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宋子千明显没将他父亲的话听进去,仍旧坚定地认为, “不, 一定是弄错了,爹, 你看去礼部打听打听,一定是错了。”
镇安伯见他平时还算稳重, 正好老大又不成器, 连一考都没过, 他这才将重心转移到宋子千身上,但见他现在一副疯癫模样,又怕他在口出祸言,于是冷下脸来,“休得再胡言,自己少时不努力,此刻怨恨不公不平,又有何用我还以为你去边关一阵,多少能将你这拙劣的性子改了一二,有些长进, 没想到依旧如故, 你太让我失望了。”
镇安伯这话说到后面, 是真的失望。
原本长子好好的, 自小勤奋好学, 颇有才名。可是谁知道自从去年不知道怎就像是鬼迷心窍一般, 非得要娶一个低贱的丫鬟。
那丫鬟若是清白的也就罢了, 可此前是别人送上府的美人。
因夫人不喜,这才给降为了丫鬟,谁知道这兜兜转转的,居然跑到长子跟前,将其迷得团团转。
他越想越是气,简直流年不利。
狠狠的瞪了次子一眼,失望的叹了口气,然后转身离开。
宋子千清楚地看到父亲眼里对自己的失望。
也是镇安伯这眼神,让他慢慢冷静下来。他辛辛苦苦的谋划这么多,为的是什么不就是世子之位不就是要让父亲知道,自己并不比大哥差么
也怪自己刚才太过于气愤,这才失了分寸。
当下吐了口浊气,但心里头对于这榜上的排名,仍旧是不服气。
他不能就这样放弃了,他还须得好好谋划谋划。
很快,这脑子一转,便想到了二皇子。
早些二皇子舍下的人举办诗会,陆言之并没有去。
“不知好歹的东西。”他冷笑一声,心里顿时有了主意。
又说那安镜自己投入左相府,他那小厮不明所以,只觉得是自家少爷被捉走了。
自己又挤不过去,只能隔空大喊一声“少爷,您别怕,我这就回府通知老爷来救您。”也顾不得找那丢掉的另外一只鞋子,光着脚就朝安府赶回去。
可谓是狼狈不堪。
府上这会儿已知晓安镜不在陆府,也正担心安镜是不是管不着腿,跑去看榜了,担心他被捉走。
就见着这披头散发,光着脚跑回来的小厮。
就他这光景,哪里还用问,自家少爷肯定是被捉走了。
因此管事的废话也不多说,直接问“被谁家捉走了”
小厮气虚喘喘的,大张着嘴巴,吐着浊气,好一会儿那口里才艰难地蹦出几个字,“好像,好像是左相府。”
“什么好像到底确定不确定”管事的着急,这第一时间是得赶紧将人找回来,不然少爷那样天真无邪,若是糊里糊涂地被人哄骗,应了婚事可如何是好
小厮本来也记得不大清楚,如今叫管事一吼,也拿不定主意了,毕竟那会儿追少爷的人多了去,于是也吞吞吐吐的,“我,我也不确定。”
管事见他这是一棍子打不出一个响屁,也懒得与他在浪费时间了,先打发人去禀了老爷,然后召集人马,等着老爷吩咐。
因为今儿放榜,安大人特意告假一天,谁料想会是这样一个结果
眼下得了管事的话,因小厮不确定到底是不是左相府,便急道“管他是不是,你先带人去,倘若不在左相府,你赶紧去找,不管如何,天黑之前务必将人给我找回来。”
管事得了话,不敢多耽搁,领了人风风火火的就往左相府赶去。
安大人回头见安夫人哭哭啼啼的,心里只觉得烦躁不已,不免朝她埋怨起来“哭哭哭,哭什么现在晓得怕了早些时候让你将倩儿送回去,你如何都不愿意,不是她病就是你病,现在好了,你儿子为了名声,宁愿不在家里呆着。”
安夫人也后悔不已,她只是想着亲侄女就跟女儿一般,肯定比那外来的媳妇要贴心,更何况这表兄表妹的,自小青梅竹马,在合适不过了。
