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Harriet一行人回到海德公园33号的时候,已经接近晚饭时分了。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前来为他们开门的人竟然是德拉科。
“小天狼星去格里莫广场处理一些事情,克利切躲在阁楼上不肯下来,我的母亲在房间里休息。”德拉科解释道,“屋子里能走动的活人就只有我一个。”
“辛苦你了。”Harriet低声说,看着仍然穿着霍格沃茨校袍的德拉科,突然记起自己忘记给他添置一些日常的服装了。自从德拉科和他的母亲失去了所有马尔福家的财富以后,一直都是由小天狼星来支付他们的账单。但Harriet深知以德拉科的个性,他是绝对不会向小天狼星开口要钱的,因此她购置日常用品和魔药材料的时候,总不忘给德拉科也买一份,但待在霍格沃茨的日子里大多数时候都穿着校服,Harriet都忘记了要买新衣服的事情。
“没关系,这是我应做的。”德拉科轻声说,“小天狼星说你们还会在医院待很久,因此克利切什么晚饭也没有准备,需要我去叫他一声吗?”
Harriet知道克利切在这个家里最愿意听从的指令就是来自德拉科和纳西莎·马尔福的。
“不用了。”Rona闻言摇了摇头,她迫不及待想要让Harriet多谈谈那个“并不一定”究竟是什么意思,没有任何心情吃晚饭,“我们都不饿。”
“你来的刚好,”Harriet说,“有些事情我想让你也一起来听听。”
她示意德拉科跟着她一起上楼,在她身后,Hermes还有韦斯莱家的四个孩子相互看了彼此一眼,脸上的神色都有些别扭。经过这半年在D.A.的相处,他们当然知道——特别是Hermes——德拉科的的确确是Harriet这一边的人,但是看着一个斯莱特林被囊括在格兰芬多私密的小圈子里,还是难以令人习惯。
Harriet推开了她的房间的门,等大家都进来坐好以后,她谨慎地锁好了门,还在周围施加了诸如闭耳塞听一类的防护咒语——反正她已经知道了魔法部是如何监控未成年巫师在校外施展魔法的,这类束缚已经无法再规范她的行为了——等她确认这间房间里的谈话不会以任何方式被其他人偷听到以后,她才转过身来,看着房间里剩余的六个人。
“在我看见韦斯莱先生被袭击的那一天,邓布利多告诉了我一件事情,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Harriet平静地说着,“这件事情解释了为什么我会跟伏地魔有着那种奇特的精神联结,解释了我为什么能够进入纳吉尼的头脑里,甚至解释了我为何在做完那个噩梦以后会有那么严重的生理反应。我知道你们都非常想知道这件事的答案,我认为现在是告诉你们的时候了。”
房间里没有人说话,所有人都屏住呼吸,安静地等待着Harriet继续说下去。
“但是在告诉你们之前,我必须确认一件事情。”Harriet用她最严肃的语气说道,“我将要告诉你们的事情,是伏地魔埋藏最深的秘密,是他从未想过会有人挖掘的过去,不仅这件事情从今以后不能在任何场合提起半句,任何知道这些事情的人,都将会面临绝大的危险。”她强调道,“我说的不是成为一个凤凰社社员那样的危险性,我说的是被伏地魔亲自追杀,抓到以后会用尽一切方法折磨的那种危险。他会不择手段地将任何知道这件事情的人都屠杀殆尽,这点是肯定的。我想知道你们是否做好了准备知道这一切。”
“你知道吗,Harriet,你说这些只会让我们更想知道这一切。”弗雷德咧开嘴笑了,“更何况,我觉得这是一个绝妙的机会,让你知道韦斯莱家不只是Rona才是那个唯一可靠的人,我和乔治也能成为你的左膀右臂。”
“我也是能靠得住的!”Gin抗议道,“上D.A.课程的时候,所有的咒语我都比你们学得更快。”
“如果我们没有做好准备,我们此刻就不会出现在这里了。”Rona说,微笑着看向Harriet,“告诉我们吧。”
德拉科什么也没说,但是他今天在火车上说的话已经足以证明一切了,Hermes站在Rona身旁,冲着Harriet坚定地点了点头,后者深深吸了一口气,开始了她的讲述。
“很久以前,远在伏地魔还是我们这个年龄的时候,他就已经发现了一种古老的邪恶魔法,足以让他长生不死,即便是被杀戮咒打中也不会像普通巫师那样从这个世界消失,而这种魔法,叫做魂器。”
