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第五十二回

    梁谷蕾这话一出来全场都静默了,唯有沈初黛被呛得咳嗽声极为明显, 歌七也一时间愣在原地, 还是宁烛在后头轻轻推了下歌七提醒着。

    歌七这才反应过来忙是上前, 拍着她的背缓缓为她顺气, 递了帕子轻声道“娘娘您没事吧”

    沈初黛接过帕子,眸光在梁谷蕾英气漂亮的脸庞上兜转着,压低声音用仅两个人能听到的音量问道“歌七,这五公主我可从未见过, 这到底怎么回事, 你可知晓”

    “娘娘别说您,就是奴婢听着也是吓了一跳, 这五公主点名要嫁您,这可怎么办”

    沈初黛心里愁得慌,借着歌七的遮掩, 她往陆时鄞那儿挪了些轻声道“皇上, 这赐婚可不能答应。”

    陆时鄞看穿了她的窘迫, 眼眸中含笑道“既是阿黛相求,我自是没有拒绝的道理。可为何不能答应赐婚,我倒是好奇得紧, 不知阿黛可否解答”

    沈初黛想了几个原因都给否决了,憋了半天这才从唇中挤出个缘由“我二哥他好男色若是我二哥娶了公主,被公主发现了他的秘密, 这可便不是结亲, 便是祸事了。”

    话音刚落, 便听到他低低的笑声传来,她奇怪得看了眼陆时鄞,好男色有这么好笑吗。

    这场上感到震惊得不止沈初黛一人,陆箐然手中杯盏微抖了下,酒液倾倒出来氤氲了一小片裙摆,一旁伺候着的丫鬟忙是上前为她清理裙摆。

    陆箐然却是顾不得此,忙是轻拉了下淮阴侯夫人的衣摆,轻声祈求道“夫人,求您帮帮我。”

    本来她是打算赶在帝后大婚之前重拾公主身份,可长宁郡主却劝她不可,彼时还未到好时候,可她却是等不及了,便迫不得已将其中缘由告知长宁郡主,并请她帮忙保密下来。

    长宁郡主答应帮她想法子,第二日长宁郡主便去查了前去边境随行人员的名单,告诉她这名单中却并未有“沈岱安”的名字,她这才放下心来,一心等着完全的好时候。

    却不曾想好不容易等到恢复了身份,却是又出了如此波折。

    陆箐然将她路上遇见劫匪被沈岱安所救,自己早已倾心于他的事告知了淮阴侯夫人。

    淮阴侯夫人看着陆箐然的模样,依稀有她闺中密友年轻时候的模样,心头不由有些动容。

    她柔声问道“箐然,非他不嫁,你可决定好了”

    陆箐然没有做声,只是咬着唇点了点头。

    淮阴侯夫人有些为难,若是梁谷蕾还未提出这赐婚倒还好,如今提出来倒像要故意破坏和亲一般。

    她又看了眼陆箐然的模样,想到自己那闺中密友错失所爱、不得不进宫的境遇,她狠了狠心站了出来,决不能让陆箐然落得她母亲一般的境遇才是。

    淮阴侯夫人揖手道“太后娘娘,臣妇有一事相求,和亲事宜兹事体大,这赐婚且再等等,还要听听沈公子的意思才是。”

    穆太后虽是也不愿意这与大梁缔结姻亲的事落在了沈家身上,但她更不喜这个暗地里给她使绊子的淮阴侯夫人,给遗落于民间的公主认亲应是私下里进行,哪里是在这般的宴席上该提出的,淮阴侯夫人如此作为不过是怕她暗地里动手脚。

    她瞥了眼淮阴侯夫人,方才不咸不淡地开口“淮阴侯夫人,你这话倒是奇怪。这结亲讲究的不过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从古至今可没有问新人自己的意思。你这般是想阻碍大邺与大梁结亲不成”

    淮阴侯夫人不慌不忙地道“并非是臣妇有意作梗,实在是事出有因。”

    “好一个事出有因,你便说说这因由是什么。”

    淮阴侯夫人将陆箐然入京遇险被沈岱安所救之事说了出来,她温声道“情急之下,箐然公主与沈公子共乘一匹马,许多人都瞧见了,若是沈公子彼时迎娶他人,至箐然公主的清誉于何地”

    她顿了顿又道“故而臣妇认为,沈公子应当迎娶箐然公主才是。”

    方才不过是被酒呛了,现在沈初黛几乎要吐血。

    这都特么什么事啊她好心好意助人为乐,咋还被讹上了

    陆时鄞转过头,语气古怪地道“你兄长还与陆箐然共乘一骑了”

    沈初黛吞吞吐吐地道“好像是吧。”

    但那个纯属意外,陆箐然弟弟受了伤,她着急带他们进城医治,手下全都是满身臭汗的男人,她不与陆箐然共乘,难道让那几个男人来但这个要如何同他们解释。

    “你兄长可真行。”

    陆时鄞特地在“兄长”两个字上加重了些,等着她老实同他交代一切,却见她委屈地扁了扁唇,没再吱声。

    梁谷蕾亭亭玉立站在原地,轻轻瞥了眼坐在位置上的陆箐然,她身穿着碧青色素面贡缎褙子,如云鬓发不过用着几朵珠钗簪着,虽是温柔可人,说到底不过是小家碧玉,全然一副小家子气。

