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怜这钟商人, 都没跟家人好好吃上一顿饭,就被迫急匆匆踏上了前往西南的路程。
揣着怀里那厚厚的一封信,比自己这好几车货物还重要, 隔三差五就瞧一次,生怕给弄丢了,到时候对不住陆大人。
且不说这陆言之在他老家之时救了成千上万之人, 就是他到了这边关后,也有不少人承了他的救命之恩。
所以哪怕他只不过是个小小的百夫长,但是再许多老百姓眼里, 声望却是不低, 毕竟大家都欠了他一条性命, 对他极为尊重。
就是自家那两个闺女,起先听家里那口子说,也是嚷着嫁人就要嫁陆言之。所以他真敢怠慢陆言之一分, 将自己这信笺给丢了, 回头家里人还不得要自己的半条命
好在庆阳城离边关其实不过一个多月的路程, 他到的时候,已经快要过年了。
可是这再耽搁几天回去, 也要一个多月啊, 也不知能否赶上过年。抬头朝着不远处的归来酒楼看去, 只见里头仍旧是客满为患。
不但如此,还带动了旁侧几家铺子的生意, 就那茶水铺占的便宜最大的。
不少在归来没排上位置的人, 这会儿都在茶水铺子里点个干果儿一壶茶, 听着快嘴先生那嘴里不着边的龙门阵,十分恰意,尤其是这西北的冬日里,十天半月不见太阳,上空总是阴沉沉的,好似那天上的云雾都要掉下来了一般。
所以能寻得个板凳坐着,自然是好的。
“咱也要等么”他身后的长随将手往袖笼里伸了伸,打了个摆子,“这西南咋这么冷。”按理他们边关也冷,还下一尺来深的大雪,这西南连雪花片子都没曾见过,怎还如此冷
“等什么,咱们可是来找陆夫人的。”得意的拍了拍胸前那厚厚的信笺,这东西可有着大用处呢然后大摇大摆的就上了台阶。
今儿海棠在厨房里,这前面人多怕招待不过来,魏鸽子就出来跑堂,瞧见这钟老板,赶紧上前打拱行礼,“这位爷,您可是要吃饭”若是吃饭,得等一阵儿。
钟老板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线,“我今儿不吃饭,找你们陆夫人,我这有你们老爷的信。”
魏鸽子有些没反应过来,只是听了前面那句话,下意识的就开口,“那不巧了,还劳驾您移步这边等,这会儿没空位”这话说着说着,脑子在短暂的发懵后,猛地反应过来,“这位爷,您刚才说什么”
魏鸽子有些怀疑是不是最近太忙,耳朵出了问题他方才好像听见这位爷说有老爷的消息可是这么久以来,从来没有打听到过有半点关于老爷的消息。
这人怎上来就说还有信,莫不是哄人的吧
但钟老板已经将信从怀里掏出来,“鄙人姓钟,是边关燕州城来的,前些时日来你们酒楼吃饭,听说了你们老爷的故事,回边关后,正巧遇着你们老爷。”
魏鸽子这会儿是真的懵了,不少熟客知道海棠这酒楼为何叫归来,也知道她一直没放弃找陆言之的事情,这会儿听到钟老板的话,一个个都凑过来,“此话可当真别是哄人的,到时候叫陆夫人空欢喜一场。”
“是啊,小的如何相信爷您的话。”魏鸽子也觉得,不确定还是不要去打扰夫人,免得惹了她伤心难过。
钟老板还没开口解释,他那长随却着急起来,“哎,你们怎么不相信人呢我们老爷才回家里没歇上两晚,就被赶回来送信,这都快要过年了,谁会瞎折腾”
这话倒是有几分道理。
魏鸽子也怕真有老爷的消息就此错过,只得道“那爷您这边请,我立即去找夫人过来。”
说着,朝着鱼秀才打了声招呼,就赶紧朝着后厨去。
不一会儿,海棠就匆匆忙忙来了,一眼见着被众人围在中间的钟老爷,上前见礼,“听说,这位客人有我夫君的信”