Rona立刻向Hermes看去,似乎希望他能开口解释一下魂器是什么意思,然而,让她失望的是,Hermes看起来就跟房间里剩余的五个人一样困惑。
“魂器是指藏有一个人的部分灵魂的物品。希望制作魂器的巫师会将自己分裂出来的灵魂藏在某一物品当中,使得这个物品成为了一个魂器。只要魂器完好无损,那就意味着这个巫师始终会有一部分活在这个世界上,也意味着他永远不可能被真正杀死。”
Harriet的声音突然变得空洞起来。
“如果我没有理解错邓布利多的意思的话,在十四年前,伏地魔试图杀死我的那天晚上,一小片他的灵魂碎片附在了我的身上,伴随着这道伤疤。”她不自觉地摸了一下自己的额头,“这就是为什么,我与伏地魔之间存在着一种奇特的联结,一种从未在其他巫师之间发生过的联结,这种联结并非是建立在我与伏地魔之间,而是建立在伏地魔,与伏地魔的灵魂碎片之间。”
一屋子的人的脸色都变得煞白煞白的,Harriet留给了他们几分钟的时间去消化这个她当时坐在邓布利多的办公室里,花了许久才接受了的事实。她的目光在半空中与德拉科的相遇了,这就是我必须一个人承受的命运,她很想如此跟德拉科说,不知道自己的眼神是否也传达了同样的信息,她在德拉科的眼里什么都看不到,那浅灰色的双眼就像两个冰冷,漆黑,深不见底的深渊,吞噬了所有德拉科可能有的情绪,感情,思绪。
她的眼神是否也是像这样,当邓布利多将这个真相告诉她,在她说她希望面对伏地魔的人是她,而不是这世界上任何一个人以后。
那天,她坐在邓布利多的办公桌后,足足有十几分钟说不出话来,直到校长充满歉意地开口,她恍惚地看向对面的老人,发现竟然有两行清泪顺着他的脸颊缓缓向下滑。
“自从我推测出这个事实以后,我就在斟酌我该什么时候告诉你。”邓布利多对她说这句话时的语气悲哀得足以使死去的鬼魂从坟墓里坐起来,宣称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快乐的人,“但这种事情永远没有恰当的时机,于是,就像之前的许多事情一样,我逃避着这一切,反复告诉自己,等你再大一点,等你不再是个孩子。”
“但我已经不是孩子了。”Harriet记得自己当时机械一般地回答,“从塞德里克死去的那一刻开始我就不再是孩子了。”
“请原谅我,孩子,我已经是一个已经闭耳塞听,老眼昏花的老人。的确,在塞德里克·迪戈里的死亡之后,你成长的速度远远超过我的想象,但我一直没能正视这一点;直到这一刻,直到我发现当你在得知那个预言的内容之前就愿意牺牲自己成全这场战争,当你在得知你原本可以不成为大难不死的女孩之后仍然愿意承担起这份责任,我才意识你已经不再是一个孩子了,你甚至比许多年岁是你几倍的成年人还要成熟,我没有必要再向你隐瞒任何事实。在一个战士已经做好了浴血奋战,马革裹尸的准备之时,却不让她得知这场战争的全貌,是极端不公平的。”
Rona的声音突然将Harriet从回忆中拉了回来。
“可是……可是这跟爸爸的袭击有什么关系?”她小心翼翼地问道。
“纳吉尼,是伏地魔制造出的另一个魂器,或者至少邓布利多是这么认为的。”Harriet说,“那天晚上,我实际上入侵了另一个魂器的思想,因此才使得我出现了那么严重的生理反应,而我看到的景象很有可能也不是伏地魔亲眼看到的景象,而是伏地魔附身在纳吉尼上的灵魂碎片看到的景象,因此伏地魔不一定知道那天晚上守在神秘事务司门口的究竟是谁。”
“像这样的魂器……一共有多少个?”乔治开口了,问出这句话似乎已经花光了他所有的力气。
“邓布利多还不清楚。”Harriet坦然地看着他们,说,“这是伏地魔埋藏最深的秘密,他目前能够挖掘出来的尚有限,更不用说现在魔法部与霍格沃茨之间的角力花去了他太多的精力,使得他无法专注在继续打探消息上。但是他向我保证,一旦魔法部的事情解决了,他就会带我一起去寻找更多的魂器。”
“有更多的魂器,那就意味着——”Hermes皱起了眉头,说。
“意味着我们必须一个一个将它们找出来,然后摧毁掉,这样才能够打败伏地魔,是的。”Harriet说,“这恐怕会是一个漫长而又艰辛的过程,而我将会需要用到你们每一个人的帮忙,所以我才决定将这些事情告诉你们。”
“而你是……”德拉科说话的声音很轻,一接触到Harriet的目光,他就立刻不说话了。
“我将会是最后一个。”Harriet深吸了一口气,即使是她,说出这句话仍然需要一点勇气,“当所有的魂器都被摧毁以后,我将会与伏地魔一起,同归于尽。”
与现在众人的脸色比起来,几分钟之前的惨白倒还称得上是健康粉嫩。