但眼下听到丈夫的话,也是后悔不已,生怕儿子被哪个不长眼的商贾家捉了去。
儿子又老实,若是点头应了可如何是好
又见老爷真的生气了,便颤颤巍巍的起身,“那那妾身现在打发人送倩儿回去。”
安大人没理会她,背着手气急败坏地出了门。
安夫人见此,委屈不已,只得朝身旁的嬷嬷哭诉“我这样做,还不是为了儿子好,他怨我作甚”
只是安夫人不知晓,这世间之事,有时候最伤人的,正是至亲和朋友之间,那自以为是的为你好。
左相府这边,因捉了这么个才貌双全的郎君,管事觉得完全没必要耗下去,而且这街上又挤又乱,不如早些回去交差。
安镜也是十分配合,不吵不闹,反而主动朝管事打听起他们家老爷夫人的喜好。
这让左相府的管事觉得不对劲啊,看着安镜原本俊美的面庞,眼下越来越像是那想借着相爷势直上青云的小白脸,对他也没了之前的好颜色。
弄得安镜一脸不解。
待进了左相府,直接被带往大厅去,管事则亲自去请夫人。
顺道将自己的怀疑给云氏提了,“夫人,属下有些担忧吗,这小子长得相貌倒是堂堂儒雅,可是他这一路上总在向奴才打听您跟老爷的喜好,只怕是居心叵测啊。”
云氏也听进去了,原本打算自己试一试,可没想到进了厅,发现竟然是安家的孩子。
这孩子相貌俊朗,可以说是京城才俊里的楚翘了。
“小侄见过伯母。”左相府的下人不认识,但主子他却是认识的,立马展出一个自认为最讨长辈们喜好的笑容,迎了上去。
云氏那是江湖人,不似别家的夫人那般多规矩,瞧见是他也十分欢喜,“安大人和安夫人真是教子有方,我听说你可是第十名,了不得了不得啊。”孩子是好孩子,可是这年纪,好像有些小了。
云氏心中暗咐,一面掐着手指算,这孩子整整小了她们家若心三岁。
虽说女大三抱金砖,但是安家那边未免答应,尤其是安夫人,近来出进都总将那侄女带在身边,可不就是那个意思么于是不等安镜回话,便和蔼地笑道“安镜啊,今日之事才此乃误会,伯母这就立即让人送你回去。”
安镜一愣,他都打算改口叫岳母了怎么要将自己送回去难道这京城捉胥,贵族之间还有不吃窝边草的规定
可俗话说的好,兔子虽不吃窝边草,但窝边有草何必满山跑
急得他连连道“伯母,别啊,侄儿觉得这泱泱人群中,我既然被贵府的人带回来,可见我与小姐是有缘份的。”
原本惋惜不已的云氏听得他这话,眉头直跳,这孩子不是玩笑话吧心仪她家闺女
正是此时,有人来禀,安府的人来了。
安镜一听,也不着急,反而殷切的朝云氏道“伯母,既然我家来了人,那我立即打发他们回去通知我爹娘,我看今日就是个好日子,不如将婚事就此订下,您决得如何”便是口头订下也好。又怕云氏误会,又连忙解释道“伯母放心,这三媒六聘一样不会少的。”
云氏已经有些懵了,安家怎么养了这么个傻孩子不知道还以为他想要入赘呢干咳了一声,也不提他的话,而是问道“我听闻,你府上有一表妹,已住了数日,此事可是真的”
这事儿京城众所皆知了,他上次跟父亲提了后,谁知道他娘先病,好不容易好了,表妹又病。
总不能将人在病中赶回去吧
虽然都知道是假病,但这也没到撕破脸皮的地步,所以只能容忍下来。
现在好了,自己未来的丈母娘都在怀疑了,急得他赶紧指天发誓,“伯母,我敢对天发誓,自从表妹进府,我从未与她同席,给母亲请安也错开她不在的时候,此事您若是不信,可到陆府求证,侄儿几乎都在陆府与几位朋友一起攻书。”
情急之中,他忽然想起嫂子跟云若心的关系,荷花如果没有骗自己,那自己这未来的丈母娘肯定知晓。
