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淑风风火火, 说走咱就走, 雷姨娘心里虽害怕郎君王导愤怒,但是到了即将年老色衰失宠的年纪, 又已经生了三个儿子,雷姨娘觉得现实利益比夫主的宠爱更重要。
于是, 雷姨娘给自己壮胆打气,跟在曹淑身后摇旗呐喊,一副不踏平外室誓不还的架势。
曹淑看着向来柔顺的雷姨娘变得气势汹汹,就像一条温顺听话的看门狗立刻变成一头狼,觉得好笑又悲哀,雷姨娘的出身决定一生的命运由他人, 夫主和主母随便一个决定, 就可以改变她的命运,所以,雷姨娘只能狠狠抓住目前拥有的东西, 不能怪她眼皮子浅。
“把刀放下。”曹淑说道“又不是去杀敌, 不要拿武器。”
如果太子说的属实,那么外室生的两个孩子就是王导的骨肉,曹淑已经有了三个庶子, 再多出两个庶子,无所谓的, 王家开枝散叶, 并不会影响嫡母的地位。
雷姨娘还嘴硬, “夫人, 这就是一把割熟肉的刀,我用来保护夫人,以防万一,戳不死人的。”
南渡来的中原人,尤其是有钱的贵族,日常饮食还是保持吃肉吃奶酪的习惯,江南的鱼多刺,他们吃不惯,在乡下农庄饲养牛羊,每天的肉食要么水煮要么炙烤,吃的时候一刀刀切片食用,刀具和筷子一样使用频繁。
曹淑心道,我错了,我刚才为什么会想着同情你你拿着刀睁眼说瞎话,真的闹出人命来,责任还是我来抗。曹淑可以蛮横,可以把王导当空气,但是戕害子嗣,会真的伤到她的名誉。
曹淑说道“是吗要不我现在戳你试一试”曹淑从来都是简单直接,直戳要害。
雷姨娘吓一跳,乖乖放下刀。
曹淑和雷姨娘带着婢女以及力气大的阉奴,船夫,车夫等等,浩浩荡荡五十多个人出了乌衣巷,装了五艘大船,其中一艘专门用来装牛车和羊车曹淑坐牛车,雷姨娘坐羊车。
先从秦淮河走水路,到桃叶渡之后再坐车,减少颠簸之苦,坐船还凉快。这是健康城比故都洛阳方便的地方,水路四通八达,水陆皆可通行,出行方便。
曹淑大招旗鼓的出行,惊动了对面邻居谢家。
谢家出自陈郡谢氏,在中原属于三流士族,但是谢家家主谢裒读剖年轻时就在还是琅琊王的司马睿当幕僚了,写的一手好字,深受司马睿的器重。后来谢家随着司马睿一起南渡,和王导一起辅佐司马睿登基为帝。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谢裒从普通的琅琊郡王府的书吏变成了吏部尚书、太兴帝的嫡系心腹,所以谢家从三流士族一下子攀升成为一流士族。
乌衣巷只住着两家人,王导的家和谢裒的家,本来谢家没有资格和王导当邻居的,都是太兴帝故意为之,要用谢裒来监视王导。
王家有什么动静,无论巨细,邻居谢家都会立刻上报给太兴帝。
曹淑大招旗鼓的出行,谢家偷偷派人从后门出去,直奔台城而去,秘奏太兴帝台城就是东晋在建康城皇宫的别称。因要区别于已经葬身大火的洛阳皇宫,所以叫做台城。
谢家人密报的时候,王家的后门也有一个人偷溜了出去,是个包子脸的男童,他去了码头,叫了一艘客船,“去去东长干,娄娄湖。”
船家听了,心中暗叹长的像个仙童,可惜有些口吃。
清河所住的别院就在娄湖,位处乌衣巷的东南方向,地方清幽,远离建康城的喧嚣。有利于清河养病。
大晋新都建康城的布局和故都洛阳截然不同。洛阳二百二十个里,有权有势的士族基本上都住在城区离皇宫距离比较近的里,称为贵里,贵里基本都在“三环”以内。
但是建康城里头,城区是台城皇宫、各大官衙和市井百姓居住地。豪门贵族都远离城区,在郊区圈地造豪宅,士族们大多住在城东北部的青溪一代,以及东南部的长干里。
长干里是建康城著名的贵里,东边叫做东长干,西边叫做小长干,这里全是朝廷显赫人家,平民无法在此立足。
东长干最豪奢的宅院无疑就是清河公主的宅邸,偌大的娄湖就是公主后花园池塘,从占地面积上来看,城区的台城都没有清河公主的宅子大。
包子脸男童乘船来此,从河道上岸后,直奔宅邸大门,守门的侍卫一见男童,连忙开门迎接,口称“小郎。”
