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第四十七回

    有了陆时鄞这个“人形外挂机”后, 接下来的环节沈初黛过得极是顺畅。

    “一片花飞减却春, 打一字。”

    “旨意的旨。”

    “一人举首望蟾宫, 打一字。”

    “脸颊的脸。”

    “一弯残月映湖中,打一字。”

    “居住的住。”

    趁着游戏间隙, 沈初黛不由扭了头, 轻声地问陆时鄞“皇上,您怎么记得这么多字谜答案”

    陆时鄞云轻描淡写道“答案显然易见, 何须要记。”

    这个回答太欠扁了。

    沈初黛扭回头认真思考, 自己是不是吃了没文化的亏。

    几轮下来, 大部分嫔妃都受罚喝了酒, 看着头彩得不到, 参与的劲头便小了些。唯有沈初黛、穆宜萱、夏江琴还未答错过, 这三人中除了沈初黛, 都是京城有名望的才女, 这字谜对她们来说不过是小菜一碟, 轻轻松松就能答对。

    眼见着字谜的题目全部用尽, 都未能决出胜者,穆太后只能提出以投壶三人加试一场。

    投壶的规则很简单, 每人各八只箭,最后投中箭多者获胜。

    这是京中宴席中投掷游戏, 就连在女子中也极为盛行。

    陆时鄞微侧了头,轻声询问道“可曾玩过”

    “不曾。”沈初黛看着太监布置着笑眯眯地道, “不过同射箭异曲同工, 难不倒我。”

    她后知觉地侧头去瞧他, 见他唇角微勾,脸庞浮起淡淡笑意。

    陆时鄞这般帮她,是希望今晚留宿于她宫中吗

    不远处,穆冠儒端坐在位置上,淡漠的眸光落在沈初黛明艳动人的脸庞上,见着两人时不时悄声言语的恩爱模样,心头的酸涩更是浓重。

    他低声吩咐道“于直,我不希望沈初黛赢。”

    于直微颌首轻声回道“是。”

    游戏很快开始,沈初黛、穆宜萱、夏江琴三人从坐席上起身,站到太监所划的线处,而壶离她们不过半丈远。

    沈初黛很是不满意,这般简单岂不是又要多加试,便让太监将壶又往后挪了半丈远。

    夏江琴见了有些紧张,平日里同姐妹玩的都是半丈远,现在一口气又多加了半丈,想必很难投中。不过她偷偷看了眼其他的两人,皇后娘娘是从边境来的,对这游戏想必不是很熟悉,她便只需同宜妃相争。

    穆宜萱早已不在乎最后博得头彩的人是谁,反正皇帝就算留宿于她宫中,不碰她又有何用,能得到的除了后宫中那些艳羡的目光还能有什么。

    她一心想着自己的筹谋,投壶也未认真,最后八只中了四只。

    夏江琴比她好些,八只中了五只,最后到了沈初黛。

    沈初黛掂了掂手中的箭矢,看了眼箭壶的方向,没有片刻犹豫便往箭壶中投去。然而就在箭飞到一半地时候,突然一只极小的石子从不知名方向,撞上箭杆使它微微倾斜了一些。

    玩不起竟然使诈

    沈初黛有些恼了,微拧眉朝那石子掷来的方向看去,却见那儿并无人。

    “哐当”一声把她的注意力又吸引了回来,太监的彩虹屁相继而至“没想到皇后娘娘不仅文采盖世,就连这投壶也极为精通,不愧是沈国公之女,真当文武双全。”

    诶怎么中了。

    沈初黛朝箭壶方向看去,只见箭壶的位置相较于一开始也往旁倾斜了一些。

    她下意识看了眼首座上的陆时鄞,他依旧是病殃殃地淡着一张精致脸庞,暗沉眸底深处却是氤氲起淡淡笑意。

    果然又是他相帮。

    想是方才察觉出有人耍诈将箭往左砸倾斜了些,便索性将箭筒也一道往左砸了。

    接下来的投壶游戏就是外挂与反外挂的斗争,最终还是陆时鄞智高一筹,让沈初黛赢得了投壶大赛。

    见着沈初黛眼眸弯弯,露出笑颜的模样,穆冠儒英朗冷峻的脸庞沉了下去,他举起酒杯饮下一杯酒,烈酒入喉辛辣气息不断往上涌着。

    他今日前来是为了见沈初黛,分明已经做好她为人妇的准备,可真的见着她为另一个男人笑得时候,他心头却是越发的酸涩。

    于直脸色难堪地回来,轻声汇报道“王爷,属下办事不利,还请王爷责罚。”

    穆冠儒又饮了杯酒下肚,冷声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是有高人相帮。”

    穆冠儒眉头紧锁,问道“查出是谁了吗”

    于直摇摇头“对方手段高明,并未查出。不过属下怀疑是皇后身边的那个婢女,这个婢女曾跟随皇后娘娘在战场作战,想是武艺也十分高强。”

