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一令婴灵(十四)

    第一令婴灵(十四)

    谢东阳拍拍孟婆肩膀:“出去以后,你这队没了,可以来找我。”

    谢东阳起身,手快要摸到令牌,房间里忽然刀光闪过。谢东阳躲闪极快,还是断了五根手指。

    谢东阳退了一步,手上淅沥往下淌血。抬头看到来人,脸色未变,眼中却寒光骤起。

    “你没死?”

    “如果是我,这么危急的情况下,还要上四楼杀人,我一定把这刀捅在他心口。”

    阎宁站在门前,腹部血红一片。

    把这东西引到一楼前,谢东阳到四楼给了阎宁一刀。

    “是我疏忽了。”谢东阳眼神落在阎宁手上:“你哪来的刀?”

    孟婆:“我留下的。”

    “那天我去厨房炖兔子,厨房里那几把刀,我藏了一把以防不测,压在了枕头底下。”

    谢东阳看着眼窝血红的孟成君:“真没看出来,你还有这么缜密的心思。”

    “所以说,今天早上,你喂他毒汤,看似手抖脚僵,凉汤泼了他一脸,其实没给他喂他嘴里。手忙脚乱耗了那么多功夫,背地里是在给阎宁传消息?”

    孟婆寻声道:“一个连自己队友都杀的烂人,他嘴里的喜欢,得多么廉价,怎么能让人放心合作?”

    谢东阳不怒反笑:“实在太惊喜了。”

    阎宁并不听他废话,提刀抬手劈断了谢东阳右边手臂。

    谢东阳喘息着绕到阳台,抓起段黑子的头,随手就扔。

    阎宁心下猛然一动,奔过去抱住段黑子的脑袋。谢东阳趁机溜出了屋。

    走之前,谢东阳还不忘落一句:“春娟,后会有期。”

    孟婆在地上摸索,指尖抓到一个冰凉的物什,陡然间,一道剧烈的白光闪过,将这里一切全部湮灭。

    孟成君晕头转向的被什么东西吸进去,再睁眼,周围一切全都变了模样。

    他耳边有段黑子的声音:“阎宁……哎……呜……”

    孟成君寻声看过去,只见段黑子被阎宁抱在怀里,阎宁双目通红,死死抱住段黑子,低头凶狠又深挚的吻他。

    满眼非礼勿视,孟婆却没侧头,看的津津有味,这可比他私藏的小画本带劲。

    对对,在多来几口。

    不然,您直接来个现场直播?

    段黑子被阎宁搞得差点背过气去,等阎宁松手,段黑子脑袋空了会,被阎宁抚着背才回过神来。

    孟成君在旁边提醒:“这好像已经从里头出来了,要是把人憋死,可就活不了了。”

    段黑子:“这是怎么回事,我不是死了么?”

    孟婆仰首挺胸:“说到这你可要谢谢我,咱们队得了第一。”

    段黑子:“?”

    阎宁道:“貌似拿到通缉令的队伍,全员生还。”

    段黑子眼睛一直:“这么神奇?这世间还真有死而复生?”

    阎宁:“也许不是神奇,大概我们本就是以灵体的形式进入这个幻境,我们在这里死掉的是精神,不是肉/体。”

    “我看了眼那令牌,里头有很强的灵力,可以修补破碎的灵识。”

    段黑子伸手摸自己的脖颈。他想起被那塑料娃娃撕成碎片时候的情景。一切痛苦都那么真实。

    他还以为自己真必死无疑。

    段黑子摸摸嘴唇,忽然看向阎宁:“你认得我了?”

    “你是段黑子,我是你的……”阎宁皱眉,有些话分明要脱口而出,话到嘴边,却又通通忘了。

    “我是你这次施刑的……监斩官。”

    段黑子:“你刚才……”

    阎宁声音冷了:“不知道,想做就做了。”

    段黑子:“……”

    孟婆强插进阎宁和段黑子的二人世界:“行了行了,这话以后再说,你先看看,咱们这是到哪了?”

    段黑子环视四周,他们站在个破败村庄的村口。此处茅屋破败。荒田遍地,村庄门口有个破石碑,上头红漆写了几个字:“杜波村”。

    村门口坐了个小姑娘,四五岁的模样,红头绳扎了两个羊角辫,坐在草垛子边,陪村口的大黄狗说话。

    村子里跑出来个十岁左右的女孩,披散着头发,冲着娃娃喊:“二妞,回家吃午饭了!”

