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放我进去,您要承担国王的怒火”凯瑟琳道。
“不,我是担心你会承担国王的怒火,”爱德华湖蓝色的眼睛露出了关心之色,他推开了门“如果国王等一会生气了,我就进来为你解围。”
凯瑟琳感激不尽。
她走进去,只听到珍委婉的、恳求的、呜咽的声音,珍跪在国王的脚下,像仰望上帝一样仰望他“陛下,请宽恕玛丽公主吧,用您仁慈的、怜悯的心饶恕她的罪过,她甚至还不到十八岁,她遭受了太多”
国王的神色在半明半暗的光线中,根本看出来任何仁慈或者怜悯之心。看上去珍的祈求不能对他施加任何的影响。
“又来了一个为玛丽求情的,”国王看到她,露出了似有非有的笑“我实在难以理解,玛丽如此暴躁又固执的一个人,居然会让你们这样完全和她相反性格的人,为她说话。如果你们温柔和善的脾气不是装出来欺骗我的话,为什么不对玛丽施加影响,而让她犯下无可挽回的错误”
珍完全不知该怎么回答,她捂着脸低泣着,半晌只好由凯瑟琳开口“玛丽这样的性格并不是天生的,如果陛下您还记得她小时候甜美可爱的模样的话。如果她在成长过程中扭曲了一些性情,也许陛下要担负的责任更多。”
“你在指责我对玛丽太过严酷”国王的声音立刻提高了“这一切,难道是我的错”
“我完全没有这个意思,陛下的决策少有错误,也许放在一个成年人身上是适宜的,但玛丽只是个孩子,”凯瑟琳道“她不能理解为什么自己敬爱的父亲一朝一夕之间就转变了,对她的态度从春天变成了冬天,明明她做着和以前一样的事,说着和以前一样的话,可却不被信任,我想事情的源头,并不在国王另娶上,如果国王还记得那个苹果馅饼的话。”
提到“苹果馅饼”,国王的神色不由得一僵。
“看来陛下还记得,”凯瑟琳道“十一岁的玛丽非常爱吃苹果馅饼,但乳母规定她一天只能吃一个,当时还是女官的安妮王后的房间里,却因为擘饼日而堆积了如山一般的馅饼,国王发现所有的馅饼都具备,唯独缺少苹果馅的,就认为是玛丽偷走了苹果馅饼。您不管玛丽如何辩解,却相信了王后的说辞,认为玛丽不仅有了偷窃的行为,而且撒谎成性。”
“这是玛丽最伤心的一件事,”凯瑟琳道“我听过她二百一十三次的祈祷,每一次祈祷的最后,都是向主解释她从没有偷过那个馅饼。主比她的父亲更了解她,知道她最大的品质是诚实。”
国王的神色发生了变化,凯瑟琳觉得他已经知道了馅饼的真相,不然不会露出一闪而过的愧疚。
“如果她做了,按陛下的话,让法庭去宽恕她;如果她没有做,”凯瑟琳道“请陛下将六年前不曾给与玛丽的信任,这一次还给她。”
国王没有说话,但跪在他脚下的珍看到他的指头动了动,这是他在犹豫,在思考的征兆。
“其实在回宫的那一晚,玛丽曾经有个礼物想要送给陛下。”凯瑟琳立刻趁热打铁道“但陛下和王后似乎急着打听玛丽这三年流落在外所受的苦难”
看着国王尴尬的神色,凯瑟琳道“玛丽的礼物一直珍藏着,我觉得有必要将它献给陛下。”她掏出那张画像,上面被她扎了一个简单的蝴蝶结,她做出珍重的样子,双手奉给了国王。
国王受她影响,犹豫了一下,才拆开了蝴蝶结。当看清楚画像上的人物的时候,国王的眼神不由得柔和了几分,嘴角也泛起了弧度“啊,我的头发有这么浓密吗我还有胡子这一定是五年前我的样子,现在我的下巴可是寸草不生”
对于玛丽所画的国王的肖像,端详了国王一下,凯瑟琳认为画像确实抓住了神采“即使分别了三年多,玛丽依然记得您的模样,并且绘之于图纸,这说明她对您的敬爱始终如一,并渴望得到您的眷顾。”
“你说的话很动听,但不能掩盖你为玛丽求情的本质,”国王清了清嗓子“玛丽也许对我还有感情,但对安妮,一定恨之入骨。”
“您说得对,”凯瑟琳道“这份恨意是否驱使她杀人,只能静待艾琳娜的供词。在此之前,我认为一切都是假设,我请求陛下不受任何人的左右,不偏听偏信,并对玛丽保留信任。”
国王终于笑了一下,意味深长道“玛丽最大的幸运应该是让你成为了她的教师。”