德拉科霍然从Harriet的床上站起来,脸色铁青,一句话也不说,用力甩开Harriet的房门,离开了。
“等等,德拉科——”Harriet也顾不得什么了,站起来就想追出去,胳膊却被Rona一把拉住了。
“你不是说——你不是说——”Rona嘴唇哆嗦着,大颗大颗的泪珠在她的眼里滚来滚去,一句话几乎都说不完整,“要结束这场战争,你就必须——必须——”
“我就必须牺牲,是的。”Harriet说,想起自己刚听到预言时的天真想法,她竟然觉得只要她能确保自己活下来,那么伏地魔就会永远死去,她那时怎么也料不到自己从一开始就没有活下来的选择。
“而我们现在做的一切,还有未来会做的一切——”Rona把Harriet的胳膊抓得更紧了一些,“——都不过是——不过是——为了你将来能在某个恰当的时机去死吗——”
“是的。”Harriet轻轻地说,“但我们仍然要那么去做,因为那是正确的事情。”
Rona疯狂地摇着头,她松开了Harriet的胳膊,一步步向后退去,直到被Hermes抱住,泪水已经浸湿了整张脸。弗雷德,乔治,还有Gin站在她的身后,他们脸上的表情混合了震惊与哀伤。
“抱歉……”Harriet低声说,她想不到其他任何此刻能对她的朋友说的话,突然,她记起刚才愤怒离开的德拉科,在原地犹豫了几秒钟后,她还是追了出去。
Harriet在天台上找到了德拉科,然而,显然德拉科从她的房间离开并不是为了要一个人静一静,而是等着她独自来找他。Harriet的脚刚刚踩上天台的地板,德拉科就如同旋风一般冲到了她面前,抓着她的肩膀的手指深深掐进了她的衣服,几乎要穿透她的皮肤,Harriet突然觉得眼前的场景有些熟悉,好像这一切曾经在一个她已经不再记得的夜晚发生过——
“当你说,我将会得知一个伏地魔潜藏最深的秘密的时候,你从来没有说过,这个秘密还会涉及你的未来既定的死亡。”德拉科咬牙切齿地说着,每一个字都像是从他紧咬的牙缝里逼出来的一样,贴在Harriet的脸颊边怒吼,他的怒火,痛苦,失望,心疼,全都在那双距离她不到一个手掌长度的灰色眼眸里一览无遗,“这就是你要独自承受的命运吗?就像一个童话里的英雄一样,最后一个走上战场,光荣赴死?你以为这样听上去很浪漫,很感人,很伟大?不错,塞德里克就是那样死去的,看看他让你变成了什么模样,而又会有多少人会在你死后变成那样?你有没有想过我——”
他放开了手,就像他已经承受不住继续说下去了一般,转过身去,Harriet听见他粗重的呼吸声,她的手举到半空中,又垂了下去,她要怎么开口,告诉对方她其实——
并不想死去。
她也想像一个正常的女孩一样长大,结婚,生子,过完平凡又幸福的一生。
她也想永远陪伴在自己的亲朋长辈身边,和他们一起欢笑到白头。
只是因为做出牺牲是正确的事情,不代表她就能无怨无悔的坚持下去。
就像她反复告诉自己,爱着塞德里克才是正确的事情,却在心里一次又一次推翻着自己的坚持一样。
“你刚才说的那些话,”德拉科突然开口了,声音里毫无温度,“等于告诉我,所有这些年我为你做的一切,所有我为了保护你,为了让你活下去而忍辱负重做出的一切——甚至包括塞德里克·迪戈里的死亡——都是毫无意义的。”他转过身来,低头看着Harriet,“因为你注定是要死去的。”
他走近了一步,几乎与Harriet贴在一起,但他们中间仍然存在着微小的距离,没有触碰到彼此。
“告诉我,你怎么能如此残忍。”他轻声说,“残忍到你能就这么轻松,这么平静地说出这个事实;残忍到仅凭借几句话,就摧毁别人几乎付出所有的努力;残忍到,当你明明知道这一切的同时,还能对我说,与我一同站在那里,竟然让这一切变得更容易接受了。”
“那你宁愿等到最后一刻才知道这一切吗?”Harriet感到自己的心上有一个深且小的伤口,那是很久很久以前德拉科在她心上留下的伤痕愈合后留下的最后一道口子,如今鲜血正从那儿源源不断地流出,再蔓延到她的眼里,她的指尖。她想尖叫,她想痛哭,她才是那个注定要在战争结束之时死去的人,可自从她知道这个消息以来,所有人都有发泄自己情绪的机会,除了她。她必须保持着冷静,才能让所有人相信这一切,才能让她自己相信这一切。直到这一刻面对着德拉科,她仍然在克制着,克制住自己嗓音里的颤抖,克制住自己眼神里的恐惧,克制住自己内心想要抱住他的渴望,用最平静的声音对他说,“你宁愿等到我即将面对伏地魔的时候,才知道我不会从那场对决中回来吗?”