    是沈初黛的人,动了她要生气的。

    穆冠儒最后深深望了眼她,见着她正轻撩着裙摆往上首的座位走去。

    穆冠儒实在不想听到太监公布最后头彩,也不想看到她的笑容是因另一个男人而起,索性站起身离开了。

    沈初黛坐回陆时鄞身边,犹豫了半天,才悄声询问道“皇上,您方才怎么做到的”

    后来几轮她也留下心注意那石头掷来的方位,然而只能查探出做手脚的是穆冠儒的手下于直,却是查探不出另一只石子是从何处投射而来,只因每轮投射来的方位都有所变化,可陆时鄞却一直坐在首位上。

    陆时鄞轻描淡写道“不过是算好角度”

    他的话却是被宫女的惊叫声打断“娘娘,您怎么了娘娘好像中毒了,快叫太医”

    两人皆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一惊,寻着声音朝那看去,只见穆宜萱口吐白沫躺在涟漪怀中,周围的嫔妃宫女也是惊惧地站起了身,往那儿看去。

    穆太后脸色凝重,沉声吩咐道“快去传太医来”

    太医很快拎着药箱赶到,他先是望闻问切一番,又将桌上吃食检查一遍,最后确定毒是出自那杯投壶落败的罚酒上。

    好在这毒是个常见毒,毒的剂量也不大,尚未进入血液。他从药箱中取出解毒丸给穆宜萱服下,又写下方子让太监前去抓药。

    太医这才松了口气,揖手汇报道“皇上,太后娘娘,皇后娘娘不必担忧,宜妃娘娘的毒已解了一半,下官开了副方子,只需服上几天余毒便能全部消散。”

    穆太后神色有些担忧,问道“这毒可对宜妃的身子有所影响”

    太医回道“回太后娘娘的话,只要宜妃娘娘按照医嘱,日日服用药,待余毒清了便无大碍,至于这后遗症更是没有的。”

    穆太后这才松了口气,毕竟他们穆家可是指望着穆宜萱早日怀上皇帝的孩子。

    罚酒一共两杯,穆宜萱喝了中毒,夏江琴却无碍,此事必定是有人故意针对。

    想及方才的凶险,她不由沉下脸狠声道“竟是有人胆敢谋害后宫嫔妃,传令下去,务必彻查此事,将幕后真凶捉拿归案”

    很快与那罚酒有接触的宫人全部被五花大绑地捉到了御花园,可那些宫人却皆是不承认自己对那罚酒动过手脚。

    这般定是查不出什么结果,穆太后摆了摆手,索性让太监们将他们押至天牢实施酷刑逼问,若是大刑之后还无人承认,便将其家人一道绑进宫来受刑。

    听到这般狠辣惩罚,不少宫人都惨白了脸,不住哀求着希望穆太后能放过他们家人。

    一时之间,御花园皆是宫人的哭泣求饶之声。

    后宫嫔妃们也吓得不行,却是不敢轻易替他们求情,生怕一不小心便沾上了毒害宜妃的嫌疑。

    唯有陆时鄞微拧了眉头道“母后,如此这般是不是太狠决了些若是真凶誓死不认,其他人岂不是无辜而死。”

    穆太后淡淡瞥了眼陆时鄞,轻声道“皇帝登基不久,所经历的事还是太少了些,性子太纯善固然没错,可当皇帝决不能有此妇人之仁。要有宁可错杀一千,绝不放过一个的狠决才是。”

    那些宫人被拖出去之际,终于有个宫女哭着说道“太后娘娘,奴婢想到线索了,除了奴婢们还有一人碰过这罚酒,求太后娘娘放过奴婢和奴婢一家吧。”

    穆太后摆了下手,示意将那宫女拖出去的太监停手“说吧。”

    宫女松了口气,她扬起满是泪痕的脸庞,哽咽道“回太后娘娘的话,奴婢端着罚酒来御花园中途,曾经遇见过一人,那人说她珠钗掉了,叫奴婢帮忙找找。可能就是那个时候,她趁奴婢不注意,将毒混了进去。”

    “那人是谁”

    那宫女扬起指尖,指向沈初黛身后道“回太后娘娘的话,那人是皇后娘娘身边的大宫女宁烛。”

    被人点名道姓的指认,宁烛一惊忙是跪下身来,慌忙辩解道“太后娘娘,奴婢没有,奴婢真没有,奴婢同宜妃娘娘无仇无怨,怎么会无缘无故害宜妃娘娘呢”

    那宫女冷冷一笑“你自然不是无缘无故,你一个小小婢女还没有这等胆量做此事,此事定是有人幕后指使”

    她这话说的不简单,虽是未曾点名道姓,但话一说出口,众人的目光不由落在了沈初黛脸上。大家的目光里满是怀疑,说起来皇后娘娘确实有理由毒杀宜妃,毕竟这半个多月皇上大部分时间可皆是睡在宜妃那儿,说不定皇后就是因此起了嫉恨之心,想要除去宜妃。

