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洪霞得知消息的时候正窝在床上喝药,闻言眼神闪了闪,“我这个好姐姐啊,可真有能耐,这么闹老太太竟然都不管,可真是疼她。”
“小姐放宽心。”陈嬷嬷端着酸梅,小声道:“她就是嫡女又如何?顶着那样的名声,还被宫里厌弃,谁敢娶?”
“但咱们就不一样了。”陈嬷嬷没看见沈洪霞阴沉下来的脸色,笑了笑道:“眼见的姨娘肚子越来越大了,这胎若是个哥儿,那可是沈府唯一的男丁!往后沈府还不都是咱们的?”
陈嬷嬷说这些本是为了讨好她,却不知道是哪句话说错了,沈洪霞瞬间气红了眼睛,反手将未喝完的药碗重重的砸了出去,她却仍然不解气,伸出食指指着她厉声道:“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谁让你说这些了?”
陈嬷嬷呆住,不明白自家小姐这是发的哪门子火。
闻讯赶来的柳姨娘先是瞧见了地上的汤汁,接着轻呼了一声。
“姨娘小心!”
屋外传来一声娇叱:“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收拾了?”
柳姨娘深吸了一口气,扫了一眼不得用的小丫头。她到底是有身孕的人,可不敢大意。
柳姨娘在丫鬟的搀扶下扶着腰缓缓地走到床边坐下,看了看她的脸色,又瞥了一眼地上的残羹,柔声问道:“怎么了?是嫌药苦吗?吃酸梅就会好一些——吃酸梅了吗?”
沈洪霞阴沉着脸不说话。
“吴妈妈,送些酸梅来。”柳姨娘想了想,又吩咐了一句:“再寻些蜜饯来。今年新上的蜜饯果子,可甜了,你尝尝?”
沈洪霞还是不乐意说话。
柳姨娘怀她的时候没留意,吃了点不该吃的东西,差点小产,好不容易孩子保住了,生下来却是一个药罐子,身子一直不大好,出门走几步都喘,这些年来什么样的名医都看过了都无济于事。柳姨娘一直觉得这是自己的过错,要不是她,霞儿也不至于这般,是以对这个女儿就格外的照顾。
见她面色不佳,柳姨娘只当她是气恼自己这个病怏怏的身子。她叹了一口气,絮絮叨叨的说了些怀孕时的有趣的事情。
这几日小家伙开始踢她肚子了,尤其是晚上,动弹的厉害,害她睡都睡不好,不像她,她就格外的安静,怀她的时候没遭什么罪。
柳姨娘低垂着头没能发现,倒是立在一侧的陈嬷嬷注意到了,三小姐时不时撇向姨娘肚子时,那眼神阴暗冷漠,不像是在看自己的亲母,倒像是在看什么脏东西,好像不希望他出生似的。
陈嬷嬷看的心惊,只觉得眼前的三小姐格外的陌生。
甚至看着看着,她就觉得不认识了。
这不是她一手带大的孩子。三小姐虽然身子不好,心地却是善良,便是对待她这样的下人都是温温和和的,可能是害怕被人抛弃,瞧着她们的眼神都是怯怯的,带着点小心翼翼,让人看着都心疼。
可从来不曾流露出这样阴冷的眼神。
柳姨娘说了半天,见女儿神色恹恹,她自己也有些倦了,替她掖了掖被角,吩咐嬷嬷好生伺候着,就扶着腰,缓缓走了出去。
陈嬷嬷跟了出去,将她唤住了。
“怎么了?”柳姨娘见她神色匆匆,担忧道:“可是姐儿出了什么事?我听说她这几日胃口不太好,也不怎么吃东西。”
何止是不怎么吃东西,她整个人都变了一样。
陈嬷嬷想把刚才看到的事情说出来,可是眼眸瞥见了她挺在外面的大肚子,已经快七个月了,这时候可要格外的小心,轻易不能动怒,刚到嘴边的话就被她咽了回去。
“姨娘放心,姐儿一切都很好,倒是姨娘自己要仔细着些。”
算了,还是先不说了。
或许是她看错了也未可知,这些没影子的事情还是先不说出来让姨娘费神了。陈嬷嬷上前搀扶着她,“这以后若是想看姐儿,差人来说一声,我陪着姐儿过去找您,也省得你这般来回的奔波。”
柳姨娘拍着她的手笑道:“有你陪着,我自然是放心的。”
柳姨娘是放心了,但是陈嬷嬷心里的疙瘩却越来越大,尤其是下午去寻大夫的时候得知大夫都到了婉春院,说是大小姐手疼的厉害,大家都给她看手去了。
沈洪霞又摔了一次碗,闹着要去找沈婉算账。
陈嬷嬷就觉得她这是失心疯了,前几日发烧把脑子烧糊涂了,她怎么可能让她去找大小姐算账,莫说人家没什么错,她便是真的有什么错,也轮不到她们来管。
***
婉春院。
大夫一脸错愕的看着面前的小姑娘,不放心的又看了看她的眼白。
没问题啊。
脉象也是从容和缓,不浮不沉,节律一致。要是有哪里不好,那就是……她这也太健康了。健康到她要是出生在田庄人家,这会儿下地栽一下午的秧都不成问题。
可是他觉得没问题没有用啊,人家姑娘一个劲儿捧着胸口喊疼,还说自己喘不过气来了,就要晕厥过去了。
大夫也猜测她这是没病装病,想意思意思的配合一下,说她身体虚弱,需要静养,然后开个安神静心的方子出来应付一下就是了,可是人家小姑娘不干啊。
大夫最后被她磨的没脾气了,反问她自己觉得自己是得了什么病呢。
沈婉扳着手指头开始数:“我气虚。”
大夫点了点头,嗯,这个可以有。
沈婉捧着肚子:“脾胃也虚弱。”
大夫:“……”行吧,这个勉强也算。
“我还气血不足。”
大夫盯着她红润有光的脸庞沉默。
沈婉:“大夫你看我这手,我感觉我的手都动不了了,你说,我会不会是肾虚了?”
大夫呛了口风,咳嗽了起来。
沈婉念叨了半天,忘记了还有什么的,还是小巧小声在她耳边提醒道:“小姐,还有心肺,让他开九里香。”
对对对,还有九里香!
沈婉想起来了,哎呀一声,就叫嚷了起来:“我这胸口……啊,好疼啊……我感觉喘不过气来了,大夫你说,我是不是快死了。”
大夫面无表情。
不,不是你快死了,是我快要死了。
等到他从院子里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的事情了,沈婉磨着他给自己开了大大小小七八个方子,从医治头痛到治疗伤寒,从补血养心到补脾和血,甚至还给她开了益气通便,治疗血亏的方子。
大夫临走之前可是一再强调,这些药不能乱吃,会出人命的。小姑娘头点的跟小鸡啄米似的,一再强调自己就只是瞧瞧,还说真的出了事情跟他无关。
大夫又怎么可能放心,他独自走阳光下站了许久,想了想,没敢离开,留在大门口,一直等到沈殷回来,他连忙迎了上去。
沈殷忙的晕头转向,大夫说的又急,听的他云里雾里的,“什么气虚?什么亏?谁亏了?”
等到听完了全部之后,沈殷目瞪口呆,好半天才舒了一口气,随后,阴沉着脸往婉春院走去,还没走几步,女先生又差人来告状了。
沈殷几乎是忍着怒气听完了。
沈燕从知道沈婉作妖开始就让人在门口守着,早就等不及了,在听到阿爹怒气冲冲的往沈婉的院子里走去时,她几乎是小跑着跟了过去,就怕去晚了,会看不到好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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