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凉站在崖边, 眼见着乔缘跳了进去,心头一提,下意识便往巨龟的方向迈了一步, 可他这边一动,控制住巨龟上颌不让其闭上嘴巴的力量便消失了。
巨龟痛苦地想要合上嘴巴, 乔凉只好重新用缚仙索拽起其上颌, 铁青着脸往山崖的另一边拉“简直胡闹”
而宁聘远远见到乔缘与骆奕争突然跳进巨龟中, 脸色顿时一变。
她眼皮子直跳, 捏诀朝那边飞去,纵身往巨龟口中闯。
可刚靠近,便被一道飞剑拦住, 那道飞剑力量极猛,将她步步逼退, 退至山崖之上。
乔凉拽住缚仙索, 腾空而起,青袍猎猎作响,灵力如海水倒灌,疯狂涌动, 他喝道“宁聘,你怎么也胡来”
巨龟腹中凶险万分, 乔缘跳进去, 有骆奕争跟着进去相护, 乔凉好歹安下一点心, 但若是宁聘也进去, 骆奕争肯定护不了两个人,到时候只怕乔缘会出什么危险。
因此乔凉自然要拦住宁聘,不让她进去添乱。
可这道理宁聘怎会不懂,她一向镇定识大局,怎么方才却忽然如此慌乱
乔凉心头闪过一丝诧异,对她解释道“你留在这里,若是这巨龟再度发狂,也有你的笛音可以控制。”
宁聘视线紧盯乌龙靠雪龟,心中焦灼如焚,但自然是不好在乔凉面前表现出来。
见乔凉仍盯着她,她只好退至乔凉身侧,表情不大自然地点了点头“也好,方才是我太担心令妹和骆师弟了,还是乔师兄你思虑周全。”
而二人说话时,没注意到一道黑色的影子一闪而过,跟着闯入了乌龙靠雪龟的巨口之中。
乔缘跳进去,周遭立刻一片漆黑,她从巨龟黏腻潮湿的喉管极速坠落,只听小侯爷又叫了一声乔缘。
那几名弟子似是也意识到有人来救他们了,都哭天抢地地喊起来。
“乔师妹”
“乔师妹,救命,救命啊”
几名弟子被巨龟叼进嘴巴里,天旋地转地晕过去,醒来之后便恐惧无比,本来绝望地以为今日就要这样丧命了,可万万没想到乔缘竟然发现他们了,还毫不犹豫跳进来救他们
他们简直快要喜极而泣。
几人的求救声中还夹杂着小侯爷的怒斥“乔缘是跳进来救我的,与你们何关”
那几个弟子驳斥道“这他妈都什么时候了,你能不能将脚从我们脸上拿开,否则即便你是皇帝老子,出去后我们也绝不客气”
说完,几人居然吵起来了。
乔缘心中无语,不过他们聒噪起来,倒是方便乔缘听声辨位。
她双脚踩上巨龟跳动的血管,一个借力,用力荡落在小侯爷和那弟子几人身边。
“乔师妹,这边”
几个弟子激动起来。
小侯爷感动不已,在漆黑中郑重其事道“乔缘,本侯万万没想到你居然如此在意本侯的性命若今日我们能活着出去,本侯必定以身相许”
乔缘本来在屏住呼吸,用冰凌挑开缠住几名弟子的巨龟的血管,听了小侯爷这句话,顿时头皮一麻,手下力道一重,一名弟子发出一声惨叫。
“叫什么叫”小侯爷怒道“破坏氛围。”
骆奕争踩着银剑下来,纵身一跃,行云流水地落在乔缘身后。
他默不作声给那几名弟子递去丹药,这乌龙靠雪龟喉中腥臭,他和乔缘修为足以闭气,但这几名弟子修为却不够。
他手中整整一瓶丹药,但只递给了那四名弟子,跳过了轻云侯。
轻云侯虽然看不见,但自然能觉察得到,他疑惑地问“乔缘,你为何不给我莫非待我特殊,要带着我一道闭气”
骆奕争终于忍无可忍,脸色又冷又臭,并起两指一道剑光甩过去。
小侯爷脖边顿时冷然一片。
一道隐隐带着怒意的声音又冷又沉“贺轻玉,闭嘴。”
轻云侯方才还满脸笑容和欣喜,这下也陡然于黑暗中收敛了喜色。
他琉璃色的瞳孔里隐隐有了锋芒“姓骆的,你竟敢直呼本侯大名,若不是看在乔缘的面上,你的脑袋早就掉一百回了”
乔缘心中还惦记着乌龙靠雪龟腹中的药物,手中替几名弟子和小侯爷解开缠绕的巨龟的血管的动作又快又麻利,却听见小侯爷与骆奕争还在争吵不休。
她太阳穴突突直跳,不禁烦躁道“都闭嘴”
骆奕争不再吭声,只冷冷盯了轻云侯一眼。