    吃瓜吃到了自己身上,倒还是人生头一回。

    沈初黛微叹了口气,刚想出声,手心却是被轻轻按了下,随即陆时鄞淡声开口道“你说宁烛一个小婢女没有胆量做此事,怎么你一个小小宫婢没有人幕后指使,便有胆量诬蔑皇后娘娘了”

    他声音虽轻,但带着狠决“此话一出不管真假,别说你的家人,便是你的九族也完了。”

    那宫女身子猛地一颤,脸上由悲戚转为惊恐之色,又听陆时鄞冷声道“若是你此刻肯说出幕后指使之人,朕便饶过你的九族。”

    那宫女颤抖着,神色明显迟疑了一下,随即想着若是此刻承认自己是撒谎,她肯定必死无疑,可若是按照宜妃娘娘吩咐,宜妃定会保她一命。

    她思忖过后,咬了牙道“皇上,奴、奴婢没有撒谎奴婢只是求生心切,故而说出了那番话,可奴婢真的没有撒谎,真的是宁烛在这酒里动了手脚。事情紧急,或许宁烛还未来得及扔掉毒药包,皇上可以让人去搜身查探一番”

    见着皇帝一心维护沈初黛,穆太后冷冷看了眼陆时鄞,便直接下了命令让太监将宁烛拉下来搜身,果不其然在她腰间的香囊中查到了与宜妃所中之毒一致的毒药瓶。

    宁烛脸色惨白,唇不住颤着,不可置信地道“这怎么可能”

    她方才确实出去了一趟,可御膳房那边说冰库所存的冰块不够了,想向皇后娘娘的小库房调用一些,她便回去给他们开库房,想是那个时候香囊中被人动了手脚。

    穆太后看向沈初黛,眸中杀意微现“如今人证物证俱在,皇后有什么要说的吗”

    陆时鄞虽已猜到是这般结果,唇角还是不悦地微抿了下,梁缙已经前去找证据,如今他还未回来,时局对沈初黛并不利。

    借着宽大袖袍的遮盖,他伸出指尖轻轻在她手心上写了一个字。

    拖。

    沈初黛接到提醒,不慌不忙地从座位上站起来,走到宁烛面前拿起了那毒药瓶查探了一番。

    她如玉葱一般的纤细指尖轻捏着那毒药瓶,那毒药瓶不过只有食指长短,所存的毒药也不多。

    装模作样地查探了一番,穆太后终于忍不住开口“皇后这是要看多久”

    沈初黛轻勾了下唇“母后,不过是个毒药瓶,随便扔了就是,有什么好来不及处理的。更何况,若是我命人下毒,绝不会用这太医能解的毒,下了又被救回来,岂不是浪费我的苦心谋划。”

    穆太后有些不悦“皇后莫不是指望用这寥寥几句便想洗清嫌疑”

    “回母后的话,自然不是。”

    沈初黛轻轻一笑,回头看向太医“敢问太医,宜妃娘娘这杯酒里的毒药剂量是多少”

    太医恭恭敬敬地揖手回答道“回皇后娘娘,若是以您手中的药瓶算的话,需要半瓶。”

    沈初黛问道“太医这话可确定属实无误”

    “下官愿意脑袋上的乌纱帽担保,绝对属实无误。”

    “那可就奇怪了。”沈初黛晃了下手中的药瓶,“这里头的量可不止半瓶呢。”

    一旁的太监将信将疑地接过药瓶,打开来查探,果真里头的白色粉末还剩一大半。

    此话一出跪在那里的宫女和涟漪皆是变了神色,毒药是直接从这瓶中倒进酒杯,再让人塞进宁烛香囊里的,怎么可能量不够呢。

    还是穆太后先反应过来,让太医上前查探这毒药瓶。

    沈初黛指尖攥着衣角,不由担忧地望了眼陆时鄞,对上他如墨的眸,心中才稍微安定些。

    这里头白色粉末之所以还剩一大半,是因为她下来的时候偷偷捏了块糕点下来,趁大家不注意将糕点的粉末给丢了进去。

    果不其然,里头的糕点粉末很快被太医查探了出来。

    穆太后有些微恼地看了沈初黛一眼,冷声道“你这般伎俩到底打算糊弄谁呢皇后既是无心辩白,干脆承认罪行,莫要浪费了大家的时间。”

    就在沈初黛想着要如何继续拖延时间之时,梁缙终于赶到,他手捧着一物沉声说道“皇上,皇后,太后,属下找到了证据,这毒究竟是何人所下,一看便知。”

    然而还未来得及让太监前去检查证据之时,一个骄纵之声突然响起“这证据不必看了,我知道谁是真凶。”

    宜欢公主微扬着白嫩的脖颈,唇角微勾“因为我都瞧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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