    不过是共乘罢了,竟是非要以此为迫要对方娶她。

    像沈岱安那般的少年将军,又怎么会喜欢上这般的女子。

    梁谷蕾利落地道“淮阴侯夫人,如今这话咱们说的再多也算不得数,还是让沈公子来做抉择才是。”

    这难题便又抛到忠国公的头上去了,方才梁谷蕾向圣上求赐婚时,他便已如坐针毡,如今更是如芒刺背。

    他仿佛又回到了三年前,众媒婆们挤在门口带着采纳礼等着他,向沈初黛求亲为婿的情景。

    当年那事倒是好解决,如今两国公主都想下嫁这可不是一尥蹶子跑了就可以解决的。

    忠国公不由抬头瞪了眼沈初黛,若是这丫头是个男儿身倒好了。

    这丫头惹下来的祸事,全是他这个当爹的在后头解决。

    忠国公在心底沉沉叹了一声,起身道“承蒙两位公主青睐,只是我家小儿是个不成器的,早在两个月前留了一封书信,便不知所踪。如今别说旁人,就连我这个当爹的都找不到他的踪迹。”

    他想出言推辞这两门婚事,谁曾想梁谷蕾倒是坚持地很,抢在他推辞前笑吟吟地道“公爷客气了,这倒是好办,我在京中住下等沈公子回来便是。”

    陆箐然也不甘示弱,轻声坚定道“箐然也愿意等沈公子回来,一道解决。”

    因着这些突如其来的变故,和亲事宜倒是搁置了。

    宴席散后,梁勋与梁谷蕾同乘一辆马车,驶向皇帝给他们安排的宅院。

    马车寂静了许久,还是梁勋先打破了沉默,他板着一张英俊的脸庞“蕾蕾,事到如今,你还不打算老实交代”

    梁谷蕾抱着破罐子破摔的心态,扭过了头大喇喇地道“就是同我在宴席上说的一般,有什么好交代的。”

    梁勋气笑了,他这个妹妹自小被皇后宠坏了,什么任意妄为的事皆敢做。故而结亲车队行驶了几天,在随行人员中瞧见她的脸庞,他并不是很讶异,当即便要派人将她送回去。

    谁知晓她倒是丝毫不惧,反而同他谈起了条件。

    皇后嫡出的两个儿子一母同胞,本是应当相亲相爱,可暗地里却是面和心不和,对于此次议和也抱有截然不同的两种态度。

    二皇子梁威便是主战派,认为大邺不过是一时的胜利,他反对这场议和,然而连上了十几份折子都被退了下来。

    在这般的情况下,梁威很有可能会对结亲车队动手,而大皇子梁永很有可能动完手栽赃到梁威头上。

    可她在此便不同了,她已经回寄了书信禀明母后她就车队里。

    梁谷蕾是大梁最宠爱的公主,更是皇后的掌上明珠,她在车队里,两个哥哥必然没有动手的勇气。

    而她不过是听说大邺京城繁华至极,想要跟去看看,待看完后便跟着结亲车队乖乖回去。可若是他不带上她,她有千百种方法毁了这次结亲。

    梁勋百般为难之下,只好答应了她的要求。

    一路上都十分顺利,他才放松了警惕将她一道带上宴席,谁曾想她竟这时翻脸。

    他就不该信这只小狐狸的话,他恨

    梁勋开口问道“我听说了,沈岱安曾经是大邺边城少年将军,你自小在深宫中长大,又是怎么认得他的”

    听到他提及这个名字,梁谷蕾英气漂亮的脸上露出几分柔意来,她渐渐陷入回忆。

    那是三年前,大哥梁永被指派去边境历练,她便偷偷混在了随行人马中一道前去。

    她自小对琴棋书画毫无兴趣,唯独钟爱舞刀弄剑,一心想当个巾帼女英雄。可父皇母后纵使宠爱她,对她这个请求却是始终不松口。

    她嫉恨大哥可以上战场,自认自己也不差,便买通官员顶替其中一人混进军营中。

    梁谷蕾虽然自小习武,可哪里真正被教授过行军打仗的事宜,她被分在了冲锋陷阵的步兵里,说是冲锋陷阵不过是挡剑的炮灰罢了,她不知晓实情,为自己终于能上战场作战而高兴不已。

    那场战役残酷异常,她前后左右都是人,视野所及之处全部都是密密麻麻的人,几乎是被挤着上前,亲眼见着人像是割麦子一般一排一排地倒下。

    那场战役大哥输得极惨,她侥幸留了一条命,却是被抓去当了俘虏,连带着还有同是步兵的数十人。

    梁谷蕾的衣衫破败露出了里头的白皙娇嫩肌肤,被眼尖的大邺士兵瞧见,捉了出来认出她的女儿身份,她凄厉的叫声被掩盖在士兵们的哄笑声下,那个最先发现她的士兵当众解开了裤子,就在她挣扎着起身想在受侮辱前自尽时,她亲眼看见那个士兵的头颅被割了下来,滚落在她的面前。

    “不烧杀掳掠、不调戏妇女、不虐待俘虏。犯此三不规定者,杀无赦。这话你们听到狗肚子里去了围观未劝阻者都给老子滚去领三十军棍去”

    那少年从口中冷冷吐出这几句话,高举着的刀锋鲜血淋漓,脸颊上满是灰尘,瞧不清是什么模样,唯有一双眸子清亮无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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