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阵又名水八阵, 用无数石块垒成八行, 每行百丈,彼此间距大约二丈左右,所以大家跟在陆言之身后穿梭其中,不曾察觉, 只瞧见和满地都是些乱七八糟的鹅卵石。21ggd 21
然这些石阵排列是有序的,自旁边的眉山上往下看, 便能瞧见其实就是个大大的圆形, 刚好摆在海口边上。
“你疯了,立刻回城”越过这乱石阵, 李筠风立即一把揪着陆言之的衣领,催赶着他迅速离开。
李筠风轻功奇好, 自然是没有受伤, 但仍旧显得有些狼狈,发鬓甚至是有些散乱, 再无以往的华姿洒意。
至于贺飞龙等人就更不必多说了, 他带去的这些人, 只怕才回来了三分之一,而且几乎个个带了伤,他自己更是悲惨, 肩上还能见着那折去半截的箭,半个背部被狼牙棒打得皮开肉绽, 好不恐怖。
“三哥这是在与我玩笑么大难当即, 我作为瞻州知州, 面对海贼居然不战而败即便能苟活下来,我又有什么脸面见那些战死的兄弟”虽然他一开始是不同意贺飞龙带人去剿海贼的。
瞻州的军事,还没有那个能力。
可事已至此
李筠风眼下看着陆言之,就是那不自量力的书呆子,很不得一巴掌打死他,“面对这些杀人不眨眼的海贼,你想要侥幸求生是不可能的”一面叫了几个兄弟上来,作势要将陆言之架起,往城里去。
可就在这时,听魏鸽子喊道“他们下船了。”
大船不能靠近这潜弯,所以很多海贼已经迫不及待地跳下海,都顾不得换乘小船就朝着海边游过来。
上万的海贼犹如下锅的饺子一般,密密麻麻的,朝着海岸靠近。
明月海波之下,看得清楚至极。
此刻众人无不心急如焚,不等陆言之开口喊一声撤退,也纷纷朝着盐池大门。
待进去了,还能想办法防御一二。
却没想到好不容易进了盐池大门,就听陆言之高呼“没有受伤的兄弟,拿着柴火和所有的桐油随我爬上眉山”响亮的声音,顿时传遍大半个盐池。
“你疯了”李筠风呵斥一声,可却也拦不住陆言之了,此处的盐工可比不得别处,他们都个个以陆言之马首是瞻。
陆言之一声令下,他们便拿着柴火和桐油追随陆言之往旁边的眉山上爬去。
眉山并不大,但在这眉下海湾,是最高的地方了,灯塔也建在眉山上。
上了山,第一件事情就是灭了灯塔里火种,然后用简易制作的抛石机,将打开的桐油朝着山下那乱石堆里扔去。
只是这抛石机到底粗糙,许多桐油都撒在了半道,并没有陆言之预计的那样,全部流入布阵的沙滩上。
李筠风此刻也追来了,本来觉得陆言之在做无用功,可是当他上了这眉山,随着海盗们自己举起的火把长刀,他隐约看到了那忽然出现的乱石堆,此刻居然是一巨大的圆形阵法。
北安王年轻时候是战将,他当然能看出来这阵法的玄妙之处。
虽然不知道这阵法陆言之如何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摆出来的,不过还是一下就明白了陆言之的意图。
直接提着两桶桐油,朝着山下飞奔而去,直至快要靠近,这才将桐油扔入乱石堆中。
与此同时,第一批上岸的海贼闯入了水八阵。
当时众人从水八阵里穿过来,那是有陆言之领路。
但是现在那些海贼却如同无头苍蝇一般,顿时就被困在了其中。
又随着桐油流淌过去,山下的李筠风点燃了桐油。
呼呼的一瞬间,被困在水八阵里的海贼真真感受到了什么是飞沙走石,火光滔天,重叠如山,身后那浪声汹涌,明明是咫尺再近的,却如何也扑不过来,替他们浇灭这砂石里忽然燃起的怪火。
本来,盐工们以为必死无疑,他们不过一千多人罢了,可来的海贼却是上万。
可以说是背水一战,大家也都听令于陆言之的安排,却没想到最后竟然得了这样一个结果。
看到那些海贼被困入乱石里的模样,惊诧的同时,更觉得动力十足,早没了之前的那份担惊受怕,一个个越发卖力。
