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色列今日的阳光一如既往的灿烂夺目,但在都城的王宫里,一阵诡异的紧张感正在不断蔓延。
身着洁白长袍的仆从们步履急促地穿行在曲折回环的门廊之中,将从花园中采摘下的新鲜花朵点缀在前厅的各个角落,沾着水滴的葡萄被高高地垒起,连同其他果木一起在金盘中散发出诱人的芬芳。有几个孩童打闹着在忙碌的人群中穿梭,嘻嘻哈哈的声音响彻了整片建筑群的天空:
“我早上就收到了传信的鸽子,这会军队该到城门口了,我要第当第一个把橄榄枝冠冕送给父王的人!”
“那我要当第二个,我给父王准备了新摘下来的百合花!”
“还有我,我的是玫瑰……”
孩子们嬉笑着跑远了,清脆的叫嚷声却在大理石的回廊中久久不停歇。他们的动静被微风托举着传到了王宫的每一个角落,让所有大人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也让某个置身于阴暗之中的男孩露出了不满的神情。
所罗门从厚重的书卷中抬起头,扭头看向一旁的窗棂。一墙之隔的庭院内,他的兄弟们正在高谈阔论着今晚的宴席。
不用看都知道第一个发话的人是亚多尼雅,他是他们的父亲大卫王近年来最为宠爱的儿子,而所罗门则是最不受宠的那个,他们虽为兄弟,彼此的关系却并不怎么亲密。
所罗门将羊皮卷放下,走到窗边,目送着自己的兄弟姐妹挤挤挨挨地跑远,面上一片平静。
身为一个有着前世二十多年记忆的伪儿童,所罗门并不怎么愿意去刻意讨好自己最得宠的兄长,甚至于说,他对于争夺王位这种事也没有任何兴趣。大卫不怎么待见他,他也从来不会主动亲近自己的生父,但这次不一样,国王凯旋归来,举国人民都应到场迎接,身为王子之一,所罗门必须出席。
这么想着,所罗门便收起了自己先前正在阅读的书卷和画了一半的笔记,他唤来侍女,开始为之后的出门做准备。
大卫王的军队是在正午的时候抵达城门口的,迎接他们的人群从城东一直排到的城西。在国王的身影出现在高大的拱门之后时,周围的民众集体爆发出一阵欢呼,同时,无数娇艳的鲜花被抛向空中,象征着一场举国欢庆正式拉开序幕。
亚多尼雅做到了当初的承诺,他亲手将自己制作的橄榄枝冠冕带到了大卫的头上,然后被他沉浸在喜悦之中的父亲一把捞上马匹,连同身后的士官们一起享受到了以色列民们的高声赞美。
接受完全程人民的欢迎后,大部分的军人在驻地就解散了,只有一部分亲卫军随同着他们的王一同进入了宫殿。大卫在门口翻身下马,将仍旧满脸兴奋的亚多尼雅抱下,又随意摸了几个围绕在他身边的孩子的头。
所罗门站在宫殿的廊下,探手擦了擦满头的薄汗,他看向自己的兄弟姐妹,目光一一扫过他们或兴奋或失落的神情,感受着自己略有些不稳的呼吸渐渐平缓。
“耶底底亚,你为何不像你的兄弟那样,上前与你的父王亲热呢。”
一个温和的女声突然背后响起,所罗门扭身一看,乖巧地叫了一声:“妈。”
见所罗门被热的小脸红扑扑的,拔示巴心下一软,她放下了面上端庄的神情,温柔地看向自己的儿子,伸手轻轻地推了推对方,催促道:“去吧,你们快有一年没见面了。”
所罗门摇摇头:“不了,他现在很开心,这样挺好。”
说完这话后,他顿了顿,转身补充了一句:“别这么叫我,我的名字是‘所罗门’,不是耶底底亚。”
“那是神赐你的名字,是充满祝福的,”拔示巴爱怜地摸了摸自己儿子的面颊,“神爱你,你的父亲也爱你。”
这话已经被说了无数遍,所罗门哼哼两声,重新去看自己的父兄,沉默着没有作答。
阳光下,父慈子孝的戏码还在不断上演。大卫正一个个地将自己的孩子抱在怀里亲吻,但没有多少人会注意到,他看似爽朗的笑容下正透露出着一抹淡淡的敷衍与不耐。站在阴影中的所罗门将一切尽收眼底,他挑了挑眉,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我回书房了,晚饭照旧送过来就好。”他回身抱了抱自己的母亲,也没多做解释,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所罗门走的又急又快,好像有人在他身后追着跑一样,所以他根本没有注意到,在他转身后,大卫王突然扭头投来的深深一眼。
他走的那么急并不单纯是因为不想和父兄多做纠缠,而是有更加重要的事要做。进入室内、更换了被汗水打湿的衣服后,所罗门重新回到了先前的羊皮卷前。