只是云氏一听他提及此事,顿时反应过来,莫不是这小子在陆府与女儿早就已经有所来往但又觉得不对,真有点猫腻,自己不可能没发现。
她满脸的狐疑,急得安镜以为她不信,又赶紧将自己如何认得澹台若心的事情一一说了。
他虽说得快,但简洁明要,云氏也明白了,只是有些诧异,“这样说来,你也只见过若心三面,对她也不了解。”
“成婚后可慢慢了解,这多少夫妻,成亲前连面不是都不曾见过么”所以安镜觉得,自己和澹台若心还算是好的。
云氏又问“那你可是知晓,若心今年多大”
“知道,年纪不是问题,何况女大三抱金钻。”安镜也是对答如流。
云氏再问,“你如此聪明,因也明白你娘的意思,可你违背她的意愿,娶了旁人,以后你这媳妇,只怕在婆婆跟前,是要受些气的。”她倒不是担心女儿手气,就担心女儿沉不住气,自己会听到媳妇打婆婆的传闻。
这个问题可是千古难题啊。
但安镜没有半分犹豫,“我会孝敬我娘,但如果她无故为难娘子,我肯定维护娘子。”
这以往总担心女儿的婚事,可现在有青年才俊主动送上门来,云氏有有些犯难了。“此事,先等一等,还须得与老爷商量,你也先回家去。”
可好不容易被捉来事都办成怎么能回去
所以被拦在厅外许久的安府管事进来,如何也带不走他们家少爷,只得回去传话。
一时,此事闹得满城皆知。
陆府也收到了消息。
最震惊不过的莫过于安镜这几个朋友,都有些难以置信,觉得这耍赖皮的事情,不像是安镜能做得出来的。
可现在安大人都去了,也没能将他带回家去,听说死活抱着相府的桌腿不松手。
这样说肯定是有些夸张了,但是他这样像是个小孩撒泼,确定能达到目的,而不会惹人不喜么
又见旁边一脸严肃沉凝不语的澹台若心,海棠不禁轻轻推了她一下,“你,怎么看”不管怎么说,她也是此事的主角之一,怎能如此冷静,难道就没有什么想说的么
澹台若心听见曲海棠叫自己,皱了皱眉头,“幼稚,更何况他在我眼中,不过是小孩子罢了。”
所以这就是澹台若心听到了安镜在她家赖着不走,而没有任何气恼的原因么就因为在她看来,这安镜是个孩子,此刻他的所作所为,也像是一个得不到想要的东西而撒泼耍赖。
这属于正常的
“这样也可以”海棠忍不住抽了抽嘴角,觉得这两人都如此清新脱俗。又问她“那你今晚还要回去么”毕竟安镜还在他们家呢此刻已经是黄昏。
“自然是要回去的。”她抬头看了看天边夕阳,逐叫了丫鬟,带着海棠送的胭脂,便直接回了府去。
殊不知今日这一闹,他二人在京城里倒是出了名。
安镜也没真在左相府过夜,终究还是被安府的人绑着回去了。
他只怕也是这史上第一个被绑回家去的进士了。
要不是几天后得进宫参加殿试,不可在天子面前失了体面,不然安大人早就按耐不住,想要对他一阵拳打脚踢了。
晚上,李筠风又来了。
“小妹啊,这妹夫已经中了首榜,你打算什么时候才能公开咱们的关系”
海棠听着这话,怎么觉得有些不大对味,没好气瞪了他一眼,“这殿试还没开始呢,你也别总穿着这一身来,俗话说的好,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了鞋的,隔壁若是当你做那过墙贼,到时候只怕要把这脸面丢尽。”
李筠风丝毫不在意,更何况这天底下轻功能必得了他的,眼下他还没遇到呢。不过觉得妹妹这也是在关心自己,满脸傻笑,“这脸面有什么用丢了便丢了。”性命在就是了。
有时候海棠觉得,不是自己的错觉,这北安王府,一家子分明都不正常。