此战一直维持了一个多时辰,也不知伤了多少海贼,反正剩下的海贼被这石阵截断了来路,又无那攀岩绝技,无法从别处登陆,所以只能愤怒不甘地退回船上。
回去的人,比来时少了一半。
此战虽然准备匆促,又凭借着那水八阵,硬是打了对方一个攻其不备,险些让他们全军覆没。
而且是在陆言之并不了解对方何人领队,作战能力如何的情况下。
所以不管是李筠风,还是贺飞龙等人,对陆言之都不由心生几分佩服。
但只有陆言之知道,今日是赢得有多侥幸,更要写那位老人家留给海棠的这些书。
不然今日死的,只怕不止是贺飞龙等人,就算是这盐工们,多半也会命丧如此。
而且对方来势汹汹,足有上万人,谁来保证他们没有打算直接进瞻州城的打算
贺飞龙等人也是一直撑着伤势,与盐工们加起来,不过两千人不到,硬是将这一丈打完,才倒了下去。
陆言之安排魏鸽子负责伤员,自己跟李筠风处理海滩上的战场,意外在乱石堆里找到活口。
对方也是被那阵法吓坏了,见了陆言之等人,立即跪地求饶“各位大人饶命啊,小的有重要情报告知,还请大人们留下的一条活路。”
“死到临头还敢提条件”李筠风没那耐心,伸手过去提住他的脖子。
吓得小贼大喊起来,“知州大人不在城里,大部份城卫已入大当家所想,被贺飞龙带出来,所以今日我们三当家才追击贺飞龙,准备拿下眉下盐池,至于二当家,则领着三千精武,化整为零,混入瞻州城。”
他们的计划,是例外合击,拿下瞻州,先抓了知州的妻女,作为人质,换到知州在平家的权利,再做进一步打算。
此话可谓是惊天大雷。
然小贼又一个雷砸下来。
“各位大人现在要赶回瞻州城,多半已经来不及了,二当家的人,如果不出意外,天黑之前就已经全部进入瞻州城。”
瞻州城里。
刚用了晚膳,海棠就收到了酒楼那边来的消息,城里多了许多不明身份之人,而且皆带着兵器,有不少脖子后露出飞鹰刺青。
那是天鹰岛的图腾。
陆言之和三哥都不在城里。
那些小吏们又不作为,所以海棠只能靠自己,反正她不认为那么多天鹰岛的海贼是来瞻州一日游,所以让剑心传令,联系府兵。
约莫到戌时一刻时,这两千府兵已经准备好。
也发现,对方的目标就是知州府。
而这个时候,正好在城里的陶琬,一身戎装,带着百来陶家护卫进入知州府。
“陶姑娘”海棠见她有些意外的,尤其是见着她着一身戎装如此鲜明,可见已经知晓了这城里出现了天鹰岛海贼。
陶琬见着海棠是有些尴尬的,她上次来府中之时,并不知道海棠是那位姑奶奶的女儿。
当然这怪不得她,她也是回了陶家才被爹叫到书房,跟她提起这陶家的家史。
然后知道了那位神秘的姑奶奶,当初为了一个王爷,自愿舍弃陶家继承人的机会。
而不巧的是,被她在外添油加醋败坏名声的海棠,就是那位姑奶奶的小女儿。
还因此被狠狠责备了一顿,毕竟算起来,海棠是她的长辈。
不但如此,她还要嫁给海棠的三哥。
辈份是矮了一截,但听爹说,其实没什么血缘关系,他们从前只是旁支,中间已隔了将近二十代。
联想到那位姑奶奶的年纪,不免是好奇,这海棠的哥哥,多半都是三十岁以上了吧,她才十几岁,却要嫁给一个三十多的中年人,当然不乐意。
于是又折身回了瞻州。
可是一直没想好怎么来见海棠,又没遇到那李筠风,只能这样一直拖着。
直至今日,发现了城里忽然涌入天鹰岛的海贼,而且数量不少。
她想到这城里管事的人,都去了眉下盐池,若真出什么事情,海棠那个娇滴滴女人肯定什么都做不了。
不管怎么说,她的身上还是有陶家的血。
所以她当然不能不管,就有了此刻现在带人来府中保护海棠之事。
果不其然,海棠跟她料想的那样,还穿着广袖长裙,弱不禁风的样子,一看就是剑都拿不起来的那种没用女人。
“夫人怕是不知,这城里忽然涌入了不少天鹰岛的海贼,而且皆带着兵器,如今正朝着知州府聚拢而来,所以为了夫人的安全,我建议夫人还是先回到房间里吧。”她想了半天的措辞,终于义正言辞地说出了这番话。
