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程警官?”
梁婧后背靠着墙, 拿着电话注视着周围。她的左侧是拐过去的厨房, 门是半开着的, 可以看见里面宽敞的大理石桌台和从没有用过的抽油烟机。
而她右侧是电视机,再过去是用一处小台阶, 那里有个独立空间,有书架和健身器材,还有落地大窗。对面门口进来便是往上的楼梯。一根钢管从上方穿到下方, 可以随时从上面快速滑下来。
这个地方可能还有其他空间她没有看见,只是从她这个角度已经尽量看到最大的空间了, 也不会有视线死角。
她接电话的声音还刻意大了些,提醒那人她正跟警察说话, 也许可以吓住他。
事实上, 电话那头的确是程隽。他打电话过来是想询问她在这里住得怎么样, 还有嘱咐一些话给她。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他几乎是立刻听出了梁婧声音的异常,因为她的声音从不会刻意地提得这么高, 让习惯把声音开大的程隽,差点把耳朵震聋了。
梁婧没有想到他会问出这句话, 抿了抿唇,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他这里的事情。房间里所有的灯光都开着, 可是这样并不能给她哪怕一丝安全感。
“喂?梁婧,说话。”程隽担忧道, 这个女孩经历过的事情太多了, 他实在放心不下。程隽拔下了输液管, 开始穿鞋。
“程警官, 你的屋子好大啊,我第一次来,还找不到东西。”梁婧目光主要是看向楼梯,她的腿边放着一把椅子,这个在关键时候,可以在对方攻击她的时候,拎起来反抗。
总比束手就擒好。
程隽的声音在另一头加重,“我平时习惯在冰箱上方放着一把西瓜刀,你去拿在手里。电话保持畅通,不要关。然后你找到厕所,把门反锁,躲在里面。但是在进去之前,先确定厕所有没有人。”
程隽已经冲出了病房,护士台的护士看见他跑了出去,还喊着他,“程局,你跑哪去?你的药还没有输完呢。”
听见那边的跑动声,虽然知道他没办法一下子赶过来,但是梁婧还是轻松了一些。
“程警官,你要回来了啊,行呀,我等着你。我点了外卖,要是你回来凉了的话,可不要怪我生气。”梁婧听到他的话,随口说着其他的事情。冰箱在拐角后,她看见冰箱上空无一物后又转了回去。
心脏跳得很快,手有些发抖,她很想哭,但是不能。现在这里除了她和凶手,不会有第二个人,能够帮她。
“你说什么书?我没有在桌子上看到啊,也许你忘记了。”梁婧的声音还保持着平稳,可她的手心里却全是汗,腻在一起。明明房间里没有开暖气,她却觉得热得很。
她这就是在告诉程隽,西瓜刀不见了。
程隽那头沉默一瞬,梁婧能听到那头有车发动的声音,“冰箱对面是厕所和浴室,空间比较大,可以藏人。刀不见的话,那人不是在厨房就是在厕所里面。在听见你跟警察聊天后,他仍旧把刀拿了,而不是逃走,这个人不是小偷,他想杀你,而且对在短时间杀你很有信心。”
听到这里梁婧不知道为什么,心情反而平复了下来。可怕的是未知,而程隽却在为她梳理那个未知的人的信息和想法。
“这应该是一个强壮的男人,对自己很有自信,而且他应该不是第一次杀人了。”程隽的声音低沉,沉稳得叫人安心,“他现在在等待,等待一个时机,你不能给他这个时机。他应该不想在现场留下自己的痕迹,不然他早就可以动手。我把弹弹喊过来,它学过侦查,它知道那个人在哪个位置。如果那人在一楼的话,你马上跑去二楼,直接进第一个房间,将门反锁了。如果在二楼的话,就照着我刚刚说的做。”
“不要怕,我现在马上回来了,等我,现在你把免提打开。”
梁婧按下免提,程隽的声音大了许多。她听见他温柔的声音,“弹弹,吃饭了吗?爸爸给你带小鱼干回来了。”
猫爬架盒子里,弹弹那颗圆脑袋钻了出来。它的眼睛虚眯了起来,变得危险,完全不同于刚刚的软萌乖怂,更似一个训练有素的士兵。
“弹弹,告诉爸爸,你把爸爸的袜子藏哪里了?”