正经的高门贵胄,哪个最看重的不是这脸面
也就是这北安府视脸面为浮云粪土。
将自己下午亲自做好的点心拿出来,“里面有些点心,只管给王妃吃,不会积食。”又将今天装好的胭脂拿了几瓶,“这也是我亲自做的,你拿回去,帮我转交给世子妃和二夫人,王妃那里用这个。”她专门将合适老人家的胭脂指给李筠风看。
李筠风见着这些礼物,方觉得父王那话真准啊,只要足够耐心,这石头也能给焐热。
这才几天,妹妹就开始回礼了。
“好,母妃和嫂子们定然十分开心,多谢妹妹。”他也不去纠结海棠对众人的称呼,反正也不急在这一时半会儿。
他一般都是匆匆来,匆匆去,海棠也没留他。
就是两个小丫头有些不舍的看着他那飞檐走壁的身影,飞快的融入月色中没了踪迹时,露出满脸的羡慕。
海棠也懒得管她们俩,进屋便询问陆言之“李筠风他不是一直在书院里读书么为何连个秀才都没考”
陆言之以前一直以为,这王府的公子们,大抵都是那不学无术的纨绔之徒。
事实上李筠风,好像也没干过一件正经事情,给人的感觉也有些不靠谱。
可是几次言语谈论,陆言之觉得自己对李筠风可能有所误会,他本人不但十分有才华,而且对于一些眼下的一些事情,也是很有见地,可一针见血的指出来。
于是心生纳闷。
不过这几天陆言之想通了。
纵然北安王府的辉煌是在从前,但这余荫已足以北安王福贵三代了。
实在是没有必要去上进。
有时候混吃等死,比精励图治上进长命多了。
这京城里的水可没有一刻是平静的。
现在听海棠问,便笑道“兴许志不在此吧更何况已生在权贵之家,出生便在大多数人向往的终点,没有上进发挥的空间。”
“”海棠细细一想,好像真的没必要,而且北安王府已经有李若风在朝了,如果其他的公子们都足以出众,上面那位只怕不会高兴,反而会有所忌惮吧
于是便也没在问陆言之此事,只是对于北安王府到底有了些改观,更是好奇,自己的这些至亲,到底是怎样的人
安镜终究是没能如愿。
安夫人虽然觉得与左相府门当户对,但如同海棠所料想的那样,她嫌弃澹台若心是老姑娘。相比之下,她还是更喜欢家中的侄女,温柔又贴心,简直就是老天爷赐给自己的。
干嘛不留在身边,以后便宜别人呢
而左相府这边,觉得安镜年纪还小,无担当可言,对自家女儿之情,只怕也是一时兴起罢了。
再有安夫人一而再的讽刺澹台若心的年纪,引得云氏厌恶。
两家长辈都无这个意愿,澹台若心更没那个心,所以这事儿就是安镜自己剃头担子一头热,肯定成不了。
不但如此,安家那边还禁了他的足,以至于这满腹好奇心的金宝和楚郁笙,都没法向他打探,是几时对这左相府的千金起了这等心思平日竟然隐瞒得如此之好,叫他们一点蛛丝马迹也没发现。
可要说起来,昨日的大事岂止是安镜求娶澹台若心这件。
要说起先最为轰动的,还是数家出动了不少府兵,坐等着捉陆言之。
也就是大家确定他没去看榜,又听说安镜的事情,这才被掩了下去。
海棠今日听起昨日旧事,还有些心有余悸,觉得这些人太凶残了。一面又暗自庆幸,“幸好你没去。”
陆言之也听说了此事,也不知这榜下捉胥是何时兴起的,只与海棠道“听说后来捉了别人回去交差,现在以成了三桩姻缘。”
海棠觉得这完全就是陋习,“他们明明知晓你已有妻女,还如此行事着实过份,还有这后面被带走的,没准老家就有妻儿,此番举动,真是给了那些嫌贫爱富的渣男大开方便之门。”
她也听说了,就算是在老家有妻儿的,如果愿意这桩婚事,可当着新岳丈的面,写一封休书送往老家。