钟老板是见过海棠的,不过上次看到的时候,她还有些黑有些廋,颇有些营养不良的样子,但是现在的她肤白美貌,姿色容颜竟比从前要出彩了几分。
如此也难怪,多少边关正经人家上门提亲,陆言之都不愿意。
他连忙将手中那厚厚的信件拿出来,“这呢。”
海棠朝他颔首道谢,示意魏鸽子帮自己招待,自己拿了信便转到了后堂。
拿到信的那时候,看到上面的吾妻海棠亲启之时,海棠就认出来了,是陆言之的字迹,心莫名就跳得很快。
但到底经过了那么多风风雨雨,这点沉着冷静是有的,所以一脸淡定的拿着信进来。
只是进了后堂,就立即急匆匆的喊了荷花,“去将大姑娘二姑娘叫过来,我在暖阁等她们俩。”
荷花不明所以,只觉得海棠的情绪有些不正常,但也不敢多问,赶紧去找小姐们。
反正不管夫人有多生气,见了小姐们都能平息下来。
海棠进了暖阁,终于忍不住打开信件,认真的读着一字一句。
信这样厚,正是因为他将分开后发生的所有事情都一件一件清楚的写下来。
陆婠绾和陆嫣嫣进来的时候,她都没发现,直至读完了信,那心总算放了下来,抬头瞧见姐妹俩乖巧的坐在对面的软椅上,抬手示意她们过来,笑道“你们爹爹还活着,娘收到他写来的信了,只是现在们爹爹赶不过来,所以等过了年,娘带你们去找爹爹好不好”
虽然陆言之现在边关也危险,但终归还活着。对于两个孩子,她也算是有了一种交代。
两张一抹一眼的小脸上,笑容慢慢从嘴角溶开,“娘说的是真的么”
“是真的,瞧这。”海棠将信递给两个孩子。
孩子们虽然不认识字,但是陆言之的字迹,却是认得的。
果然,俩闺女瞧了,十分欢喜,将那信贴在心口前,似珍宝一般,又很不得立即出去告诉每一个人,她们的爹爹还活着呢。
两个孩子跟爹爹亲,海棠倒没有半点嫉妒,毕竟当初自己这原身怎么对孩子,她心里有数呢。两个孩子几乎是陆言之一把屎尿给养大的。
试想那平凡人家养一个孩子都艰难,他一个人却要养两个奶娃娃,那时候也不过是十几岁,放在自己那个时代,不过也是个孩子罢了。
所以有时候,海棠想着想着,竟然会心疼陆言之。
后堂暖阁里,海棠与两个孩子细说陆言之信上之事,前头那钟老板却叫不少人围住,问起陆言之的事迹。
他到底是道听途说,不免添了许多英雄色彩,说起那陆言之如何在边关智救边关百姓之事,也有所夸大。
连隔壁茶铺子里听书的客人都涌了过来。
一时间,陆言之竟成了那传奇人物,更是用实践给众人证明了什么叫好人有好报,大难不死又必有后福。
傅大人听闻此事后,也特意来了酒楼一趟,再确定陆言之真的入了军,还是有些遗憾,“他之才是我等有目共睹的,待在那军中岂不是白白浪费了”依他所见,朝中能用之人正是青黄不接之时,陆言之这等人才就该参加明年的秋闱。
更何况以陆言之的品质,他相信以后定然会是个一心为民的好官。
其实海棠内心也希望陆言之参加科举,他一个文人待在军队里,危险系数太高了。可这事儿也不是谁三言两语就能决定的,所以只能叹气。
傅大人却是不愿意这样放弃,回了衙门,提笔洋洋洒洒的就写了一篇关于陆言之的事迹,然后让人递往京城去。
酒楼中,因陆言之还活着,海棠心里头高兴,给今儿的客人都各送了两盘菜。
于家中所有的人,也给了不少赏钱。
连带大家也跟着高兴了一回。
恰好这快要过年了,陆言之不能同她们母女三人团聚,所以趁着钟老板还未回去,连忙准备了不少肉干和肉酱,还有衣裳若干,整整的一大箱,托付钟老板回去的时候帮忙捎带。
钟老板原本这计划着今年是回不成了。
可是他回燕州城不到两天就被催着来庆阳,这才到庆阳也不到两头,陆夫人又给自己送东西来。