海棠见她那故作出来的英勇,浅浅一笑,“怎么,你能挡住外面那几千人”
她一听这话,满脸愕然,“你知道了”
海棠心说她这是什么表情,忽然多了那么多人,而且还是从四面八方朝着知州府缩近,且都带着兵器,自己不瞎不聋,能不知道么
然还没等海棠点头,陶琬就有些激动道“你既已知道危险,为何还大咧咧的坐在这厅里”真是不知凶险的妇人。
海棠被她这一训,倒也不生气,反而觉得这姑娘真性情,挺可爱的。
不过危机她怎么不怕所以早就传令下去了,而且孩子已让荷花带着进了密道。
没了后顾之忧,她也能安心布局。
眼下她正要这隔壁书房二楼呢。
便顺道邀请陶琬一起,“上楼看看吧,听说有好几千。”
陶琬知道人不少,但听着海棠说好几千,心里还是有些心虚的。可见海棠一个弱不禁风之人,都能临危不乱,自己若是露出点胆怯,那算什么连她一个武功都不会的弱女子都不如么
于是便逞强地应道“去就去,谁怕谁。”
自书房外的楼梯到了二楼,此处本来就高,如今站着这二楼亭台上,便能遥望这知州府全景。
“你看。”海棠忽然指着前方。
陶琬不解,前面什么都没有,倒是瞧见远处的居民处,星星点点的灯火。
这时就听海棠说道“你看这些,便是瞻州的人间烟火,不是最璀璨的,却是瞻州的根本,没有了他们,那么瞻州也不复存在。这一次夫君他们都不在城里,便忽然来了这么多海贼,可见是对方早就已经计划好了的,而且目标非常明确,就是我知州府。”
“所以”陶琬不懂她要说什么。
“所以,我如果躲起来,让这些人扑了空,他们又岂能空手而归届时恼羞成怒,伤及无辜,算是谁的过错我夫君是瞻州的父母官,便要承担起守护这一方百姓的责任,今天他不在,那么瞻州便由着我来守护。”海棠淡淡地说道,似乎从开始到现在,她就真的一点都不害怕。
陶琬闻言,侧过身朝海棠打量过去。
莹莹灯火下,她的衣衫裙摆被海风吹得猎猎作响,整个人站得笔直,似这天万物星辰落下,也不能将她打倒,可看到她就这样立身与这视角广阔的亭台上,想到也许半个时辰以后,那数千海贼杀进来,她从此销香玉殒,竟然有种她说不出来的凄美。
心里更是忍不住地震惊,“你想以身为饵”将人都全部引过来,然后一把火烧了这知州府么
原谅陶琬只能想到这个法子,因为这里高,看得远,也让她清楚地看到这府上,连带丫头婆子,总共有多少人。
所以海棠能选择这种壮烈的抵抗办法,也不无道理。
陶琬想到此,不由悲从中来,鼻头有些发酸,眼眶也红了起来,“你这样,倒有些瞻州人的气节”
瞻州人,自顾来都是宁死不屈的。
一面又问海棠,“你既然早些发现这些人,那可是让人去眉下盐池通知陆大人他们”
“来不及。”而且海棠也不会认为,这些人会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直接混入城中,所以她猜测,就算通知了,陆言之肯定也会被绊住,这一时半会儿来不了。
甚至怀疑,贺飞龙与海贼勾结。
不过这些都只是她的怀疑,眼下并没有任何证据。
陶琬想了想,这去眉下盐池,也是二十里,的确已经来不及了。又想宽慰海棠几句,但却找不到合适的话,最后憋了半天,只道“我陪你。”
她以为,海棠会感动,或是劝说自己离开,毕竟刚才她把自己说的多么的深明大义。
却没想到,海棠很开心地应下,“好啊。”竟然有些没心没肺的感觉。
“夫人,人离府邸,现五丈之距。”剑心不知从何处来,稳稳地落在海棠的身旁,将陶琬吓了一跳。
此刻那天鹰岛海贼,已经快到府墙外面了。
几乎是剑心声音才落,便有一看似仙风道骨的中年男子上楼来,“夫人,可要点火”但凡这知州府的墙根下面,每三丈就设了迷香,只需一声令下,迷香就会有人将其点燃。
