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给我哭02

    白纸鸢家在魁街有一间超市。

    平时生意不错,街坊邻里也都很照顾。爸妈经常不在家,她就和章梓澜一起窝在超市收银台,一边看电视剧一边照顾生意。

    傍晚时分,即使天色昏黄,那颗最亮的星星还是早早逃了出来,在天边缀着。

    深蓝与橘调交织,天色仿若被劈成了两半。

    这一晚,爸妈又出去了,店里只有白纸鸢一个人,她一边捧着半个西瓜用勺舀着,一边看着电脑里的电视剧。

    客人来来往往,扫了二维码就走。

    除了有人来买烟,需要她起身。

    “一包玉溪。”声音淡淡。

    “好。”白纸鸢念念不舍的移开电视剧上的目光,回身找了一圈,发现散装的没了。只好踮起脚尖去够最上面的一整盒。

    可是……

    她不是很高。够不着。

    她回头说:“您好,可以帮……”

    声音戛然而止。

    “是你……”

    是那晚酒吧门口的少年。

    可是今天的他好像有些不一样。

    没有穿黑色的西服,也没有刻意的给头发打上发胶,只是蓬松柔顺的搭在头上,显得清秀又干净。

    不过,唯一相同的还是他的神情,总是冷冷的。

    他穿着简单棉质T恤,安静站着。头顶洒下的光落在他黑发,荡出一圈光晕,他锋利的眉眼与白纸鸢对视,削瘦的下颚显出少年人的棱角。

    他没回话,显然不想理白纸鸢。

    吃了个瘪,白纸鸢不由自主的哼了一声,嘟着唇,不理就不理我。

    她为了够那包烟,在台子里蹦来蹦去,又不敢端着凳子踩上去,因为她裙子不长,怕走光。

    少年单手插兜,看这个女孩就一直那么原地蹦跶。

    他自己也没想到,又会看见她。

    有些意外。

    郁晚薄唇没多少血色,眼瞳倒是黑的纯粹。白纸鸢一直蹦,他就一直看,看的眉梢微微挑起,看的耐心所剩无几。

    他掀开挡板,走了进去。

    听到声响,知道他进来了,白纸鸢急了。

    “谁让你进来……”

    话说一半,蓦地黑影罩下,她尚未回头,只觉得身后压迫感忽的强烈,一条胳膊已经出现在了她的视野中。

    陌生的异性气息就这么无所顾忌的闯入她的领地,他身上隐约的味道泛着淡淡清香,白纸鸢不可防的吸了一口,有片刻恍惚。

    猝不及防拉近的距离彻底弄傻了白纸鸢,她的耳根通红一片。

    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将烟拿了下来,走了出去,桌上放着纸币。

    他站在门口,形单影只。双手捂起点燃了烟,深吸一口吐出白色烟雾。指尖的星火忽明忽灭,缕缕烟雾自下而上的飘散在空气中。

    白纸鸢在里头看着,发现他的手挺好看。

    视线落在他的侧脸,他又抬起手深吸了一口,闭上眼睛。傍晚昏黄的夕阳所剩无几,还留有一点眷念在他身上,为他镀上一层淡淡的光晕,让他过于分明的棱角柔和了几分。

    她悄悄观察了下这个人,发现他的气质站在这么个小店里有些格格不入。

    他今天的装扮像个同龄的少年人,没有那么老成,没那么社会,也没那么禁欲。简单的带着黑金的腕表,T恤背后是一个很著名的品牌,好像价格不便宜,她只会英文发音,不会法文发音。

    视线再往下看去,他那双长腿上穿的裤子,以及脚上的鞋子,都是那些男生追求的东西。

    有钱。

    这是白纸鸢的评价。

    “是……做少爷赚的钱?”她有些尴尬的想。

    魁街上住的人并不是很富有,这里是魁宁市的穷人区,白纸鸢不明白,这样一个人为什么会在这里。

    然而,还没等她想个明白,就见章梓澜从后门贼兮兮的过来了。

    “阿鸢!”章梓澜拎了一大袋烧烤,嘿嘿嘿的笑着在她眼前晃:“看,这是什么。”

    她又看见了少年:“卧槽,你怎么在这!?”

    白纸鸢双眼一亮,刚准备接过来,就听外头有人粗着嗓子说了一句:“小子,你出来。”

    她和章梓澜同时咯噔一下,心一拎。转头就看见了这条街的霸王——三哥。

    三哥有备而来,带了一伙人。

    章梓澜悄无声息的关了白纸鸢家的网格铁门,锁上,招呼着白纸鸢和自己一起躲到后面偷看。

    “三哥怎么会来这里?”白纸鸢奇怪。

    三哥不是好人,时常在这条街为非作歹。

    “你管他那么多干什么,在魁街这么多年你难道没见过打架斗殴吗?”章梓澜说。

    .