她虽然没有催促,可是那眼神如此明显,自己哪里还能不明白昨儿又得了她不少好处,今儿还送了自己美味的肉酱,哪里好意思开口拒绝只能应下,当晚将此处的生意交托下去,隔日一早就乘船离开。
其实海棠也不想麻烦钟老板,可是这驿站只传递朝廷的消息,便是那些一品大员的家书都不得经往,更何况陆言之就是一个小小的百夫长呢
因此只能麻烦钟老板。
想到这马上过年了,学府里明天要放假,海棠原本是打算让魏蚕子去帮忙接小舟的,可是陆嫣嫣和陆婠绾都想出去玩,海棠索性带着姐妹俩一起去。
此刻的庆阳城里已十分热闹,不少商家都挂上了灯笼,街上熙熙攘攘。
两个孩子极少有机会出门,看着外面到底觉得新奇,调皮地不断掀起车帘,还试图把脑袋给伸出去,一阵又一阵的寒风从缝隙里钻进来,冷得海棠很不得揣着四五个小手炉。
偏两个小的似不怕冷一般,小手炉给扔到一边,海棠塞几次都给她扔了回来,气得她是忍不住揪住陆嫣嫣的后衣领,给她妄想伸出来的脑袋拎了回来,“不准再掀车帘了,你妹妹身子才好,再这样下去,小心给冻着。”
陆婠绾当初连小命都差点没了,现在虽然是养好了,但是身体终究是落下了病根,经不得一点风雨。
大病虽不敢问候,但那小病隔三差五的来一次,如今两人站在一处,她都比陆嫣嫣矮了一小截。倘若不是那张脸与她姐姐过份相似,大家也不敢相信这俩是双生女。
果然,莫说是陆嫣嫣,就连陆婠绾也收回了小手,将自己的手炉捡起来,“娘,我错了,不要责怪姐姐。”心里有些埋怨自己,觉得自己连累了姐姐,要是自己身体好,那娘就不会因为担心自己,姐姐也能常常出门去玩耍,不用顾忌自己。
海棠哪里知道她想了那么多,只将她二人搂入怀中,“这庆阳比咱们老家高许多,冬天自然也比咱老家冷些,娘也是担心你们,若是冻坏了,自己受罪不说,到时候娘也不敢随意带着你们出门了。”
姐妹俩听说出门,自然想到了娘说年后带她们去见爹爹一事,一时都期待不已,齐齐道“娘放心,我们听话。”
“这才是娘的乖孩子。”往姐妹俩额头上各亲了一口,两娃儿搂在怀里,哪里还用得着什么手炉便挂到车壁上,一面叮嘱着,“今儿放假,学府门口的人必定不少,一会儿到了你们在车上等娘就是。”
这正说着,忽然马车一个急刹,慌乱之中,海棠收紧了胳膊,把两个孩子都护在胸前,自己则狠狠的撞在车壁上。
好在海棠因担心两个孩子在马车里玩闹磕着碰着,车壁上都挂了一层绒。
可即便如此,她还是发出一声吃痛,把两孩子吓得赶紧挣扎要检查,“娘,您怎么了磕着哪里了”
“我没事。”海棠揉了揉手臂,头也撞了一下。这时候魏蚕子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夫人,前头出事了。”
他口气急促,海棠不免有些担忧,让两个孩子坐好,自个儿掀起车帘探出身子。
他们正到了一处拐角,而这另外一边,但见三辆马车不知怎就撞在了一处,也是乱糟糟一片。
也亏得是魏蚕子反应快,不然他们这马估摸现在也撞上去了。
不知道是哪家的车夫这会儿躺在地上,身下已经寖出红色的鲜血,周边的人发现也喊叫起来,场面一时混乱不已,但是因惧怕那三匹凑在一处的马匹,旁观的人也不敢挤上来帮忙,就这样站在外围。
而这一堵,海棠后面也来了看热闹的人,把路给堵住,她也只得下了马车,再次叮嘱两个小的,“外面冷,好生待在车里不许出来,娘去瞧瞧有什么能帮忙的。”留俩孩子在这里又不当心,索性朝魏蚕子道“你看着她俩,这会儿人多。”逐伸手进去拿了自己的手炉出来递给他捂着。
