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言之听闻她回来后,直接到偏院, 心里甚是疑惑, 此刻寻过来,正好看见这一幕。
宋子茵看到陆言之那一瞬间, 猛地转过身。
不管这个男人是否曾记得自己,可宋子茵想留给他的记忆, 仍旧是从前鲜衣怒马的自己。
而非此刻的落魄。
可陆言之只淡淡的看了一眼, 目光就落到海棠身上, 有些急切担忧“怎才回来”
海棠心里对他虽有气,但自己将这两人带回来,也算是惹了祸事上身,明日指不定还要陆言之帮忙将人带出去呢,才接了他的话,“回去说。”
陆言之连忙跟在她身后,也不敢多问那两人是怎么回事,就怕再惹海棠生气。
直至回了房,海棠洗漱出来才道“我也不晓得你认出来没,那是镇安伯府的宋子茵, 她身边那身怀六甲的女人, 应该是大公子曾经想娶的丫鬟, 她们要出城, 你可有什么法子”
媳妇好不容易用得上自己, 这就算没用办法也要办法。“包在我身上便是。”
海棠也算是将二人身份交代清楚了, 见他竟然不多问一句, 有些意外,“你就不好奇,宋子茵怎变成这幅模样么”隐隐觉得,这样的大事,不该一点动静也没有,也许陆言之知道些什么。
面对她的审视,陆言之实在无法隐瞒,干咳了一声,“宋子千并未被立为世子,就算是镇安伯死了,他也不可能名正言顺的承袭爵位。”
“为何”这种没有来得及立世子就忽然没了的伯爷侯爷不少,剩下的独子不就理所应当地承袭了爵位么除非她心里冒出这个念头,不由得诧异地看向陆言之“要削爵”
“嗯,虽说各府的府兵最后都归用于朝廷调度,可其实很多府上的府兵,远远已经超过了原有的数量,而且爵位过多封地就多,朝廷所能征收到的税赋根本就不够开支,所以削爵是迟早的事情。镇安伯府的事情,大家都知道,可是宫里的态度在那里摆着,谁也不想去碰这茬,只怕下一个就到自己的身上。”陆言之解释道,从镇安伯府的这件事看来,他依稀可以判断出来,陛下的意图到的是什么了。
而且他的野心,不禁只是削爵这么简单,怕是宗室也不会放过。
前些天听说傅现已经回京,只怕陛下是打算让傅现来做这件事。
各府坐拥府兵过多,的确是个极大的隐患,但是这爵位是他老人家自己册封的,现在又反悔想要收回,好歹在等一等,左右大部份爵位那都是世袭三代而已,难道这点时间都等不得么
给了别人又反悔想要回来,这算什么道理
而现在镇安伯府的事情,大家心知肚明,却没有一家伸出援助之手,就怕撞在刀口上。
毕竟齐皇正愁着没法子寻他们的难呢。
可既然齐皇已经下定了决心,他们也迟早会被削去爵位,成为普通庶民,倒不如现在扭作一团,齐心抵制齐皇,兴许还有些希望保住爵位。
“这京中排得上名的侯爵就有四五家,更不提伯爵,到时候怕是又要腥风血雨一阵了。”所以这是陆言之想离开京城的缘由“你想躲开,去别的地方也好,为何一定要去瞻州”
问题又绕到了上面来,缘由陆言之肯定是不能与之说的,所以最后只能去书房睡。
隔日姐妹俩起来发现此事,早膳的时候便天真无邪地问着陆言之“爹爹,你是不是喜新厌旧,移情别恋,不爱娘了”
海棠虽说闹脾气,但在孩子们面前,还是跟陆言之相敬如宾。
可是孩子聪明,有什么法子呢
此刻正低头喝粥的她听到这话,险些被呛着,一时咳得眼泪花都出来了。
陆言之连忙起身给她拍着后背,“你慢些,可要喝些水”
海棠摆摆手,表示自己没事,正要训斥俩孩子哪里听来的胡言乱语。
那陆嫣嫣已经用审视的目光盯着陆言之,“爹爹,您不说话,是不是真的不爱娘,也不要我们了”
“没有。”陆言之偷偷朝海棠看了一眼,也不知是因刚呛着还是怎的,她的脸颊上,有一抹浅浅的红晕。
