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入社(3)

    武装侦探社员工宿舍的条件很好,一室一厅一卫一浴,房间整洁,家具齐全,水龙头放出来的水不是想象中带着铁锈味道的水。

    一门之隔,太宰治在里面放水洗澡,希尔半跪下来将他脱在洗衣筐里的衣服裤子叠好放进袋子里。

    总不能真的把湿漉漉的太宰先生赶出去,所以希尔留他洗澡,又因为非亲非故,她不会给他烘干湿衣服,听上去逻辑似乎不太对,连澡都让人家洗了,烘几件衣服又怎么了。

    但是希尔不想这么做,留他洗澡不得已而为之。烘衣服未免有些亲密了,表面上他们还是第一次见面的上下级,希尔不想越界。

    再一次。

    幸好她行李箱里还有给前任老板的一套西服,新的,手工剪裁,黑色,和太宰先生以前的打扮差不多,正好给太宰先生穿。

    作为老板的私人秘书加助理她带着行李箱坐上飞往洛杉矶的飞机,然后下了飞机到了日本羽田机场。

    这显然不正常,既然到了日本,故乡横滨总要去看看,买一份报纸还正好看到了映射港黑的报道。

    她穿越回来了,而这一次她有预感不会再穿越了。

    以横滨为始,以此为终。

    她每一次穿越都默认炒了老板,时空都不同了连辞职信都没地方交,这衣服就任由她处置吧。

    她想的挺好,然而出了点问题。

    “不穿?”被拒绝的猝不及防,希尔纵然不解仍是耐心解释,“这是新的啊,没人穿过。”

    毛巾的问题才比较严重,那是她新买的枕巾,希望太宰先生别看出来。

    门开了个缝,是希尔将衣服递进去的时候打开的。

    太宰治抱着衣服,抓着边缘的手指渐渐收紧,鸢眸微微眯起来,仿佛将一切光亮倒吸进去,深邃得让人想起宇宙黑洞。

    一个二十英寸的行李箱,放了衣物和护理品,还有一套男式西装……吗?

    “它让我想起以前的一些事……”

    以前的希尔。

    为了酬谢中也那家伙对她的照顾在新年送出了一顶手工针织帽,也有没钱买高档品的原因,后来他知道了,问了一句。

    “你送给中也一顶帽子?”

    那时希尔在给他熨西装,冷不丁的听到这句话整个人显而易见的慌张起来,手几乎拿不住熨斗。

    “我……那个……因为中原先生一直很照顾我……天冷了戴礼帽的话会冷,所以……所以……”

    他是怎么说的呢?

    他懒洋洋的打了个呵欠,漫不经心的说:“慌什么?我又没有生气。”眼神却晦暗得能吞噬一切,让对面的人看得都在发抖:“还是说你觉得自己做错了?”

    “我……”

    “不太好哦,口口声声说喜欢我,却亲手做东西给中也。”

    然后希尔就去要回来,还有给广津柳浪的围巾,当然中也没还,广津柳浪看中也没还,于是他也不还。

    太宰治一笔一笔的都记在心里。

    希尔做任何事都在意他的看法,想让他开心,不会让他不悦,头铁的样子和芥川没什么两样,送出去的礼物都能义正言辞的以“太宰先生不同意,是我疏忽没有提前问清楚”这种理由去讨要。

    然而今天却堂而皇之的让自己知道,她在行李箱里放了一套男式西装。

    她在故意气他吗?

    太宰治知道答案。

    ……

    好在太宰先生还是穿上了,给她省了不少事。

    推拉门突然被拉开,正在对着镜子补妆的希尔淡然的盖上口红盖子,和她预计的时间差不多,不过不声不响的,倒是如生闷气一般。

    这一看,希尔就笑开了。

    无他,虽然跟以前一样是白衬衫黑西装裤,但是太宰先生穿前上司衣服就像小孩穿了大人衣服,袖子和裤管空空荡荡的,裤腿还长一截,都已经拖地了,太宰先生气鼓鼓的卷袖子,听到她的笑声一眼瞪了过来,没什么杀伤力,和撒娇没有两样。

    我都这么难了,你还在笑!