月堕入黑色的层云里,整座城池慢慢被黑暗湮没,远处的灯火也逐渐变得朦胧。
海棠抬眸看了看远处笼罩在黑色阴影里的府墙,樱红好看的唇瓣微微张启“点。”
风先生听到这话,立即朝身后的小药童使了个眼色。
顿时小药童就吹响虎口,穿透力十足的声音便在夜色里传开。
各处早就已经准备好的众人,几乎是动作整齐地点燃了迷香吗,然后迅速退到安全的地方。
有人给搬了桌椅过来,上面还摆放着瓜子茶水,海棠优雅从容地坐下磕起瓜子,“二十个呼吸后,收网。”这话,是对剑心说的,那两千的府兵如今就看她的信号行事。
海棠琢磨着,以那些人的速度,应该已经到城墙下,这迷香是自己特意调配的,是海边专门特有的海腥味儿,很淡。为了以备不时之需,只是没想到,这才制好没满一个月,就用上了,而且全部用完。
又见陶琬还傻站着,便叫了她一声“陶姑娘,坐下啊。”
而海棠身后的剑心已在算计时间,到第十九个呼吸之时,手里的信号烟花就窜入夜空中,短暂地代替明月将夜空照亮。
与此同时,四面八方都传来厮杀声。
陶琬呆若木鸡地站在原地,想要做些什么,可好像又无从下手,满脸都是写不尽的惊讶。
海棠根本就用不着自己帮忙
又瞥见她那磕着瓜子的淡定模样,忍不住开口问“你早就做好了准备”
海棠一点都不谦虚,“也不早吧,今天晚饭时候才发现异样,然后急急忙忙的安排,好在来得及。”嘴里说得倒是无比轻松,可那颗心早就已经咔在了嗓子眼,如今就全靠瓜子来稳住自己的紧张。
这个时候,城里没有主事人,谁都可以怕可以紧张,唯独自己不行
就算忍不住,但也不能表现出来,不然必定会乱了军心。
所以海棠让自己稳住。
她能赢的,她曾经可是自诩nc的女人。
虽然她不是。
那天鹰岛的海贼以为自己是有备而来,计划周详,这知州府又无几个人可用,所以本来以为是百分百能占下知州府,已陆言之妻女作为人质。
原本都计划好了,又没将海棠这妇人放在眼里,不免就少了几分防备之心。
谁料想,这才靠近知州府,前面就有人觉得全身虚软,然后毫无预兆地倒下去。
是个人都发现有问题了,正要转身撤退,谁料到身后竟然已在神不知鬼不觉间,被人包围了。
然后他们就这样被夹在追兵和墙根之间。
便是精心挑选出来的精武,可面对这样措手不及的事情,又没了二当家的指挥,顿时乱成一锅粥,毫无章法,就这样与北安王府的训练有素的府兵们动起手来。
经过半个多时辰的厮打,最后有百来人跳出包围圈。
附近的居民自然也听到了打斗声,也不知是夜色里,谁喊了一声抓海贼,然后原本紧闭房门的男人们安排好妻儿,纷纷拿着自家趁手的武器冲了出来。
这样的大乱斗之下,那百来人肯定是寡不敌众,被打得鼻青脸肿不说,最后都被捆成了粽子,或是直接拿破渔网给裹起来。
陶琬自从楼上下来,跟在海棠身后到这府邸门口,见着门口沿着河的长街上,密密麻麻像是晒虾子一样摆放的天鹰岛海贼,方反映过来,结束了,愿意血洒城墙的大战就这样结束了。
太可怕了
这时,有人来禀“夫人,这些是天鹰岛的海贼,咱们还捆了二当家,要给弄醒么”满脸都是掩不住的欣喜,居然活捉了天鹰岛二当家。
天鹰岛的二当家,黑鹰。
他领着这三千精武,可不是三当家带着的那些虾兵杂鱼,而是专门为这次的计划挑选出来的,原本趁着这次的好机会,一举拿下瞻州城。
这几年他们日子其实不好过,随着天辰国的人在三仙岛附近占据了越来越多的岛屿,他们就只能靠着瞻州三大家苟延残喘了。
所以当从那位宋先生口里得知京中不太平,他们即便是拿下瞻州,大齐也无暇顾及此处。
与其在海面被天辰国死压着,过那窝囊日子,倒不如拼上一拼。
第一步就是先行控制这知州府,用知州大人的妻女做人质,将他手里的平家大权给换过来。
一切都很顺利啊,包括他们化整为零隐藏在城里的各个角落。
却不知道,这化整为零的事儿,北安王府那两千府兵就干过。