“那你说,只爱娘一人。”陆婠绾步步紧逼,跟着姐姐的进度,一点喘息的机会都不给陆言之。
“对,还要发誓。”陆嫣嫣也强调,只随口一说,当不得数的。
海棠握着勺子的动作逐渐放得缓慢下来,仔细想了想,她跟陆言之,这也做了快两年的夫妻,同床也快小半年了。当然了,各睡各的,有时候她都好奇,这陆言之是不是不喜欢自己,还是根本就不行
不过这种话怎好问出口而且陆言之也从不曾表示喜欢过她,与她在一起,应该就是责任而已。
所以海棠觉得,这样也可。所以每次去北安王府,那边隐晦地问起她肚子没动静的事情,她都给搪塞过去了。
但现在,问他爱不爱自己的话,被孩子们提起,虽说觉得有些窘迫,但海棠也有些好奇,自己在他心里,是个搭伙过日子的孩子她娘,还是能进一步发展
所以此刻也偷偷地朝陆言之瞟过去。
没想到正好被陆言之捉到此举,吓得急忙收回目光。
想是有些心虚,连忙责斥着两个孩子,“好好吃饭,吃那么多还塞不住你们的嘴”
但是,陆嫣嫣陆婠绾却是不怕她,反而催促着陆言之,“爹,你快发誓啊,你没看见娘都恼羞成怒了”开始殃及鱼池了。
海棠冤枉,她什么时候恼羞成怒了可是现在解释,就等于掩饰,所以选择自闭算了。
又觉得有些尴尬,孩子现在大部分时间跟着自己,陆言之别以为是自己教她们的吧
冤死了。
可就在这时,只听陆言之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有些像是哄孩子们的味道,“好好,我发誓,我陆言之,此生只爱我妻海棠一人,若有二心,天打雷劈。”
只是他这誓发完了,却没有去问孩子们可否满意,而是弯下腰压低声音在她耳边问,“我的妻,这样,你可满意”
海棠将近愣了两秒,这才猛地反应过来,连忙向后缩了缩,“你怎同孩子们一起胡闹”然后放下碗筷,“我去看看她们准备好了没。”
陆言之见她落荒而逃的身影,不但不去追,眼里反而多了几丝孩子们没察觉到的兴奋神采。
他还在想,就算是块石头,但是这也搂着睡了好几个月,应该捂热了。
何况是个人呢
可见,那句话说的甚好,相濡以沫的夫妻,也不见得非要有什么刻骨铭心的爱情,所有的情意于这日常中慢慢滋生,随着年月而逐渐茂盛繁开,最后随着生命的尽头,一切凋零化作尘土。
至死,化作尘土,也是一起的。
话说海棠到偏院,宋子茵二人已经准备好了,剑心盯了一个晚上,并没有发现异常,不过为了安全起见,海棠还是让剑心随着陆言之一起护送她们出城。
此事有了交托处,海棠也顺道在偏院里整理自己的菜畦。
两个孩子寻了过来,蹲在她身边拿着小锄头在旁边挖着小坑做陷阱玩儿,活脱脱就是这个年纪才有的行为,不多会儿就跟泥猴子一般。让海棠纳闷起来,早上那别是陆言之教她们,特意下套试探自己
毕竟那读书人的心啊,一点不耿直。
还未到午时,陆言之就回来了,手里攥着一把向日葵。
“爹爹哪里摘的迎阳花真是糟蹋了,再等一等,就可以吃瓜子了。”姐妹俩一看见陆言之那手里黄灿灿的向日葵,便有些埋怨起他不会忆苦思甜,糟蹋粮食。
陆言之摸了摸俩小丫头的脑袋,越过她们姐妹俩,直接到海棠跟前,“我见房间的花也该换了,所以回来的路上看到这些迎阳花,特意摘回来,送给你。”
海棠狐疑地看了他一眼,接过这把向日葵,“难得你长心一回。”往昔花枯了也没见他有半点动静,如今房间里的花还能放两三日,他反而积极起来。
陆言之逐笑,“你这是在埋怨我么那日后房间里的花,都由我来摘。”
海棠原本还想回他一句,忽然脸颊有些发烫。
这向日葵的花语
入目无他人,四下皆是你
是她多想了么