贺轻云的手已经被解开了来,做了个用手指在嘴巴上缝线的动作,乖乖闭嘴。
但忍了几秒种后,又忍不住对乔缘委屈地道“乔缘,他刚才竟敢直呼本侯大名,本侯大名可是只能你”
话音未落,乌龙靠雪龟像是受到了外面的什么刺激,忽然一个昂头,一个用力吞咽,剧烈抖动起来。
乔缘与骆奕争立在乌龙靠雪龟凸起的血管上,而小侯爷与那几名弟子好不容易攀住巨龟的喉管,这下顿时站立不稳,被一下子从上而下汹涌而来的巨龟的口水给打了下去,几名弟子尖叫着往下坠入。
这下巨龟体内地动山摇得更加厉害。
乔缘和骆奕争索性顺势坠落,朝着巨龟的腹中落去。
巨龟腹中极软,但有一滩散发着恶臭味的如黑色湖水般的液体,那几名弟子虽然修为不够,但下坠过程中倒也能腾空而起,避免落在那滩胃酸当中。
而轻云侯虽家财万贯、权势滔天、养了一群修为深厚的修士,但他本人却并无修为,只会凡人的剑法。
虽在空中勉力用了轻功,可那巨龟忽然一阵抖动,眼瞧着他脸色一变,一只腿就要没入巨龟胃酸当中。
上回轻云侯毫不吝啬将血月龙参相赐,乔缘记下了这个人情。
何况,即便不是如此,以轻云侯在朝廷里的地位,乔缘也不会让他在天机宗出事情。
因此乔缘一手掏出一枚叶子,在嘴边轻吹起,让巨龟再度安分了一点,同时手掌下结出一片薄薄冰霜,扔在轻云侯脚下。
轻云侯在那滩恶臭的胃酸中的冰霜上勉力站稳之后,腿轻折了一下,剧痛之下,不禁仰头朝她看。
只见乔缘从上飞来,精致的面容冷淡,宛如谪仙,单手拎起他的腰带,带他飞至一边,徐徐落下。
轻云侯心脏怦怦直跳,低头,瞧了一眼自己的腰。
他耳根陡然一红,羞答答道“乔缘,这可是你第一次碰本侯的身子。”
乔缘头皮一寒,快速收回手,忍无可忍道“贺轻玉你”
轻云侯眼睛一亮,受宠若惊。
他抓住乔缘袖子,一瘸一拐跟在她身后,耳根红色未褪“乔缘,你原来知道我叫什么我还以为你不知道呢你可知我们第一次相见,我便自报家门姓名了,但你每回见我,都只知道叫我小侯爷”
乔缘太阳穴直跳,强忍着表情,道“我不知道。”
“可你现在知道了”小侯爷兴高采烈道“可见你我之间距离又近了一步”
乔缘活这么大没见过如轻云侯般脸皮这么厚的人,她耳边嗡嗡不停,不禁咬了咬牙,甩开轻云侯,快步走到几个弟子前面。
那几个弟子刚刚才被乔缘救过,原先虽然和她不熟,此时却视乔缘为救命恩人,见乔缘不想和小侯爷说话,他们当然赶紧挡住小侯爷,道“诶诶诶,你不要喋喋不休了,没瞧见我们乔师妹不想与你交谈么”
小侯爷却也不计较,抖了抖锦衣玉袍上的脏污,一瘸一拐,慢悠悠地走在后面。
他自言自语道“今日不想交谈,不代表明日也不想交谈,明日不想,不代表后日不想,日子还长着呢。”
骆奕争自前面探路回来,月白色长袍与漆黑头发微湿。
他冷冷盯了轻云侯一眼,走上前去,对乔缘道“此处应当就是乌龙靠雪龟的腹部了,但我顺着它经脉找了一圈,并未发现有什么异物,只怕控制它的东西在方才的颠簸中,被它甩到了身体其他部位。”
“这样找下去耗时耗力,我担心你哥哥在外面快撑不住了,缘缘,你可有办法催动叶哨找到”
骆奕争与乔缘朝夕相处,却也不知道乔缘是何时学会御灵术的,他心中只道是上次飞狼冥一行,自己没有与乔缘同去,乔缘又负伤回来,应该是得了什么机缘。
只是若是以往,乔缘必定会告诉他,可现在,两人是肉眼可见的越走越远了。
乔缘略一思索,道“我有办法,不过得再等一炷香的时间。”
她方才吹奏的哨音只能按捺住巨龟一时,再过一会儿,哨音的作用就会完全失效,届时巨龟体内的药物肯定会再度起作用。
而她就能吹奏另外一曲御灵术,控制巨龟全身血液走向,指引他们找到那让巨龟发狂的异物。
乔缘心思全在尽快找到证据上。若是一旦能找到证据,今日便能揭穿宁聘真面目,宁聘又怎么可能继续留在天机宗,发生后来那些事情