    “哎!”二妞应了,蹦蹦跳跳的往回走。

    段黑子他们三个就站在村门口,这姐妹俩,好像谁也没看到他们。

    段黑子看到羊角辫就发怵,低声问:“这不会还没结束吧!”

    阎宁摇头:“我们现在,应该是在它的记忆里。”

    孟婆看着娃娃活泼的背影,叹息道:“多好的个孩子,就变成……那个模样……”

    周围场景转变,他们三个站在间的破屋里,一家六口正坐在屋里吃饭。

    祖孙三代,爷爷奶奶,父母两女。

    大碴阖口碗里是玉米面粥,桌上几个饼子,碗里是萝卜咸菜。

    饭吃到一半,二妞吃完手上半块饼子,伸手往桌子上摸,被当妈的用筷子敲了手:“你这个赔钱货,还想吃多少?”

    二妞手背通红,“哇”的一声哭出来。

    女人身形肥胖,也不知怎么就恼了。一把揪住二妞的头发,上手就打,两巴掌扇在孩子脑袋上:“烦死了,不愿意吃就滚出去!”

    孩子爷爷奶奶看不下去,老头把孩子拉进怀里:“就半块窝窝,不值的……”

    这当妈的是个泼辣的,指着老头老太太的脸就骂,唾沫星子溅了一桌:“半块窝窝!?我就问你,你们是谁能挣得出半块窝窝头?”

    “今年收成不好,家里还都是吃干饭的!”女人看到旁边的大闺女,气不打一处,又一巴掌扇到孩子后脑勺上:“你们儿子也不争气!都说生儿子靠男人,一生俩都是赔钱货!把她们养大有个屁用,还不是嫁到别人家去?”

    女人喊了这么一遭,桌上没人再动筷子,当爹的是个闷石头,扛着锄头下地干活去了。她一个人呼噜噜喝完饭,抹抹嘴把桌子收拾了。

    过了晌午,二妞饿的窝在屋里哭,门响了,奶奶摸进屋里,往二妞手里塞了半块馍,把孩子抱着哄。

    二妞抽抽噎噎啃完饼子,把掉在衣服上的渣都吃干净。

    二妞:“阿娘不喜欢我。”

    阿嬷抱着娃哄:“乖娃,往前看,会好的。”

    阿嬷说会好,似乎还真好了。两个月后,有外头的人来了村子,村长把村里百十户凑起来开了个会。

    阿娘从会上下来,眉开眼笑了几天,身上的肥肉乱抖:“好事,这可是大好事,发达了,发达了!”

    阿嬷干瘪的嘴阖动:“这事不好,这是吸别人血肉,要下地狱的。”

    阿娘猛的一拍桌:“就你们这群老古板,活着浪费空气,有发达的路不走,非要在烂泥里刨饭吃才不下地狱?”

    二妞觉得阿娘发了癫,又吓得哭起来。

    两个月后是雨季,家里头房子漏,阿嬷上房铺顶,不小心摔下来,不行了。

    老太太死之前攥着俩孙女的手,她想说点什么,昏黄的眼睛里满是疼惜不舍,最后落了一句:“往前看……”

    老头哭了两天,没多久也死了。

    二妞哭了半个月,一直问阿嬷什么时候回来,她妈烦死了,一脚把二妞踹到墙根,半天喘不过气。

    “村里好不容易来了好信,俩老不死的也没了,眼看就要过上好日子,你来这哭丧!背兴!”

    当姐的把二妞背回屋里:“别哭了,阿嬷阿娘都说了,都会好的。”

    村里的日子忽然变好了,家家户户都种上大红花,太阳底下,血色灿烂。

    村子里开了个不知道什么厂房,里头机器日夜运转,二妞好奇凑到附近,被人轰出来了。

    半年,家里就吃上了白面馒头,一年的功夫,原本的草屋被推到,翻盖起了二层小楼房。

    阿爹开车去城里,给大妞二妞一人买了三个芭比娃娃。

    阿娘恼了,指着阿爹鼻子骂:“这才刚有几个钱,就开始乱花,给她们买这个有个屁用!”

    阿爹说:“那要不省点钱,让娃出去上个学?”

    阿娘:“女娃上什么学!养大就不错,以后嫁出去,别再往家里要钱就万幸!”

    二妞回了屋里拆开盒子,把三个塑料娃娃摆在床头:“阿娘不喜欢女娃,我和她不一样,我喜欢你们。”

    好日子没过多久,阿娘又躁动起来。

    阿娘买了新手机,和对面的人骂:“这群该死的大盖帽,查这么严!村里的车出不去了!”