所以比较有经验,这一下就对他们的身份起了疑惑,再加上酒楼那边打听到的消息,所以终于在晚饭的时候得了准确的消息,送达知州府交给海棠。
海棠也是当机立断,这些人身份明摆着就是海贼,海贼京城能来扶贫么所以如何能不防备
她最擅长制香,前世的老本行,又有空间里的各种香方傍身,所以以往得空,没少制香。
毕竟这东西是可以保命的,当初可不就是帮了陆言之天大的忙么
所以海棠第一反应就是用香。
这香是为瞻州特意量身打造想到,味道就是瞻州特有的海腥味。
她正做好这个准备,风先生就主动找上门来,建议用毒。
但是得知海棠的办法后,觉得更为保险,然后就主动接手了此事。
他是大哥推荐的人,而且海棠隐隐感觉到他对于陆言之的态度是何等尊崇。又道这用人不疑,所以海棠交给了他。
然后就有了这意气风发,决定干一番大事业,狠狠借此赚取一波声望的黑鹰在临近府墙时,为了建立自己的威望,第一个往上冲,狠狠地吸了一口气海腥味的香。
出师未捷身先死。
他自己第一个倒下,后面的人没了领导者,前仆后继,直至忽然昏迷的人多了其他才反应过来不对劲,转身逃。
又正好迎上那两千府兵。
本来还好不容易逃了百来人,可是这瞻州民风彪悍,不知道是哪个多嘴的这么一喊海贼。
所以他们也落网了。
黑鹰此刻被弄醒过来,还觉得天旋地转,有些没反应过来,直至发现这四周皆是自己被捆绑的兄弟,还有他们身上的臭鱼和烂菜叶,才觉得灯火是何等晃眼。
一面眯着眼睛朝远处看去,皆是密密麻麻的普通老百姓。
这时北安王府那两千府兵已经散去,他们原来的位置被这瞻州的老百姓们顶替,一个个手握锋利菜刀,或是鱼叉,就这么将这些海贼死死围住。
“怎么,还没醒”身后传来一个陌生的声音,然后一桶从河里刚打来的水就冷冰冰地浇在了他的脸上。
冰凉穿透,他也清新过来,无比震惊的看着眼前的一幕,脑子里也回忆自己昏迷之前的事情。
他记得,他已经飞身跳起,踩在了知州府的墙上,可为何现在
忽然有人朝膝盖踢了一脚,“跪下”
他因为身体还没彻底恢复过来,身体仍旧虚软,只得跄踉跪下,抬起头,这个迎上一双绝美的眸子,正含着胜利者的笑意打量着他。一时间,黑鹰只觉得一种前所未有的羞辱,挣扎着要起身。
不过立即就被按下去了。
海棠打量了片刻,才问道“这就是天鹰岛二当家”看起来挺普通的嘛。
陶琬也有些怀疑,“我听说天鹰岛二当家黑鹰,力道无穷,武功超凡,眼前这个,也太矮了吧”好生落魄,和自己所了解的那个一身煞气的黑鹰有所差别。
“士可杀不可辱”黑鹰也是纵横这片海域多年,也算是一方枭雄,什么时候叫人这么当着面品头论足更何况他个头偏矮,最介意别人拿这个说事儿,而现在却被当着众位兄弟的面被两个女人指指点点。
可是现在不但沦为阶下囚,还要被如此羞辱,他如何能忍得住这口气
但海棠还没有忘记天鹰岛杀死的那么多无辜之人,听到他这话,冷冷一笑,“好一个士可杀不可辱”随即高呼道“传令下去,天鹰岛二当家就在此,与之有仇之人,皆可上前报仇,只要留他性命,手段不论。”
于是就有胆大的人上前来,踹了一脚。
紧接着有人吐口水。
还有个小孩儿拿着木炭往他脸上画乌龟
生不如死,对于黑鹰来说,想必就是现在这个滋味了。
末了,海棠还吩咐到“全部扔地牢。”又想到他们自称精武,暗地里让人给风先生传话,要了些软筋散。
又将那特意来看热闹的孙昂然喊住,“夫君跟贺大人不在,这城里也就孙大人能做主了,还要劳烦孙大人书信一封,遣几个小贼回去给天鹰岛传个信。”
原本就要拔腿就走的孙昂然被她当众唤住,只得硬生生的停下脚步转过身来,苦笑道“这,就算不写信回去,时间久了不见消息,也晓得是全军覆没了,咱们犯不着特意通知他们吧”
却听海棠说道“谁让你通知他们,我是让你问一问,他们愿意拿多少银子将二当家赎回去我每日见夫君为这瞻州财政伤脑发愁,奈何我又一区区妇人,帮不上什么忙,如今运气好,好不容易逮住了个有头有脸面的,当然要卖个好价钱。”
