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艾喻再次醒来, 已身处崔府之中。
艾喻不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 但在亲眼看到自己最亲的弟弟和她兵刃相见后, 心中悲凉却无以言说, 就连在睡梦中,泪水都止不住往外流。
据阿娘所说,那一剑没有刺中心脏, 而是她的腹部。
在她受伤的第一时间,皇帝便叫来了随行御医为她诊治,这才勉强挽回了她的性命。
只是伤在她身,她分明记得自己闭眼前胸口传来的剧痛,又何来腹部一说
但接连而来的冲击性消息却让艾喻没有功夫考虑这些
崔琪被皇帝在族谱中除名了。
不仅如此,阿娘还提醒她, 以后不要再提起崔琪此人, 崔家上下都已三缄其口, 甚至连崔琪往日的房间都在短短一日内被改成了杂物间。
就好像一个活生生的人凭空消失,仿佛从未出现过一样, 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艾喻心里不痛快,伤势却愈合得很快, 几乎是醒来的瞬间便好了个七七八八, 她心觉有异, 却在看清阿娘眼中的悲凉后放弃了思考。
短短一天时间,艾喻却觉得好像过去了数十载。
恰逢当日崔府宴客, 为了粉饰太平, 崔敦礼并未取消晚上的聚会。
只是其他人可以若无其事地参加, 艾喻却是断然做不到的。
崔氏也不强求艾喻出席,只草草安抚几句便去了宴客厅,毕竟是主母,她就是心中再痛,也不能失了礼数。
被客人置喙倒是无所谓,但天子眼线遍布整个帝都,她得为今日之事摆出自己的态度,不能让皇帝看出一丝端倪。
怕有人来寻,晚宴开始后艾喻便独自一人来到庭院的凉亭中休憩。
远处的丝竹鬓影看上去颇为热闹,越发衬得凉亭间的寂凉。
艾喻思绪纷乱,心中颇为悲凉。
崔琪的确犯了罪不可恕的过错,但他是个活生生的人,且是与她血浓于水的至亲。
她能理解父亲母亲粉饰太平的做法,却无法苟同,满脑子都是崔琪绝望地用剑刺向自己的画面。
艾喻眨眨眼,再次落下两痕泪迹。
一阵凉风袭来,艾喻骤然惊醒,想到晚宴还未结束,并不是伤春悲秋的时候,立即抬手想抹去脸上的湿润。
“别擦”
一道男声从前方的灌木丛中传来。
艾喻一惊,立即看向声源处,语气中隐含丝警惕,“来者何人”
一身素衣的男子缓缓从灌木丛走出,手里托着块画板,手里还拿了只笔,一身白衣上更是染了各种颜色的颜料。
竟是个画师模样的男子。
艾喻皱了皱眉,“你是谁为何鬼鬼祟祟隐匿于此”
男人并未说话,只是将手里未完成的画像扬起,两人之间隔了段距离,却也足够艾喻看清画中之人正是自己。
“鄙人梅显,乃宫廷画师,受圣上之命前来崔府,为女眷作画,路遇此地见小姐独坐于凉亭之中,意境颇好,便忍不住提笔作了幅画。”男子面色急切,语气也诚恳非常,“只是我这画作尚未完成,能否请小姐稍憩片刻,待我画完再离开”
此人言行一致,也的确是画师打扮,艾喻眉头却更深了,“圣上让你来的”
男人点点头,趁艾喻未动,提笔便再次勾勒几笔,一幅画便完成了。
不等艾喻反应,男人将画纸拿出,放至艾喻面前的石桌上,匆匆告了罪便转身离开。
任凭艾喻如何呼唤,都再没有回头。
艾喻心道有异,正欲跟上,庭院外传出呼喊声,“小姐,老爷唤你。”
她看了看桌上惟妙惟肖的画作,又看了眼男人逃窜而出的方向,终是作罢,草草收气画纸便离开了庭院。
只是她并未发现,拿起画纸的那一瞬,薄薄的宣纸像是有了生命一般,变成了另一种材质,画像上的颜料也渐渐变浓,最后呈现出艾喻那时还从未见过的油画状。
当晚崔敦礼和艾喻彻夜长谈半宿,大半都是有关崔琪的,当艾喻回屋时身心俱疲,随意将藏匿于袖中的画像扔到一旁便合衣睡去。
足足一个月,艾喻都没能记起被自己丢到房中角落的画像。
直到那天,崔氏见艾喻一直心情低落,便亲自下厨帮她做了些吃食,艾喻心中有愧,主动提出要为崔氏打下手,却在切菜时割伤了自己。
她和崔氏两人一左一右,同时看到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愈合。
那个时候,艾喻才第一次感受到自己身体的变化。