对,一定是多想了,他怎么可能知道这些一面又有些责怪自己沉不住气,乱七八糟想什么像是从前那样不好么
可是感情这种东西,就像是一潭平静的湖水,当有人掷之以石,砸得一圈圈波纹荡漾,还如能平静下来
关键这砸石头的人,没打算停下来啊。
所以这心,到底被扰乱了。
姐妹疑惑地看着拿着花匆匆离开的海棠,有些弄不清楚,娘似乎又不高兴了。“爹,您看吧,娘可能又生气了,篓子里的菜都没拿。”
陆言之寻思着,怎么不像是生气呢蹲下身捡起篓子,“那嫣嫣和婠婠说,该怎么哄娘”
“当然是给娘买好看的衣服好首饰,胭脂也成。”
“给娘很多银子,娘就最喜欢银子,我知道娘在床底下,藏了好多银票。”
陆言之听到她们俩的建议,有些失望。
家里这银子大部份都是海棠的自己的俸禄也是她在保管,平日的零花钱也她给,哪里有多余的银子给她
至于买首饰买胭脂没衣服,那就更不用了。
现在京城最受欢迎的衣裳首饰胭脂,都是海棠店里。
这让陆言之头一次发现,哄娘子高兴,比入仕难多了。
下午陆言之又进了宫里一趟,澹台若心来时,与她提起那镇安伯府的事,说那宋子茵与小厮的绯闻,不免是唏嘘不已,“我娘说后院里,多是是这种事情,那瞒得住的就瞒,瞒不住也就毁了,不过说起来这几个月,都不曾见她去出门。”
海棠想起宋子茵那惨样,只怕是一直被关着,哪里能出门不过此事并未与澹台若心说。
傍晚的时候,还不见陆言之回来,海棠不禁有些担忧,以往他进宫,可没有待这么久的时间啊。
便让魏鸽子去打听。
魏鸽子还没回来,带病的李淳风就急匆匆来了。
李筠风已经回了书院,李若风又在办公,这个时候还未曾回府,所以只能由拖着病体的他前来。
“大哥,你怎么来了”以往有什么事情,要么二哥顺路过的时候递话,要么打发小厮来一趟。
如今大哥亲自来,让海棠心里莫名有种不好的预感。
“先进去说。”李淳风说着,朝身后的随从示意了一下,让他守在厅外。
此举让海棠越发不安,待厅门一关,就迫不及待地问“到底怎么回事言之去了宫里这么久,还没回”
她话还未说完,就被李淳风打断,“你老实告诉我,陆言之到底是不是秦国人”
“大哥”海棠意外之余,脸上更多的就是担忧。
李淳风见她这表情,那还用说,只怕消息是真的了。不禁叹了口气,无奈地坐在下来,“看来是真的了。”若只是寻常的秦国人也就罢了,毕竟那边境,秦国人跟大齐人通婚的不少。
可那里面传来的消息,却说陆言之乃秦国南亭候之子。
南亭候手握大权,这是众所皆知的。
而他作为南亭候之子,如今却在大齐入了仕途。
细作啊
海棠想要解释些什么,可是关于陆言之朦胧身份,自己也说不清楚。不过陆言之不是才说,有楚郁笙帮忙么不会让南亭候府的人来大齐,来京城。即便是来,也会给他消息,可是现在
而且,算起来也还未到预产期,难道出了什么变故
此刻她心中无数个可能猜想,却没有一个是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以往这看似不作为的李淳风却已冷静下来,见着妹妹如此慌张的样子,便宽慰道“你也不必担心,这天塌下来还有哥哥们顶着。”
“言之现在怎样了”海棠听得他的话,立即让自己冷静下来,这个时候谁都可以慌乱,就是自己不能。
倘若乱了阵脚,岂不是那不打自招么
“七星司里。”李淳风说罢,又怕海棠担心,“不过没事,七星司也不是那乱用刑具逼供地方。倒是你这家里,只怕不多时就会有人来查,你打发出去的那小厮我已经先拦了下来,如今除了你那丫鬟,其他都是到京城后重新买进的,倒也不用担心。”
海棠听得他将魏鸽子拦下,急道“大哥这个时候将他藏起来,岂不是告诉众人,我心中有鬼么”
