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独行一人, 看起来也是相貌寻常, 普通的中年老大叔一个,站在人群里绝对三眼也找不到的那种,因此并不引人注目。
即便他到了海棠开设的酒楼用饭,也并未被人发现。
从而很容易地从这人声鼎沸里听到了关于陆言之夫妻的不少零碎消息, 自己拼凑在一处,便得了答案, 专门到城门外附近去守着, 就等着他们进城。
他办事从来都是个稳、狠、准、辣。所以哪怕侯爷身边离不得自己,但也不得不让自己千里来瞻州。
只是没想到这天公不作美, 竟忽然下起了大雨。
这样一来街上的行人少了,坐在茶馆边不动的他, 也就显得有些突兀, 让他不得不重新做打算。
陆言之因担心海棠劳累,那马车一路上走走停停的, 倒是叫两闺女玩得尽兴。
临进城的时候, 忽变了天。
一时狂风骤起, 黑云压城,便下起了大雨。
这马车才恢复到正常速度,急忙朝着城门口赶去。
“咱来了瞻州也许久, 这样的大雨还是头一次,没关系吧”海棠忧心地掀起一角, 见着这厚重犹如倾盆而下的雨帘, 雨里奔走之人头顶着上的香蕉叶, 已抵不住这大雨的攻势,心里有些隐隐担忧。
“无事,真有什么大风大浪,总会有预兆的,这海边住的都是上千百年的人,别的本事或许没有,但这看风云预测天气,却是不会出错的。”真有什么灾险,下面早就通报上来了,以便早做好预防。
陆言之安慰着海棠,可也不知道为何,今天一早起来,这心里总是有种不安的感觉,尤其是快要靠近城门口,那份不安就越来越明显。
只是马车里有妻儿,他并不敢表现出来,而是朝着外面的魏鸽子叮嘱了几句,便又像是个没事人一般,回到车里,“衙门里有些公务,我先送你们回去,待处理完了公务,再回府。”
海棠自然无二话,这瞻州官员少,许多职位都还空闲着,根本就是一人做两人用,他有忙不完的公务倒也正常。
“好,晚上想吃些什么,我让人备着。”海棠抬首问着。
几乎是她的话音刚落,忽然从外面的大雨里刺进半支剑刃。
那锋利的剑刃离海棠不过一指之距,陆言之和海棠的心差点齐齐飞了出来,剑刃却忽然不动了,像是被卡住了一样。
随后是马儿凄惨嘶鸣,然后便听到了马儿倒在雨水里传来的沉闷声。
长剑被拔出,雨里,也传来了打斗声。
是这一路上都暗中跟在马车后面的剑心,将人给拦住了。
可到底晚了,就在这眨眼间,随从侍卫,皆已丧了命,也就是魏鸽子运气好些,还残留着一口气,躺在马车下,胸口处潺潺而流的鲜血,立即就被大雨冲刷得干干净净的。
夫妻虽惊魂未定,但却默契地一点声音都没发出来。
海棠将孩子紧紧地搂在怀里,陆言之则拿起车壁上挂着的剑,浑身戒备。
剑心不过与这中年人对了三招,便有些招架不住。
这人的武功远在她之上,如果是像上一次天鹰岛的那些小贼一般,她还能取之首级,可是这人武功着实高强,而且并不是杂乱无章,反而像是秦国武学一脉。
眼见着自己频频落了下风,此人杀心已现,不敢冒险,急得连忙放出了那信号烟花。
只是大雨沥沥,那烟花连五丈都没能飞出,光辉也惨淡,也不知能否被察觉到
而此举明显就引得对方不满,处处杀招。
转眼间,她便受了伤,跄踉落地。
这时,忽然听得后方传来大队的马蹄声,她心中不妙,毕竟她们北安王府的人,不会来得这么快,也不会从这个方向来。
果然,很快就有一批黑衣人出现,为首那人还有几分眼熟。
只是剑心来不及多看,这高手又再一次逼近。
宋千很快就将陆言之的马车团团围住,然后撑着伞下来,示意让人将陆言之一家四口所在的马车车帘掀起,满脸皆是那掩不住的得意之色,“陆兄,没有想到会有今日吧”他不信,自己来了这么久,陆言之没有发现自己更何况自己安排进平家的那两人早就被他清理掉。
陆言之也十分诧异,宋千化名藏到瞻州,他早就知道,也让人暗中查访此人消息。
不过这宋千犹如那泥鳅一般,狡猾无比,自打上个月忽然失踪,断了消息后,就再没他的踪迹。
陆言之本来还以为,他是不是被二殿下叫回京城了,毕竟现在的京城风雨飘摇,二殿下身边也正是缺人之际。
可是现在看来,自己倒猜错了。
只是他没有去京城,那在瞻州还能藏在什么地方,才能不被发现