梁婧就看见弹弹从洞里钻了出来,鼻子边的胡须颤了颤,它的爪子都伸了出来,蓬松的黑尾巴一甩一甩的。
它的眼睛突然看向一楼厕所位置,软绵绵地发出一声,“喵呜。”
“乖孩子,袜子在那里是吗?等爸爸回来,给你奖励小鱼干。”
在确定那人在哪里的一瞬间,梁婧脚下没有停,飞快地冲上楼梯。她听见有开门的声音,可是她没有回头看一眼,在直接冲到二楼后打开第一间屋子,将房门反锁。
弹弹也跟着她一起进了房间,松懈下来后,开始浑身打颤。
“喀!”
梁婧抵着房门,刚刚冲得很快,呼吸都喘不匀。她将灯全部打开,照亮了这间简单的房间。房门震动,她听见那头在发泄似的劈砍房门,还好这门是钢门,对方根本不可能劈开。
她吐出一口气,试着靠近弹弹,它盯了她两眼,没有抗拒的意思。
她小心翼翼地把它抱起来。在把弹弹抱起来后,它不那么发抖了,窝在她的怀抱里把圆圆的脑袋藏在她的身体里。
电话免提还开着,程隽显然听见了这头的声音。他没有再说话,而是又加速开车,超过了几个红灯,按下禁音键后,并打电话给了警局,通知警力过来。
这个房间很安全,安全到连窗户都没有。灯光打开后,里面放着一架铁丝床,上面铺着一层军绿色的床单和叠成豆腐块的被子,处处透着军旅作风。
墙壁上挂着许多照片,都是些很奇怪的照片。感觉像是拍风景,可是照片里的风景都很荒芜,既不漂亮也没有任何艺术价值。
其中有一张,拍着一颗子弹,梁婧想起了那程隽手机屏保上子弹写着的时间,20140925,她毫不怀疑照片里的子弹,就是他一直用作屏保的子弹。
这串特殊的数字时间有什么意义?
梁婧觉得这些照片对于程隽来说,应该很重要。他摆在床的正前方,这样早晨一睁开眼睛就能看到那些照片。看照片的风景也不太像国内的风景,应该是国外的吧?其中一张,她还看见一个女人的背影,披着黑色的布,把身体裹严严实实,国内是没有人这么打扮的,更像是某个战争不断的国家。
房门外那人没有了动静,也不知道离开没有。梁婧抱着猫坐在床边,拿着电话关了免提。
忽然,她闻到什么焦糊的味道。怀里的弹弹发出恐惧的喵呜声,像婴儿哭泣一般,瑟缩着发抖,越爱越厉害。
梁婧一下又一下地抚摸着弹弹,突然笑了。她走到那面墙前,将一张张照片取下来,然后装在柜子上一个小包里,然后把小包挂在弹弹的背上。
“弹弹,这个对你的主人应该很重要,带出去。” 她说道,不过弹弹那纯真的蓝眼睛也不知道听懂了没有。
梁婧在屋子柜子里找到一瓶杀虫剂,又找到挂在墙壁上的一根棒球棒。
有了这两样武器,她握住房门的把手,打开了锁。
打开的一瞬间,梁婧就冲着屋外喷了杀虫剂!
