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历史上关于智械的记载，少得可怕。
没人知道祂为何决定背叛, 也没人知道祂是如何诞生, 关于祂的一切, 都是一个谜团。
或许这正是祂想要的。
方梵站在祂身边, 注视着塔外的风景。
从这个角度, 她看不见海面，只能看到白色的雾气环绕着这座小岛。
她想, 或许光辉骑士会看得比她远。
祂为自己塑造的身体, 很明显和海星上的恶魔都不一样，一看就知道要高端很多。
光辉骑士沉默良久, 慢慢地对她说：“我发现了一个地方，或许你会想去看看。”
祂抬手在铸造这座高塔的岩石上刻下文字。
方梵沉默着。
她不知道祂想做什么。
光辉骑士留下这串文字之后，从窗口一跃而下，展开背后的双翼，在小岛外的白雾中, 消失了踪迹。
方梵认真地看着祂留下的那串地址。
看不懂。
“零……”
零听到方梵的呼唤，回应道：“主人。”
“这个地址, 是用什么语言写的？”
零说：“是十六进制语言。”
“十六进制语言？”
方梵意识到了什么。
零说：“零的底层逻辑，就是用这种语言写的。”
方梵微微合眼。
光辉骑士难道察觉了零的存在吗？
她思索着。
前来打探光辉骑士的想法，或许是个错误。
短短的交谈中，她只能确定, 光辉骑士对海星的人类，或许有些诟病，但是应该没有插手的想法, 甚至还有些善意。
她只得到这些模糊的消息，光辉骑士从她这里得到的一定比这个要多。
零和光辉骑士是同一种机械生命，“零——”
不。
“零你是不同的。”
零迷茫地问：“主人是在夸奖零吗？”
方梵微笑：“没错，我是在夸你。”
她话锋一转，问：“那这个地址到底是在哪儿呢？”
零回答：“（67k78k-23.34k，以祂之前所站立的地点为原点，正面67k左侧78k往下23.34k这是一种通用的空间坐标系。”
方梵：“……”
“这么具体的位置，可以直接传送过去吗？”
“当然可以。”
方梵不是很意外。
“主人，需要零进行空间传送吗？”
“当然不。”方梵否决了零的提议。
“我看不懂这个地址，知道吗？现在发布一个任务，确保所有玩家都要收到这个任务，任务内容就是解开这个图案——”
方梵指了指墙上光辉骑士留下的文字。
“搞明白这个图案的意思的人，会得到一个新星球的开发权。”
方梵不觉得有人能解开这些文字的意思，所以她就把价码往高了开。
“确保所有人都收到消息。”
零默默记下。
“然后，再引导一些人，往这个地点接近，人数多一点，目标模糊一点，偶然性大一点。”
零彻底明白了。
“每一个到达这个坐标附近的玩家，予以重点关注。”
“明白，零保证做得漂漂亮亮的。”
方梵是绝对不会去那个地方的。
这是理所当然。
她的命，还是很宝贵的。
方梵沉思片刻，确定自己现在也没什么事好做，沿着台阶从塔尖走下，回到休眠舱，再度开放了塔的使用权。
和光辉骑士的短暂会面，耗尽了她的精力。
在她的整个生命中，从没遇见过这么难搞的人。
尽管只和祂说了几句话，但是每一句都是她在短暂时间内反复思考，决定不会触怒祂也不会暴露自己，并且有可能诈出更多信息，才选用的。
或许并非最好，但是方梵已经尽力了。
方梵在回到休眠舱，一睡不起。
零控制着休眠舱让她做了个美梦。
梦里没有智械，也没有虫族和恶魔，只有美丽的地球母亲，在太阳系里静静地旋转。
当方梵醒来的时候，她忘了自己的梦，但她记得自己做了个美梦。
心情异常愉快。
然后她看到了高文的私信。
“建国计划第一大项第十三小项要开始了，来吗？”
方梵使劲儿想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在零的提醒下，才想起来这个第十三小项是怎么回事。
“来！”
她的心情更好了。
高文发给她的位置，就在小岛上，方梵不必像是在对待光辉骑士一样谨慎，欣然赴约即可。
不过她所谓的欣然赴约，也就是通过视频而已。
她固然可以给自己的灵魂体糊上一团白光让人看不清自己的面目，但是没必要。
灵魂体也会累的。
她躺在休眠舱中，发送过去一个视频邀请，高文很快就通过了。
高文现如今欠了一屁股债，尽管通过授权使用技能书在飞速地积攒财富，但目前为止，他尚未还清债务。
所以会场的面积有些过于狭小。
透过镜头，方梵能看到一百多名参与会议的玩家们，灵魂体重叠在一起，场面颇为混乱。