除了海上,陆言之暂时是想不到了。
“你这是何意”他眉头微敛,将眼里的杀意一一掩去,他不想在妻儿面前露出这幅狰狞的模样。
宋千是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来瞻州这么久,还被耍了几回,最后竟然靠着这秦国花剑流,就能解决了自己所有的困境。
所以啊,他现在不得不感慨,这用人果然不在多,而是再精。“陆兄,到现在,你还不承认你的身份么这一次来的人,可不像是上次那个没用老头一样。”
“是秦国人”陆言之也有些意外,上一次东窗事发后,南亭候并没有派人来,自己还为此留意了许久。
宋千笑了笑,目光落到陆言之身后海棠的身上,满心势在必得,一面强调“是南亭候府,也是秦国第一高手,花剑流”
花剑流的名字,海棠不知晓,但这陆言之却是知道的,此人武功超群,如此看来,他能一剑斩杀自己的这些随从,倒也不稀奇。
宋千盯着陆言之,有些看不透他心里到底在想什么只是想在他脸上捕捉到恐怕害怕的表情。
可惜陆言之终究是让他失望了,而是淡淡地问道;“所以你今日所来,是看他取我性命”
宋千脸上仍旧满是得意张狂的笑容,“是了。”一面颇为遗憾道“可惜了,花了不少银子才混到天鹰岛,辛辛苦苦替他们出谋划策,可惜终究是一群乌合之众,那么多人都杀不了你。不过没关系,现在你不但会死,你那两个可爱的女儿,也会被带回秦国,你说这世子到底是什么病,此等药引真是世间之奇,小弟也是头一次听闻。”
大抵是觉得花剑流的剑下,陆言之无处可逃,所以对于自己勾结天鹰岛进犯一事,也是毫无畏惧,毕竟这死人总不能将消息泄露出去。
但陆言之听到他的这些话,怎可不动容那看似平淡的表情里,杀意再也掩不住,“你说,将那上千百姓无辜杀死,是你的意思”
宋千听罢了,不但不觉得愧疚,反而得意地哈哈大笑起来“是啊,不杀完怎么引得贺飞龙那个蠢货上海”说到此,有些惋惜,毕竟后来计划被陆言之打破了。不过不要紧,陆言之也活不过今日了。“咱们继续刚才的话题啊,还没说完呢。我不知陆兄有没有听说过猴脑怎么吃。”
有些达官贵人们,好着这么一口,将活着的猴子关在笼子里,固定好身子,笼子上方露出头顶,然后用一个小锤子将猴子的头顶敲开,露出脑髓,泼上滚烫的热油,在猴子凄惨叫声中,再用小勺子一点一点的将被热油淋过的脑子挖出来吃,堪称人间美味。
“听说,此药引也是这般如此,虽不要泼滚烫的热油,但这滚烫的热水定然是要的。”宋千说着,不怀好意地看着马车里的两个不知何时醒来,被他这话吓得目不转睛的两个孩子,“到时候,肯定很疼吧”
陆婠绾身子已经发抖,海棠自己也听得头皮发麻,“别怕,嫣嫣婠婠,爹和娘不会让你们被带走的。”眼下的境况,对于他们来说是一片死局,没有任何活路可言,剑心已经身受重伤,如今没有一个人能抵挡得住那花剑流。
但海棠还是将心中的恐惧狠狠压下,不愿意露出一点的胆怯,声音一往如故地那么温柔。
果然,这与以往一般温柔的声音,将两个孩子心里的不安给压了下去。
宋千见此,冷笑一声,“陆言之,你现在是不是觉得很无力,眼看着自己身边的人都要死,却没有半点办法救他们”说罢,似又想起什么,笑容显得有些阴冷起来“不过你放心,嫂子的性命我会留着,而且还会替你好好照顾她爱她。”
这声音听得海棠毛骨悚然,如果真的会落到那一步,还不如死了算。
陆言之所有的伪装,也都因他这一句话而瓦解,嗖的一下抽出长剑。
不过他这武力如何,宋千最是清楚,自然不会放着眼里,反而大咧咧地上前,直接握住剑刃,嘴里还忍不住嘲讽“陆言之,你敢动手么”
陆言之没回他的话,而是直接用力将剑刃推了出去。
用实际行动告诉他,自己到底敢不敢。
宋千吓了一跳,他只是想让海棠好好看看,自己嫁了个什么窝囊的男人,却没如何也没想到,陆言之竟然真的敢动手。
他虽躲得快,但那握住剑刃的手此刻却被划开了两道长长的口子,白肉翻飞,可见其骨,疼得他面容扭曲不已。
实在没想到,不过这么短短一年多,陆言之居然变得如此狠厉,说杀就杀。也有些心有余悸,不敢在像是刚才一般贸然上前。也顾不得在众手下丢了脸,在他们面前露出的怯意,反而转头厉声朝身后的随从怒骂道“一群没用的东西,养你们做什么还不赶紧将他们给我拿下。”
