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arriet这辈子从来没听说过PTSD,它有一个十分长而繁琐的全称,几乎让Harriet记不住。当她眼前的这名女巫——尽管她穿的就像一个普通的美国麻瓜女孩一样——向她描述了什么是PTSD以后,Harriet的第一反应就是这是弹震症,她在麻瓜学校上学的时候学过,许多从第一次世界大战和第二次世界大战回来的老兵都多多少少有这些病症。
“我以为只有士兵会得这种病。”她说,带着一种怀疑的神气看着对方,眼前这个人与其说像是一个曾经跟小天狼星一起上过学,与凤凰社并肩战斗过的女巫,倒不如说更像是一个麻瓜的心理医师,小天狼星为什么会认为这个人对她目前的状况有所帮助呢?
“事实上,任何经历过重大创伤的人都有可能会患上这种心理疾病。“那个自称是艾西娅的女巫温和地说道,”对于一个十五岁的孩子来说,亲眼看到身边亲近的人惨死在伏地魔的手下,已经称得上是重大创伤了。“
”你敢于直呼他的名字。“Harriet立刻敏锐的捕捉到了这一点。
”我从一开始就没有惧怕过他。“艾西娅平静地说,”特别当他杀害了我的爱人以后……所以你就能明白,为什么小天狼星一写信给我,我就赶了过来。我认为复仇是毫无意义的,但是我仍然愿意帮助那些立志要打败他的人。“
”你告诉过小天狼星你会怎么帮助我吗?“Harriet可不认为她那从小在巫师世界里长大的教父会相信麻瓜的科学知识。
“我只是告诉他,我和你相似的经历或许有助于你从目前的这种心理状况中走出来。”艾西娅说,“我不知道小天狼星是否告诉过你,我并不仅仅只是一名巫师,我有其他的,并非从霍格沃茨学到的魔法力量。如果你不希望我用我从麻瓜社会中学到的知识帮助你,那么我也可以使用我自己的魔法,让你从今往后再想起塞德里克·迪戈里的时候,你不会再感到一丝一毫的悲伤,愧疚,痛苦,自责——你自然也不会再活在那些噩梦里,也不会因为愧疚感而导致进食障碍。“
“我认为我只是因为恋人去世而过于伤心了,并没有必要按上这么一个冰冷冷的名词。”Harriet回答的语气有些不善,不知道怎么的,承认自己现在的症状是PTSD,似乎就等于告诉自己,她经历的一切并非是因为她爱塞德里克,她在为了塞德里克的离去而伤心痛苦,而仅仅是因为在墓地上发生的一切难以让任何一个正常人接受,“如果你能做的就只有这些的话……”
“你在说谎。”艾西娅端起克利切不情不愿地在小天狼星的命令下送来的咖啡喝了一口,轻声说,“我会一点摄神取念,虽然没有邓布利多那么厉害,能够直接看到对方脑海里的想法与记忆,但是判断一个人是否在说谎已经绰绰有余了。就连你自己的大脑都知道这并不是一句真话,你又何必继续欺骗自己,让自己活在矛盾的愧疚之下,这种愧疚是那么的沉重,以至于你的身体都拒绝摄入任何的食物。”
“我不明白你想说什么。”
“你不爱塞德里克·迪戈里,这是一切的根源,你应该爱他——至少从我所听到的传言而言,你和他看上起似乎是深深相爱的一对;然而实际上,你心里再清楚不过,你并没有如同众人期待,没有如同那个死去的男孩所期待的一样爱着他。你陷入了这种矛盾之中,你无法原谅自己,于是你的大脑选择了最直接,也是最简单的方式来减缓这种可以将任何意志坚强的人摧垮的愧疚感,那就是惩罚你自己。小天狼星告诉我,你能够正常的进食,那证明你并不排斥食物,是你的心无法接受你现在居然跟一个普通人一样毫无顾虑的正常吃喝,于是你逼迫你自己将食物呕吐出来,只为了获取一丝心安理得——”
“你错了!塞德里克是我的恋人,我怎么可能在他死后还像一个正常人一样若无其事的活着——”
“你这句话说错了。”艾西娅的声音不大,却直接切断了Harriet的话。
“什么?”