男童说道“堂堂哥人呢我我有急事告告诉他。”
娄湖的湖心竹亭,纱帐里清河还在酣睡,清风徐来,水波不兴,犹如仙境,远离凡尘俗世的打扰,是个绝佳的疗养院。
王悦最近帮着父亲把洛阳音融入吴语,编写正韵之书,以沟通南北,消除隔阂,不像母亲那样天天陪在清河身边。
从地契来看,这里的主人应该是王导,清河只是借住,不过王导把一切都毫无保留的交给嫡长子王悦,王悦就是实际上的主人,来去无阻。
清河盖着薄被,左脚从被子里探出来,露出滚圆粉嫩的大拇指。
王悦扯平了被子,盖住脚趾头。
清河好像嫌热,左腿一瞪,整个左脚连同半截小腿都露出来了。
王悦呼吸一滞,双手情不自禁的握住她的脚踝,轻轻往被子里头塞,不敢使劲,纤细的脚踝似乎要在他手中折断了。
过了一会,清河一个翻身,双腿夹着被子,滚到了凉塌左边,这一下大腿以下全都露出来了,白的晃眼睛。
王悦呼吸加快,一颗心疯狂躁动起来了,比夏蝉还躁。
王悦俯身过去,抓住清河睡梦中不知觉蜷到腿根的裙子,慢慢往下扯,盖住那一线白光。
裙摆缓缓向下,王悦的指背擦着她像苔藓般滑润的腿,指背上每一根汗毛都兴奋的尖叫,从腿根到脚踝,王悦恨不得清河的腿有一千丈那么长,永远擦不到尽头。
裙摆盖住了她的腿,王悦已是汗流浃背,就像徒步在毒日头下走了十里地。
清河又是一滚,眼瞅着要摔出凉塌了,王悦以身为盾,拦住她的滚势。
清河连续翻滚,脑袋把竹枕头蹭到一边去了,王悦伸手过去,当人肉护栏,清河像是找到了新枕头,一把搂住他的胳膊,枕在了他的上臂上。
王悦躁动的心突然死了似的,不跳了,连呼吸都屏住,就怕呼吸声会吵醒她,这一切的都要结束。
王悦一动不动,任由清河把他的胳膊当枕头,她的唇就像熟透的红樱桃,好想啃一口,但是这样做她会很快醒过来对此,王悦有丰富的经验。
所以,他克制住内心的蠢蠢欲动,为了转移注意力,他数起了清河的睫毛。
下睫毛被上睫毛盖住了,看不出清楚,上睫毛的话,左眼八十一根,右眼七十九根。
哦,原来人的睫毛有一百五十多根,长知识了。
数完了睫毛,王悦的胳膊发麻了,清河的脑袋看似不大,还挺重的,这小脑袋里到底藏了多少事情
她什么时候能够记起我们在洛阳战火纷飞时的爱情呢
蓦地,她的睫毛,弯了嘴角,毫无预兆的对他笑,不知梦到了什么。
这中梦中一笑,轻易而举的将他所有克制冷静自持全部击碎了。
他的目光又落在樱桃唇上,不管那么多了,我不想再等下去了,我就是要亲吻她。
另一个王悦问他把她吓醒了怎么办
王悦直接对她说,我要当她的驸马。要对得起这张脸,长成这样,一定有原因的,不要辜负这张脸。
王悦附身亲过去。
“哥不不好了夫人杀杀出去了。”包子脸男童迈着小短腿噔噔瞪踩着竹桥跑过来。
清河立刻惊醒,猛地坐起来,见一个男童冲进凉亭,扑到王悦怀里,抱着他的大腿,“哥大哥快走。”
王悦把他抱到竹亭桌子上坐下,“羲之,不要慌,慢慢说。”
正是王悦的堂弟王羲之,母亲是以书法闻名于世卫夫人的亲妹妹卫氏,很早就去世了,父亲王旷在衣冠南渡时下落不明,据说是战死了,王羲之失去双亲,成为孤儿,巨大的打击之下,年幼的王羲之开始变得口吃,由族长王导抚养。
王羲之寄人篱下,性格孤僻古怪,唯有和堂哥王悦的关系尚可,他在家里听下人们说曹淑拿着刀去杀王导的外室去了,王羲之年纪小,听风就是雨,觉得曹淑太冲动了,但他只是这个家里的客人而已,人言微轻,说话不管用,于是连忙跑出来叫堂兄王悦处理此事。
王羲之越是着急,就越口吃、越是说不清楚,“夫夫夫人要要杀外外外室桃桃叶渡。”
说了好几遍,才勉强说出曹淑和雷姨娘带着五十几个人,其中有人还带着刀,赶到桃叶渡外室家中去。
王悦一听,连忙冲赶去阻止,清河听王羲之说曹淑要杀人,放心不下,也跟着去。
王悦命王羲之留在娄湖别院,“小孩子不要管大人的事情,你那里都不准去。”
清河和王悦坐上一艘双帆的快船,还有六个船工划船,快船就像一支箭,赶往桃叶渡。