四周围着马车这些人不是眼睁睁看着他被陆言之所伤而不去相救。
而是他们确实没想到,陆言之一个文官,居然真的动手。
所以当时也被镇住了,如今得了他的话,这反应过来,连忙上前。
可就在这时,忽然一个人影破雨杀来,宋千手底下这些人,不明敌情,纷纷退避开。
待人站稳,陆言之才发现,竟然是李筠风。
是了,也就是他这轻功能在这么快的时间里赶来。
不过宋千在看清楚是他后,并无半点惧色,反而笑道“哟,这不是三公子么我说你北安王府再怎么落魄,但也好歹是个王府公子,居然自甘堕落地跟在陆言之这等低贱之人的身后。”
李筠风显然已经发现花剑流了,心中只觉得棘手。至于这宋千,完全没有将他放在心上,转头上下检查了这一家四口一眼,发现没受伤,这才松了一口气,一面安慰道“别怕,大哥已经来瞻州了。”
海棠原本见着李筠风的时候,心里是欢喜的,真真切切地体会到了什么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可是听他这意思,是要靠大哥可是大哥身体那样差,来了能有什么用可能还连累了他。心底不免又急起来,就盼望着北安王府这两千的府兵赶紧来。
陆言之则有些惊讶,“大哥,他来了”
宋千也觉得好笑,一个病秧子来了,能有什么用至于这李筠风,也没放在眼里,左不过一个纨绔罢了。轻蔑一笑,“多来一个也不嫌少,都给我拿下”
可随着李筠风将三四个人都打退,宋千面色不由得有些难看起来,他竟然不知李筠风的武功竟然不差,那么这样说来,上一次陆言之考前刺杀一案,果然是李筠风出手才将陆言之救下
不是那个姓楚的。
这时候雨势已逐渐减小,李筠风解决了这宋千身边的四五人,见剑心已经力不从心,逐与她换了位置。
剑心此刻已是负伤累累,看得海棠心疼,只可惜自己无任何能力,那香这会儿也用不上。
好在陆言之已经加入战局,与剑心一起尚且可抵挡这些杂兵一二。
宋千观着那李筠风竟然能挡住花剑流几招,心中诧异不已。
不过虽然身边自己这些都是没用的东西,但只要一个花剑流在,自己今日也是胜券在握,陆言之死定了。
如此一想,倒也没有那么着急。
可雨声里,忽然传来一声怒吼“花剑流,你闯我齐国,刺杀我齐国官员,这是要挑起两国纷争么”
随着这声音的传开,一灰袍人挡在李筠风身前,替他接过了花剑流的狠招。
花剑流似乎遇到了对手,连连退了几步,也停住了攻击,皱起眉头朝宋千不满地看去,他事先可没告诉自己,陆言之身边有这样的高手,不然自己也能提前做好打算。
一面打量着李淳风,再次蓄力出手。
几招下来,他并不占什么便宜,只能停手,然后诧异地看着李淳风“你是七星司之人”
七星司的人,他也交过手几次,自然也能认出来。
且说这灰袍人,的确是李淳风,更是那七星司之首,天权。
当初陆言之被带入七星司,就是他亲审的。
七星司不属六部,虽只授命陛下一人。
但历代的七星也一直叫这个名字,而每一个星会收一个弟子,将七星传承下去。
但他们彼此之间,永远不可能知道对方接下了面具,是什么人。
有可能是兄弟,有可能是仇人,也有可能是夫妻
李淳风听到他的话,没有答,也没有停下,继续出手。
很快花剑流就落了下风。
他虽说算得上是秦国第一高手,可是这早已是十几年前的排名,如今后辈人才辈出,他又已年老体衰,如何能比得过
很快就落了下风,使得原本还自信十足的宋千心中不安,趁着众人不备,骑马冒雨逃了。
李筠风原本要去追,但剑心受了重伤,他若追了去,若是这宋千这是调虎离山,那到时候妹妹妹夫这里,谁来保护
因此只能不甘心地留下来,愤声骂道“这一次便宜了这个贼子了,宋家门庭,怎出了这么一个败类”
很快,花剑流也负伤离去,灰袍人原本正要离开。
却被李筠风唤住“大哥”
灰袍人脚步只能生生停住。
他也就一次不小心,被这轻功无敌的三弟追到,被他察觉了身份。
七星司的规矩,是不允许家人知道自己的身份,不然必定杀无赦。
但终究是自己的亲弟弟,李淳风怎么可能杀了他只是再三叮嘱,告知这泄露身份的严重性。
可现在看来,分明都是白费口舌了。
他飞落马车前,解开那遮住脸的灰袍,露出来的果然是李淳风那张因病而显得苍白的面孔,只是却带着几分海棠不曾见过的冷厉肃杀。
