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下去了。
梁婧先将背包扔下去, 嘭地一声砸起雪花。她扯了扯绳子, 确定它是结实的, 然后才壮着胆子抱着树一点点往下滑。
这个过程很慢，尤其是风吹过的时候就好像整个人要被吹下去了一般, 上也不能上，下也不好下，呆在半空中好一会儿，梁婧才硬着头皮往下蜗牛似的挪动。
等还剩两米高的时候, 梁婧的手脚都酸得很, 一时失力，整个抱着树连着绳子哗哗一下子滑了下去。
当腿踩进雪里的时候, 梁婧头皮都在发麻，手心也蹭红了。
她这辈子大概是不想再爬这么高的树了！
在原地驻足了一会儿，收拾好心情, 梁婧才解开绳子朝着那些人消失的位置走去。她学着昨晚上一样, 捡起两根木棍, 就像是滑雪者一样支撑着走路。
那个位置并不远, 梁婧看到昨夜留下的大大小小的脚印，便越发确定了方向。独自去查探的确很危险, 但是梁婧总觉得那里或许藏着什么通道，这样那些人才能突然出现, 又突然消失。
或者说, 那里有通道通向外面？
这是一个大胆的猜测。因为山上的人由于大雪的关系没有办法下山, 可是他们总得有方法运送“货物”吧？
梁婧不过一会儿已经走到梦中那处空地了, 她寻着脚印再走了一会儿，竟发现了一处汪活潭水。
周围明显有人工堆砌石头包围潭水的痕迹，而周围的脚印很多也是在这里消失的。梁婧伸手摸了摸潭水，竟然是温水，而不是冰冷的。里面很有可能是有温泉水引进，与潭水的冷水综合了，就像是天然的露天恒温池。
那些人潜进了水里？梁婧摸了摸自己的背包，外表的材料很特殊，试着用一点水泼一下，果然是防水的。
很明显，这下面有鬼。如果不是因为梁婧不会游泳，她大概就要下去试试能不能找到什么特殊的出口。
突然，梁婧有一个想法，如果在那些人没有上来的时候，拿枪在这里守着，是不是就像打地鼠一样？
上来一个，便可以打死了一个。梁婧这么想着，然而她对自己的射击能力没有多大的信心，昨夜那么近的距离，八枪也能打空五枪，真实的枪真的是后座力太大了，而且枪也比打气球的玩具枪重了很多。
那些人发现自己守着这里，难保这里没有其他的出口，到时候被抓了得不偿失。
梁婧不再这里逗留，向着狭缝方向走，她们要考虑换个地方藏身了。
回到狭缝时，黑暗中刚走进去，梁婧就被一把枪抵住了，“是谁？”
小嵊的声音让她放下心来，“是我，快把红姐叫出来，我们得离开这里了。”
小嵊放下枪，“昨晚上听到那么多枪声，我还以为你。”剩下的话没说出口。
梁婧发现自己被这小男孩抱住了，他显然是有些害怕。不知道他在这个位置守了多久，她摸了摸他的头发，“怎么了？”
“元老师她生病了。”小嵊的声音听起来就像是要哭了，“她烧得好厉害。”
或许是因为洞穴内的温度与外界的温度差距太大，元红这样进进出出的很容易吹了冷风生病，加上她本身的身体又很糟糕。
在这个时候突然生病，让原本就危急的境况越发糟糕。那些人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回来，他们只要回来，搜寻周边的话，迟早会发现这个地方。
“你先不要急，咱们找些冰块进去，先给红姐降温。”如果不是因为雪弄进去，很快就会化了，梁婧是想用雪的，取起来方便。
小嵊跟着梁婧出去，他紧紧跟着梁婧，在元红病倒后，他显然是把梁婧当作主心骨了。
昨夜枪声阵阵，他小小的一个人躲在这里守着，会有多么煎熬？梁婧看见他用生了冻疮的手指拿起石头砸在冻成一块的冰上，这里以前应该有个小水坑，这会儿冻实了成了一整块的冰。他砸了半天，只砸出一点痕迹。
梁婧抬起枪，“站开。”
小嵊后退了几步，然后梁婧直接朝着那冰开了一枪，嘭地一声冰裂成了几块。梁婧道:“咱们带一些就行了。”
小嵊有一双充满灵气的眼睛，好像清晨薄雾中踏雾而来的麋鹿，这会儿眨巴着看了她两眼，露出崇拜的表情:“姐姐，你教我用枪好不好？”
梁婧看着他瘦瘦的身体背着重重的□□，十岁的孩子已经有一米四五左右了，这样漂亮的孩子应该在阳光下健康成长，而不是在这里想着怎么用枪打死坏人。
她想起那些还关在笼子里的孩子，难怪红姐一直不愿意走。梁婧捡了一些冰块放进背包里，“我的枪法不好，以后你问另一个哥哥学。”
小嵊有些沮丧，“好。”
“要想用枪打坏蛋，你以后努力读书，上警校，就可以把那些坏蛋都抓走了。”梁婧揉了揉他的头发，“走，咱们进去看红姐。”
元红发烧的情况远比梁婧想的严重，整个人已经烧得意识不清晰了。梁婧给她身上放了冰，又用从背包里拿出保温水瓶，喂她喝了些水。
这种情况，他们已经不能离开这里了。梁婧从拿出背包里的食物，一袋压缩饼干，和一盒午餐肉罐头，还有一个橘子。
梁婧和小嵊分着就水吃了一些，给元红留下小半块饼干和半盒午餐肉，还有个橘子。