“‘我爱塞德里克,我怎么可能在他死后还像一个正常人一样若无其事的活着。’才是一个爱着塞德里克,并且为了他的死亡而难过不已的女孩会说的话。”艾西娅盯着Harriet的双眼,一字一句慢悠悠地说,“语言是一种如此奇妙的表达方式,人类在同一种语言里塞入了成千上百中不同的方式去表达同一个意思,以至于它时常能在细节之中不经意地揭露我们内心真实的想法。你反复强调塞德里克是你的恋人,却没有一个字提到你对他的感情,这不正是你内心的矛盾体现吗?你给了他他应得的地位,却无法给予他他应得的感情。“
Harriet惊惧地看着眼前这个看上去就跟她一样年轻的女人,不明白她说的每一个字为何都有一种直击心扉的力量。Harriet有一种糟糕的预感,就像是她的心想要迫不及待,不顾一切地去拥抱那些语句,好从某种看不见,然而却又无比紧迫的重压之下解放出来。“请你不要再说了。”她双手抱头,浑身颤抖,左右眼的泪水顺着脸颊在下巴汇合,又一起结伴扑向大地,“请你不要再说了……”
“那你能告诉我在墓地上发生了什么事吗……”
“我认为我们应该进去。”小天狼星在客厅外面踱来踱去,烦躁不安地低声说道,“也许请艾西娅过来是一个错误……我原本以为她只是想用自己的亲生经历来开导小不点,但是我没想到她竟然想用她在麻瓜世界学到的那些不知所谓的知识来’治疗’她……”
“嘘……”趴在门上聆听的卢平对小天狼星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过了一会,他才从门板上直起身,走到小天狼星身边,”我认为她们谈得挺好的,“他温和地说道,”艾西娅知道她在做什么,小天狼星,她正在引导Harriet意识到塞德里克的死并不是她的错。至少,我认为她的话对一会我和Harriet的守护神练习会很有帮助。“
“她成长的太快了。”小天狼星叹了一口气,“她昨天好像还是那个不成熟,鲁莽又冲动,跟詹姆几乎是一个性格刻出来的模样,一夜之间,她似乎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和一群成年人坐在会议室里挥斥方遒,主动承担着本不应该现在就放在她的肩膀上的责任……”
“孩子都会长大的。”卢平拍了拍小天狼星的肩膀。
“不过,”小天狼星若有所思地看着卢平,“你听到艾西娅之前说的话了吗?她说小不点并不爱塞德里克……”
他的目光投向了楼上,卢平也跟着看去,他猜想此刻那个寄居在小天狼星家里男孩此刻也许就在楼上的图书馆室里,不知道楼下正有一个男人用冰冷的视线像处理一条平底锅里的鱼一般煎煮着他。
“Harriet对塞德里克没有感情,不代表一定就对其他的男孩有感情。年轻人的事情,让他们自己解决会更好。”卢平劝说着,“德拉科·马尔福——不管他是出于什么原因——有勇气站在他的父亲的对立面,都已经证明了他是一个不同的马尔福。‘不以一个人的出身去判定一个人的好坏’,这是你和詹姆教会我的,记得吗?”