从来没有人觉得此举有何对不起原配。
天经地义的事情。
反而都认为此事她就该为了夫君着想,不可成为夫君光宗耀祖路上的绊脚石。
陆言之见她竟然为这等事情生气,连忙劝慰道“此事虽然对家中原配有失公允,可也非是你一家之言就能改变的,更何况世道便是如此,咱们没有办法去让别人怎么做,自己守住本心便是。”
海棠听到他这番话,有些震惊的看着陆言之,心说这陆言之觉悟如此之高,自己从前怎没发现
不过他那话也对,世道如此,岂能是一人之力所能改变的自己真要敢站出来,世俗口水纷纷将自己淹没。
自己倒无妨,只是这身边的人怕是要被连累了。
想到此,不由得呼了口浊气,“这世道真是太不公平了以后在给咱家嫣嫣和婠婠找女婿,你可得瞪大眼睛。”
这事儿吧,没发生在自己身上,陆言之其实没有那么大的触动,只是想着自己只要守住本心就好。可现在听海棠说起以后两个孩子的婚事,一时也是忧心忡忡。
这世间男儿,痴情人太过少。
别人家他管不得,但是做他陆言之的女婿,绝对不允许有小妾通房一说。
海棠见他表情忽然变得这样严肃,“怎么了”
不想竟听陆言之沉思道“我在想,以后咱们的女婿,这寻常的配不上,出众的又怕压不住,你说这到底如何是好”
“这还真是个问题。”海棠想了想,“要么我多挣钱,将这世间珍贵之物都给她们买回来。得了空带她们多出去看看,长长见识。”见的世面多了,寻常小子怎能骗得到
“那我呢”陆言之可不想在为孩子们努力的路上毫无贡献。
“你当然也不能闲着,你若是入仕不顺利,我就给你开个书院,凭着你的才智,将来桃李满天下,做个大儒也使得,到时候即便不是权贵,但这名声傍身,怕什么。”海棠觉得自己想得挺美的,大儒也不是那么好当的。
但没想到陆言之竟然将这话给听进去了,认真地点了点头,“你说的对。”
门外玩得欢快的两小只自然不知道爹娘已经在为她们俩的将来打算了。
直至被封娘子催促着去洗漱睡觉,这才到屋里来告安,“爹娘晚安,我们睡觉了。”然后疯丫头一般手拉着手飞跑出去。
海棠只听封娘子的声音在外随着她俩飞快的脚步传来,“小姐们慢一点,小心摔着了。”
她从窗户里伸头出去看了一眼,已不见了身影,这才将窗户关了,“这俩丫头天天缠着若心学武,不过若心终究是要嫁人,又不可能像是现在常过来。”所以啊,这还是得孩子们找个师傅才是正经事。
提及此事,不免就让陆言之想起那闻叔的朋友,“你来京城后,那边没什么消息吧”
海棠摇头,“也就是在路上的时候,收到鱼秀才送来的信,不过他已经将那人打发走了,伺候便没消息,可见是已离开。”又想起陆言之算计闻叔,不免有些担心,“你确定,那件事情不会出破绽么”
陆言之自然知道她口说的那件事,所指什么。生怕她担忧,面上浮起轻松的笑容,“你不必担忧,对自己的制的香自信点。”
“我自然是相信的,只是那老狐狸老奸巨猾,当初我都被他骗到了,谁料想竟是个包藏祸心的老东西。”也就差那么多一点,他就把主意打到了两个孩子身上。
不过话说回来,现在是安全的,但等那孩子出世了,脐血没将人救回来,只怕到时候对方要发狂了。
一想到此,心里到底是有些同情陆言之,摊上这么个不近人情的亲娘,都是自己的亲儿子,为何此薄彼厚所以,其实他们家现在的平静日子,维持不了多久。
忽又想起一事,“那上官家的夫人如今成了五品的诰命,此事你还是没要同小舟提起。”前几天的回信里,她就刻意掩去了此事,以免叫小舟知晓了,心里难受。
陆言之颔首,“我省得。”