“小嵊，你会游泳吗？”梁婧知道这时候已经不能计较年纪的问题了，他们必须尽快找到出路，通知外面的人。
小嵊:“我会，我是学校游泳队的特长生。姐姐，需要我下水吗？”
梁婧没想到小嵊这么瘦瘦的孩子，竟然还是体育特长生。“嗯，你跟我来。”
再次回到那处泉水，梁婧将尼龙绳系在小嵊腰间，这条绳子只有两米长，能探的区域不大。如果这潭水下面很深的话，也没办法了，梁婧不放心小嵊没有任何安全措施就下去。
“你要小心点，如果有任何问题就拉绳子，我就把你拉出来，知道吗？”
小嵊笑起来时嘴角有两个梨涡，“姐姐你放心吧。”然后他已经脱了校服外套，里面的毛衣也脱了，最后裤子和秋裤也脱了放在地上，就滑进了水里。
“这下面应该是有个出口，你如果探到了，就先上来。”
小嵊点点头，然后潜了进去。
梁婧在岸边紧握着绳子，下面除了一点泡泡，什么动静也没有。她看着绳子左晃又晃，不一会儿小嵊出来换了口气，连话都没有说，又潜了进去。
就在小嵊这次下去的时候，绳子忽然一直没有动静，梁婧连忙扯了下绳子，下面一点重量都没有！
该死的，他把绳子解开了！
这一次梁婧等了很久，她觉得可能已经过去了三分多钟，就在她等得准备自己也下水找人的时候，绳子突然被拉动，梁婧连忙拉绳子。
水淹没两旁的石头，瘦削的少年趴在石头上，吐出两口水，被外面的冷风吹得打了一个哆嗦。梁婧将他拉出来，立刻脱下自己的外头的大衣，给他包上。
小嵊整个人缩在大衣里，声音微抖，“下面，下面。”
梁婧把保温瓶也拿出来，让他抱着喝点热水，“你怎么能这么冒险，把绳子给解开？”
小嵊整个人突然抱住梁婧，在她怀里发抖，“下面好多，好多死人。”
梁婧听到这里也是心头一跳，难道这里其实是丢弃尸体的地方？也是那些人被挖去肾还好，若是心脏这种重要的器官，肯定也是没办法存活的。
“好了，没事了。”梁婧没想到会发现这些人的“罪证”，地下环境那么恶劣，这水肯定也喝不得！
梁婧连忙捏起小嵊的下巴，在他茫然的神情中道:“张嘴。”
小嵊张开嘴巴，梁婧直接趁他没反应过来，伸手指进他的喉咙，小嵊表情一变，整个人扑到一侧吐了出来。刚刚吃的东西都吐了出来，还有些发绿的水。
“你再喝点热水，像我刚刚做的那样催吐。”梁婧拍拍他的背，“这里的水喝不得，你不能再下去了。”
那些死尸在里面腐烂，细菌污染严重，喝下去肯定会得病。
小嵊照着梁婧刚刚做的，抱着保温瓶喝水然后自己给自己催吐，下手比梁婧还狠。直到呕出的水是澄清的，梁婧才拉住他。
看他眼睛都红了，实在可怜得很。他嗓音越发沙哑了，“下面有一个大洞，也不知道是不是姐姐你要找的地方，那洞里的水冷得很。”
“你先把衣服穿上，不要感冒了。”梁婧想着这里的水既然不能喝，那些人肯定有潜水的工具。背包里没有放，那肯定是藏在这周围了。而且他们的衣服都是干的，肯定是有换衣服的地方。
梁婧绕着潭水周围走，这里除了潭水，周围都是树木，也没有其他的脚印。她蹲下来仔细琢磨那些脚印，有一个位置有点奇怪，不是脚印多，而是一个脚印都没有。
她伸手挖开一堆雪，雪松散得很，挖开后露出一个就像是马路下水管盖的铁盖子，上面有拉的把手。铁盖子有些生锈，应该是放置了很多年了。
“姐姐这是什么？”小嵊已经穿好了，也好奇地蹲在一旁。
“你站开一点，我把它拉开。”梁婧双手握住把手，她力气不大，几乎用满了力气，才堪堪把它拉开。
而下面是一个梯子，黑乎乎的一片，不知道有什么。
梁婧看着这梯子，喃喃道:“难道是我猜错了，这里才是通道？”
“水底下那么恐怖，他们不会来一次就游一次吧。”小嵊想起刚刚看到的一幕，还渗得慌。
梁婧一滞，“通常，通常不是这种潭水地下都会有通道的吗？”
小嵊默然，总觉得姐姐不够靠谱怎么办？本来他看着梁婧镇定自若的模样，就很信服来着。
“我先下去探探，你在这里等着我。”梁婧把枪拿上，就准备往下爬。
“我也要去。”小嵊连忙把自己的枪拿上。
明明第一次见他时，他看着胆子很小啊。结果稍微熟悉了一点，就暴露了本性。梁婧有点头疼，她自己尚且自顾不暇，万一出现什么危险怎么可能保护得了他？
“你回去看着红姐。如果有人找过来了，你就守在洞穴里，有人爬进来，你就拿枪打他，记得打开保险。”
“那好吧。”小嵊感到失落，不过他还是很听话地点点头。
梁婧这才放下心来，顺着梯子往下爬。入口处，小嵊趴在那里看着她，直到黑暗淹没了她一半的身影，他嘴唇动了一下，“姐姐，你小心啊。”
那一瞬间，梁婧仿佛觉得他是在天堂俯视地狱的天使，纯洁天真，而自己身陷地狱，只能仰望光明。
她的眼神一黯，低头慢慢往下爬。梯子生锈的表面刮得手疼，整个人没入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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