“邓布利多也没有完全相信那个马尔福家的崽子。”小天狼星冰冷冷地说。
“邓布利多不相信的是纳西莎·马尔福,而不是德拉科·马尔福,你知道这其中的区别的,小天狼星。”
“是啊。”小天狼星阴鹜地盯着天花板,“但他终究是一个……”
一个有着淡金色头发的脑袋从另一边的走廊上的花瓶后面探出头来看了他们一眼,又悄无声息地缩了回去。
八月份的日子突然变得忙碌起来,Harriet每天都要跟艾西娅聊上两个小时,艾西娅把这个过程称为“心理治疗(psychotherapy)”,又是一个长得几乎让Harriet难以发音的词语,而且听上去像是那些喜欢研究弗洛伊德的书的人经常会挂在嘴边的词。但不管怎么说,那些谈话倒真有一些她意想不到的作用,至少她的呕吐正在一天天好转,她在睡梦中见到冰冷的躺在她的怀里的塞德里克的次数也在减少,取而代之是一条长得看不见尽头的走廊,而她似乎在寻觅着什么。
除此以外,卢平时不时会过来陪Harriet一起练习守护神咒,艾西娅告诉Harriet她之所以无法施展出守护神咒,是因为她内心的快乐都被愧疚感给榨干了,她的愧疚感不允许她的内心产生任何一丝幸福的感受,因为死去的塞德里克不能再感受到一分一毫的快乐。但是在这件事情上,Harriet倒是更喜欢听从卢平的教导,她还记得卢平在三年级的时候对她说过的话:当想起那些逝去的人们的回忆的时候,要懂得将悲伤与他们曾经带来的快乐区分开,应当去想他们曾经活得有多么潇洒,而不是死的有多么悲惨。
卢平从格里莫广场12号抓来了一只狡猾的博格特,据说这个博格特曾经变成了每一个韦斯莱家人死去的模样,把韦斯莱太太吓得不轻。也许是因为Harriet现在额外的脆弱,她总觉得这只博格特变成的摄魂怪格外的强劲,要将卢平的话变为实际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但是塞德里克在她生日那天送来的相框帮了大忙,每当他那张僵硬铁灰的脸又将浮现在Harriet的脑海里的时候,Harriet总是强迫自己去想圣诞舞会,想她和塞德里克跳的最后一支舞,想塞德里克脸上温柔的笑容,想象塞德里克那时候有多么快乐。
一个星期之后,就连那只博格特都不肯再从箱子里出来,对反复变成一只摄魂怪感到厌烦的时候,Harriet终于能从她的魔杖尖端喷出一点模糊的雾气,这连她最开始尝试守护神咒的程度都不如,但是卢平安慰她,这已经是一个很大的进步了。
“有些人在经过了这样的遭遇以后,”卢平告诉她,“此后一生都无法再施展出守护神咒了。我曾经在一本书上读过,有一对形影不离的孪生兄弟,其中一个死去以后,另一个的守护神真的就跟着一起死去,再也无法被召唤出来了。”
Harriet白天不仅要参加凤凰社的会议——最近邓布利多似乎忙于与魔法部交涉一些下学期霍格沃茨的教学问题,已经不在会议上现身了,以至于Harriet不得不接过了主导会议进行的职责,她必须决定什么时候可以结束对一个无关紧要的议题的讨论,什么时候则必须完整地将一个看似无关紧要,实际影响深远议题的方方面面都讨论周全,使得她的精神压力很大,好在疯眼汉穆迪会详细地一一为她指出她犯的错误,Harriet才不至于一天都要花八个小时在会议室里,另一方面,她还要帮助韦斯莱夫人在格里莫广场12号打扫卫生,这个任务的艰辛程度丝毫不亚于与凤凰社一起开会。因为大部分时候小天狼星都不在——他和其他凤凰社的社员一起出发去了一个偏远的有巫师居住的村落,希望能说服他们加入抵抗伏地魔的联盟,实在不济,也要给予他们警告,免得他们将来被食死徒迫害——韦斯莱夫人不敢擅自扔掉大部分从老房子搜刮出来的物品,就将他们全部都堆放在一间存放清洁工具的扫帚间里。一些明显附有黑魔法的东西,比如一个会发出令人昏昏欲睡的声音的音乐盒,一个被诅咒了的骷髅头,一个装满了血的水晶瓶,还有几把还没触碰到就能刺破皮肤的古剑都被比尔带走处理了,只剩下一些古色古香的印章,魔法部授予布莱克家族的勋章,以及一个谁也打不开的沉甸甸的挂坠盒。
“妈妈,小天狼星一定不会想要这些东西的。”弗雷德喊道,尽管他的真实意图是给他的兄弟打掩护,好让他能从韦斯莱夫人放在一旁等着比尔来接手的垃圾堆里找出一个装满了肉瘤粉的盒子,“他说过他再也不想跟这个家族有任何瓜葛了……”
“这里面说不定有属于雷古勒斯的东西,”韦斯莱太太坚持道,“我想小天狼星一定不会希望我们就这样随意的丢弃属于他的弟弟的事物。乔治,你在干什么?”她突然严厉地大吼了起来。
“没什么,妈妈。”乔治嬉皮笑脸地说道,好在这时候Gin狠狠地踹了那台会发射钉子的老爷钟一脚,韦斯莱太太的注意力马上就被吸引过去了。
Hermes和Rona也没有闲着,就在Harriet受审的前三天,Harriet刚刚推门走进Hermes的房间——现在既然格里莫广场12号整理出了更多的房间,Hermes和Gin就分到了同一间客房去睡——就被里面端端正正地站着的十三名家养小精灵吓得倒退了一步。
“Harriet·Potter!”为首的多比眼尖地看到了她,兴奋地扑了上来。
“多比?”Harriet在家养小精灵狠狠地撞上她之前先一步扶住了对方,“你怎么会在这里?”
