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家商议好见面的日子, 定在两日后。
因想着孟婉瑜有了身孕,慕景怕日子拖久了,肚子一天天大起来, 让有心人嚼舌根。
乡野之地, 最是容易被问说三道四。
阿瑜这么好的姑娘,不该被人指指点点。
姜清回府后, 便与孟怀商量, 如何向孟老夫人提起这事。
“伯爷,我不是挑拨你们母子的感情,要是母亲知道婉婉嫁的是一个戏班主, 且不说她同不同意这门亲,就算同意了, 以后女儿回门, 怕也是要受不少白眼。”
以前,她隐忍, 不过是为了给婉婉寻一门好亲事。
现在, 她不想忍,也是为了女儿。
婉婉成亲后, 想必日子定然比府上要拮据许多, 到时候自己想帮忖着些,难免要让女儿时常回府。
想到婆母那望高踩低, 嫌贫爱富的德行, 到时候指不定怎么奚落她的婉婉。
为了女儿, 自己也得做点什么。
孟怀听了夫人的话, 没有出声反驳,也没有抬声应合。
一边是母亲,另一边是女儿。
虽然他也知道,母亲处事有失偏颇,但夫人可以埋怨,婉婉也可以抱怨,他不可以。
他只能两边安抚着。
要是他跟着指责母亲,便有失孝道。
他要是再什么也不做,任由母亲到时候奚落婉婉,便是不慈。
他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姜清是个体贴的,见孟怀陷入为难,便没有继续抱怨婆母。
那毕竟是伯爷的亲娘,血脉至亲。
转头继续道“其实母亲有时候也挺疼婉婉的,就一个月前我带婉婉去焚天寺那次,她还给婉婉做了好几身新衣裙,千丝锦纱的料子,可不便宜。”
“加上我们的女儿本就生得美,你是没瞧见,穿上那身玫红色月华裙,连我这个做娘的,都差点转不开眼。”
姜清说话时,至始至终都带着笑意。
像是老夫老妻说家常话般,漫不经心的。
话中的含义,孟怀听得明白。
出门拜佛上香祈福,本就该穿的清素些,老夫人准备这些花枝招展的衣裙,再加上那几大皇子刚好在焚天寺。
老夫人的目的,不明而喻。
想到婉婉说,大皇子那个狗东西还扒她衣服,要不是刚好二皇子到了,后果简直不敢想。
孟怀拉住夫人的手,姜清一愣,转过头,便听见孟怀的声音。
“我知道,这些年你受了委屈,为了不让我为难,为了给女儿找一门好亲事,你一直在忍。”
姜清不语,只转头偷偷抹了抹眼角。
孟怀将夫人的手放在自己手心,安抚的拍了拍。
继续出声“我也知道,现在婉婉要嫁人了,你也不想再忍,明日我去给母亲说婉婉的亲事时,会顺便提出分府,你别担心,到时候咱们一家自己立个门户,女儿想回来就回来,不用看谁的脸色。”
姜清闻言,泪眼汪汪的看着孟怀,一脸的怀疑。
“伯爷此话可当真我们真的可以分府吗”
以前她也和孟怀提过分出去的事,但说了几次孟怀都没同意,她也就不再说了。
孟怀点头“当真,这一次必须分,我考虑很久了。”
其实至两年前面宋遇白和孟千娇私通,老夫人的态度就让孟怀寒心。
夫人为女儿为自己,隐忍多年,受了委屈也从不抱怨,回到屋里也都是浅笑盈盈。
自己也该为她,为婉婉,做点什么。
孝,也不能一味的愚孝。
孟家夫妻两人在商量分府,为女儿的亲事做准备的同时。
皇宫内,慕景也在同自己的父皇和母妃商议,两日后两家人见面的事。
皇帝萧鼎看着儿子,提高了声音“你让朕扮成教书的”
慕景理所当然的点头。
“荒唐,堂堂二皇子娶妻岂能是儿戏”
贤妃夏芙蓉见状,倒了一杯茶递给萧鼎。
“皇上莫气,臣妾也觉得瑾儿有些胡闹了,怪也怪他自己不当心,中了欢情药,把人姑娘给祸害了,还非要接什么暗查科举之事,现在又不能宣明身份。”
说到这里,夏芙蓉叹了口气。
“臣妾问过瑾儿,阿瑜可是个好姑娘,两人认识两年了,也算青梅竹马,要是瑾儿没中欢情药,不查什么科举案,等两年,两人水到渠成,皇亲相迎,阿瑜她可以风风光光的嫁进门。”
萧鼎看着自己的爱妃,心道被收买得好彻底。
什么时候两年就可以称为青梅竹马了
慕景在焚天寺中药的事,他压根没隐瞒,回宫说要娶亲时,就直接说了。
这件事,萧鼎自知是自己理亏。
案是他让查的,药是大儿子那个混账玩意儿下的。
大皇子的母亲,也就是去世的敬贤皇后,是萧鼎的发妻。
当年她是被萧鼎的父皇指婚,嫁给他的。
以至于萧鼎真正心爱的人,夏芙蓉只能为侧妃。
她嫁给萧鼎后,便游说母家全力支持萧鼎,可以萧鼎那时压根无心争皇位。
连夏芙蓉入府后,也是真心实意以姐妹相待。
家有贤妻,府上自然和睦。
慢慢的萧鼎对这位王妃也越发满意。
萧炎和萧瑾的接连出生,府上的日子过得越加得心。
三年后夏芙蓉诞下萧可儿,毅亲王府的日子更是锦上添花。
直到那年邵阳雪灾,宫中生变,王妃突然染上恶疾。
