,匆匆从小侯爷身后的修士手中接过那整整两箱子血月龙参。箱子很有些沉,显然是放了冰块,防止血月龙参效果变弱。
如此细心,倒是叫冷月对这吊儿郎当的小侯爷高看一眼。
轻云侯脸上已经喜笑颜开,对乔缘笑道:“乔缘,你这可是第一次关怀本侯,本侯受宠若惊!”
他耳根微微红起来,声音小下去:“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本侯等得及你对本侯动心的那一天。”
乔缘眼梢抽了抽,不过轻云侯一向爱占嘴上便宜,她不必多计较。
她带着冷月,转身离开。抬步从宗门口的青色石阶上过去的时候,与骆奕争擦肩而过,从头到尾没有多看骆奕争一眼。
骆奕争视线一直落在她身上,眉弓下一片阴影。
不止是冷月背上一层冷汗,两个跟在轻云侯身后的修士也只觉得在低沉的强压之下,膝盖重若千钧。
扬起来的雪落了地。
小侯爷脸上喜色仍然掩饰不住,大大咧咧地抬头瞧了神色冷凝的骆奕争一眼,得意地对乔缘的背影喊道:“乔缘,别忘了,元宵节。”
怕已经远去的乔缘听不见,他朝宗门口走了两步。
一柄银色飞剑倏然飞来,横插在他面前的雪地上,激起一层雪花,挡住他的去路。
骆奕争飞身进宗门,从半空中居高临下回头看了他一眼,周身气流冷得可怕,神情冷厉:“东西既然已经送到了,小侯爷还要在宗门前待多久?”
小侯爷挑衅地勾了勾唇:“急什么,本侯这就走。”
骆奕争冷冷瞥他一眼,飞身远去。
青朝峰处于天机宗东边,连日大雪,不见朝阳,但仍能见到一道浅色的微光从青朝峰后徐徐升上。
骆奕争放出神识,在青朝峰院门前的一道身影上顿了顿,那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个外门弟子。大约是这三日自己外出,缘缘从外门收了新的弟子上山。
这人瞧起来有些怪,体内也探不到灵根和修为的痕迹,即便是守院门,也不大合适。不过此时他与缘缘产生了隔阂,倒也不想为此事多争执。
骆奕争微微蹙眉,随即神识匆匆掠过,落在了刚进院门的乔缘身上。
乔缘损耗真血之后,便极其畏寒,方才在宗门口处站了许久,脸色已有些发白。
骆奕争落在树梢上,脚尖踩在雪上,视线落在她掌心还未愈合的浅疤上,思绪翻涌,胸口微闷。
冷月扶着乔缘进屋之后,乔缘盘腿坐在床上,便开始打坐,将锁灵灯拿出来后,让冷月将小侯爷送来的两箱子血月龙参也拿来。
“还需要一些材料,冷月,你帮我去药房找一下。”
冷月赶紧点头,她家峰主这伤势怠慢不了,现在能做的就是伺候周到,不去打扰。
冷月紧闭门窗出去后,乔缘在房间周围下了一层禁制,闭上眼睛,便开始调整内息。
但大约是真元损耗,拖了几天几夜,刚才心绪又有所波动,一下子无法克制住乱窜的内息,她脸色骤白,额头上一层细细密密的冷汗,差点再次吐出血来。
可在她一口腥血还未冲出喉间之前,感觉一只温暖熟悉的手掌贴上了她的后背,醇厚的灵力顿时灌了体内。
乔缘顿时睁开眼睛,神色冷淡,动了动想抽开身:“骆师兄,不用。”
骆奕争单手按在她肩头,并不听她的,只顾将源源不断的灵力输入进来。
他修为深厚,乔缘动弹不得,而且冷冰冰的身子收到他温煦暖和的灵力,就像是寒石被温水化开一般,疼痛陡然消失。
乔缘咬了咬牙,竭力去忽略身体的那点舒坦,试图挣扎起身。
可还未离开几寸距离,又被他伸手一带一搂,按回床边乖乖坐好。
“缘缘,别动。”骆奕争语气低沉,包含了几分无奈纵容与宠溺。
他分明没将自己先前所说的解除婚约当一回事,只怕是打从心底里根本不相信自己是来真的,只以为自己又是在闹脾气。也是,别说骆奕争不信乔缘有朝一日会离开他,就连山上的师兄弟们都不信。
乔缘心中复杂,又隐隐有些气愤,竟将仅存的一点灵力聚于掌中,反手拍去:“骆奕争,你放开我!”
她真元损耗之后,灵力所剩无几,这一掌轻飘飘地打来,落在骆奕争眼里像是慢动作。
他完全可以避开,可他此时此刻眼底满是愕然,竟然忘了避开。
以至于乔缘这一掌准确无误地落在了他肩膀上,他抓住乔缘的手终于放开,乔缘得以起身,退后两步,站在屋子中央,冷沉地看着他。
瞧着乔缘淡漠的神色,骆奕争心口仿佛有数把匕首乱戳,他神色沉凝,终于开口:“缘缘,你非要这样待我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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