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力远超常人的苏夏拿着葡萄的手指轻轻一掐, 指甲陷进了葡萄里,弄得一手汁水, 若无其事地拿起帕子擦了擦。
没想到她与楚逸辰亲密的举动居然刺激到了芜后, 本来应该是芜帝提出的,芜后却先有了给她娶太子妃的念头。虽然早就料到她所做出的每一个选择,都有可能引发个人的心理转变,但是芜后的这个做法显然不是一个明智决定。
那些官员也根本不在乎她是不是断袖, 只要能得到荣华富贵,牺牲一个女儿又算的了什么。
苏夏手指抵着额头看着酒杯里的倒影,她其实挺羡慕这些人的, 每个人都有自己想要得到的东西,爱情、权利、富贵、地位、尊崇、自由, 为了得到这些,即便是头破血流, 也在所不惜。
而她, 却连自己想要什么都不知道。
苏夏看着杯中酒,恍惚从里面看到一个少年的影子, 轻轻将酒杯放下, 思考之后的打算。
明日是秋猎的最后一天,今晚芜后和芜帝就会给她定下太子妃,按照原来的剧情, 下个月初六是黄道吉日, 如果没有意外, 婚期依然会定在那一天。
娶太子妃之事是避免不了的, 不过这个太子妃的人选她还是有权利决定的,她必然不会与穿越女一样再娶林氏,林氏爱慕着芜雨泽,她爹林相在朝中势力也不容小觑,到时候娶了就是烫手山芋,新婚之夜必然不能冷落了。于她来说,找一个既讨厌芜雨泽,又不属于任何一方势力的女子是最好的选择。
苏夏重新拿起酒杯,一饮而尽,见楚逸辰盯着她看,便朝他笑了笑,结果收到了一眼刀子。
不过片刻,御霖王便带着人从树林里走了出来,他身着暗红色长袍,身后的披风在风中猎猎作响,越是靠近越是能感受到他身上的血腥气,那是踩着万千尸骨沾染进骨子里的味道,比起芜帝,御霖王身上的煞气更加令人胆颤。
“臣弟来迟。”
芜帝看着芜惊霜,眼神明显暗沉了许多,挥了挥手,让芜惊霜入座,有意无意的朝芜后看去,见她并没有再看芜惊霜,这才放心地收回了视线。
御林军点数了猎物之后,苏夏毫无疑问是狩得猎物最多的,芜帝大加赞赏,词汇无非就是“不愧是朕与皇后的太子”,边夸赞还边在过去情敌面前秀恩爱,也就是芜惊霜擅长隐忍,才能如此巍然不动。
天还没黑,一弯新月便迫切的挂在东边,隐在云层里。
篝火燃起,苏夏在芜帝的帐篷外徘徊了许久,直至帐篷里传来芜帝的声音“泽儿进来。”
苏夏一进入帐篷便看到一旁的桌案上摆放着许多卷轴,有些已经打开,露出婀娜多姿的少女画像,而有些被随意的放置在一边,显然是被芜后淘汰掉的。
苏夏在外面走动,虽未进来,却频频有人对她行礼,芜帝芜后早就知道她在帐篷外面了,只是在等她进来,对于苏夏这般踟蹰,芜帝内心不太满意,面上便更加严厉了起来“泽儿何事找朕”
“父皇,儿臣想请父皇赐婚。”
芜后转着眸子看她,一双秋水盈盈的眼睛里含着一丝惊讶,而芜帝则饶有兴趣地看着她,看得苏夏的眼神有些闪躲,笑道“是哪家的嫡女”
苏夏脸颊微红“少傅家嫡女周婉卿。”
“周少傅家的”芜帝和芜后对视了一眼,看着苏夏说道“听闻此女有些闹腾,泽儿要娶为嫔妃”
“儿臣想娶婉卿为太子妃。”苏夏的眼神发亮,活像个刚识得男欢女爱的青涩少年,看得芜后一愣,芜帝大笑道“既然泽儿喜爱,那朕便将你们的婚事定下,回宫后朕便下旨,封周婉卿为太子妃。”
“儿臣谢过父皇”
苏夏在芜后讶异的目光下离开了帐篷,帘子一放下,脸上的笑容便淡了,慢慢地走了回去。
回到帐篷没有看到楚逸辰,扫了眼桌上被丢到一旁的棋盘,重新摆好,拿出黑白棋子,把白棋当做楚逸辰,黑棋代表自己。
娶太子妃一事只是一段小小的插曲,只要不干扰到她做任务,她不会多加干预,她最关心的还是楚逸辰。这项任务前两点并不难,解开楚逸辰身世之谜,让其登基,若是能治好楚逸辰的嗓子,这看似不可能的难题便能迎刃而解,以楚逸辰的智谋,不需要她多加帮助也能成事,从素月做任务时随心所欲的放养模式便能看出。