    “小子,那晚是你的人打了我的人吧?呵,我告诉你,这魁街敢动我三哥的人还没出来,以前没见过你,哪条道上的?今儿我心情好,跪下磕三个响头爷爷我让你走。”三哥叼着烟,插着腰说。

    白纸鸢和章梓澜对视一眼。

    果然。

    只不过,那个人好像不是很买三哥的帐。

    他头也不回的走,看都不看三哥一眼。

    真是个酷哥。

    “臭小子,你他妈给我站住。”

    三哥凶的不行,手里本来就拎着根棍子,照着那个人的头就甩了下去。

    白纸鸢啊的捂着嘴叫了出来,惊恐无比。

    “报警,快报警。”她找手机,手机没在身上,傻了。

    但棍子并没有打在那个人身上,他只是转过身,右手稳稳抓住甩来的棍子。

    稍一用力,棍子扭转去了他手里,反手一棍子甩在三哥脸上。

    数秒的静谧,大家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三哥被打了。

    这可是不得了的事。

    三哥脑子一阵嗡鸣,差点以为自己被别人开了瓢,嘴里牙掉了几颗,疼的他龇牙咧嘴气得不行。

    “操.你.妈你这个狗.娘养的逼.儿子,活腻了是不是?!”

    这话刚一骂出,就见已经准备走了的那个人突然顿住脚步,然后缓缓回头,盯着三哥。

    他冷冷的说:“你说什么?”

    不知为何,白纸鸢忽然觉得,就这么一瞬间,他好像变了个人似的。

    她不可控制的打了个惊颤。

    接下来的事情,就难以控制了。

    白纸鸢发誓,长这么大,她就没有见过这样的人,不,这样的疯子!

    那个人大概是疯了。他一把扭过三哥的手肘,猛地将他按在地上,抬起三哥的头一把捶到地面,刹那间,干燥的地面染红一片,血液渗了进去,很快就成了暗红色。

    白纸鸢睁大了眼,动也不敢动。

    鲜血很快流出,周围的人察觉事情不对劲,开始逃跑。

    不一会儿,人全没了。

    地上红的几乎刺眼,血腥味汩汩的飘了进来,白纸鸢吓的腿都在抖。她忽然意识到那晚这个少年没出手的真正原因怕是——要把别人打进医院啊。

    “快去看看!”白纸鸢连忙开门,冲了出去。

    此时,外面只剩下了三哥和那个少年。

    少年按着三哥,胸膛微微起伏,手腕上的黑金表闪烁着冰冷的光。

    白纸鸢跑了过去,站在他身边。

    “你没事吧?”

    她紧张的问了一句,小手攥的很紧,因为惊吓,心跳的很快,眼尾都急的微微泛红。

    她看见少年头顶的发旋,看见他因为用力而突出的小臂肌肉,看见他膝盖死死抵着身下的人。

    他猛然抬起漆黑而又凶狠的眼睛,白纸鸢与他的视线在空中相对,看见那双眼睛深黑如曜石,却爬上斑驳血红丝。

    她吓的后退一步,余光扫到了地上的人。这一眼,惊出她一身冷汗。

    三哥那张脸已经不能看了。

    她尖叫。

    少年松开手,对白纸鸢说:“真吵。”

    三哥痛苦的捂着头。他站了起来,头也不回的走了。

    .

    最近这两天是怎么了,白纸鸢总是遇见这些能吓破胆的事,她在收银台哆哆嗦嗦,为了调节气氛,章梓澜看着瑟瑟发抖的白纸鸢开始没话找话。

    “阿鸢,成卓最近联系你了吗?”

    白纸鸢脸色微微一暗:“干嘛提到那个无聊的人。”

    “我就问问。”章梓澜说,“我跟你说个消息?”

    “不想听。”

    没心气啊。

    “哎呀听嘛听嘛。”章梓澜摇晃她的肩膀,道:“你有没有听说,咱们班来了个转学生?”

    “没有。”白纸鸢这才因为这个话题被吸引了一点,她皱着眉,“都高三了,怎么还有人转校。”

    “不知道。”

    “你怎么能不知道呢!高三转学多稀奇啊,大家群里都在议论,不知道是哪个傻子这个时候转学。”

    “我猜,估计是跟学籍什么的有关,需要回到本地考,放心啦,都这个时候了,就算是转学生也不会给你惹什么麻烦的,小班长。”章梓澜说。

    “借你吉言。”白纸鸢说。

    作为班长的白纸鸢敷衍的回了这么一句,怎么可能不给她添麻烦,真要来转学生了最忙的就是她这个班长了。

    .