高文大喊：“——可以开始，从我们骑士团这里开始。”
似乎是在和人争吵，方梵只听到一半话。
高文话还没说完，就听到另一个声音响起来。
“童话镇这里可以保证完全配合。”
“龙与地下城提出严正抗议！”
“抗议无效！远征军支持童话镇。”
“战斗团不发表意见。”
方梵有些头疼，“这都什么玩意？”
“零，你看下高文那边的视频录像。”
高文没开直播，但是零调用他的录像记录直接通过系统，并不需要他开直播。
方梵话音还没落下，零就已经飞速地翻阅了在场所有玩家的记录。
“第十三小项在经过两个半小时的讨论后，已经决定执行，目前争论的焦点在于执行任务的人选。”
所谓第十三小项。
似乎并不是什么值得你争我抢的美差呀？
方梵想了又想：“当初是说，恶魔们衣食无忧，没病没灾，不需要团体，一只恶魔就能活得很好，不需要国家的存在，历史上，它们也没有国家这个东西，所以既没有建立国家的物质基础，更没有建立国家的精神基础，对吧？”
“是的。”
“然后为了制造国家存在的条件，玩家们决定给恶魔们制造一场大灾难对吧？”
零代表方梵的意思，全程监视了玩家们建国计划的成型过程。
它说：“是的。”
“十三小项，就是这个灾难的实施过程——”
“哦，我明白了。”方梵笑道。
她简直是傻了。
这个任务是玩家们自发决定的，他们做出建国计划书之后，在论坛里经过公司审核，系统同意，再在游戏中发放给玩家们。
任务奖励少得可怜。
玩家们在这个任务中将要付出的精力、智慧和时间，根本不是那么点奖励所能打发的。
“在游戏中扮演灾难，本来就是一部分玩家们的乐趣所在。”
方梵说。
刚看到计划书的时候，她还想得很明白，结果这么长时间建国计划还没走到这一步，就已经发生了那么多事，她已经忘了。
“不够这么一来——也是时候该开启阵营了吧。”
玩家们大费周章在恶魔们之中，构建了一个以陈克为上帝的体系。
有了上帝，也有了圣灵，如果没有天使和魔鬼，未免有些可惜。
“真神悲悯恶魔们，因此走下神殿，为恶魔们授道解惑，然而魔鬼们嫉妒恶魔们所获得的宠爱，引诱恶魔们堕入地狱，真神座下的圣灵，为了保护恶魔们，化身天使，和魔鬼展开了战争。”
“然而天使与魔鬼共同信奉真神，真神有令，信徒们不得彼此攻讦，天使与魔鬼只得在恶魔们当中，展开代理人战争。恶魔们的灾难，产生了。”
“只有真神的虔诚信徒，才能在真神的庇护下，幸免于难。”
方梵随口胡编了一套故事背景。
赢得了零的喝彩。
“主人真是太棒了。”
方梵：“……”
“零我要开始怀疑你的品味了。”
她有感而发，随口胡言乱语，整段故事槽点极多。
当中唯一有用的，就是给玩家们划分阵营这点。
恶魔们没有一场灾难的威逼，仅凭着对陈克的微弱信仰，是无法团结一致建国的。
对于玩家们而言，何尝不是如此。
没有一个能让玩家们产生交流的大活动，只是让他们在海洋里无所事事，他们也会对星空行者失去兴趣。
方梵始终没有忘记，星空行者是款网络游戏，而不是单机。
网络游戏，最有魅力的，始终是玩家们的交流和对抗。
玩家们将会在交流和对抗中，探索出他们自己的组织模式，无论是冒险小队，还是公会，成组织的玩家们，对于方梵来说，也更好操控。
“选择执行第十三小项的玩家们，以后就是反派。”
“选择保护恶魔们，告诉他们对抗灾难的方梵的玩家们，就是正派。”
“圣灵——也就是玩家们的初始立场，是中立。”
“目前先这样，具体的设定我再想想。”方梵对零说。
会场中的争论已经走到了尾声。
经过了一些列威胁，利诱，争吵和隔空推搡，甚至是系统警告之后，以国外友人为主体的龙与地下城，抢走了执行第十三项任务的名额。
代表龙与地下城的那个女主播，兴奋地大声宣布：“我正式宣布，大洪水计划，正式开始执行！”
高文郁闷道：“这根本不是大洪水！”
“恶魔们怕水吗？不怕！！！这完全是个错误的名字！叫个屁大洪水，它就叫第十三项任务！”
女主播完全忽视了他。
对着直播间宣布：“诸位，是时候开始狂欢了！”
恶魔们的灾难，就此到来。
与灾难同时到来的，还有救世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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