百姓无炭无棉,过冬岌岌可危。
萧鼎整日带着侍卫城内除雪,设点发放炭火。
他忙得几乎没时间回府,府上都是夏芙蓉照料。
王妃病重那日,夏芙蓉派人去禀告了三次。
因皇宫被困,发完炭火后,他又急急召集大军入宫救驾。
最后还是因有镇远将军里应外合,萧鼎才能攻入皇城,救驾成功。
镇远将军府,正是王妃的母家。
等他急冲冲赶回府时,王妃已经撒手人寰。
夏芙蓉告诉他,王妃见到母家哥哥的第一句话,就是求他入宫救王爷。
那,也是两兄妹说的最后一句话。
那场宫变,镇远将军府的嫡公子,王妃唯一的胞兄也没了。
此后萧鼎对长子,极尽疼爱偏颇。
人人都说当皇帝好,只有萧鼎自己知道,当皇帝,一点也不好。
他愧对发妻,不是一位好夫君。
为了弥补,他偏心长子,对于小儿子而言,他不是一位好父亲。
他失去了唯一的女儿,他的荣嘉公主。
想起往事,难免惆怅。
萧鼎拉着夏芙蓉的手“这件事是炎儿不对,朕已经罚他闭府思过了,科举案的事,瑾儿还得查,芙蓉,朕和父皇不同,朕只信任自己的儿子。”
当年,也是因为先皇多疑,权衡之间,难免有失偏颇这才有了逼宫的悲剧。
“臣妾知道的,姐姐临终前也嘱托臣妾替她照顾大皇子,臣妾也不是责怪他,只是觉得委屈了阿瑜。”
女儿没了后,夏芙蓉一心只希望儿子喜乐顺遂。
她也想当一个好母妃,喜儿子所喜,爱儿子所爱。
不让瑾儿走自己和陛下的老路。
当年要不是先皇赐婚,若是王妃姐姐没嫁过来,是不是就不会有红颜早逝的悲剧。
陛下也不用一辈子愧疚。
见夏芙蓉丝毫没有怪罪萧炎的意思,萧鼎心里更愧疚。
他知道,这些年不仅自己,芙蓉对于萧炎对瑾儿的步步紧逼,也很是包容。
除了送儿子出宫游学,离开皇宫,她没做任何反击之事。
这样的女人,不愧是他萧炎用心爱了一辈子的人。
心里愧疚,萧鼎便开始妥协。
“好,好,朕去,先委屈那姑娘一阵子,等瑾儿查清了科举之事,拔掉了那些朝廷腐木,朕颁布圣旨广告天下,二皇子大婚之事,到时候再办场盛大隆重的婚宴。”
夏芙蓉闻言,点头笑着道“臣妾过谢皇上。”
慕景虽然喜静,但对于父皇的话也没有反驳。
原本他也想着,以后坦白了身份,要为阿瑜办一场隆重的婚宴。
皇亲相迎,广而告之,他与阿瑜结发为夫妻。
“听你母妃说,那姑娘是寻常百姓家的,朕去了要不要准备些什么”
萧鼎虽然觉得不合规矩,荒唐。
这以民间的风俗替儿子办婚事,心里还是隐隐有些期待的。
正好当体察民情了。
慕景也不客气,直言“备些寻常礼就好,阿瑜的父亲是杀猪的,母亲做些零散活,哥哥是宰牛的,所以礼不可太重,儿臣不想阿瑜有负担。”
杀猪和宰牛
萧鼎抬起一下下抚着自己的胡子,一听这亲家就是不是个好惹的。
想到这里,帝王不甘于人下的心思显露了出来。
萧鼎幽怨的看了儿子一眼“朕不想当教书的。”
慕景没明白自己父皇的意思,反问“那您”
“朕想当杀刚鬣野猪的。”
这不就威风多了。
“皇上,这一点您和臣妾想到一块去了,这个臭小子原本让臣妾当买豆腐的,还只是有一个摊子的那种,臣妾好说歹说,才换成了烟粉铺子。”
闻言,萧鼎定定的看着儿子。
眼里的意思很明显,你母妃都能把摊子换成铺子,豆腐变成烟粉。
自己就只要求教书的改成杀刚鬣的,这不过分吧
慕景装做没看懂,把头转了开。
改什么改,岳丈大人不高兴怎么办
人家杀猪,你去杀刚鬣。
鬼才要把女儿嫁给你。
这样想着,慕景觉得,教书的挺好,不能改。
萧鼎不死心,咳嗽两声“要不朕也去当杀猪的。”
平起平坐总可以了吧
“父皇真不行,儿臣都告诉阿瑜了,父亲教书,母亲经营烟粉铺子,你这干嘛要去和我岳丈抢生意阿瑜有了身孕,儿臣不想岳丈认为儿臣是个不靠谱的。”
一会教书的,一会杀猪的。
慕景都能想象,秦家伯父知道时的表情。
萧鼎见自己这教书先生是当定了,对于儿子这么殷勤就岳丈岳丈的叫,心生鄙夷。
臭小子,叫自己时都没这么勤快。
夏芙蓉闻言,瞪大了眼,激动得甩开被萧鼎拉着的手。
上前抓着慕景“你说什么,有身孕了,母妃没听错吧”
慕景点点头“是有身孕了,所以,母妃见面时,你们千万要注意,有身孕的人不能生气,话也不能憋着,不能受委屈,不能站太久,儿臣回去再想想还有没有什么要注意的,还有千万不要说漏了身份,阿瑜现在不能太激动,也不能受刺激。”
总之,慕景就一个意思,不能吓着他的阿瑜,阿瑜想说什么就让她说,你们不能生气。
都要让着他的阿瑜。
萧鼎摇头,罢了,罢了。
教书先生就教书先生,皇长孙都有着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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