可能是这到了京城后,两人就同处一室,海棠已经极其习惯。
这说话间已经将将衣衫找出来,“我先去沐浴,衣柜里有我前几天跟孩子们逛成衣店替你买的衣裳,你挑一件,殿试那日穿。”
“嗯。”
这夫妻夜话长,只觉得刚躺下那么一会儿,就已然是白昼。
身边的陆言之一起来,海棠就察觉到了。
但因没有什么大事,自己也就多躺一会儿。
两只小的起得早,听得她这里有动静,便乒乒乓乓地来敲门。
“进来。”海棠回了一声,也起身穿衣。
陆嫣嫣率先冲进来,就冲她问道“娘,厨房里抓耗子的猫生小猫猫了,您什么时候给我们生个弟弟”
海棠手上的动作一滞,没半点羞怯,反而是脑回路十分清晰地问“为何是弟弟,就不能是妹妹么”
陆嫣嫣哪里能想那么多,海棠问,她就答“是厨房里赵妈妈说的,说没有弟弟,以后就没有依仗,所以娘要给我们生弟弟。”
姐姐的回音刚落,妹妹就无缝接上,“对啊,而且赵妈妈还说,如果娘不赶紧再给我们生弟弟,就会有别的女人给我们生弟弟,到时候有了弟弟,弟弟的娘就会取代娘,我们也会成为庶女。可能庶女是什么,还是爹的女儿么”
看着满脸天真无邪地朝自己问庶女是什么的女儿,海棠脑子里有那么一瞬间是愤怒的。
但很快就冷静下来,不对啊。这两个小丫头看过那么多画本子,八姑六婆都比自己分得清楚,能不知道庶女是什么所以她很快就怀疑起来,皱着眉头打量起两个孩子,“说实话。”
姐妹俩听得她这严厉的声音,相视了一眼,顿时垂下头,跟那鹌鹑一般。
只听作为姐姐的陆嫣嫣站出来,有气无力地小声说道“我和妹妹去厨房看小猫猫,听见赵妈妈在跟别的姐姐们说。”
“说什么”难道是刚才那番话
陆嫣嫣头又往下垂了两分,“她说娘虽然生得好看,但不懂得规矩,到底上不得台面,而且娘只生了我和妹妹,又没有儿子,现在爹爹有了出息,又不缺钱财,外面那么多贵族小姐等着嫁给爹爹。而且还说只要谁给爹爹生了儿子,爹爹肯定马上让娘下堂。”
海棠听得这话,嘴角直抽。
这话说得有理有据的,还真像是大人嘴碎里说出来的。
所以没有再怀疑自家两个闺女,反而有些心疼起她们。
这就是这么个世道,男尊女卑,女人总是男人的附属品。
蹲下身来摸了摸两个小丫头的脑袋,瞧见她们那故作平静下担忧害怕的目光,甚是心疼,“以后咱们家不管有多少弟弟妹妹,但所有孩子都是爹娘的心头肉,没有谁会比谁更珍贵,因为你们都是一样的,都是爹娘的小宝贝。”
两个孩子得了她这话,当然是心里欢喜的,只是这件事却像是一根刺般在孩子们心里扎了刺。
所以海棠见了陆言之,便同他说起此事。
陆言之如何宝贝这两个女儿,海棠从来不怀疑,但是却没想到陆言之比她预想的还要生气,“谁人在背后嚼舌根子,直接打出去,或是哪里买来的,退回去便是。”
“人我自然是要清理的,只是嫣嫣和婠婠那里”她叹了口气,直接朝陆言之看过去,认真地开口道“你我夫妻一场,我也知晓这你现在身份不比以往,身边多个妾室或是通房再正常不过。只是陆言之,只要我还是你的妻子一天,我不允许。你如果想要另择连理枝,可以知会我一声,我们俩和离,但孩子须得归我,我绝对不允许别的女人做我孩子的母亲。”
人心隔了肚皮,虽知道后娘是个什么心肝
更何况俗话说的好啊,有了后娘就会有后爹。
她这般认真的说着这些话,没料想陆言之听着听着,却忍不住笑了,然后伸手过去,将她的手握在手心,“海棠,我觉得你对我可能是有所误解,我们俩当初的婚事虽说是在那样的原因下促成的,但你是我孩子的娘,凭着这一点,我是断然不会放你走,至于你所担忧的问题,在我这里也不存。而且如果我真有二心,难道能等到现在么”