她突然想起那天莫名出现的神秘画师,这才重新翻出那副画,终于发现这幅画像的与众不同。
崔氏仅艾喻和崔琪两子,崔琪已不在,仅有艾喻相伴的她自然不会透露出女儿的秘密,甚至因此不敢安排艾喻的婚事。
在艾喻三番两次拒婚后,崔敦礼最终放弃了她。
时间流逝中,艾喻也渐渐露出马脚,最终
踏上了这长达千年的旅程。
在江从灿提起受诅咒者之前,艾喻一直将自己的不老不死归结在那日的神秘画师身上。
但如果每个受诅咒者都有这么一段缘由,那么她不老不死的始作俑者
极有可能是弑弟之事。
艾喻抬眼,缓缓摘下中指上的粉钻。
江从灿脑中立时出现一系列画面,他愣了愣神,很快明白过来其中缘由。
半晌,江从灿端起茶几上的水杯抿了一口,这才悠悠轻笑出声。
竟然是他。
明白江从灿已经将自己脑中的画面尽数看清,艾喻重新戴上戒指,“你笑什么”
毕竟已是上千年前的事,艾喻在见证过无数生死离合后情感也渐渐淡薄,对当时崔琪之事早已看淡。
但江从灿在亲眼看到自己的经历后还能笑得出来。
艾喻戏谑地扯了扯唇。
看来没有心的人不止她一个。
“每一个受诅咒之人都会有这么一段过去,比你惨烈的比比皆是,我不会对你表示同情,因为你也因这段过去得到了应有的补偿。”江从灿换了个坐姿,看上去舒适又安逸,“尽管不老不死对现在的你来说是诅咒,但我相信你也有因它庆幸惊喜之时。”
艾喻撇嘴,对江从灿的置身之外颇为不屑,“站着说话不腰疼。”
没有经历过,自然能说出这般事不关己的话。
江从灿挑眉,像是看破艾喻心中所想,却并不打算反驳她,“知道给你作画的是谁吗”
艾喻一愣,“谁”
“司命,”似乎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江从灿不自觉勾了勾唇,“掌管人类寿命的那一位。”
艾喻眨了眨眼,有些反应不过来,“他也是神”
江从灿颔首。
想到那画师当时的语气作态言行举止,哪有半点像神的样子
艾喻再次撇嘴,嘟囔一句,“怎么什么人都能当神,哪来这么多神”
她突然有种她也可以的错觉。
江从灿突然伸手,弹了弹艾喻的脑门儿,“慎言。”
艾喻吃痛地惊呼一声,正欲反抗,江从灿再次开口。
“神明有四。司中与司命相对,为天神;风师和雨师并列,为星官。四神各司其职,司中掌管世间万物、人间善恶,司命掌管人类寿命,风师和雨师共同掌管日月星辰。”
江从灿声音很轻,尽管提醒艾喻慎言,倒也不见得有多严厉,“一般来说,赋予诅咒是风师雨师之事,你的诅咒却源自于司命,也难怪能持续千年。”
神明安排寿命长短并非草率之事,不老不死本就是打乱人间秩序之事,就是江从灿,也是第一次碰到长生不老者。
但司命此人一贯随心所欲,选上并不完全符合诅咒要求的艾喻,又给了她长达千年的生命,也不算奇怪。
艾喻却没想那么多,在听到掌管人类寿命后便眼睛发亮,“司命在哪我去找他。”
听江从灿的意思,风雨两师的地位应该在司中司命之下,既然司命能违背天地秩序给她永生,自然也能撤了她的不老之身。
“我想你搞错了,不管是谁,一旦审判开始,要消除诅咒的唯一方法就是完成审判。”江从灿瞥她一眼,“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艾喻听明白了。
他的意思,就是让她老老实实做任务就对了。
“哦,对了,”江从灿却突然笑了笑,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还有个方法。”
“什么”艾喻立马发问。
只是问完却突然有一种着了江从灿道的感觉。
江从灿脸上笑意不减,缓缓道来,“司中在司命之上,如果他愿意,跳过审判直接解除你身上的诅咒也不是没有可能。”
“司中在哪你联系得到吗”艾喻急切地问。
“司中行踪成谜,比司命还难找。”说罢,江从灿看向艾喻,“就凭你是一定找不到的。”
许是江从灿的笑容太过得意,艾喻隐约察觉到什么,语气中的热忱突然没那么高了,“哦,那你是这四神里的哪一个”
江从灿笑,“司中。”
艾喻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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