    就像是在这么说。

    “抱歉,我没考虑到,先过来坐吧,”不管怎么说,还是先坐下,然后希尔问,“冒昧的问一下,太宰君的身高体重?当然不说也可以。”

    太宰治就等她主动询问,然而语气中还带着气闷:“181,65。”

    别忘了啊,我这四年可是长高了。

    而希尔想的是——原来是这样,太宰先生不愿意穿这套衣服情有可原。

    “181也就是5.9英尺,他是6.2英尺,210磅是95千克,”希尔沉吟着,同样是成年男人,原来前上司比太宰先生重30千克啊,“太宰君偏瘦呢,要多吃点补充营养啊。”

    没想到她这么说,太宰治的瞳孔因不满放大了一圈,圆圆的特别可爱,他用软绵绵的声音控诉:“明明是那个男人太胖了。”

    韦恩先生胖吗?希尔忍不住回想,继而自己回答自己,不胖啊,是很强健、让女人有安全感的体魄。

    坐在她对面的太宰治看着她明显在回忆什么人的神色,脸上孩子般的稚气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冷酷的阴霾,那种风雨欲来的危险和恐怖与黑手党时期的他别无二致。

    希尔被刺得立刻回神,只见那个疑似在想什么可怕事情的男人还在和袖子较劲,她搞不懂太宰先生的想法,以前是因为没脑子,现在是没心情。

    或许她用上多年所学观察一下就可以得到答案,但是她对太宰先生想什么已经没有兴趣了,所以就当做普通的上下级相处就好。

    今天之后,但望不要横生枝节了。

    尽管在她看来这很难。

    等福泽社长的考验过后,她打个报告请福泽社长给她换个上司吧。

    下午还要去上班,太宰先生不能穿着不合身的衣服,作为一个合格的部下,希尔将两个选择摆在了太宰先生面前。

    “一是我跑一趟给你拿一身,要不我就去给你买……”

    她还没说完,太宰治就很上道的从袋子中的湿衣服中翻出来湿透的钱包和水淋淋的钥匙上交,这一次他入水时间短,所以还没被冲走。

    希尔:“……”

    希尔她放弃了思考,知道太宰先生的公寓地址后拿走了钥匙出门。

    社员宿舍的公寓门正对着露天阳台,希尔走在路上没有回头,即使她知道有双眼睛一直在注视着她。

    她坐上电车时拿出新手机看了一眼,联系人里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人,备注是亲爱的治君。

    希尔面无表情的将备注改成太宰治。

    这么多年了,太宰先生还没把丢掉的脸皮找回来吗?

    太宰先生洗白了黑手党身份,住处当然也不是原来一个,让她惊讶的是这竟然是她自杀前烧掉的公寓,无论是房间布局还是家具样式都那么熟悉……这该不会就是以前那套家具吧?可她明明都烧了。

    记忆太过久远,希尔已经记不清了,也许她还记得喜欢这个少年时五味杂陈的心情,一些细节却早就遗失在时间河流中,比如她理所当然的认为同样是成年人的太宰治穿上司的衣服不会有违和感。

    她来到衣柜前打开它,果不其然曾经是一衣柜白衬衫黑西装裤,现在是一衣柜白衬衫修身马甲驼色风衣。

    某种程度上,太宰先生真的很省心啊。

    希尔取了衣服放进纸袋中,转身离开,余光扫过某个地方,脚步停住。

    床头柜上放了一个相框,照片上的人是希尔本人看了都陌生的一张脸。

    她在港黑没照过照片吧?啊,还是有的,有一次银给她过生日,有一张合照,咦?银呢?被太宰先生抠掉了?

    别告诉她,太宰先生在卧室床头柜上放一张她的照片是怀念她这个老部下。

    希尔转身离去。

    眼底没有波澜。

    就这样吧,不要去想了,做好本职工作要紧。

    她提着袋子回到社员宿舍,钥匙插进门锁的时候想到屋内的人,心中犹豫了一秒,终归还是若无其事的打开门,并说道:“太宰君,我回来了,你的……你在干嘛?”

    说后半句话的时候她语气中的沉重完全消散,化作了某种无奈。

    价值不菲的衣物散落的到处都是,本该将它们穿在身上的男人抱着靠垫窝在沙发里冷得瑟瑟发抖,脖子上腿上胳膊上都缠着绷带,像个绷带精,期待的目光投向她,仿佛找到了归依和靠山,所有的委屈和受伤都能毫无保留的交给她。

    “希尔酱,我生病了……”

    希尔头疼,都入秋了,你还跳进水里,出来了也不好好穿衣服,真以为那一身绷带可以御寒吗?

    “我患了看不到希尔酱就会死的病。”青年可怜巴巴的补上下半句。

    希尔:“……”

    此情此景,她不由得想起一首歌。

    每天开门都能看到太宰先生在犯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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