李筠风被他这眼神看得有些瑟瑟发抖,“大大哥,你不会真杀我灭口吧”然后指了指旁边的海棠一家四口,“还是,你打算将妹妹一家也杀了”
李淳风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你们先回城,此事回去再说。”然后一转身,很快就消失在雨里没了踪影。
而没多,救援的人也到了。
海棠可以说是一直紧绑着神经的,如今可以确定安全,身子也软了下来,加上本就是孕期,这身体自然是比往常娇弱了许多。
两个孩子死人从前闹灾见多了,是不怕,但这死的都是身边熟悉的人,心里却是难过不已,还有魏鸽子跟剑心也都只剩下半条命。
不过这一伤心难过,倒是将宋千说那如何取脑的恐怖之事忘记了。
又觉得都是她们俩非得要去玩,爹爹才带大家出城。
如果不出城,那就不会发生今天的事情,因此自责不已,一面也下定决心,好好练武,将来好好保护爹娘。
不会武功,就是陆言之跟海棠的短板了,所以才造成了今日被人围困的局面。
只是现在想要练武,对于两个成年人,如何来得及
海棠一醒来,就对上陆言之那双满是担忧的眸子,连忙从薄被里将手伸出,轻轻地拍打着他的手“没事了。”
陆言之轻轻地应着,“让你与我受苦了。”
“夫妻之间,说这些话作甚孩子们没吓着吧”海棠只念着两个闺女,完全忘记了自己是孕妇这个事实,肚子里还揣着一个娃呢。
“没事,倒是你,身体没有哪里不舒服吧”虽然风先生来看过,并无大碍,但陆言之还是忍不住地担忧。
海棠摇着头,“大哥呢,回来了么”她还想问,大哥与七星司,到底是怎么回事但这话终究没问出口,七星司的规矩她也知道一些。
陆言之也没提,只让她好生卧床休息,自己将公务都带回来,就在房间办,这般守着她。
至于李筠风,原本是住在衙门里的,但出了今天这样的事情,剑心又重伤,他便搬到知州府里来看着些。
是夜,陆言之到书房取书,风先生正站在此处。
此处黑幽幽的,因没人,所以并没有点灯,魏鸽子也受了伤,他是自己打着灯笼过来的,如今开门见站在书房里的风先生,硬是给他吓了一跳。
“先生怎在此处”一面将桌上的灯火点燃,然后便看到书桌上多了一个四四方方的箱子,竟然有丝丝血迹从里面流出来。“这是”
却见风先生忽然朝他双膝跪下,“今日,乃属下办事不力,让大人受惊了。”
今日事发突然,怎可怪他,何况他也只是个大夫而已,现在又要管府上的俗物。所以连忙弯腰将他扶起,“先生此话严重,今日之事,先生并无过错。”
风先生起来,只将那渗着血迹的盒子打开,里面也不是旁的,而是那花剑流的人头。
陆言之纵然是见过大世面,但是这陡然间在这里见到花剑流的人头,也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气,“大哥今日是去追他了”
不想却听风先生说道“并非李兄,此乃属下份内之事,以后秦国那边不会再有任何问题困扰大人。”
这一刻,陆言之看着风先生,无比陌生。
秦国那边,楚郁笙一直在尽力帮他,隐约查到自己的亲生父亲可能是秦国的权贵,如今风先生却忽然朝自己方放出这样的大话,实在是让陆言之不得不震惊。
又看了那花剑流的人头一眼,“你到底是何人”大哥纵然是七星司的人,但权力还没打到能直接对付秦国南亭候府。
风先生却没有正面回答他的话,而是垂头回道“三日后,大元帝国铁骑,将踏平秦国,这世间也将不会再有秦国的存在。”
“帝国铁骑”陆言之再楚郁笙给的信中,也提起大元帝国的事情,只说与那南亭候似乎与大元帝国的人,关系密切。
可是为什么,现在大元帝国却要攻打秦国
在这世间,大齐是不小,但也不大。
而且不但是大齐,便是周边的秦国、西钥,甚至是有擅长于海战,有着战神的天辰国,其实都是大元帝国的附属国罢了,单是每年给大元帝国的进贡,就能掏空大半的财政。
只不过他们这些国家,离大元帝国稍远些,被称之为偏远之地,所以大元帝国的人极少出现。
但并不代表没有。
陆言之很快压住心中的震惊,“以何理由出战”
“南亭候胆大妄为居心叵测,刺杀帝国皇子。”风先生面色不改地说道。