“嘶嘶——”杀虫剂刺鼻的气味喷洒在空气中,但预料中的人并没有在门后。
没有人。
梁婧扔下杀虫剂,紧紧握着棒球棒。弹弹已经窜了出去,不过它并没有从楼梯走,而是往右侧的半开的窗户跑去。
浓烟从一楼冒出来,窗帘直接窜起大火。梁婧没有犹豫,跟着弹弹跑了过去。然而窗户打开,楼下一个身材高大的,套着黑色骷髅头套的男人正拿着一把西瓜刀守在下方。后方火焰已经燎起,浓烟密布,而下方的他好整以暇地守在外面。
他非常谨慎,梁婧看着他的手上戴着黑色的皮质手套,而脚上甚至也穿着鞋套。这样他根本不会在院子里留下鞋印,也不会在任何地方留下指纹。
弹弹已经从横过的排水管轻巧地爬到了一旁的一颗树上,它正在那里看着梁婧。
那样窄小的排水管道,猫咪能过去,梁婧这么一个大活人,却怎么也不可能过得去。火焰已经从后方窜起来了,烧得很快,他应该是带了汽油过来。或许他早就想过,在杀了人之后一把火烧掉这个地方。
两人,楼上楼外,隔着头套相视。梁
梁婧眼神阴沉,在那人诧异的目光中,从楼上跳了下来。
二楼跳到一楼,即便是有雪地的缓冲,梁婧的腿还是不可避免的扭伤了,整个人扑倒在地上。她没有任何训练基础,也不具备强健的身体,扑倒在地的姿势并不好看。
还来不及感受腿上的疼痛,梁婧的后背就突然剧痛。
西瓜刀又长又锋利,一个西瓜能轻松地劈成几瓣。它劈在人的身上,只要力气大一些,后背的肋骨就直接被劈断,深入了进去。
那个人显得毫不费力,梁婧握着棒球棒的胳膊被重重地踩住,后背遭受这样的重击,她根本动弹不得。
“贱人,跑?怎么不跑了?找警察来?你以为吓得住我?”那人的声音从头套下发出来,有点怪,像是含着什么在说话。
她的脸被拧了过去,那人蹲下来,扇了她一巴掌,正好扇在梁婧的伤口处,她的脸就像发面馒头一样迅速肿胀了起来。
而后背剧烈的疼痛让梁婧整个人都在抽搐,可那人惊讶地发现,这个女人没有他意料之中的恐惧,也没有大声呼痛。
她死死地咬着唇,咬到唇都在流血,怨憎的目光看得人瘆得慌。
男人将那张叫人不舒服的脸按在雪中,直接用西瓜刀卸去了她的一条胳膊,和一条腿。
他终于听见她凄惨的叫声,闷在雪中发不出来,这声音叫他舒坦多了,这才是一个即将死亡的人的声音。
男人直起身,正准备对着那头颅砍下去。他忽然听见了汽车停下的刹车声,扔下西瓜刀直接三两下翻出墙壁,跑出了别墅楼。
当程隽看见房子燃起的大火时,心下就是一凉,那个闯入他房子的凶手竟然恶毒到要放火活活烧死梁婧。
为什么?寻仇吗?第一时间他根本没空去哀悼他的别墅楼,心理装满的都是那个女孩的安危。
程隽冲下车,即便他已经尽快赶过来了,但医院距离别墅区的路程太远了,他还是迟了一步。
“喵——!”弹弹从围墙上跳下来,程隽已经跟着下车,来不及开门,直接翻墙进去了。他的动作利落,墙面有些滑,围墙上的积雪也被踢落了很多。
刚进去,那雪上仍旧在抽搐的身体,赫然醒目。后背已经一片血肉模糊,她的右手和右腿从身体上分离了来,断端不停地涌出血来,将白色的雪沁得通红。
程隽冲了过去,将那痛苦的脸从雪中拯救出来。
她的眼神已经迷离了,失血缺氧、剧痛,濒临死亡,嘴唇张开,深重的呼吸看着就十分困难。
那睁着的眼睛却异常的魅惑,她冲着他笑,那笑很是古怪,“杀了我。”
这样活着,不如死去。
程隽从没有杀过一个无辜的人,但是,现在这个无辜者却深受痛苦之中。她活不了了,可是还活着,痛苦的活着。
梁婧慢慢抬起左手,抓着程隽的手腕,“杀了我,带我离开这里。”