“不。”德拉科武断地说道,“我不会,因为我不会让这一切发生。”
“你在说什——”
“我不会让你死去的,一定有什么办法,能够让你活着打败伏地魔。”
“别傻了,如果有这样的方法,邓布利多早就——”
“邓布利多并不爱你!”德拉科厉声说道,“你难道现在还看不出这一点吗?他只是在利用你去打败伏地魔。他培养你,给你上那些私人课程,为的就是确保你能活到最后必须死去的那一刻。他根本不在乎你的死活,只要你能打败伏地魔。”
“你这只是一时的意气之言,你没有在理智的思考——”Harriet试图安抚他。
“不,你才是那个不理智的人。”德拉科气急败坏地大吼道,他梳得光滑而一丝不苟的金发全散开来了,凌乱地垂在他的眼睛两旁,“亲爱的邓布利多校长告诉你你有一天会死去,你就信以为真,甚至没有去考虑过其他的可能性——”
“有一个预言。”Harriet打断了德拉科的话,轻声说道,“就是这个预言揭示了伏地魔将会有一个具有打败他的能力的死敌,就是这个预言使得伏地魔做出了那个改变了我的一生的选择,也正是这个预言,预示了我和伏地魔之间的命运,我确实会死去。”
德拉科向后退了两步,他痛苦地掩住了面庞,滑倒在地上。
“那么这一切究竟有什么意义……”他喃喃地说道,“结束战争,打败伏地魔,开始新生活,所有的这一切究竟有什么意义……”
“意义就在于,这个世界上除了我,不必再有其他无谓的牺牲;意义就在于,不会有更多的人感受到同样的痛苦;意义就在于,这是正确的事情,它也许让人痛苦,它也许充满着艰难险阻,但是它值得坚持下去。”
Harriet坐在德拉科身边,轻声说道。
“对不起,德拉科。”
德拉科没有说话,他仰起头来,注视着头顶深蓝色的夜空,一轮明月高挂在空中,散发着柔和而清冷的光芒,无论这个世界有没有Harriet·Potter,它都会继续这样持续不变地照亮着这个世界的夜晚。
这样的沉默持续了很久,直到德拉科忽然说。
“今晚的月色很美。”
Harriet应了一声,她适才也在一同抬起头欣赏着月夜,此时又忍不住偏过头去注视着德拉科轮廓分明的侧脸,上一次她在如此美丽的月色下见到他的时候,何曾想过她与德拉科会走到今天这一步呢?
“我不会让你死去的,Harriet。”像是感受到了她的视线,德拉科又开口了,“结束这场战争对你来说是正确的事情,而对我来说,正确的事情是确保你能够活下去,和你喜欢的人幸福快乐过完这一生,能得到一切我已经无法得到的东西——”
Harriet感到这段话十分耳熟,就像她曾经在什么地方听到过一样,还没等她问出口,或说出任何其他的话,德拉科就已经站起来,一步跨到天台的出口,顺着梯子向下爬了。
“晚安,我的……”
Harriet只听见德拉科对她说的这最后一句话,然而一阵夜风呼啸着穿过,她没能听到这句话的最后几个字。这一次,她没有选择追上去,只是站在原地,看着德拉科浅金色的脑袋消失在天台下的阁楼微弱的烛光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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