魏蚕子原本也想下去看看,能不能帮忙,但是又想起来酒楼的人说隔壁宏阳城里前阵子丢了不少孩子,所以连忙缩回身子,“那夫人小心些。”
海棠下了马走过前面已经围了不少人,哭声喊声一片,她挤过去一看,但见一瘦弱小姑娘满脸梨花带雨,“呜呜,救救我娘,谁救救我娘跟我弟弟。”
海棠还没问怎么回事,早围在这里的人就开口与别人说起,“作孽了,这家马车里坐着个孕妇,车夫还给对面的撞下来,瞧瞧那么多血,怕是活不成了。”
海棠一听,这还得了,赶紧开口,“大家先帮忙把人扶起来,谁有空帮忙请大夫过来。”
可是她的声音却没人理会,反而有大娘站出来劝她,“我说这位小嫂子,这大过年的,莫要往自己身上揽事,不然能不能过个安稳脸都不好说。”
旁边立即有人附和“可不是嘛,这人好着倒没事,可你没听这小丫头哭么她娘要临盆了,刚才这几辆马车撞起来的时候,弄出好大的响动呢,如今她那头没声音,只怕多半不行了。”大家无亲无故的,何必赶这趟浑水。
求救的小姑娘自然也听到这些话了,加上自己喊了这么久,没人帮忙,心生绝望,哭得越发伤心难过。但一想到马车里娘身下全是血,好害怕娘死了,到时候奶奶肯定要让爹娶后娘。
奶奶嫌弃自己是女娃,爹又不喜欢自己,只有娘疼自己,若是娘没了,自己肯定也活不成的。
她泪眼朦朦的扫视了众人一眼,最后朝海棠扑过去,“求求您救救我娘吧,她要死了,我娘要死了呜呜。”
莫说是这临盆产妇遇到车祸,就是正常的要生娃,自己也是束手无策啊。
毕竟过来的时候,俩孩子都这么大了,她也没经历过,不知道该怎么办。又见着小姑娘面黄肌瘦,身上的衣裳明显不合身,就像是偷大人衣裳穿的孩子一般。脑子里不由得想起宏阳城丢孩子一事,忍不住朝那马车看过去,“里面真的是你娘”
小姑娘不知海棠这时候问这些没用的作甚,但有求于她,还是点着头,“是我娘,我娘怀了弟弟,我娘她呜呜好是弟弟没了,奶奶和爹肯定生气,呜呜”
“哎,遭了,那辆马车上怎么一个人没了,别是跑了吧”忽然有人喊了一声。
这三辆马车相撞,最破最小的这辆马车遭了秧,其他两辆倒没什么事情,可是却迟迟不见人下来。
却不想,其中一辆马车的主人居然跑了。
于是大家便把目光放到另外一辆马车之上。
那马车华贵不已,而且比寻常的马车还要大许多,瞧着里头就不是普通人。
果然,就在大家的注视和指指点点中,车帘被掀起,但出来的却是个婢女模样的姑娘,生得也有几分容貌,却是一脸傲然,有些目中无人的样子。尤其是看到在海棠面前哭哭啼啼的小姑娘和她身后破旧的小马车“哼,既然要临盆了,还出来浪甚生怕别人撞不到你么”
“你这丫头嘴巴也忒恶毒了,怎如此刻薄谁规定孕妇就不能出门了”人群中自有人不满,立即与她争执起来。
海棠瞧着,打嘴炮不要成本,可这去碰了孕妇,恐怕就是说不清楚了,所以等他们一起帮忙不大可能。
又听到小姑娘后面的话,便猜想到她这样瘦,多半是家里重男轻女,毕竟这种事情在这个世界太稀松平常了。先看了一眼地上的车夫,见他还清醒着,只是不能说话,但也不敢去动他,谁知道他有没有被伤着肋骨,若是这一动反而戳中了内脏,那就真没命了,只道“你别动,一会儿大夫就来了。”
然后又去往马车,才靠近就闻到了那股腥味,与正常的血腥味不一样,只怕是羊水已经破了。
果不其然,她掀起车帘,就见一脸色刷白的妇人侧躺在马车里,已经昏死过去了。
小姑娘跟着她追过来瞧见这幅场景,吓得又哭起来,“娘,娘娘您醒醒啊。”
海棠一把拉住她,从荷包里拿了银子出来塞给她,“左转往前走,你能瞧见一处医馆,先去请大夫来。”
小姑娘微微一愣,下一瞬反应过来,拿着银子就冲出人群。