但巨龟体内这么大,要想找到何其之难若是找不到,那么今天便白费一番功夫。
乔缘神色隐隐焦灼。
“那便休息一会儿,养足精神。”骆奕争温声道。
乔缘点了点头,却不再与他多话,走到一边,闭目养神。
今日与骆奕争一同坠入巨龟体内,实在是个意外。但既然骆奕争一道进来了,要想找到异物,还需要他的力量。
乔缘不会因私事而坏了大局,但除此之外,她与骆奕争也实在无话可说。
骆奕争自然也看出来了她的冷淡与公事公办,心头沉了沉,却也沉默下来。
吕柔瑾和吕子义一事虽然已经解决,可到底成了他和乔缘之间的隔阂。
若是在从前,骆奕争会认为,这些隔阂迟早会消弭,他与乔缘之间无论发生任何事,都不会出现不可弥补的裂痕。
可现在,他到底是清楚地意识到,乔缘是真的心灰意冷,决心和他分道扬镳了。
一开始听到乔缘提出要解除婚约,骆奕争心头还有愠怒,怪她为何如此轻而易举地便放弃这些年的感情。
可如今,骆奕争心头只剩下悔恨与愧疚,若不是他,乔缘不会被平白无故冤枉这么久,受这些委屈。
那道在他二人之间的裂痕不知何时已经深如鸿沟,他不敢去想,若是一直无法消除,若是真的与乔缘解除婚约了,他待如何
回想起乔凉所说的话,原来缘缘真的向他提出了解除婚约一事。
骆奕争负剑立在一边,背上血色浸染,脸上却没什么颜色,他遥遥看着乔缘,半晌,垂下眼眸。
贺轻玉视线从乔缘身上收回,又看了一眼骆奕争,轻云侯府消息神通广大,近日在天机宗发生的事,他自然知晓。
以往乔缘心中满心满意只有骆奕争一人,可现在二人出现隔阂,他小侯爷可不管什么君子之风了,自然是胜者为王。
想到这里,贺轻云高兴起来,左右摸了摸,发现自己腰间的水囊在跌撞中还未丢失,他取下来,一瘸一拐地朝乔缘走去。
包括几个弟子在内,几人被巨龟叼进来以后,便滴水未沾,早已干渴得不行,一名弟子见轻云侯竟然有水,眼巴巴望着,却不好讨要。
便见轻云侯凑到乔师妹身边,笑道“乔缘,渴吗”
乔缘虽有些口渴,可以她的性子,素来是拒轻云侯于千里之外的。
但她也察觉到骆奕争的视线。若是不让骆奕争断了念想,恐怕解除婚约一事,骆奕争万万不会答应。即便答应了,日后也不会同意和她做陌路人。
她实在不想与他这样苦苦纠缠下去。
可因为飞仙门和天机宗的缘故,也不能和他变成仇人。
既然如此,倒不如想个办法,叫骆奕争知道,她和他之间,的确再无可能。
这样一想,乔缘默然了下,便接过轻云侯手中的水囊,轻声道谢“谢谢。”
“不谢不谢。”小侯爷却是十分激动,眼睛亮晶晶,挨着乔缘便在她身边坐下来,不过倒是十分有礼地隔了三寸的距离。
“今日天机宗居然发生了如此多的事情,是我来晚了。”小侯爷看着乔缘肩膀上的一些血渍,皱了皱眉,道“若我在,我便”
乔缘扯了扯嘴角“小侯爷可不要说大话。”
大长老连骆奕争的面子都不给,又怎么可能给朝廷的面子。
“我还没说,你怎知我要说什么”小侯爷笑了,道“我打不过你们大长老,自然不会自不量力,但若我在,我便死死扒拉着你们大长老的靴子,哭爹喊娘碰他的瓷咬定他打伤了我胡搅蛮缠数个月,赖着不走看他还记不记得要惩罚你的事情”
“的确是你会做的事情。”
乔缘终于浅笑了一下。
远处的骆奕争立在那里,乌发湿透,死死盯着,身后的剑散发出阵阵的寒意,几乎下一秒就要忍不住争鸣出鞘。只是,他死死抿住嘴唇,竭力克制。
他与乔缘现在状况已不比之前,一味夺取争锋,反而会适得其反。
只是
骆奕争背过身去,袍下的手不知何时攥得青白,透着一股焦躁得不似他的躁意,以及,本不可能出现在他自小到大恪守礼仪仁心的心里的一道稍纵即逝的,杀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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