凭着他这张脸和才能,想要纳多少美妾,只怕是不费吹灰之力的。
所以此前海棠跟他说起未来,才从来没有考虑过第三者的出现。
直至今天听到女儿们说府上人私底下讲起的那些闲话,她才重新正视这个问题。
但陆言之觉得自己比谁都更清楚,自己需的是什么
从前这桩婚事他不赞成,但终究成了夫妻,而且有了孩子,因为这份责任心,所以他可以纵容从前的海棠,为了避免她动孩子,自己尽量将孩子带在身边,哪怕不能继续读书,他也愿意。但海棠变了,对孩子们不比自己差,他不想去追究为何海棠变了。
而且她是孩子们的亲娘,这一点错不了。
他生在乡下,见过无数的孩子失去了母亲之后,迎来的后娘待他们如何
再也没有什么,比原配更好,更何况他们中间已有了感情。
一颗心只有这么大,能容下的人也只有那么一个。
就如同这月老的红线,两个人刚好合适,一人拽着一头。
三个人,不就要打结了
他才不想将自己的生活弄得一团糟,是饭不香还是孩子不听话非得找个小妾回来闹心
不过他这些话固然让海棠有那么一点感动,但老话说的好,男人的嘴骗人的鬼,海棠也不全信。只是也晓得见好就收,再纠缠这个问题也没什么用毕竟就算是自己逼迫他指天发誓,以后真要变,菩萨来了也是拦不住的。
因此也就没在说什么,只是警告着他,“你自己的话,自己记着便是。”
陆言之听得此话,晓得此事是完了,一时也反应过来,自己喜欢她的究竟是什么了。
不是她这张倾城绝世的脸,也非她的精明聪慧。
而是她的这性子。
刚刚好。
这一刻,他心底是欢愉的。
眼下没有什么再比此事更让他开怀了。
便是别人问起,自己喜欢海棠什么,他也不会再说,说不上她哪里好,就是喜欢而已的话。
他,就是喜欢这个脾气的海棠。
“你傻笑什么”海棠这一回头,见着他满脸如沐春风般的满足笑意,忍不住皱起眉头来,别是傻了吧
“没笑什么,只是觉得,你是我娘子,真好。”陆言之摇头,尽量想让这笑容不要那么招摇,但适得其反,那抿着的嘴角越发显得得意。
甚至,透着几分勾人的邪魅。
海棠连忙收回目光,心跳有些加速。
心里忍不住感慨,难怪了,自己那个时代的女人们嚷着颜值即正义,就算一个坏到该被雷劈的反派只要颜值在线,他的一切过错都能得到原谅,大家的价值观能一瞬间弯成一盘蚊香。
而她,面对一个相貌俊美,且价值观又合自己意的男人,哪里能坐怀不乱啊
她,太难了。
待陆言之去了书房,海棠收整好,才叫荷花搬了张椅子到院子里的树荫下坐着,让封娘子和魏鸽子通知了府上所有人。
她是这家中主母,内院之事,哪里用得着陆言之来插手
不管是她或是陆言之,这府上奴仆,只要手上的事情做完,二人都不会给他们什么管制的。
如此是得了不少人尽心尽力的伺候,觉得能遇到这样的主家,是天大的恩德。
可也有那么一部份人觉得主家这是不懂规矩,就拼了命的偷闲扯空不说,背地里还没少编排主人家。
这厨房里的赵妈妈也就是其一了。
如今大家忽然被召集到院中,也不知所谓何事。
不过此前没有传出主子们责斥下人的事情,所以大家也不曾放在心上,有的还磨磨蹭蹭,催促了半天不动,比如这赵妈妈,此刻还蹲在灶火边,“哟,我说封娘子你催生还是怎的没瞧见我这手头上的事还没做完么”
封娘子皱着眉头,不喜的看了这赵妈妈在火塘边偷烤鸡翅一眼。
她还以为大家不知道,只是夫人仁慈,家中又宽裕才纵容她,可是如今她却拿来当回事了。不由得冷笑一声“大早上就吃这么荤腥的,你不怕吃坏了肚子”
