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滨港湾上坡路的十字路口有一栋老旧的红楼,武装侦探社就位于四楼,希尔从社长办公室出来后径直下楼,来到一楼的咖啡厅。
环境幽静整洁,推门进来就有一位穿着女仆装扎着丸子头、长相甜美的女性迎上来。
“欢迎光临,一个人吗?请过来坐。”
“一杯锡兰红茶,谢谢。”
“好,请稍等。”
姑娘柔美的眉眼一弯,真是让人心情舒畅。
希尔坐下来,透过窗明几净的玻璃看外面的车水马龙。
“客人来横滨旅游吗?”柜台里面,头发灰白,气质儒雅的店长友好的说,“横滨是一座很美的城市吧?”
希尔转过头,说道:“横滨很美,空气中有海的味道,我会长久的在这里住下来。”
“真是个好消息,需要在红茶中加两片柠檬吗?”
“那就谢谢您了。”
过了一会。
“请慢用。”
希尔对她点点头,然后执起小巧的茶杯耳朵,茶香氤氲在鼻间,让那双锐利的灰色眼睛都朦胧起来,恰在此时,她听到门边风铃的轻响,轻快的脚步声向这边靠近,紧接着传来声色好听的声音。
“让我好找啊希尔,我还以为你走了。”
太宰治在她对面坐下,与其说是坐,不如说是放松的将自己扔进柔软的座位,然后目光发亮的盯着对面的希尔。
撒娇般的语气啊,依稀记得她很羡慕会听到太宰先生这种语气说话的织田先生和坂口先生。回忆到此为止,希尔放下杯子,看着对面男人的目光就如同看一个长不大的孩子。
“太宰君,你手中的牛皮纸袋里有我填写的住址资料还有我的电话号码。”
“我还没看,说到电话,我们来互换号码吧。”
他虽然这么说却没有拿出自己的手机,而是眼巴巴的看着她,希尔明白他的意思,从手提包里拿出还没装手机卡的手机现场装好递给他。
“新手机啊,”他垂着头摆弄着手机,然后点开连密码都没有的屏幕,将自己的号码输上去,脸上流露出几分开心,“那我不就是你的第一个联系人了吗?”
他拨了出去,从口袋里摸出自己正在响的手机将手机号存上后,看着对面正在吹凉红茶的金发美人,“希尔,旧的手机丢了吗?”
并没有,她换个世界就会换个手机,直到今天已经存了五部手机了。
希尔轻抿了一口红茶,闻言将杯子放下,说:“新的开始,换部手机换换心情,比起这个,太宰君你该把手机给我了。”
“我们还没加社交软件,不过看上去你不用这些。”
太宰治看着这部黑莓手机,黑莓的特点就是应用少,没什么趣味,标准的冷淡、商务风。
“没错,太宰君找我用邮件或者打电话就好了。”
“这样嘛。”他看上去有些失望,将黑莓推到她面前,单手托着下巴,说起话来脑袋一点一点的,孩童般稚嫩可爱。
他真的是变了好多。
希尔忍不住看了他一眼。
她印象中的太宰先生冷酷而冷血,声调总是放得很低,像是琴弦划过大提琴后响起的优雅尾音,笑起来完全不带感情,分外凉薄。
鸢色的眼睛比夜色更沉,有时候她直视那双眼睛会绝望的想要落泪。
现在活泼多了。
“今天是我上班的第一天,太宰君有什么工作吗?”
“有哦。”
二十分钟后。
“结果太宰君说的工作就是带我从酒店搬到社员宿舍吗?”
两人走在街头,希尔拉着行李箱走在路上。
“我只有一个行李箱而已,搬到社员宿舍不用占据上班时间。”
太宰治双手放在脑后,慢悠悠的走在她身边,放着她资料的牛皮纸袋不翼而飞,不过两个人都没在意。
“帮助新人安定下来也是前辈该做的。”
嘴上这么说的家伙在看到横贯横滨的流水时瞬间改变主意,眼睛闪闪发亮的望着不远处的河流,念叨着那条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的水流如同一位美丽的少女在召唤着他共赴黄泉,然后一跃而下。
希尔站在岸边,深金色的发丝随着风飞舞起来。
“太宰君你这是在……?”
“入水,也就是自杀哦。”太宰治欢快的在水里扑腾,身体渐渐往后仰,嘴里发出咕噜噜的声音,不过希尔可以分辨出来后半句话的意思。
他在问她要不要殉情。
四年了,太宰先生的兴趣从自杀改到殉情了吗?
还是这么狗比呢。
“谢邀,我现在的目标是保护好这座城市,如果太宰君没有工作安排的话,我就先去社员宿舍了。”
说罢,她对着还露在水面上的两截小腿行注目礼,转身离开。
“我以前也认识一个叫希尔的人哦。”
身后传来青年幽幽的声音,希尔停住脚步,转过身,看到水面上露出来的宰宰头,微卷的黑发粘在脸上,鸢眸被水清洗后泛着淡淡的光。
“同名很常见啊。”希尔说道。
他没有听她的话,自顾自的说着,细密卷翘的睫毛垂下透着忧郁伤感。
“我认识的那个希尔很心疼我,快入冬的水流又凉又冷,她盯着我不让跳,我跳下去她会第一个捞我上来。”
那种事太宰先生还记得啊,喜欢一个人,为他做一些事,那段日子希尔其实是非常怀念的,不会后悔,也不觉得羞耻。此时此刻的她更不在意会不会被认出来,哪怕她知道太宰先生在怀疑。
“后来呢?”