她的脸冻得苍白,泛紫的嘴唇轻颤,“我好痛啊,好痛。”
“杀了我。”她终于挑明了,语气仿若安慰,“我会活过来,不要怕。”
之前程隽就已经猜到梁婧能够活过来,但这种猜测仅仅是猜测,即便看到了她,程隽也很难把自己从唯物主义观念中抽离出来,去相信人死了还能复活的。
程隽的手搭在她的细瘦的脖子上,神情复杂。他的手指只要稍稍用力,就能把她的喉骨折断,颈动脉卡断后,大脑一瞬间缺血缺氧,她很快就会失去意识死去。
“好痛啊。”梁婧脸上的纱布早已经掉落,眼泪擦过那丑陋的烫伤痕迹,开始挣扎了起来,“痛,好痛,杀了我,杀了我。”
她的断肢处,那仅剩的一小段正痛苦地活动着。程隽没有再犹豫,手指一用力,扭断了她的脖子。
就在这一瞬间,她没了声息。垂落的脸颊与黑色的发丝宛若哀伤的曲调,在夜风中无声的吟唱。
她真的会过来吗?程隽对于自己猜测的答案并没有信心。如果她说的并不是真的,这就意味着他杀人了。
不管是不是梁婧的主观要求,他确实是杀人了,然而真正的杀人凶手却已经逃走,还没有抓到。
程隽想起自己已经报警,等人来了他根本说不清楚。他将断肢放在梁婧身上,将人整个横抱了起来,抱上了自己的车后座,然后开车离开了别墅区。
因为是半夜,而且别墅区长时间居住在这里的人,多是在这里养老的老人。他们察觉火灾的时候,已经比较晚了。又是寒冷的冬天,保安巡逻也不积极。发现火灾冲过来时,正好看见一辆车子开走。
程隽开车时,从后视镜看见神奇的一幕。梁婧身体上的血液在蒸发!
准确的说,是那些残留在衣服上的血液在一点点消失,这个过程很快。难怪当初在现场找不到鲜血,梁婧的血液已经消失了,又能从何找出来?
程隽想起了在凉江大桥被公交车撞下江水的姜黄色棉服,那个现在几乎不用怀疑,那个人就是梁婧!
可是手表无法核对的指纹又是怎么回事?
程隽将车子开到了一条无人的街道上,停着。他下车,打开车门,走进后座。
车内的灯光照在梁婧那张已经变成青灰色的脸上,她的眼睛还睁着,眼尾魅惑的上扬着,每一次见她,她的容貌都不一样。只是今天的,格外美丽。
就在程隽面前,他看见梁婧的脸开始变化了。
先是那勾人的媚眼渐渐拉长,瞳仁变小,成了深茶色,只有仔细看才能分辨出不是黑色。山根微微塌下来一些,柔化了五官,嘴唇变得丰润了起来。颧骨也低了些,额头圆了一点,甚至连头发都微微带了一点不引人注意的茶色和微卷。
这些微妙的变化如果不是他不错眼的看着,根本不可能发现。一个刚刚还魅惑逼人的妖精似的女孩,这会儿却变得温柔,让人看着就觉得充满智慧,像一个落落大方的名媛淑女。但大体上,又让人觉得没有太大的变化。还是单眼皮,还是那个鼻尖痣,依旧是瘦弱苍白的。
而且,所有的烫伤也都消失。
她身上的断肢同时消失,雪白的胳膊出现在破开的衣袖洞口,青灰色的肤色也开始逐渐变回正常。
这个时间他看了一眼,从院子离开,到现在,仅仅只有半个小时不到。
如果是一般人看到这种状况,不吓个半死,也是够呛。程隽反倒是抚摸到她的脸上,不再是冰冷的没有什么弹性的肌肤,而是温热的滑腻的触感。
刚刚还是具冰冷的尸体,这会儿却已经成了具有温度的活人。
程隽怔神间,那没有神采的瞳仁忽地缩了一下,渐渐恢复了神采,她正看着他。
一个隐藏了多年的秘密,就这么突然的暴露在别人面前。梁婧心里有些紧张,她醒来的第一眼就看见程隽,而她的头枕在他结实的大腿上,这个情况有些出乎她的意料之外,只能保持沉默不说话。
他会怎么想?感到害怕吗?