说罢,转身便走。
赵妈妈冲着她背影吐了两口唾沫,转头继续翻烤自己的鸡翅。
等她这里烤好吃完,这才舔着泛油的手慢吞吞地朝院子里走去。
瞧见那太阳底下站着一排排人,这才反应过来,难怪觉得今儿这样安静,连忙往围腰上擦了擦手,跑了过去,然后笑嘻嘻地朝海棠道“啊呀,夫人,老奴这才将饭上灶火,封娘子就去喊人,也不能就这样来吧所以老奴只能等饭熟了,这才赶紧过来。”说着,自己挑了个最靠前的位置站着。
海棠没瞧她,反而是举着团扇朝这碧空里的太阳看去,“这日头,还是有些晒人的吧”
她将人召集到这里,大半天了也不说话,大家先前还敢在底下窃窃私语,逐渐发现气氛不对,这才闭上嘴巴。
却没想到,这一等就等了这么久。
好不容易等得夫人开口,竟说了这么一句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
正是大家好奇之时,只见捧着茶的海棠慢条斯理的说道“我也知道太阳灼人得很,但这总归要等大家到齐了吧嗯现在人也都齐了,我便说几件事情。”
然后朝身后封娘子使了个眼色,便有雇来的护院上前,直接将站在最前面的赵妈妈给拿住了。
护院都是云若心帮忙介绍的,倒也信得过。
赵妈妈忽然被挟住,顿时不满地挣扎起来,“夫人这是做什么”
“你叫大家在日头底下晒了这么久你说我要做什么”海棠没理会她,转头朝着这些个奴仆道“大家在稍等一会,等打完了咱们再说。”
赵妈妈已经被护院塞住了嘴巴,这会儿扔在长凳上背朝天,小孩儿手臂粗壮的棍子一棍一棍,不拖泥带水的打下去。
连个求情的时间都不给。
众人单看一眼,也觉得肉疼,似打在自己身上一般。
不过十来棍子打下去,赵妈妈就晕了过去,护院前来问话,“夫人,可要继续”他的意思,泼了凉水弄醒继续。
海棠摆摆手,“那倒不用,这等偷奸耍滑背地里还嚼舌根的东西,等她醒了,扔牙行里去。”然又和颜悦色地看着院子里的众人,“大家来了也好一阵,我夫妻因穷苦出生,自然也体恤各位的艰难,规矩上便多给了各位几分宽松。可没想到居然将情份当做理所当然了开始不知好歹,所以啊,我今儿才劳烦各位前来做个见证,好叫大家知道,我也非那无缘无故刁难人的主子,各位若是守住了本份,莫要逾越,自然是没事的。”
所以,赵妈妈为何被打被变卖
大家心里再清楚不过了,三天两头偷吃也就罢了,还夹带着拿出去倒卖。
不但如此,还背地里编排主子们,真当人是那小地方出来的,好糊弄
可真好糊弄,人家怎如今怎这般福贵成了人上人
而他们大家还是那底层人,苦苦挣扎呢
也就是这赵妈妈脑子拎不清,真能做主子的,哪里有头脑简单的
一个个也暗自庆幸,幸好没逾越了该有的规矩,不然今儿只怕也逃脱不了吧。
可是那几个同赵妈妈一般的,此刻忍不住朝那婚事过去的赵妈妈偷偷看去,只觉得背脊骨有些寒凉。
不过又暗自庆幸,夫人没发现他们。
几乎是这念头刚起,就发现护院的手,搭在了他们的肩膀上。
又有四五个小时和婢女被发卖。,,大家记得收藏网址或牢记网址,网址 免费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和书友聊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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