“多比收到了Granger先生的召唤,”多比自豪地大声说道,“于是多比就带着它的朋友们过来了。”
“你准备让它们干什么?”Harriet向正拿着十几张羊皮纸相互核对的Hermes看去。
“卢平给了我们一份名单,”Hermes扬了扬手上的纸,“我们需要将家养小精灵们送到这些巫师家庭里面去,然后让它们为凤凰社打听消息。小天狼星每星期给它们三个加隆的工资,如果这些巫师家庭虐待它们,那么卢平就会安排小精灵假死而脱离主人。”
“多比已经告诉过Granger先生了,我们并不害怕新主人虐待我们,”多比大声喊道,“我们都已经习惯了——只要能为Harriet·Potter小姐做点什么,能为Granger先生做点什么,我们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其他的家养小精灵跟着怯生生地点了点头。
“不管怎么样,如果你们在新的家庭受到了不公的待遇,一定要告诉我们。”Rona叮嘱道,“你们是凤凰社安插过去的情报分队,不是那些巫师的仆人,一定要记住这一点。”
在Harriet看来,一下子让除了多比以外的家养小精灵接受这样的身份转换,是一件不太现实的事情,但是它们愿意对凤凰社示忠,愿意在犹豫之中接受家养小精灵的劳动是值得报酬这一点,Harriet认为已经是S.P.E.W运动的巨大突破了。趁着Hermes和Rona在给其他家养小精灵分配任务的时候,她把多比拉到了一边,悄声的问它。
“多比,你为什么会去帮助马尔福一家?”
多比眨了眨它那跟网球一般大的眼睛,坚决地摇了摇头。
“这是多比和德拉科少爷之间的秘密。”它尖声尖气地说道。
“你已经自由了,多比,”Harriet迷惑不解地说,“你不需要再替马尔福家保守任何秘密了。”
“多比是自愿为德拉科少爷保守这个秘密的,德拉科少爷不再是多比的主人了,他是多比的朋友,多比愿意为它的朋友做任何事情。”
“那你是什么时候跟德拉科·马尔福成为朋友的?”Harriet旁侧敲击地问,“他可没有说过这些事情不许告诉我吧?”
多比迟疑地思索了几秒钟,才小声说,“去年十月份的时候,德拉科少爷来到厨房找多比,问多比愿不愿意为他做一些事情,德拉科少爷那时候显得很无助,很绝望,多比是唯一能够帮助他的人了。”
“帮助他做什么?”
“帮助德拉科少爷偷取复方汤剂,”多比说,“德拉科少爷需要复方汤剂变成塞德里克·迪戈里来帮助Potter小姐——”
多比突然呆住了,然后冲到墙边抓起一个烛台,用力地砸着自己的脑袋,“坏多比!坏多比!”它尖叫道,“多比不应该泄露德拉科少爷的秘密!”
Rona和Hermes一左一右地赶过去,制止了多比,他们都同时震惊地向Harriet看去,后者正呆呆地站在原地,她已经意识到了——她想起来了——她知道德拉科·马尔福是什么时候假扮了塞德里克了——
可那也意味着,德拉科·马尔福为她做的,远远超过她的想象。
就像所有的其他事情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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