“那也好过他说漏嘴,此番是有人针对妹夫,还专程找了证人,若是到时候他把不住口风,你该知道是什么结果。”李淳风觉得妹妹这个时候简直是胡闹,居然能拿一家的性命压在一个小厮身上。
“我信他。”海棠坚持要他将人放回来。
最后李淳风犟不过她,只能答应,但他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妹妹往火坑里跳,陆言之这身份是如何也不能承认的。所以便匆匆离去,做另外的打算。
很快,魏鸽子就回来了,海棠又叫人将韩素素喊了回来,交代了许多话。
可这一夜都十分安宁,直至翌日,才有七星司那穿着黑袍的人前来。
海棠看着窗台前摆放的那瓶向日葵,再看着房间里每个角落,都是两人的物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其实他们已经分不开了。
大抵,就是一起同住的时候吧
现在他有难,海棠凭着这郡主身份,是可以和离,然后与他撇清关系,带着孩子们继续过着自己的福贵闲散日子。
不过她还是打算去往七星司。
就在陆府不远的一处转角,停了一辆小马车,车上坐着两人,正在车中对弈,目光时不时地朝着陆家大门这边看来。
见着陆家老小都被带上了七星司的马车,才让车夫放下车帘。
“子千啊,你也着实太小心些了,陆言之那身份是南亭候的忠仆亲自承认的,假不得。更何况进了七星司,他还能回来么”开口说话的是二皇子,近来在朝堂上,颇有些春风得意。
宋子千落下手里的黑子,直接斩断了二皇子的大龙,眼底笑意带着几分胜利者的姿态“赶尽就要杀绝。”话虽如此,但北王府应该会将他们刚认回阿里的女儿保下的吧。
他这话不是随意一说,所以眼见着自己没了胜算,二皇子也没半点恼意,反而是更高看这宋子千一眼了。此人心狠手辣,自己身边可不就需要这么一个人么
虽说父皇现在态度晦暗不清,宋子千能不能继承爵位,以后成为自己的助力尚不可知。但就算是父皇想要削藩的话,自己在镇安伯府上,也是暗中出了不少力的,相信父皇能看得到,所以自己还是有功劳的。
怎么算都不吃亏。
至于镇安伯一家,自认倒霉吧,谁让他们生了这么个黑心肝胆的儿子
于是笑道“这些人里头,还有两个娃娃,只怕都用不着审问,随意一套,话头就出来了,这一次陆言之还真是没了翻身机会。”也不知父皇到底相中了此人哪点,竟然想让他去瞻州。
不过二皇子更不解,宋子千为何想要去瞻州,难道他有法子要回三仙岛的所有权么
如果真那样,这富贵险中求,也是值得了。
他若是有本事将三仙岛真要回来,只怕是青云路扶摇直上。
眼下陆言之的案子还没定下来,所以海棠他们这些人也不算是犯人,因此七星司倒也没怎么为难。
可即便如此,她也察觉到了那暗中一直盯着她们的眼睛,因此是不敢露出一点马脚,就作寻常串门那边,故作轻松,也就偶尔担心陆言之一下。
也属正常,毕竟她夫君还在七星司关着,她也不可能一直都高高兴兴的,不会有半点担忧。
很快,马车便停了下来,一行人以海棠为首,进了殿中。
与别的地方不一样,此处的建筑,清一色全都上了黑漆,庄严肃穆的同时,也给人几丝冷意寒凉。
陆言之就跪在大殿之中,殿上除了他,还有这一排排黑衣人,以及同样跪在一旁的邋遢老头。
待走近了,海棠方认出来,竟然是姓闻的老贼。
只是现在他看起来,状况看起来很不好。
可他见着海棠领着孩子和丫鬟小厮来,顿时发出恐怖的笑声,“陆言之,不止是你要死,你一家也要给我陪葬,陪我儿的性命,哈哈哈”