以色列王宫的藏书丰富,除却记录民族历史以及属灵进修的古董羊皮卷外,其中有很大一部分都与魔法有关。
虽说他在这个时代的身份是王子,但在整体科技水准落后的环境下,这点头衔也只不过是让他可以过得比平民好一点。在公元前生活,既没有好吃的、也没有好玩的,所以所罗门只能用研究魔法来派遣自己的无聊。
所罗门研究魔法已经有小半年了。他一开始只是想打发时间,但越是看到后来,那些奇特的魔法效果就越是让他想要亲手尝试一下。于是,在连续将自己关在书房一个星期后,他终于按照那些纷繁复杂的公式中整理出了一个比较还原的魔法阵,并决定立时测试一下它的效用。
当所罗门画完最后的魔法阵时,欢庆的晚宴已经开始了很久了。也不知道是拔示巴事先打过招呼、还是其他缘故,并没有人在他准备的这段时间内来打扰他。
所幸的是所罗门本就对这种公元前水平的聚会没有任何兴趣,他只在嗅闻到食物香气的时候动摇了一下,然后就毅然决然地拉上幔子,将所有的注意力放到了他的魔法上。
他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实验一下自己这一个礼拜以来得成果了。
所罗门将事先放在魔法阵旁的橄榄油灯点着,借着那豆苗大的火光半跪下身,双手按在了羊皮纸的两角。
“咳咳。”他清了清嗓子,闭眼酝酿了一下,开始按照记忆念诵羊皮卷上的咒文。
“精金之基,四方之路标。”
第一句话念完,摆放在一旁的灯苗晃了晃,屋内的光线暗淡了下来。所罗门眼神微动,嘴上停顿了两秒,继续念道:“不灭之烈火,屹立的方尖碑,立足于初始致末了。”
一阵风凭空从羊皮纸中旋转向上,吹灭了灯火,魔法阵的纹路瞬间湮灭在黑暗中。所罗门心下一喜,口上却不停,甚至加快了念咒的速度。
“双数交叠,驭于周延,尽归……”
纸张上的旋风越来越大、越来越猛烈,连屋内的幔子都被鼓动起来,狂乱地掀翻了一墙的羊皮卷。疾风的声音填满了整间房间,所罗门激动地提高自己的嗓音,情不自禁大笑出声,同时努力地承受自己因为过分兴奋而聚集起来的窒息感。
旋风不断加速、不断扩大,然后在快要掀翻整个屋顶的前一秒骤然消散。所罗门笑容一僵,刚想皱起眉头,羊皮纸中就突然爆裂开来一团刺眼的光芒。数十道五颜六色的光束从光团中激射而出,宛如拥有生命一样在一片狼藉的房间内横冲直撞了数十秒,最后齐齐破窗而出,四散逃逸了开来。
所罗门完全没料到这茬,面上的喜色渐渐消退下去,他七手八脚地从地上爬起来,扑到已经残破不堪的窗棂旁。
“那是什么,我到底做了什么?”
所罗门远远地听到宴席方向的乐曲混乱了几拍,他抓着窗框的五指开始痉挛了起来,先前的兴奋也被惊恐取而代之。
“这到底……”所罗门气喘了好久才找回了自己身体,他连连眨眼,机械地扭头环顾四周,目光触及到碎成碎片的古董羊皮纸卷又让他的心往下沉了沉。
这间书房储存的书卷最早可以追溯到以色列出埃及的时候,它们是真真切切的古文物,而现在,这些珍贵的历史资料无一例外都话做了一片片雪花大的碎片。
意识到自己闯祸了的所罗门浑身发冷,但就在他被吓得大脑一片空白的时候,一个陌生的声音突然从他身边响起。
“您希望我将这里恢复原貌吗?”
“谁?”所罗门被那个突然出现的低沉男声吓了一跳。
“有谁在那里?”他扒着窗框站起身来,神经质地转了几个圈,试图找准方才发声的方向。他开口的声音中满是控制不住的颤抖。
房间内一片漆黑,所罗门撑着随时都可能软倒的腿将自己的背部贴上墙壁,努力地瞪大了眼睛想要看清自己周围的一切。但还未等他发现那个神秘声音的踪迹,就有一叠串的脚步声沾染着匆忙的意味率先闯进了他的听觉范围——临近的侍卫和侍女已经发现了方才的动静,正在赶往书房的途中,而更远处的宴会似乎也被惊动了,有一些单独的火光开始朝这边蜿蜒而来。
要糟。所罗门心如乱麻,他转动了一下自己僵硬的眼球,再次将自己的目光落在了室内的狼藉上——他已经能够预料到的等会自己会被祭祀大人和父王怎样责骂了。
他欲哭无泪、几近绝望,而就在这时,那个神秘的声音却再一次凭空响了起来。
“您……希望我将这里恢复原貌吗?”
这低沉的男音被所罗门听在耳中,简直犹如天籁那般美妙。他想也没想,几乎是立刻就给出了自己的答复。
“要!”
“那么,如您所愿。”
那个男声如此回道,下一秒,飓风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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