“大家别吵了,谁家离得近,先烧些热水过来,救人要紧。”海棠喊了一声,自己也不知道如何是好,只是想着这大冷天的,有些热水总是好的。
可却没人理会,反而是对面那华贵马车上的丫鬟明显吵架更胜一筹,此刻正是得意洋洋的样子,见海棠站在那里喊,不由得冷笑起来“这种人我反正是见多了,只怕是琢磨着要过年了,出门拿自己的身子做赌,赚几分过年钱。”
言下之意,是这妇人来碰瓷了。
可这碰瓷也要分度的,最起码人家碰瓷的人不会把自己弄得半条命都没了。
所以海棠没理会她。
不想着反而惹怒了那丫鬟,顿时气得白了脸,“好心没好报,到时候可别怪我没提醒你,哼”随即转身进了马车。
很快就有巡逻的衙役过来,不必海棠上前,便有人七嘴八舌的解释到底怎么回事。
海棠又见那小姑娘果然领着大夫来,能不能救就看各人造化了,至于自己留下来也帮不了什么忙,毕竟自己又不会医术,所以便退出人群。
魏蚕子也听说了前头的事情,本有些担心海棠,这会儿见她来,赶紧迎过去,“夫人没事吧”
“没事,衙门来了人,看看咱们能不能调头走另外一条路。”可不能叫小舟久等了,他那性子多半不可能在里面等,这大冷天的,到底还是个孩子呢。
魏蚕子应着,扶着她上了马车,自个儿也跳上马车,张罗着调头离开。
陆嫣嫣和陆婠绾赶紧围过来,一人拉过她一只手给捂着,“娘,刚撞着您哪里了疼不疼我们给您吹吹。”
海棠反手将两孩子搂在怀里,“娘没事,咱们现在就去接舟哥哥。”
外面的事儿海棠也没跟孩子们说,直至到了学府门口,但见曲逐舟已经带着行李在门口等着他们了。见了魏蚕子焦急的跑过来,“我听说有马车相撞,又迟迟不见你来。”可把他给急死了。
“是遇着了,不过没事。”魏蚕子没提海棠撞在车壁上的事情,生怕他担心,跳下来要去帮他拿行李。
曲逐舟将他拦住,“你先歇着,我自己来。”说着,转身提起箱笼就往马车后面去,捆绑好了才上马车。
不想掀开帘子两个小娃娃就朝他扑过来“舟哥哥。”
曲逐舟又惊又喜,埋怨的看了海棠一眼,“您不是没空么”而且还把小丫头们都给带了一起来。从怀中摸出两个小盒子,一人塞一个,“夫人厨艺超凡,把你们的嘴巴都养叼了,我买什么零食你们都瞧不上,这次这个可喜欢”
姐妹俩满脸欢喜的打开,竟然是发带,都是她们喜欢的颜色,打成了好看的花儿呈放在盒子里,瞧着极为漂亮。
“谢谢舟哥哥,我好喜欢。”姐妹俩几乎是异口同声开口道谢。
“我每月给你不过那么点钱,你自个儿花就是,她俩又不缺。”海棠嘴上虽是责备,但心里其实是高兴的。只是也想着以后多给他些月钱才好,免得再外捉襟见肘。
姐妹俩一听海棠说曲逐舟的银子不多,还给她们买了礼物,不免是心里有些愧疚,说不定这是哥哥省吃俭用攒下来的,于是陆婠绾靠过去挽着他的手臂道“舟哥哥,以后我的零花钱分你一半。”
“我的也给舟哥哥。”陆嫣嫣也附和,毕竟舟哥哥每次回家,都会给她们俩带礼物呢。
“我不用,我自己能赚钱。”曲逐舟一脸自豪的说着。
海棠一听,有些担心,“你好生读书就是,赚什么银子,以后我每月多给你一些便是。”
“不是,夫人误会了,我给同窗写作业赚来的啊。”见海棠误会了,曲逐舟连忙解释。
海棠顿时傻了眼,感情这代写作业的事情,不是后世才滋生的职业么
现在街上畅通无阻,只觉没说几句话就到了,几人从马车上下来,海棠率先带着孩子们进去,却听见有人在争吵,与姜厨子争吵的那声音,更是觉得有些耳熟。
待瞧见人,海棠不由得皱起眉头来。
竟然是街上撞车时,那华贵车辆上下来吵架的丫鬟。