他这话颠三倒四的,嘶哑的声音听着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海棠连忙将两个孩子护在怀里,“不怕,爹和娘都在呢。”然后牵着孩子们到陆言之身边,见他一切安好,身上并无外伤,心里松了口气。
陆言之见着她眼里的担忧,心之所愧,一面安慰着“不必担心,没事的。”
闻叔听到此话,又可能是见他们一家团员和睦,眼睛发红,挣扎着要扑过来撕咬,口里仍旧叫器着“陆言之,死到临头了,你还大言不惭。”
殿上坐着的黑衣人似乎有些不耐烦这闻叔鬼叫,倏然起身,他戴着黑色的面具,只露出一双眼睛,眼神一如那利刃,似可随着目光直击人心。
朝着海棠一行人看过来,“思香郡主,可认得此人”
海棠摇头,一脸懵然,“并不曾见过。”
“你胡说八道。”闻叔立即反驳,然后朝陆嫣嫣陆婠绾看过去,满怀期待地问道“大小姐二小姐,认得我么我是闻爷爷啊”
姐妹俩似被他吓着,往海棠身前缩,陆嫣嫣奶声奶气地问“娘,我怕这个疯子,他会不会吃人”小脸上满是担忧。
姐姐开口了,陆婠绾怎么可能落下,“画本子里说,疯了是生病,生病了会吃人。”
闻叔急了,这两个小丫头怎么可能不认识自己呢可惜被绑着,不然他早就逼上前去了,一面仰头将额前的散发都摇到脑后,“你们在仔细看,当真不认识我”
姐妹俩又往后缩了缩,摇着头。
闻叔见此,只当孩子年纪小,记性不好,于是又朝那荷花魏鸽子以及韩素素看去,“你们呢”
得到的结果还是不认识。
这些闻叔急了,“不可能,一定是她让你们假装不认识我的,对不对”口中的她,则是指海棠。
“够了。”陆言之冷喝一声,将闻叔的发疯声止住。
然后朝殿上的面具人道“大人,您也看到了,我不认识此人,我家人也不认识他,如果说我等串供,可我自昨日进来后,便从未出过七星司,如何与家中人通信”
那面具人不言,但似乎也在思考陆言之的话,对七星司也十分有自信,陆言之不可能传信出去。
闻叔连忙道“天权大人明鉴,这大齐诸多人,我闻某为何偏偏只找他陆言之,而不是别人呢”
可话音才落,就得了陆言之的话,“这便要问你身后之人了。”
这话倒是提醒了那天权大人,暗自思量起来。
闻叔则继续举证,“陆言之,你休得狡辩,你若与我不认识,那你说我如何得知,你身上有红色胎记”
他话音才落,陆言之便忍不住笑起来,“春闱前,我与友人时常一起去澡堂子,知晓我这身上有胎记的人多了去。”其实,他是不愿意去那种场合的,谁也不认识谁,一帮大老爷们坦诚相见,难受。
可是后来一想,这京城里可不是乡下那般,随便脱了衣裳游泳,而且自己也非小孩了。
想让这胎记不成为自己的把柄,只能如此。
海棠还不知此事,以为陆言之是随便唬人的。
没想到竟然真有黑袍人跟天权大人回话,“此事属实。”
这时候,陆言之又为自己自辩起来,“大人,如果我真是那南亭候之子,且不说我为何在临江县长大,就这人不是自称乃南亭候忠仆么照着他的话,我便是他的少主,他发现我的身份,不立马想法子迎我回秦国,为何反而高发我是细作这如何解释”
此事天权大人其实也在想,甚至宫里那位也在想,所以这一晚,陆言之才能安安逸逸的,不然早就重刑加身了,哪里有现在悠悠哉哉的他
“那是因为”闻叔想要说,那是因为侯爷只想保世子,而陆言之生来就是祸星,留他的性命,不过是他还有些用处罢了。
但闻叔知道,自己若将这些话说出来,那么秦国那边,自己只怕是真的灭了九族。
侯爷的性子,她知道。
她绝对不会允许世人知晓大公子真正的病症。
恰是此时,又有黑衣人来禀,等他回完话,那天权大人立即转身到黑漆漆的长案前,将白皙的纸张铺开。
一片漆黑里,那张雪花白的纸张,异常的引人注目。
他写完,就转交给来禀话之的黑袍人。