还是会觉得她是怪物,将她交给科学院当作特殊的实验体进行研究?
梁婧的思绪越来越发散,甚至想到他会不会像色/戒中得知有人埋伏时,慌不择路跑出去的易先生,一下子从车子里扑出去,就像弹弹那样滑稽的落地。想到那一幕,她忍不住想笑。
许久,她才听到程隽有些低的声音,“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很抱歉,我并不是想要寻根究底,只是这件事让我一时有些难以接受。”
梁婧没想到他会这么说,但这样的话确实符合程隽一贯的脾性,“并不是什么大事,差不多三年前,我二十岁那年,就变成这样了。”
“所以你并不是生下来就这样?”程隽诧异。
梁婧坐起身来,将长发挽在一侧,露出来的右胳膊不太自在地撑在一旁,“我以前也不是这样。”
“三年前发生了什么吗?”程隽发现自己问出这句话时,梁婧的脸色都变得很差。
她勉强道:“对不起,我不太想说。等到以后我能够释怀,那时我会一点点告诉你。但我觉得那件事并不是造成我现在这个样子的原因,我试图找过解决的方法,但并没有用。”
程隽问道:“死而复生,多少人渴望的本领,但我看你却很抗拒。”
说到这里,梁婧双手交握,紧紧攥在一起,她的眼眸中氤氲着痛苦的色彩,似乎连说话都变得很沉重。
“程警官,从我们第一次见面到现在,你知道我死了多少次吗?”
程隽一顿,“凉江大桥那个被撞下凉江的人,是你。”
梁婧闭上眼睛,似乎还能感觉到那冰冷的江水冲刷在自己身上,“是我,江水可真冷啊,我在那里醒来,搜救的人游来游去,灯光照在那满车的尸体上,那时候我真的渴望自己是那一群人中普通一个。”
程隽迟疑了下,“工地上那次,我从地下把你挖出来。”
梁婧点头,“为了逃离丁宏泽的追杀,我从四楼跳下来自杀,之后醒来的时候就在你的车子上了。”
程隽想起那破碎的衣服,还有搅拌机里残留的碎片,没有跟梁婧提起她接下来可能发生了什么可怕的情况,“还有就是医院里那次。”
“他趁着大家都在关注病人,在我的脖子注射了麻醉剂。我很快不能说话,也没法呼吸,之后我就在殡仪馆火葬场醒过来。”梁婧冷笑一声,“他大概是想彻底烧死我吧,因为他知道我复活了,并且看清了他的脸。不过今晚上的人很谨慎,戴着头套,我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子。”
“所以从医院出来后你就消失了,因为没有身份证,所以你去了不需要身份证明的出租楼。在华春之的出租楼里,余孟案件发生时,你报警后怕警方发现你,从楼下走,却被余孟的斧头砸中了,然后被妞妞拖走到了江岸边的杂草丛里。”
“没错。”警察的推理能力果然强,梁婧觉得自己都不需要解释什么,只要将结果告诉他,一点点抽丝剥茧就都出来了。
又或者,是程隽的个人推理能力比较强,他比一般人敢想,胆子也大。
“后来的就是汽车爆炸,还有这一次。”程隽说着说着,突然觉得脊骨发寒,短短几天时间,对于他而言完全没有太大的感觉,可是面前这个女孩却每天都在经历残酷的死亡过程。每一次死亡的痛苦亲身经历过,难怪那次他把梁婧救回车上,她的神情会是那样。
他喉咙发干,觉得自己说出的话都有些怜悯的意味,“你每天都在死去。”