只是看朝陆言之的目光,有些微妙起来。
南亭候,当真有如此胆魄陆言之再一次被镇住,对于这个不曾谋面的母亲,只觉得她像极了个疯子。
风先生抱起桌上的人头,躬身退出。
但是书房里,却响起另外一个声音,“你便是那帝国皇子。”
“大哥”纵使陆言之心里再怎么强大,但这忽然间听到李淳风的话,也是被吓住了。
他从前只是个村夫,后来有人说他是秦国南亭候的儿子,不过却等着他拿命去救兄长的性命。
再后来,楚郁笙又查到,他可能是南亭候与秦国权贵的私生子。
现在,又有人说他是大元帝国的皇子,这一次又准备将他如何
这一刻,陆言之深深有种被命运束缚的感觉,似乎怎么挣扎也没办法逃出来。
李淳风走过来在后面的空椅坐下,“每一个附属国,只要新皇上位,总会派出皇子往大元京都,作为质子。比如咱们大齐,被送往大元帝国的,是大皇子。而当年与秦国皇子一起去大元帝国的,还有南亭候府的小姐尹星月。”
尹星月有个庶姐,名叫尹荼。相貌不但出众,甚至才能惊人,让许多才子能人都遥不可及。
这样出色的女人,普天下能配得上她的,也就是当时的大元太子了。
但是不巧,太子不喜欢她这种聪明过份的女人,反而喜欢那小白兔一般需要保护的尹星月。
不过碍于尹星月身份,终究是没有办法迎娶入东宫,便将其安排在一处别院。
可是期间,那尹荼不知用什么手段,与太子有了那扯不掉的关系,甚至一度害得太子险些丢去这储君之位。
后来尹星月有了身子,尹荼也透露出自己同样怀有身孕之事。
就在临盆之际,太子却被派出使大洋彼岸。
无暇顾及这姐妹俩。
就有了星月夫人难产生下死胎之事。至于这位心狠歹毒的尹荼,则生下一个健康的儿子。
太子归来已是半年后,星月夫人再孩子死后没过多久,也郁郁而终。
南亭候没了嫡女,这庶女尹荼便带着儿子回了秦国。
至于她为何能将孩子带回去,到底是太子不愿意承认这儿子的身份,对她厌恶至极。但不管如何,这孩子终究是元国太子党血脉,秦国不但不敢笑话南荼未婚生子,反而还要因为这孩子而多给她几分脸面。
她也顺势借着儿子的身份,接替了尹星月的位置。
现在,还继承了南亭候的爵位,手握着秦国大权。
但不幸的是,当初尹荼生下的这个健康儿子,直至几年前,就开始频频发生风寒,如何也治不好,尹荼自己也懂得医术,便自己制定了一套法子,但却要至亲之人的脐血,或是脑血。
大元帝国现在的那些皇子,她当然不敢出手。
所以才找上陆言之。
“你告诉我这么多,是想说我就是当年星月夫人生下的那个死胎”陆言之听得仿若别人的故事,因为他根本就不信。
此事太过于离奇,说书先生都不敢这么编。
李淳风点头,“你的确是星月夫人的儿子,当年星月夫人也并未难产,而是被尹荼用了些手段,听说你出生之时,浑身青紫,也没了气,所以嬷嬷便将你丢了。实则是被尹荼的人带走,送到这偏远的大齐,扔给一个乡下人抚养。”
那尹荼的本意,大约是恨透了平凡的尹星月不但身来比自己尊贵,还抢了属于自己的爱情,所以要让尹星月唯一的孩子受尽这世间苦难。
但是,谁想到她大抵是坏事做的太多,儿子得了怪病,只能来找这陆言之。
纵使她对下面的人说这陆言之也是自己的儿子,但终究还是露了马脚。
“我是上一次在京城的时候才留意到你身份,也就通知了大元京都那边。”李淳风并没有隐瞒,也变相告诉他,风先生的身份。
陆言之听到他的这些话,说的这些事情,牵连甚广,跨越了几个国家,他却能这么清楚,心中不由得有个大胆的猜想,“七星司,只怕真正听命的,是大元帝国的皇帝吧”不然,一个齐国七星司,怎可探查到这么多秘密
李淳风惊讶地看了他一眼,旋即坦白道“不错,正是如此。而且我还要告诉你,大齐如此着急推行新政,削藩夺爵集中兵权,正是因为大元帝国起了一统这天下之心,只有真正的掌握了所有的兵权,齐国才有资格与其他国家联盟,一起对抗大元。”
秦国,也不过是大元帝国这一统天下走的第一步罢了。
只是陆言之听到李淳风的这些话,却是忍不住笑起来“呵,这不都是无用功么有七星司在,齐国的动向大元帝国那边了如指掌。而且齐国有你们七星司,其他国家难道就没有大元的人么”
忽然觉得有些讽刺,自己一心想要在瞻州做出一番政绩,从天辰国手里拿回三仙岛,替陛下解这财政之危。