海棠摸不清楚什么状况,也不敢多说话,就怕多说多错,那上面的天权大人也不开口,她就这样带着孩子们守在陆言之的身旁。
莲花宫里,齐皇正享受着美人的伺候。
顺总管却十分不识相地闯了进来。
原本给齐皇捏着肩膀的涟贵妃顿时有些不满,美眸狠瞪了顺总管几眼,“不识眼的东西,没见陛下正睡着么”
几乎是她声音才落,齐皇就睁开眼了,“结果出来了如何”他好不容易挑中了一个可以委以重任之人,却忽然有人跳出来指认他是秦国细作。
齐皇如何能不恼而且陆言之的身世他让人查过,并没有任何纰漏。
这背后之人是在嘲笑他的能力还是自己真的被陆言之所蒙混了过去
任何一件,都让齐皇恼。
所以他从一开始,就希望陆言之不是。
但现在这结果来了,他竟然有些不敢去看。
顺总管得了他的话,连忙将密报打开,脸上随即露出笑容。
齐皇一看,也不等他读了,直接伸手过去抢了过来。
随即朗朗大笑起来,“朕就知道,朕看重的人,怎可能是敌国细作”他堂堂一国之君,怎会看错人
涟贵妃不知到底发生什么事情,只是清楚的感觉到,原本一身怒火的陛下,现在心情极好。
而顺总管已经鞠着身子,满脸都是替齐皇高兴。
不过齐皇也没高兴多久,又重新将那密报看了一番,然后猛地一拍旁侧的小几,盘子里的葡萄顿时散落开来。“混账东西,想不到他如此大胆,那宋子千什么人,能当得起瞻州大任何况朕还活着呢想让谁去,怎由得上他来做主”
“陛下息怒,二殿下到底年少,只怕是被人利用了。”虽说皇室无血亲,可终究二皇子还是齐皇的儿子,现在齐皇不高兴,骂儿子,顺总管是不敢跟着骂的,所以只能说点好话宽解愤怒里的陛下一二。
但听出些苗头的涟贵妃立即不答应了,那二皇子还小二十几岁的人了要年少也是她家皇儿。于是只凑过去软软的身子,“陛下,到了臣妾这莲花宫,就莫要在为这些事情烦恼,如今咱们乾儿也不小了,我寻思着,二皇子他们也没正妃,要不要过年宫宴的时候瞧几个合适的。”
她这话既暗指那二皇子不小了,二来也将话题转过。
但齐皇心里,还是国家大事第一,对这种事情不大敢兴趣,当即只将任务指派给了她。
这种事情,按理都是那六宫之主来承办,可齐皇没有皇后,如今将给皇子们挑选皇子妃的事情交给她,可见是对她的看重。
她与那皇后的位置,也就差个凤印罢了。
顺总管可不敢小看这娇美人,言语里赶紧拍了几下马屁。
很快,宫里就的旨意就下达了七星司,陆言之不但被无罪放了,反而一下从一个翰林院小编修一跃成为正五品瞻州知州。
这跳跃度之大,第一时间就有人反对,不过很快知晓他是去瞻州,大多数便默默的闭上了嘴巴。反而有些同情起这陆言之来,本来以为会扶摇直上,谁知道这即便逃了一劫,却又被打发到瞻州。
看来这运气还真是
至于剩下的那些,反对也无效,甚至都下了。
瞻州乃直隶州,与府同等级,所以他这官阶,反而在傅现的从五品之上。
不过海棠现在不关忧这些,到底是那七星司走了一遭,虽说没有受什么罪,但心里仍旧是后怕。
可回了家,还要先顾着孩子们。
毕竟往日里,她是不准孩子们说谎话的,可是现在却教着孩子们说谎话。
还不知要怎样圆呢
但她却忘记了,这孩子间的交流所得到的效果,远比她一个大人耐心地去解释要好。
她被韩素素拦在门口,“表嫂不用去了,此事我已经与嫣嫣好婠婠说过了,她们俩聪慧,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说谎,您不必担心。”
海棠仍旧有些不放心,打算亲自去看看俩孩子,反而被俩孩子劝道“娘,表姑说,差一点咱们就没爹爹了,您不要跟爹爹生气,原谅爹爹好不好”