“我看这归来酒楼也不过是沽名钓誉罢了 ,我家郡主愿意屈尊降贵来此,是你们的福气,竟如此不知好歹,还不赶紧给我家郡主腾出雅间。”她正颐指气使的朝着姜厨子道。
若是在京城那种一根棍子落下也能打到几个侯爷郡主的权贵之地,一个郡主算得了什么但这是在地势相对偏远些的庆阳城,所以当着丫鬟说出郡主二字时,惊得不少人都赶紧起身来。
这许多人一辈子见过最大的官,只怕就止于本地的父母官了,如今来了个郡主,可得赶紧多看两眼,以后出去也有吹牛的资本啊。
这婢女本来以为搬出郡主的身份,肯定会把这些贱民吓得赶紧退出去,再不济也会将最好的雅间腾出来给她们。
可是没想到这些人不但没有行礼没有离开,反而朝她们围了上来,竟然还开始品头论足。
李心媛也没料想到这些刁民竟然如此大胆,她自小万千宠爱集一身,何曾受过如此侮辱当下气得脸都白了,下意识的摸上腰间的长鞭。
话说海棠其实听到郡主二字,就忍不住下意识的往京城里那个小郡主想去,但是眼前这人分明跟自己一般年纪,而且身材有颇有些魁梧,应该不是那个心媛郡主。
今儿又见识过她的嚣张跋扈,撞了人不但不承担错误,反而纵容婢女羞辱旁人,可见本性也不会好到哪里去了,而且好像有些蠢,她正要上前去,忽然被人拉了一把,便退了出去。
待自己回来,正好见着她摸上了腰间的鞭子,生怕她真动手,伤了无辜人就不好,于是赶紧道“怎么回事”
大伙儿听到她的声音,赶紧让开一条道,姜厨子和鱼秀才连忙迎上去,一脸为难,“夫人,这”
海棠朝他们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安心,便走到那郡主跟前,“不好意思,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倘若没有提前订位置,那么请客官外面去等着。”
婢女也认出了她,万万没想到这生得跟妖精一般的女人,居然就是归来酒楼里那个女厨子。
她记忆里,这厨子不都是腰大膀圆的么
眼前这女人,怕是勺子也拿不起来吧
而被她开口赶出去的李心媛此刻面色十分难看,“放肆,你竟然敢赶本郡主知不知道本郡主是谁”
“来者皆是客,郡主是谁我不需要知道,只不过凡踏入这酒楼中的,便都是我的客人,大家没有什么区别,我只讲先来后到。”海棠其实有些担心她忽然抽出鞭子的,所以下意识退了一步。
这话按理是没错的,可是李心媛听了,却觉得十分刺耳,“刁妇,你居然将本郡主跟这些贱民相提并论”尤其是自己看到她的脸那一瞬间,就十分不喜,甚至是厌恶。嗖的一下抽出长鞭。
可有句话说的好,小隐隐于野,大隐隐于市,这归来酒楼声名远播,有不少人途经附近都特意绕道过来,其中不乏在外游历的王公贵族,赶巧今天这酒楼就有那么一位。
听她口称众人为贱民,心中不由得有些发怒,所以此刻她动手,那位脸色就极为难看地上前拦住“怎么,是个郡主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倘若在下没记错的话,咱们这庆阳城的父母官,可是并肩侯的世子,而且京城中这般年纪的郡主,只有北安王府的李心媛,她不过是从五品罢了,论品阶她如何都比不过傅大人,可在下听闻傅大人也时常来此吃饭,莫不是在郡主的眼中,傅大人这位朝廷命官也是贱民,你既为郡主,因知道辱骂朝廷命官罪为几等。而且在下不才,想问郡主一句,莫不是在郡主眼中,庶民都是贱民”
有人起了头,胆大的人也不少,便附和起来“我们若是贱民,那郡主每日的吃穿用度都离不开我等这些贱民的手,试问被一个贱民养活的郡主,又有什么理由来辱骂我等”按理,她不是连贱民都不如了么