    没几天,开学了。

    一开学,白纸鸢作为高三三班的班长真是从头忙到脚,一堆事儿等着她做,连休息的时间都没有。

    英语作业本加上语文读书笔记摞在一起厚厚一沓,她抱在胸前那张小脸都被遮的看不着了。

    “让一让,麻烦让一下……”

    班级门前的走廊,一个娇小的身影穿着宽大的校服在左右躲着来往的人群,长长黑发落在身后扬起弧度,白纸鸢不方便看路,一路磕磕绊绊。

    忽然,走廊的女同学像疯了一样从她身边呼的窜过,惊起一缕发梢。

    这时,不知道是谁撞到她的肩,白纸鸢双瞳蓦地睁大,胳膊一松,手里的作业本连同她的身体一起往前摔去。

    “啊!”她惊叫。

    白纸鸢紧紧闭着双眼等待摔下的痛感,然而——她并没有和大地来个友好的拥抱。

    她抬头,看见一张笑嘻嘻的脸,赶紧退后一步。

    成卓又换了个新色号的发型,这会儿是绿色,估计染了有段时间了,已经掉成了绿不绿黄不黄。好在他皮肤白,就算这么个奇怪的颜色也不觉得难看,就是这颜色……

    “挺别致哦。”白纸鸢竖起大拇指,望着他的头发。

    “小班长喜欢?”成卓洋洋得意,眉梢一挑,兴奋的一把将白纸鸢手里的作业抢过去,“我来,你歇着。”

    “别,我自己就行了。”白纸鸢拒绝着说。

    “你看这些人跑的疯狂劲,就你这小身板一会儿又得被撞摔。”

    “我没事。”白纸鸢揉揉胳膊,看了看四周,“大家都在跑着看什么啊?”

    成卓随意扫了一眼:“还能是什么,帅哥呗。”

    白纸鸢莫名,她好奇的歪着脑袋:“帅哥?”

    成卓见她望着呆,嘿嘿一笑指着自己说:“当然是没我帅的,毕竟宇宙第一帅哥就在你眼前,怎么样,今天中午要不要和第一帅哥共进午餐?”

    这话可真不要脸,白纸鸢抖了抖鸡皮疙瘩,将作业本抢了过来,“我先走了谢谢你。”

    “喂!”成卓在后面喊的紧,白纸鸢跑得快。

    几下到了办公室门口,推搡着堵在门口的女生们:“大家让一下,让一下!”

    奈何怎么挤都挤不过,那些女生就像一堵城墙牢牢堵着她的路,而且还是一堵会蠕动的城墙,后面的人来势汹汹,一层叠一层,也不知是谁一个大力,猛的一下将白纸鸢往前推过去,白纸鸢根本站不稳重心,再一次悲催的往前栽去。

    这下更惨,就在办公室门口。

    “完了……”她想哭。

    .

    有时就是这么凑巧。

    比如,凑巧在某一时间段,人群散开了。

    比如,凑巧前面没有阻挡的人墙,要摔下去了。

    再比如,凑巧不该看见的人,出现了。

    总之,如果有慢动作,在白纸鸢眼里出现的,就是自己缓慢扑向别人怀抱,与漫天散落的作业本。

    哪怕时间定格也好呀,可惜,那是不可能的。

    于是,在众人睁大了眼睛的惊愕中,在班主任的慌乱中,在面前人伸出手去接的自然而然中。

    白纸鸢栽进了一个陌生的怀抱。

    怀抱的主人甚至来不及合上手,有些拒绝的微微张开,任凭怀里的人抱着自己的腰,以一个极其扭曲和怪异的姿势。

    轰的一声,白纸鸢感觉脑袋上冒着金星。

    她撞人了?

    缩了缩手,碰到别人的腰。她感觉到自己抱着的人身体一僵。

    “对不起对不起!”她像触电了似的赶紧跳开,一个劲的道歉,“我不是故意的!”

    白纸鸢咬了咬嘴唇,小心翼翼的不敢抬头。

    “唐老师……”班主任就在后面望着她,小班长觉得丢人丢大发了。

    四周鸦雀无声,地上一片白茫茫的作业本。

    安静的有些诡异。

    因为,被她仓惶间抱住的人缓缓向前迈了一步,站定在她的面前,距离近在咫尺。

    白纸鸢想抬头,别人却先行一步。略微冰凉的指尖划过她的下巴,抵住,迫使她抬头。

    “是你?”

    他的声音清冷,低沉。

    白纸鸢对上那双仿佛能洞穿人灵魂的眼睛蓦地一抖。

    “少爷?!”惊慌失措间她不假思索的喊出了那个一直在脑海里盘旋的词。

    “怎么是你?”

    干净的衬衫,修长的双腿,漆黑的眼瞳。

    还有,瞬间变幻的神情。

    他清冷的音色回转:“……少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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