海棠哪里还顾得上生气,此事虽说总算糊弄过去了,可只要南亭候府存在一天,陆言之的身份仍旧是个。
她匆匆忙忙的折身回到房间,陆言之已沐浴换了衣衫。
一袭白袍,长身立于窗前,手里拿着一株向日葵转过来,脸上是温润笑容,“此事,吓着你了吧”
海棠想说没有,可是昨晚她担惊受怕一夜是真的,好不容易迷迷糊糊的睡着,却梦到陆言之被当做细作,锁了琵琶骨,浑身是血,朝自己走来。
忽然觉得有些委屈,自己都快吓死了,他现在却还笑,鼻子有些发酸,脑子里这会儿也不知如何想的,就想好好打陆言之一顿解解气,可左顾右盼也没什么顺手的,索性弯腰脱下一只鞋子,狠狠地朝他砸了过去。
陆言之也没躲,鞋子就这么砸在肩膀上,然后又弹回地上。
他也没恼,将向日葵放回花瓶里,弯腰将鞋子捡起走过来。
海棠吓了一跳,心说他不会要打回来吧有些慌张起来,下意识的朝后退。
可身后就是门板。
随着陆言之逐渐靠近,她急得大喊“陆言之,你有话好说,别动手,我”话没说完,见原本高出她一个头的陆言之忽然矮了下去,垂眸一看竟见他蹲在自己身前。
陆言之伸手将那小脚捉住,“纵使是在屋子里,可已经深秋了,随便脱鞋,所以着凉了怎么办”
睡着了,没少往陆言之怀里钻,可是这醒着,还是头一次如此亲密接触。
海棠心里慌慌的。
好在陆言之给她把鞋子穿好就站起身来,只是随着高大的身影将她全部覆盖,尤其是陆言之将手臂撑在自己头顶的门板上后。
海棠几乎可以想到此刻她被咚壁的窘态。见着对方咫尺再近的俊美五官,心跳不由得加快速度,脑子里嗡嗡地有点发慌,情急之下,连忙问道“你还没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原来那女人的确早产了,而且生了个儿子,却有六指。
闻叔的左手,就是六指。
所以那孩子到底是谁的,一目了然。他受了重则,失去了南亭候的宠信,中年意外所得的儿子又被南亭候所杀。
失子之痛,撕心裂肺。
可惜他不敢将南亭候如何,又因这孩子的所来,还是被陆言之所设计。
于是当然找陆言之报仇。
正好那宋子千想去瞻州,到处找陆言之的错处,也就发现了闻叔,可谓是兴奋至极啊。
两人一拍即合。
而闻叔是哪怕搭上性命也要拉陆言之垫背,就有了昨天的事情。
可海棠还是有些担忧“陛下多疑,此事到底在他心里扎了根,以后只怕还是会”
她话还没说完,就听陆言之道“不必担心,老家发了大水,他们想要去追溯我的生母到底是何许人,已经不可能了,至于闻老贼与我来京城中所接触的人,早就已经安排到了别处,换了名碟,不可能再找到。”除非南亭候自己站出来认下这个儿子。
但海棠的问题有点多,“那你几时去澡堂子了”那么多男人合适么万一混进去一两个那什么的
“不过去了一两次,也是以防今日事发,背上的胎记成为把柄。”所以就没藏着掩着。
“那你身上的胎记到底什么样子的,我还没见过呢。”海棠问题多半是问上瘾了,对于所有一切未知的,都充满了无尽好奇。
谁料想,陆言之扬眉一笑,“你真想看”
“想。”海棠没想旁的,真的只想看看。
看看这陆言之不是个人设的命运多桀男配。
那带着特殊胎记的,哪个命运不悲惨
然后陆言之便解开了长袍。,,大家记得收藏网址或牢记网址,网址 免费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和书友聊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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