“就是。”
海棠脑子里这会儿嗡嗡的,早没有了刚才自己进来时候被曲逐舟拉出去时候震惊。
脑子里只有李心媛三个字。
小舟告诉她,这个郡主性格愚笨,最容易被激怒,而这酒楼中有一个人绝对不会坐视不管,而且也有能力管。
于是面对这个自己这辈子见过的一个皇亲国戚,海棠才如此大胆的怼她。
一如小舟说的那样,这位郡主很容易就被激怒,一言不合就想动鞭子。
但那位中年男人为何说她是北安王府的李心媛
这李心媛应该没有这么大的年纪吧不是一口一个小郡主么不应该是娇滴滴的小萝莉么可眼前这女人,人高马大,如此健壮,也没有温柔贤惠,反而是冲动易怒,甚至是脑子有些不够用。
再有,自己算着她现在应该最多也就十五六岁啊。
所以之前还盘算,让陆言之早些参加科举,就算中了状元,也能避开李心媛。
可是现在,现实告诉她,无论如何,躲不开了。
这冥冥之中,总会遇到,就如同现在,她来了而且还在自己的酒楼里闹事。
海棠深深吸了一口气,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毕竟现在大庭广众之下,自己总不能嚎嚎问老天爷这是开什么玩笑。
只发现李心媛已经被众人气势压倒,正愤愤离开,此刻路过自己面前,却又忽然停驻片刻,她那看过来的眼神,实在是有些骇人,让海棠忍不住心惊肉跳起来。
而她这一走,那位小舟暗指会站出来多管闲事的中年人,就被众人拥戴着,大家都纷纷邀请他与自己同桌。
海棠早些时候就发现小舟不像是寻常福贵人家的孩子,但是从未去问过,毕竟从前的事情对于他们每一个人来说,都仿若前尘旧梦。人又是活在当下,而非过去,所以管从前作甚。
如今看来,小舟多半曾经在京城待过,不然怎么能认出来
正想问小舟,却发现这孩子早已经领着闺女们回后院去了。她只得将此事压下,上前去朝这中年男人道谢,“今日多谢这位客官。”一面与他行了个大礼。
这中年男人一身寻常道袍,看着颇有些仙风道骨的样子,见她行礼道谢,也并未起身,而是举起手中的酒盅朝她回敬了一下,“归来当得起这一绝,在下也去过不少地方,但是发现所到之处吃过的美食,竟不如归来一楼。”
“客官客气了。”她到底是从后世来的,此处的菜色单一,当然不能跟后世比,所以自己这也算是占了大便宜,因此也不敢托大。
那中年男人又道“听说楼里的厨子师从夫人,如此说来,那么夫人的手艺想来更精湛。”
他话音才落,就有熟客凑上来,“什么不差啊,要我说夫人这手艺,这世间怕是再也没有人能比得过了。”
“哦既然如此,不知在下可有机会尝一尝夫人的手艺”中年男人觉得可能是有些夸大了,不过也不得不承认这归来的酒菜的确都不差,便是京里那些大酒楼,也不见得能吃到这般美味。
“客官不嫌弃才好。”说着,海棠福身行礼退了下去,然后便换了衣裳进厨房。
中年男人原本觉得大家有些把陆夫人的厨艺夸大了,刚才也就是随口一句,哪里晓得这会儿不少客人都挤到他这一桌来,“这位大哥,不介意再多一位吧”心说运气真差,昨天没赶上,今儿又没运气。
还有人直接带着凳子过来,“瞧,我自个儿带了凳子。”
后来的,就拿着筷子站在边上,“我站着没事儿。”
中年男人见此,不由得也充满了期待,“有些意思。”
其实大家的嘴巴都给海棠养叼了,可是后来她很少去厨房了,所以这些客人们听说她要下厨,自是要过来解一解馋。
于是不多会儿,中年男人这桌便被挤得里三层外三层,当魏鸽子来上菜时,有些哭笑不得,“劳驾,各位都让一让,方才夫人说了,今日让无关紧要的人打扰了各位的雅兴,实在对不住,所以现在每一桌桌,夫人都会亲手做一道家常菜,以此做补偿,大家莫要嫌弃。”