孙昂然心说,好一个区区妇人
惹不起惹不起。顺便多问一句,“那剩下的人呢”是否也要换钱
没想到海棠还真接话了,“若是价格可以的话,自然也能赎回,不过咱们是不包活不包邮的。”
她若不说这句话就罢了,可是不包活是什么意思是要让天鹰岛花银子买一堆死人回去么这是不是有点羞辱人了
还有,不包邮又是几个意思孙昂然下意识问出口“那包油是什么”不送点回魂灯的油
“就是让他们自己来接,难不成还等咱们送回去么送也可以,价钱好商量。”海棠解释着,丝毫没有半点同情这些海盗的意思,他们的手上,不知多少条性命,活着放回去,是等着人家卷土重来么
孙昂然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如此这样羞辱天鹰岛,那大当家会不会被气死就算不被气死,那也会为了这份脸面,倾巢而出,为他这些兄弟们报仇,不然以后还怎么在这片海域上混
此刻躺在地上,连声都被卡在喉咙里的黑鹰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海棠任意妄为。
活了这几十年,只有当下,他是迫切的想死。
这么多人,而且大都没醒,要没给捆成了粽子,所以还是花了不少时间才全部塞进大牢里去。
收尾做完,这也是寅时。
陶琬初见海棠之时,觉得美得不可方物。
除了美就是柔弱,让人忍不住生出保护之欲。
但是现在看来,父亲的话对,千万别以貌取人。
这哪里是什么弱女子连大名鼎鼎的天鹰岛二当家连拔刀的机会都没有就栽倒在了她的跟前,心里也想通了,就这么个狠厉决断的女人,她的男人自然简单不了,也难怪会在这短短几个月里将平家大部份掌握。
太恐怖了,这有些颠覆她以往的认知。
而且,这夫妻俩的运气也是出奇的好,亏得陶家姓陶,陶家还有个王妃姑奶奶,不然陶琬真想不出以后他们清理完了了平家,是不是转头就要对付陶家了。
“你怎么了是不是在外太久,着凉了”海棠见陶琬半天不语,跟个机械般地跟在自己后头,便问了一句。一面也抱着胳膊哆嗦了起来“这白昼交替之时,果然最冷。”是她当时坐在书房二楼时,冷汗流得太多,现在风一吹,冷透心。
陶琬听到海棠的话,忍不住伸手拉住她的手臂,“你,今晚一点都不怕么”
海棠没料想她这一大晚上都沉默不语,跟个木头人一般,现在好不容易开口了,却问了这么个傻问题。
旋即璀然笑开,“怕啊,可是怕又不能解决问题。”
所以,怕什么敌人又不会因为你的畏惧害怕而收起手中的刀
如此,当是迎敌而上,兴许能得那一线生机呢
“也对,害怕并不能解决问题。”陶琬赞同地点了点头,但仍旧没有松开海棠的手,继续问“你当真是临时做的准备那他们到底如何晕倒的”
她现在还没懂,黑鹰不管如何,也是天鹰岛的二当家,武功不差,什么毒没见过,又怎么可能半点防备之心都没有可竟然就毫无防备地被迷倒,这不对啊。
却得了海棠一句话,“独家香方,不传外人。”
说罢,忽然想起这陶琬以后极有可能成为自己的三嫂,看她的眼神不免多了几分深意,“想学么”
她当然想的,无色无味。
于是点了点头。
却得了海棠三个字,“想得美。”
她方反映过来,自己刚才是不是有些得寸进尺了,正是尴尬,又听海棠说道“不过今日你能来,我很是感动,自后必然会道谢,现在快天亮了,你看是给你准备一处客房休息”
东方已经方翻起鱼肚白了。
“不用了。”陶琬有些不好意思,毕竟自己什么忙都没帮到,也就是自己那百来人跟着将海贼们拖到地牢而已。
海棠自然也没留她,去密道里看过孩子们,见她们还在熟睡,也就没去惊醒。
她不确定接下来还有什么危机,所以也没打算睡。
也就是陶琬刚走半个时辰左右,陆言之就带着三四个护卫回城了。