可如今看来,不过是笑话一场,这最后终究都是归属于大元帝国的掌控。
自己这一腔热血抱负,将往何处洒
还有这身份
李淳风看着眼前变得颓废不已的陆言之,一点都不意外,毕竟这些事情,便是一件,也足以将常人压倒。
所以陆言之现在这幅模样,才是最正常的。虽说对他的打击有些太过于大,但这些事情,终有一日他会知道,所以早些知道又何妨还能早做打算。
陆言之虽然觉得自己的世界顷刻倒塌,但是李淳风要离去,他却是察觉到了,将其唤住“这些事,望大哥莫要与海棠提。”
李淳风脚步一怔,没想到这个时候他自己都这幅模样了,还能顾及妹妹,倒也有些意外。“我知道。”
书房安静如水,陆言之能清楚地听到自己的呼吸声,脑子里将这些事情一件件地掰开,又凑在一起。
他这个身份,不会给他带来任何好处,反而是更多的仇恨。
照着风先生的话说,元帝将这首战放在了秦国,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只怕其他人都会联系到自己身上来。
到时候,元京里的那些皇子们,岂又能放过自己
而自己这个亲爹,一出现就给自己招了不少仇恨,这让陆言之忍不住怀疑,自己是否就是一颗供他有着正当理由起兵秦国的棋子。
他越想越恼,发现身边连个可信任的人都没有。
那些看似效忠于他的人,不过都是因为元帝罢了。
他这样一直坐在书房里,也不知过了多久,外面传来荷花的声音“大人,您在里面么”
陆言之一个激灵,猛地想起来,自己过来取书,却久不归,海棠还不知怎样担心呢于是连忙起身,“在,我找到书便回去。”
荷花听着陆言之声音有些不对劲,但也没多想,“那奴婢先过去了。”
陆言之也连忙随意拿了几本书,整理好自己有些褶皱的衣袍,往正房去。
海棠睡一觉起来,发现去取书的陆言之还没回来,而且时间又不早,便让荷花去看一看。
眼下见陆言之回来,便问他“找什么书,花了这么久的时间”一面示意他拿过来给自己看。
陆言之那随手拿的,也不是别的,竟然是元国杂记。
海棠随手翻了一下,第一页便是介绍大元的人文风情,看起来有些意思,便道“以后等孩子们成家了,你辞了这官身,咱们就去游山玩水,也去大元国看看,似乎如书中记载那般热闹。”
陆言之现在对大元是何等的不喜,但又不忍拒绝海棠,还是点头应了,“好,以后你想去哪里,咱们就去哪里。”
一夜无话,翌日陆言之照例去了衙门里。
海棠起来便将荷花叫来,“世子可在府上”
“在呢,方才还说要教小姐们骑马。”荷花回着,不知海棠这一大早找世子做什么。
“你去请世子过来,我在花厅等他。”海棠已起来,准备去洗漱。
荷花怕她有什么大事,也没敢耽搁,急忙去找。
等海棠这收拾好,到花厅里时,李淳风已在此候着了,见了她连忙起身迎出来,“妹妹有什么事情,你婶子不便,在房间里躺着就是,为兄可过去。”
“我还没有那么娇弱,更何况出来走走对身体好。”海棠一面打量着他,见他这气色果然看起来像极了那病入膏肓之人,一副病病殃殃的样子。真怀疑他到底有没有病一面问“大哥此番来瞻州,可谓何事”
李淳风原本叫海棠忽然找来,以为是昨晚陆言之露了马脚,所以还是有些担心的,不过现在看来,似乎自己猜错了。笑了笑“俗话说的好,长兄为父,老三这也到成婚的年纪了,父王母妃到底年长,经不得这万水千山来瞻州,所以为兄代父母之意,前来瞻州,去往陶家替老三提亲。”
海棠的确是有些话想问他,昨日陆言之去拿书拿了那么久不说,拿回来后人还像是失了三魂七魄一般。
纵然他百般掩饰,装作像是那没事人一样,但到底是同床共枕的夫妻,海棠如何看不出来想起大哥是那七星司的人,所以才想着找他问一问。
可现在被李淳风提起三哥的婚事,她一下就给忘记了,“可是都准备好了,有什么我能帮得上忙的么”
“不必,我明日便启程去陶家,与那边商量好,就在这瞻州办了婚事,不过算着日子,你二哥他们也快到了。”李淳风一面掐着手算时间,又想到了什么“得了,我不与你在这里耽搁了,我得出去看看,哪里有合适的空闲宅子,总不能你二哥他们来了,还跟你们夫妻挤在这知州府里,那样像什么话。”
说罢,也就趁机走了。
待他走了好一会儿,海棠才陡然想起,自己是有要事问他的呢