“后来?”他的眼睛呈现一种空无一物的空洞,仿佛可以吞噬一切,“后来情报告诉我她死了,她跳下了锻造炉。”
希尔不语。
然后太宰治好像抓住了什么希望一样仰头看着她,用那双奇特而美丽的眼睛,他有一种让女人无法说不,无法拒绝的魔力,特别是在这种处于弱势的情况下。
“是这样吗?希尔?”
“太宰君不相信自己的情报来源吗?”没有丝毫犹豫,甚至没有一丝动容,希尔如此问道。
“我不相信她会死,我离开前告诉她等我。”他情绪低落的说。
等我。
记忆回到太宰先生消失在港黑的前一晚,她的房间,太宰先生伏在她的耳边,还带着热气喘息的声音如同小毛刷挑拨着心弦:“等我。”
“如果她是一朵离开你就会枯萎的菟丝花,当时为什么不带她一起走呢?”
她不仅容貌变了,连声音也后天变成更为磁性沙哑的烟嗓,与过往的柔美明朗截然不同,每一个音节都像是在诉说一段不为人知的故事。
太宰俊美的脸上露出了一种被指责的沮丧,轻声说:“她看上去很弱小,也不聪明,但是我说的话她都会听,无论多么难的任务,只要我说出口,她就会完成。”
仅此一次,她失约了。
继失去好友之后,他失去了爱人。
该说些什么吗?她也不知道要说点什么。
当初为什么要放弃生命呢?
欧洛斯救起她后也问了相同的问题,她说她活着是为了太宰先生,死也为他而死,他离开港黑,从此杳无音信,她就没有存在于港黑的意义。
那并不是一个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对她来说,除了死亡,别无他法。
“太宰君……”
“以前她都叫我治君。”不知是控诉还是撒娇,他如此说道。
希尔:“……”
她明明叫的是太宰先生,然而她拿这样的太宰治没什么办法,无奈的说:“太宰君,先上来吧。”
“你还关心我吗?”
这个“还”就很意味深长,意味着理论上初见的他们过去有过很深的交集。
一点点文字陷阱而已,希尔愿意躲就躲,不愿意告诉他自己就是过去的希尔也无妨。
有保护自己的力量就是很有底气。
“太宰君,这水刚过膝盖,淹不死人。你活下来还会感冒,感冒的滋味不好受。”
她选择这么说,没办法,这么多年养下了不说真话也不说假话的习惯,意思全凭对方猜。
偏偏太宰治也是一个不会将内心暴露在言语上的人,他不会直白的问你是不是过去的那个希尔,他会自己观察,得出答案。
答案让人绝望,这么多年,她的容貌变了,声音变了,头发从黑长直变成了金长卷,只有眼睛还是灰色的,然而里面找不到对他的半分爱意。
她假死这四年都发生了什么?
希尔看到太宰治突然一头扎进水里,她竟然从这个动作中找到几分孩子气和自暴自弃,弄得她哭笑不得:“太宰君,该走了,你看别人都在看你。”
“让他们看,能怎么样?”他赌气的将扭头开。
希尔目光微妙。
太宰先生越来越幼稚是怎么回事?
最后他还是乖乖和希尔回到了社员宿舍,走到门口希尔挡在顺势要跟进去落水宰面前,礼貌的问:“太宰君,你不去自己的宿舍换一身干衣服吗?”
“我不住在这。”湿漉漉的太宰治小声说道。
希尔看他一会,跳过两句话懂了他的意思,他的意思是他有社员宿舍,但是住在外面的公寓。
“宿舍里很久没住了,也没有打扫,肯定都是灰尘,连一条毛巾都没有,说不定还停水停电,”他说着说着打了个喷嚏,揉了揉鼻子继续说,“没有办法洗澡,不能烘干衣服,明天感冒了就不能上班,缺勤没有全勤奖……”
这么长长一段话无外乎就是想要死皮赖脸的蹭她的宿舍,她是新社员,屋子肯定让家政打扫过了,也不存在停水停电的情况。
还有太宰先生什么时候还在意全不全勤了?以前在港黑,他就没全勤过。
说实话希尔很不适应。
面前这个男人,前港口黑手党干部,她的直属上司,太宰治。
她因为他进入港口黑手党,他手把手教她杀人,他拷问俘虏必然要让她在旁边学习,跑出去呕吐会得到他一个失望的眼神,然后她忍着恶心继续看,她做错了事,他给她一拳,对着她的肩膀大腿各开一枪……
他对她的态度比对芥川还要恶劣,芥川好歹还有异能,而她只是个普通人,除了一张脸别无所长,单凭着头铁跟在他身边死都不退。
哪怕是脱离了港黑,他依旧可以探听里面的消息,知道了她在四年前死亡的消息,如今有个同名的希尔出现在面前,他想要弄清楚她的身份这并不让她意外,那一系列试探之举均可以证明。
怎么到了现在,他已经怀疑或者说确定她的身份时对她撒上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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