    “这可怎么办,你问问外头的人,都是怎么运货的,有没有什么别的法子?”

    “……”

    大妞二妞在板凳上看新买来的大彩电,电视里在播重案六组,里头的女警官英姿飒爽,什么疑难杂案都能发现蛛丝马迹。

    二妞说:“我也好像成为这样的人……”

    大妞:“我也想。”

    阿娘从屋里出来,看到电视机里的警察就来劲,一把抢过遥控器:“这种人有个屁好!女人就该嫁人生子,安安稳稳一辈子,这又离婚又拿枪,都是什么不安分的人,伤风败俗的垃圾!”

    二妞忽然站起来:“不是!”

    阿娘瞪她:“怎么不是?”

    二妞:“这不是伤风败俗,这是……”

    她年纪小,说不出那是什么,但她觉得这是英雄,是种由心而生的憧憬。

    孟婆说:“这是巾帼不让须眉。”

    他们的话,画面中的人听不见,那婆娘指着二妞骂:“你这赔钱货,每天就会顶嘴!养你真的亏!”

    又过了一年,二妞长大一岁,不爱哭了,瞪着双黝黑的大眼睛,死死盯着阿娘。

    阿娘心里头怵,指着她嚷嚷:“你那是什么眼神!”

    大妞把二妞拦在身后:“阿娘别生气,妹子还小,以后就听话的……”

    “你也别着急,总会有法子的。”

    阿娘又想起货的事,也没心思再管她俩,丧着脸的走了。

    一周以后,阿娘忽然变得温柔,做了一桌好菜,有鱼有肉。一家四口上了桌,也没再去拍大妞二妞的手,还让她们多吃点。

    吃完饭,阿娘说:“家里最近不挣钱不景气,有办法让你们帮家里挣钱,你们愿不愿意?”

    大妞二妞面面相觑,谁都没出声。

    当爹的说:“算了吧,咱们再想想别的法……”

    阿娘:“有什么别的法子!有的话不早就想出来了?思来想去,就只有这一个法子!这还不是我说的,村里好几家户都觉得可以,怎么到咱们这就不行了!”

    阿娘说:“你们只要把这件事做好,以后就让你们去读书。”

    二妞两个羊角辫晃啊晃:“我们会成为电视机里那样的大姐姐么?”

    阿娘笑:“会的。”

    那天晚上,二妞看到了一种“糖”,被漂亮的糖纸裹得严实,却要她们连糖纸一起吞进肚子。

    开始只是强忍着恶心把“糖”吞进肚子,等过了一层层安检检查,到了城里再吐出来。最初,这爹妈都还会有些不忍。

    慢慢这种事成了习惯,他们却觉得她们吞下去的太少。

    他们开始要求她们把“糖”藏遍身体每个能隐匿的角落。

    二妞想要拒绝,她觉得难受,被塞的太满,走一步都疼,也想要吐。这时候二妞听说,邻居家一个姐姐不听话,被活生生打死了。

    二妞听到邻居大伯和阿娘说话:“有了钱要什么没有?大胖小子可了劲的生,这些赔钱货除了能干点这个,还有什么用?”

    阿娘说:“真行么?”

    大伯凑到阿娘耳边,偷偷说了几句。阿娘一愣:“这也可以?”

    大伯:“当然可以。”

    日子又这么过了三个月,大妞二妞半个月就往城里跑一趟。

    有天,阿娘吃着饭,忽然吐了。阿爹带着阿娘去城里看病,阿娘又怀孕了,三个多月了。

    阿爹往大夫手里塞钱,知道这胎是个男孩。

    阿娘大喜,念叨着:“老天保佑,老天保佑……”

    阿娘开始算,弟弟出生,要上学娶媳妇买房子,家里缺钱啊!大妞二妞彻底成了运输工具,从半个月成了每周。

    大妞问:“阿娘,什么时候能去上学呢?”

    阿娘掏出一把“糖果”:“把这把也吃下去,就可以了。”

    大妞吞下去的东西一天比一天多,却没等到那句承诺。

    有那么一天,大妞的牙齿剐蹭了糖纸,路上颠簸,糖纸在她肚子里破损。二妞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姐姐发疯似的狂叫,随后打着滚抽搐,口吐白沫,眼睛针尖似的缩小,就这么死在她的面前。

    二妞发疯似的大叫,阿爹听到声响,连忙开车掉头往回走,等进了家门,二妞还在叫。

    二妞下了车,发疯似的往外跑,嘴里大喊:“死人了,死人了!”

    阿爹吓得手脚发凉,抄起铁铲,把二妞从后头打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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