梁婧不想看到同情的目光,她低下头,看着自己另一条裸/露出来的大腿,拉着衣服遮了遮白生生的腿,“准确的说,每一天,我都活不过十二点。意外是少数,比如出门被车撞,大多数都是人为,又或者那些意外也是人为。我不知道,我也不明白为何自己总是吸引犯罪者的目光,叫他们恨不得我从未出生在这个世界上。”
她的眼泪忍不住落了下来,可是她的语气却很镇定,镇定得有些冷漠了,“我曾经试图自杀,但是没有用。”
为了逃避可怕的噩运,梁婧曾经试过割腕自杀。然而没有用,噩运依旧会到来,甚至是更加悲惨。
在工地上之后发生的事情梁婧虽然没有感觉,但她知道若不是程隽到来,她就会在土里面埋不知多久时间。而且身上没有穿一件衣物,也能让她猜想到之前可能发生了什么。
总之,不是什么好的回忆,自杀并不避免噩运,也并不能避免那些人在她的尸体上动什么手脚。
“我也曾经想过,躲到人群中去。只要人多了,那些可怕的人就不会杀我了吧。”梁婧停了一会儿,仿佛陷入了无比可怕的回忆之中,“不,还会更可怕,更加可怕。那些无辜的人,都是因为我才死的,爸爸妈妈都是因为我才死的。”
梁婧抱住胳膊,因为回忆太过痛苦,她的指甲都掐进了肉里。眼泪不再流淌,好似流干了一样。
“也是因为我,你才会差点被炸/弹炸死。如果不是跟我在一起的话,你也不会遭遇那样的灾难。”
梁婧陷入了自我折磨的深渊之中,她的脖子被一只手搭着,整个人被拥入了温暖的怀抱之中。
她从回忆中抽离出来,想起刚刚那利落地扭断她脖颈,结束她痛苦的手,竟觉得莫名地有安全感。
就好像当时在别墅楼里,电话那头叫她安心的话语。而程隽说话时,胸腔震动,她听见他说:“没事了,有我在。”
这句话仿佛一句咒语,叫她动弹不得。
窗户外,是冰天雪地。窗户内,是温暖如春。嗯,这是因为空调暖气的原因。
“我们一起想办法,任何事情都不是绝对的,总会留有余地。”程隽的话语坚定,“而那个凶手,我们也会抓住他。”
我们?
从来都是孑然一身的梁婧听到这两个字,一直依附在身上的重担突然卸下了一半。为何藏着秘密的人宁肯到树洞中,也要说出国王的耳朵是驴耳朵,或许就是因为秘密隐藏得太久,就会变成永远无法释然的痛苦。
“因为你,我们市公安局最近破获的案子特别多,上头还特地表彰我们。”程隽觉得气氛太过沉重,开玩笑道,“那些罪犯一个个自投罗网也好,省得我们分散警力去抓他们。”
“……”梁婧听到这里觉得郁闷不已,想一想,这还真是她带来的好处。
程隽揉了揉她的脑袋,“别想那么多,饿了吗?我带你去吃东西。你想吃什么,我请客。”
刚准备开车带梁婧去吃饭,程隽接到电话时,方才想起自家房子被烧了,而他这个苦主,还没有去过去。
“局长,你家被烧了!”袁粒在那头挺着急的,“怎么办?也不知道是哪个龟儿子点的火,什么都烧得干干净净的。”
房子,他是买过保险的。即便没有买保险,对于程隽来说也没有那么重要。“我在外面,等会儿回局里说。”
“诶?局长你不是该在医院里吗?你怎么又跑出来了!到时候你妈又打电话过来问情况,我可怎么向阿姨交代。”
“好了,就这样。你们调查一下监控,看有没有一个高大的戴着头套的男人出现在小区里,这个人十分危险,有犯罪前科。火就是他放的,而且不确定之前他有没有杀人,特批准你们带枪抓人。”程隽说完,直接掐断电话。
那一头,袁粒听得一脸懵逼,什么情况?局长已经看见纵火犯了?