一路上都恨不得身下的马儿能蹄跃千里江山,驰骋于这万水之间,直接飞入这瞻州城内。
不过当他到了城门口,看见这没有二样的城墙,终于松了一口气。
没事,没事一直悬在心口的担惊受怕也慢慢放下来。
心想大抵是昨日那小贼故意恐吓自己吧
然而当他进了城,立即就有城卫与之禀报几个时辰之前城里发生的大事。
因为他们里知州府邸有些远,所以并没有参与此事,但却听到了那里传来的厮杀声,还有天空里燃起的信号烟花。
后来才听大家口口相传,那知州府门口,到底是发生了怎样的事情。
堂堂的天鹰岛二当家,连一招一式都没耍出来,就被五花大绑。
还听说夫人开明,允许大家上去报仇,只要留着他性命等大人来审夺就是。
所以有拿针扎的,泼洒屎尿的,脸上给他画乌龟的。
大家听完,都觉得这二当家就算真活着回了天鹰岛,只怕余生也没有什么脸面在混下去了。
一世的英明就这样毁了。
当然,这最要命的是,他不是栽在知州大人的手里,而是在知州夫人。
那就是一个弱不禁风的女人啊,便是此事,也能让他一辈子抬不起头来。
听说陆夫人极美,一颦一笑足以倾城。
不过这话不敢跟陆大人说。
陆言之也顾不得听大家如何精彩绝伦地说昨晚的事情,继续快马加鞭朝府里赶去。
一直守在厅里的海棠仍旧不敢松懈,忽听得人来禀,大人回来了,顿时满脸惊喜,看着原本有些打瞌睡的人也精神起来,提着裙摆急忙迎出去。
“你没事吧”
“你没事吧”
两人异口同声地问。
然后相视笑起来。
陆言之将她搂入怀中,虽不知几个时辰前她在这城里度过了怎样的凶险,但现在心里仍旧有种失而复得的欢喜。
半响,声音才有些沙哑地问道“昨晚,还好吧”
“还好,未伤一兵一卒,你那边怎样三哥呢”海棠从他怀里抬起头,问。
陆言之简单将昨晚的事情与她说,又道“也亏得你的那些奇书,不然没有水八阵,昨晚莫说是我和眉下盐池那一千盐工,只怕那些贼子就要直接杀到瞻州城了。”
到时候与这城里的三千精武里应外合,瞻州主城被占,这整个瞻州,也可以说是没了。
海棠知道他有一段时间十分沉迷这八阵图,但如何也没想到,陆言之居然能复原。
自己那个世界,无数大师研究了一辈子,可也没修复一二。
所以对陆言之这天赋,不免是有些惊叹,“你也太厉害了吧,如此有这水八阵当前,眉下海湾的水八阵没有被毁坏的话,岂不是能一直拦住那些海贼”
“话虽如此,但眉下盐池,还要靠着这海湾运行。”所以这水八阵还是会给拆了,毕竟工人们要来往,自己又不可能给他们指引破阵之法,毕竟这人多嘴杂,谁能保证他们不会为了利益而泄露出去
到那时,瞻州岂不是就少了一张厚盾。
又与她说道“此一役,乃天鹰岛早就计划好的,他们以往也上岸抢夺,却没有像是这一次,鸡犬不留,为的便是激怒贺飞龙。”
果不其然,贺飞龙上当,乘着破船也要去追他们,然后落入陷阱,反而被这些狡猾的海贼差点杀个灭团。
只是可惜,他们自认为了解贺飞龙,却因没将陆言之夫妻俩放在眼里,所以不但折了二当家和三千精武,天鹰岛的名声也丢了大半,更不要说在眉下海湾的那些小贼,死伤大半。
当然,比起他们,瞻州衙门也好不到哪里去。
因贺飞龙追去,折了三分之一兄弟的性命,剩下的也是残兵弱将。
这个时候,如果在三仙岛上的天辰军队稍微来骚扰一下,也不是他们所能承受得起的。
第一次,不管是陆言之和海棠都意识到,军事能力的微弱,是活得怎样的卑微。,,大家记得收藏网址或牢记网址,网址 免费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和书友聊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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