清河问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以你母亲的性格和你父亲的地位并不是那种会置外室的人。”
曹淑不在乎王导有几个女人,以王导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身份,完全可以名正言顺的把喜欢的女人纳为妾室,为何要放在外头呢
王悦也是一脸迷惑,“我和公主想的一样,我母亲并不是那种拈酸吃醋的人,我父亲也非孟浪无礼之人,去看看才知道。”
曹淑雷姨娘、王悦清河分别赶到桃叶渡时,在台城广阳门的中书监衙门里,王导得到了家仆的传信,当即放下案牍上堆积如山的文书,坐着牛车,前往桃叶渡。
大热的天,王导不顾火炉般的太阳,命车夫拆下牛车的板壁和顶棚,以减轻车的重量,让牛车跑得快一些。
不仅如此,王导还嫌车夫赶车太慢,就和车夫一左一右坐在车辕子上,挥着手中的麈尾,猛地抽打牛背,催促牛快点跑。
台城广阳门外两排房子全部都是大晋各部的办公官邸,官员们纷纷跑出去沿街围观丞相王导如此狼狈的一幕,纷纷咋舌,八卦之魂燃烧起来了,纷纷交换眼神王丞相这是要干什么
王导疯狂赶路,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就在曹淑的牛车即将到达外室宅邸时,王导用麈尾拍着马牛车拦截了夫人的马车。
几乎同时,王悦清河也赶到此处。
众人面面相觑,王悦和戴着一顶从头遮住脚背的黑纱帷帽的清河站到了曹淑这边。
王导气喘吁吁,挥汗如雨,“简直胡闹你们快回去事情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曹淑看着王导不顾一国丞相的体面、一路赶着牛车来维护外室的样子,冷笑道“不如你告诉我,你觉得我们想的是那样”
王悦上前,站在父母中间说和,“父亲,您一路赶来,招摇过市,恐怕到了晚上,全建康城的人都知道母亲和父亲的矛盾,既然如此,不如把话说开,这里头到底是怎么回事”
王导见事已至此,别无他法,说道“你们随我进来,雷姨娘和其他人都留下。”
曹淑王悦清河跟着王导走进宅院。
曹淑好奇的打量宅子,“这外室好大的面子啊,不出来迎接主母,这是要我去拜见她不成”
话音刚落,一个身材高挑、皮肤白皙、高鼻深目,明显是个胡姬的女子缓缓走来,见到众人,包括王导,也只是点头示意,没有对任何人行礼。
出乎众人意料,这个女子美则美矣,充满异国风情,但比起羊献容这种倾国倾城的女人是远远不及的,而且此女看起来年纪和曹淑差不多,并不是大家猜测的那样鲜嫩可人的少女。
清河心道王导的口味还挺特别。
丈夫怎么找个了半老徐娘曹淑心中疑问更多,还没顾得上发火。
王悦细看此女的相貌,觉得似曾相识,再联合父亲的态度、此女莫名的傲气、宫廷台城的各种秘闻,顿时脑子里闪出一个大胆的念头。
王悦附耳问父亲,“她是太子的生母荀氏”
太子司马绍的生母是宫人荀氏,鲜卑人,在太兴帝还是琅琊王时,生下长子司马绍和次子司马裒,被无子的琅琊王妃虞孟母姓虞叫做孟母所不容,荀氏被逐出王府,还被虞孟母强行改嫁给一个姓马的男人,以彻底斩断荀氏回到王府的可能。不过,听说荀氏改嫁后很快成了寡妇,落得个克夫之名,然后不知被虞孟母赶到那里去了,再也没有音讯,听说已经被虞孟母害死了。
这个外室的相貌是鲜卑人,而且和太子司马绍有几分相似。
王导一副“果然是我英明神武聪明绝顶才貌双全又乖巧的宝贝儿子”的表情看着王悦,重重点头“是的。”
这时,从屋里头跑出来三个小男孩,最小的刚会走,像个小鸭子,最大的刚到王悦的膝盖,不超过三岁。
王悦又问父亲,“这三个孩子是谁的”
王导说道“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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