本来这会儿程隽应该回局里,立刻展开调查。但是转念一想,如果那人是在逃杀人犯,这事儿有刑警大队管,梁婧也没有更多的信息,过去了也毫无意义。
“想吃什么?”程隽觉得此刻还是投喂梁婧比较重要,如果凡事都要他这个局长来操心,要手下那群人干什么用?“你每次复活之后,会不会感觉有什么问题?比如消耗能量,感到饥饿?”
梁婧摸摸肚子,“没什么太大感觉,饿是有点,吃火锅怎么样?”
程隽对于凉江各种美食店都一清二楚,他很快道:“那就去那家巴蜀味道吧,挺正宗的。”
车子停在一家在半夜仍旧营业的火锅店停下了,里面还有两桌顾客在吃着,喝酒划拳好不热闹。
刚要下车,程隽看了一眼梁婧,却驱车去了另一个小区。“忘了你的衣服坏了,先换一身衣服再说。”
这个小区门禁严格,进出都得打卡才行。梁婧好奇地跟着程隽上了电梯公寓,到了顶层后,指纹解锁电梯门,进去后就是房间里面。
这里跟别墅区完全不一样,布置得很奢华。
“这里是我妈给我买的,我不太喜欢住,很少过来。所以她偶尔过来时,就在这边住,放了一些她的衣服,你将就穿一下,明天我带你去买些衣服鞋袜,以后我们只能住这里了。”
我们?
这一次的我们让梁婧有点懵,所以是同居?
好在虽然同居,却并不是住在一间卧室。这里是三室两厅四卫的格局,阳台又宽,距离下面有三十几层高。
程隽打开一间屋子,从白色的推拉衣柜中翻出几件还挂着吊牌的衣服。“我妈来的少,这些衣服都是秘书给她买着备用的,还没有穿过。就是内衣内裤……”
说到这个,饶是程隽脸皮厚一点,没有再找下去,“也有新的,你自己翻出来穿吧。”
门关上了。
梁婧从床上拿起一件白色加绒的毛线衣,手感非常舒服,上面的吊牌清晰地显示毛衣价格——3600RMB。
她小心翼翼地放下白色毛衣,担心自己手指上万一不干净,给弄脏了。
又拿起一件黑色的高领保暖内衣,吊牌的价格依旧叫她觉得非常难受,5000RMB,下面还有设计师亲笔签名,不是打印的那种。
而那几件一看就很高档的羽绒服,梁婧基本可以猜到价格是上万了。穿这么好的衣服去吃火锅,她觉得罪孽深重。
“换好了吗?”外面程隽半天没有听见里面的动静,等梁婧出来后,发现她什么都没换。
“怎么了?”程隽奇怪道。
梁婧勉强笑了笑,“明天去吃吧,我不想吃了。明天我让潇潇帮我买几件衣服穿,就不穿阿姨的了。”
程隽看她右腿都还是光着的,脚趾局促地扣着地面,本来以为是她不习惯穿别人的衣服,想到当初帮她垫付医药费,她也很快地就还给了他们。
这是一个不喜欢亏欠别人的女孩,一分一毫都算得很明确。可是她现在身无分文,他一昧的赠与,反而让她压力很大,产生抵触心理。
程隽虽然觉得那么几件衣服没什么,但是反过来想一想,如果自己是梁婧,大概心理也不会好受。
“我穿过的衣服,你介不介意?以前高中的时候穿的,尺寸小了,我妈收在这里一直没有扔,你这样也不行。”
这样?
梁婧低头看见自己的右腿,咳了一声,“好吧。”
程隽找出了高中穿的三件套运动服,里面是加绒的长袖蓝白条纹上衣,外面是比较厚实的蓝白色运动衣。
梁婧穿上后,依旧有些长,需要扎起裤腿和衣袖,看起来整个人缩水了圈。
“这衣服是我奶奶买给我的,当时嫌弃太便宜,就没穿几次,你要不要换一身。”程隽问道。
嗯,嫌弃便宜,三件加在一起五万块,因为是请设计师单独做的,价格算起来是挺便宜的,程土豪心里这么想着,果然听见面前的女孩道:“就这套,挺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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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旧没赶上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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