珍目睹了国王的神色云开雨霁,不由得从心底松了口气,她为国王终于肯保留仁慈而庆幸,却不得不承认帕尔小姐在安抚国王的情绪上,似乎远胜自己。
国王坐在了椅子上,指了指自己的大腿,凯瑟琳立刻蹲下来为他检查伤口,一旁的珍不明白为什么他们刚才讨论的有关玛丽的事情,现在却决口不谈,国王说起了以前御医糟糕的治疗方式,而凯瑟琳笑着将他们比作不带刀斧的刽子手。
凯瑟琳发现有一截棉线有松动的痕迹,她稍稍做了修补,同时庆祝国王“伤口恢复的情况大大出乎意料,我看十天之后就能拆线,之后伤口会变成伤疤,看着狰狞却永远不会再肆虐。”
“那不一定,”国王哼道“我看他们像暴动的爱尔兰人,每隔几年就要发一次疯。”
“也许国王镇压的方式不对”凯瑟琳道“通红的烙铁在烫烂伤口的时候,也使自己感到疼痛。简单的针线轻而易举地凝聚了他们,使他们意识到自己和皮肉不可分离。”
国王伸手将她的下巴抬起来,感到了他的不可拒绝,凯瑟琳只好停下手中的动作,抬头仰视他。
国王不动声色地打量她,这是一张并不十分突出美丽的脸,但使人难以忘怀,也许因为它本身蕴含着巨大能量。
国王的手指仿佛不经意一般,在凯瑟琳圆润的下颌处移动着“什么是爱尔兰人需要的针线”
凯瑟琳思索了一下,历史上爱尔兰和英格兰的关系一直不行,爱尔兰天天搞独立,最后终于成功了,原因很简单,因为它和英格兰的关系一直是反抗和压迫的关系。
比如历史上英格兰的贵族与苏格兰的贵族之间是合作关系,并非上下级统治关系;而爱尔兰就像英格兰的殖民地一样,其独立和印度从英国独立出来性质是一样的。
“如果陛下愿意像对待苏格兰一样审慎地对待爱尔兰的话”凯瑟琳道。
国王立刻拒绝了“那不可能,爱尔兰是个贫穷的、凋敝的地方,广袤的土地上从未出现过贵族,他们需要被我们拯救。”
那可就不能怪人言之不预了,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
这句话在凯瑟琳脑中转了个圈,她的思维很快被国王乱窜的手指打断了,国王的拇指有越来越向上的趋势,仿佛一只不满足的松鼠,向越来越高的松枝上寻求食物。
就在国王觉得下一秒就可以碰到樱桃一样的唇齿的时候,凯瑟琳忽然站了起来“陛下,我先告退了。”
国王的手遗憾地停在半空中,却自然地垂下,仿佛面对议会时候轻松地做了一个手势一样。
“好吧,”国王道“下午三点,克伦威尔会带着他第一轮的审讯结果见我,如果你愿意”
“我当然愿意,”凯瑟琳立刻道“陛下仁慈。”
“你只有在有求于人的时候,才会发自内心地夸赞别人,”国王仿佛洞悉了她的脑瓜“其他时候的赞美,就仿佛毫无营养的教会赞歌,不仅没营养,还没有感情。”
凯瑟琳不好意思起来“我可以滔滔不绝地对着您说一天一夜赞美的话,而且保证绝对发自内心,只要国王宽恕玛丽的话。”
国王笑着摇摇头,挥了挥手,凯瑟琳就退下了。
她走出门去,看到了爱德华担心和询问的神色“是个好结果。”
爱德华被她自然而然散发的轻快和自信所吸引,事实上眼前这位小姐从他见她的第一眼开始,爱德华就不知不觉地被她吸引,借着舞会,他慢慢朝她靠近,在脑海中斟酌着如何与她攀谈,又如何礼貌的邀请她共舞,他达成了自己心愿,却又责备自己为何要考虑那么多,丧失了邀请她第二次跳舞的机会。
他刚要说话,却看到一个身影走了过来,是坎特伯里大主教克兰麦。
“主教。”爱德华和凯瑟琳都行礼道。
克兰麦对凯瑟琳的印象较为深刻,他皱成一团的眉头有所舒缓“啊,帕尔小姐,我记得你是玛丽的教师,你来为玛丽求情吗”
“确实如此,”凯瑟琳问道“主教大人的来历是否也是如此”
“教会对玛丽的行为争议很大,”克兰麦似乎忧心忡忡“我来询问国王的意思,只有国王的意志,才能教会正确的指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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