可人都走了,还能怎的更何况他也有要紧事情,不好去耽搁,便瞧魏鸽子跟剑心,见伤势都稳定下来,便放了心。
下午陪着孩子们练琴,只是才听了一会儿就开始打瞌睡,俩孩子倒是贴心,劝着她回房休息,“娘,风先生说您现在嗜睡是正常的,您先去休息,等我们学会了,就弹给您听。”
海棠很是欣慰两个孩子如此懂事,本来担心有了这个孩子后,这姐妹俩会不会感觉到被忽视所以自己尽量抽空陪陪她们。
可如今看来,倒是自己多想了。
晚上陆言之回来,她本来想问,可陆言之看起来已十分正常,海棠便想,可能陆言之遇到的问题已经解决了,便也没在多问什么。
殊不知陆言之不是已经将问题解决,而是已经想通了。
事如此,他不能如何,但却想要试着改变自己的命运,关于北安王府的打算他也从李淳风那边知晓了。
老王妃根本没有患什么心疾,不过是先皇给她下了毒罢了。
为的便是将北安王控制住,作为自己的棋子,替自己南征北战。
所以这也是为何北安王哪怕知道大齐皇族不保了,仍旧选择坐视不理,还在提前得知的情况下,先行将家中人都暗中移到了瞻州。
皇室血脉无亲情可言,先皇不当他做真正的兄弟来待,皇位上的侄儿何尝又不是时时刻刻防备着他呢
所以北安王这样做,陆言之倒能理解。
如果自己的妻儿都没有办法保护,还去谈什么家国民族
只是,这天下百姓又做错了什么权力的争纷,上位者的更换,为何要让他们来受这份人间疾苦要踩着他们的骨头爬上去
别的地方,他是管不得了,只是这瞻州,他却不想就这么放弃,如果可以,战火之下自己想尽力护住他们。
也护住自己的妻儿家人们。
心中有了这个信念,状态自然是总比昨日失魂落魄怀疑人生要好。
而短时间里能调解好自己的心情,到底还是陆言之本身就是个十分重责任的人。
又说那贺飞龙,那日去追击海盗中了陷阱,受了重伤,养了这许多日子,才有好转,人也可以下床了。
且不说当时那被狼牙棒砸得皮开肉绽的后背疤痕是怎样的狰狞,单是他那腿现在都还一瘸一拐。
如今却背着刀来衙门,身后浩浩荡荡地带着一堆兄弟,见了陆言之就齐刷刷地跪下。
正在处理公务的陆言之转头看着那黑压压跪了满地的人,“贺大人你们这是作甚”
贺飞龙如何也忘记不了,陷入绝境之际,是谁将他们从深渊底下拉出来。
那时候明明天鹰岛的海贼群就在背后追击,陆言之一读书人,一身白衣,负手一人站在那海滩上,为的就是等他们,救他们。
且不说那会武功的人,面对这样的阵势,只怕大都吓得屁滚尿流,独自逃命去了。
可陆言之却留下来与众人一起共生死。
当然他们也没死,因为也是凭着陆言之一人之力,挡住了那上万海贼,不但救了大家的性命,也让贺飞龙看到了希望。
他出身卑微贫寒,自小不是被贵族压迫就是被海贼欺压,他虽然是一步步的爬上来了,可底层还有多少像是他这样的人可不是谁都能像自己这样好运。
所以他想,如果有一日陆言之能将这些海贼都杀完,那这瞻州的老百姓们,也能过上安居日子了。
他就这点心愿,也是这个心愿让他愿意跪在陆言之的面前。
“我们的性命是大人给的,以后便任由大人驱使。”贺飞龙没有一点不甘心,重重地朝陆言之磕了一个头。
陆言之还以为有什么天大的事情,听得这话不禁好笑,“你也是堂堂朝廷命官,先起来说话。”
贺飞龙这嘿嘿笑着,连忙起身,“那大人的意思,是答应我们了。”然后朝身后的兄弟们招呼,“大家都起来,以后就跟着陆大人干,陆大人让咱们走东,咱们绝对不走西。”
陆言之懒得理会他,只让他将人都遣回去休息了,这才盯着他那一瘸一拐的腿“你也回去歇着,待你好了,该你的自然会还给你。”李筠风已经开始在抱怨了,不想理这些琐事,更何况他要与陶家成亲,诸多事宜,的确不好将这瞻州不属于他的事情压在他身上。
贺飞龙见他误会自己的意思了,连连解释,“大人,属下不是那个意思,属下只是想尽自己的一份力,至于李三公子那里,属下看着他比属下还要在行,以后属下也不打算在管了,倒是大人身边没有个像样的护卫,不如以后属下就跟在大人身边。”
又怕陆言之嫌弃,“属下虽没有什么绝世武功,也没有什么流派,但就算是凭着这分蛮力,也能保大人周全。”
陆言之哪里需要他保护,真有人来刺杀自己,那武功也不是贺飞龙所能敌的。