话音一落,原本人挤人的中年男人这桌,忽然恢复了刚才的宽敞,众人纷纷回到了自己的坐位上,满是欢喜,只道不嫌弃不嫌弃。
魏鸽子上了菜,中年男人就拿起筷子,迫不及待的尝一尝这个叫满楼客人都馋得不行的陆夫人厨艺。
归来虽是酒楼,但是那些大菜一来浪费时间,二来也繁复,所以海棠其实也就做些简单的家常菜。
中年男人这里,她便炒了鱼香肉丝跟麻婆豆腐。
“我们夫人瞧过客官里点的菜,推测你只怕近来胃口不大好,所以特意给您做了这两道菜,您快尝一尝,小的这去抬汤过来。”魏鸽子一面偷偷打量着他,一面说着。
中年男人的确最近胃口不好,有时候甚至一整天都不大想吃饭,可是这鱼香肉丝入了口,他立刻就有一种想要配上一碗白米饭的冲动,再得了魏鸽子的话后,也忍不住赞叹一句“夫人有心了,这菜也甚好。”筷子则赶紧去尝一尝这豆腐,莫不是也能开胃可是瞧着没有山楂,如何开胃
可是当那麻辣鲜香将味蕾攻城略地后,他直觉得喉咙生津,很不得再吃一大口。
身旁的随从见了,心中大喜,赶紧与盛上一碗米饭,“主子。”回头跟魏鸽子又夸了海棠几句。
这种场景魏鸽子是见多了的,早就习以为常了,但仍旧止不住满脸的笑容,“客气了,这位兄弟。”然后乐呵呵地去厨房。
这一忙,海棠也就忙了一天,等她精疲力尽的回了后院,见姐妹俩跟喵喵都在暖阁里。
“这是怎么了”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小舟从外头进来,“还不是素素,一点风吹草动弄得跟强盗进城一样,生怕前头的人冲到后院来欺负人,非得要喵喵寸步不离的跟着嫣嫣和婠婠,她也太过小心了。”
话说自从生意上了正轨后,海棠就去城外偷偷将喵喵给带了回来,然后在后院里养着。
一来是喵喵不愿意离开她们去深山里,总在城外的树林里,她担心遇到那些老道的猎人有危险。
二来,家里除了妇孺残弱,如果真遇到有人挑事,或者是小偷小盗,喵喵也能把人吓唬回去。
所以就将喵喵带回来了。
她偷偷摸摸的去,总觉得圈养老虎是犯法的,毕竟这是国家一级保护动物。
可是到了家里才恍然想起,这特么不是自己那个时代,大户人家养宠物的多了去,就是自己这路子有些野,养的是老虎罢了。
先前荷花等人被吓得不轻,不过后来见着喵喵其实跟大猫没什么区别,渐渐放松了警惕,紧接着就熟络起来。
不过要说跟喵喵最亲近的,除了海棠这一家子,也就是姜厨子了。
毕竟每日他从厨房里回来,都会给喵喵带不少好吃的。
几乎是小舟才说完,厚重的门帘又被挑开,是韩素素进来了。
显然是听到了小舟的话,先瞪了他一眼,才走到海棠身旁,然后压低声音在她耳边低声说道“我今天去集市,见着二表哥了。”
她口中的二表哥,正是陆言之大伯家的次子陆元安。
当初可不就是他跟陆元化抢走了马车么
不然周掌管夫妻也不会海棠对他们一家本来就没好印象,如今听说这种卑鄙小人还活着,一股怒意便从心口腾腾升起来。但顾及到孩子们在,便硬生生的压了下去,等过了好会儿找借口出去,才仔细问起韩素素,“他可瞧见你了”,,大家记得收藏网址或牢记网址,网址 免费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和书友聊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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