但根本劝不住,就只能任由着贺飞龙一瘸一拐的跟在自己身后。
还真有几分做护卫的意思。
转眼,李二公子一家三口也来了,在知州府隔了一条街的一处三进二出院子住下。
海棠也多了个说话的人。
被他们夫妻带来的,还有那韩素素,可见那京城里是真待不下去了。
海棠索性让她跟着女儿们读书,可是才两日她就坐不住,非得去做生意。
如此海棠也懒得再去管。
倒是李二夫人,天天翘首盼望着,表弟能快些到瞻州。
“如今京城里乱成一锅粥,谁家也不比谁家高几分,我来瞻州之前终究不忍心祖母她老人家难过,将表弟还活着的事情告诉了她。”李二夫人小心翼翼地同海棠说到,生怕她责怪自己。
京城的事情海棠也听说了,更何况这削爵哪里有那么容易所以听她提及此事,也只能道“说就说了吧,陛下在削爵,只怕最忙的反而是上官家,如今他们意气风发,就算知道小舟还活着,多半也不会当回事了。”
毕竟世族马上就要没落了,他们上官家作为皇商,只怕未来会是大齐最大的家族了。那南浔寻又有个贵妃姐姐跟皇子侄儿,好不风光得意,岂会将小舟放在眼里
更何况小舟马上就要到瞻州了,这么远上官家能派人来杀他这颗弃子么
却不知,此刻的大齐其实早已经岌岌可危了,毕竟这个时候,大元帝国的铁骑已经杀到了秦国。
指不定下一个就是大齐呢。
秦国南亭侯府一片滔天大火,无数惨叫声从里面传出来。
为首的将领坐在高高的铁骑上,“可确认,南亭候母子就在府上”
“回禀将军,这十天一来,属下等人密切监视,并没有发现他们出门,但凡离府之人,我等也仔细检查过。”
得了这话,为首的将领点了点头。
但也没马上离去,直至两日后这大火将南亭候的奢华一一烧尽,他的队伍才离开。
秦国与大元帝国打仗,那就是鸡蛋碰巨石。
而大元帝国降者不杀,所以铁骑一到,秦皇就主动退位,还得了大元帝国一封圣旨,册封其为秦王,封地就是他脚下这京城。
与此同时,大元官员也纷纷到秦国上任。
至于那传言已死在大火里被烧成灰烬的尹荼,如今坐在精致奢华的船上,正行往天辰。
尹荼心不在焉地看着这一望无际的碧海蓝天,心里却已盘算着,到了天辰,将已什么作为筹码,与之联盟,对抗大元帝国。
她是万万没有想到,一个男人狠心起来,竟然连自己的亲儿子都要杀,更别提说自己这个真心爱他的女人。
但是让尹荼最为愤怒嫉妒的,还是他竟然为了那个死了的贱人,而杀到秦国,毁了自己这么多年亲手为儿子建下的基业。
可那人肯定想不到,自己不但不会死,还会按照原来的计划,用那个贱人的儿子来救自己的儿子。
等自己到了天辰,那里离瞻州,可就很近了。
而他,远在元国,尹荼倒要看看,那薄情寡义的狠心男人,要如何救他和那贱人的儿子
她这样漫不经心地走在甲板上,忽听前面传来两个侍女絮絮低语的声音。
“海上这样颠簸,世子只怕是坚持不到天辰国了。”
另一个侍女也跟着叹气,世子死了,依照侯爷的性子,她们这些婢女,多半是要被陪葬的。
可她还没来得及开口,就看见了那从桶后面露出来的熟悉裙摆,吓得犹如筛糠一般,浑身颤抖着跪了下来“侯爷饶命侯爷饶命”一面不停地磕着头。
至于说话的那个,早已经吓破了胆子,瘫软地倒在了地上。
尹荼并没有像是这两个侍女所想的那样,大发雷霆,那看似不过十二五六的容颜上,反而带着考究的笑容,然后慢慢的蹲下,动作优雅无比,纤细的食指轻轻地握住说话的那个丫鬟的下巴,然后稍微一用力,抬起来。
另一只手,轻薄如蝉翼的手术刀,已经将侍女的喉管切断。
鲜血迸放出来的那一瞬间,她满脸嫌恶地松开手,站起身,朝着吓得三魂七魄都快没了的另外一个侍女问“想活么”
侍女都快被吓破胆了,哪里还能说话,只是本能的点着头。
然后就听尹荼温言细语地说道“我有个法子,等到了天鹰岛附近,我将你扔下。”
到时候她会想办法让瞻州那边来攻打天鹰岛,这样侍女就会被救到瞻州。
被救来的人,软弱又可怜无助,很容易就博取别人的同情和信任。
想到此,尹荼脸上那笑容越发浓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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