可这任务的最后一点,让芜雨泽和楚逸辰白头到老先不提楚逸辰登基后会不会杀她,这个任务的意思是让楚逸辰接受身为杀父仇人的自己,有可能吗
与楚逸辰相处的这些天,看得出来楚逸辰并不是那种能轻易放下仇恨的人,就算没有穿越女出现,他也不太可能接受芜雨泽,这个小世界的界魂是不是哪里搞错了即便死去的不是他的身生父亲,那十几年的感情却不是假的,以楚逸辰的性格,断然不会放过芜雨泽。
苏夏不是不相信爱情的影响力,她更愿意相信自己的判断楚逸辰根本不可能爱上她。
换一个思路,她可不可以把白头到老理解为和楚逸辰一起活到最后。若是她能掌握楚逸辰的软肋,让他不得不留下她,也不是不可能。
从现在掌握的线索来看,楚珏是一枚很好的棋子,但绝不是楚逸辰的软肋,他如今愿意为了君臣之义舍身,不代表以后也是如此,楚珏若是一直不回楚国,皇位迟早被有心之人篡夺,到时楚珏这颗棋子就会彻底废掉。
楚逸辰的软肋
苏夏把四个不同的故事走向全部回忆了一遍,依旧没想出楚逸辰的软肋是什么,素月作为她的老师,应该和她想到了一处,她一开始便没打算和楚逸辰培养感情,可到最后,素月也没能找到楚逸辰的软肋,楚逸辰在被素月超常的能力杀掉时,也是惊讶多于恐惧。
他不怕死,却怕自己忘记报仇。
忘记报仇。苏夏细细咀嚼着这四个字,一个荒谬的想法出现在她的脑海里。
帐篷的帘子被掀开,楚逸辰带着一阵冷风走了进来,看到苏夏像他昨天一样自己和自己对弈,皱了皱眉,坐在苏夏对面的椅子上,一只脚很不雅的踩着椅子,一条腿伸直,手搭在曲起的腿上,眼眸半掩着想事情。
苏夏手中的一颗黑棋忽然掉落在地上,楚逸辰听到棋子滚落的声音,看了棋盘一眼,棋盘上黑白棋的格局很微妙,若是继续下去,黑棋必输无疑,可黑棋的走向极为怪异,虽与白棋旗鼓想当,可每到关键的地方便会错失良机,倒像是在帮着白棋取胜。
想起昨夜的黑棋是自己,楚逸辰不免有了些联想,眼神怪异地看了苏夏一眼他难不成以为自己会帮他
“去哪了”苏夏气定神闲地收起棋子,随口一问,见楚逸辰没有动作,知道他不乐意说,便将棋盘推到一旁,看着楚逸辰恹恹然的眼睛说道“我可以放楚珏离开,但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楚逸辰顿了一下,深深地看了苏夏一眼,拿起桌上本就摆好的纸笔,写道下棋我输了,你没说要我做什么。
苏夏笑了。
“你还记得啊,本宫都快忘了,本来就只是下棋而已,提过分的要求你也不会答应,那就”苏夏声音停顿了一下,双手交叉撑着下巴,“和本宫这个没有朋友的太子做三天的朋友,不去想你的血海深仇,能做到吗”
楚逸辰茫然的看了苏夏一眼,又要拿起笔的手突然被按住,对方抽走了他手里的毛笔,很自然地挂在了笔架上。
“本宫能看得懂你说话,以后不必如此麻烦。”
楚逸辰动了动嘴,却什么也没有说,苏夏从空气中嗅到了一丝淡淡的血腥味,不确定地又闻了闻,那味道又没了,眯了眯眼睛,看着楚逸辰“你最近是不是没喝药”
楚逸辰一脸莫名其妙,站起身往帐篷外走,苏夏从棋盒里拿出两颗棋子,朝楚逸辰的后脑勺砸去,楚逸辰迅速转身接住了那颗棋子,忽然发现还有一颗棋子失去了踪影,很快胸口就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身体便动不了了。
“还真以为本宫拿你没有办法了比战术你可比不过本宫。”苏夏点了点自己的脑袋,她拿起的确实是两颗棋子,可第一次扔出去的却只有一颗,在楚逸辰想另一颗棋子的一刹那间,才将手心的另一颗掷向了他的穴道。
把恨不得用锐利眼神戳死她的楚逸辰拉到床边坐下,本想直接掰开他的嘴查看伤口,奈何那双眼睛太有存在感,搞得她好像在强抢民女一样,头疼地看了看四周,从随行箱子里找到一条轻纱制地的腰带,在楚逸辰的眼睛上捆了个结实。
掰开他的嘴后,苏夏不禁蹙了一下眉头,还没有消炎的嗓子眼肿得让她都要怀疑还有没有缝隙喝水,舌苔的颜色也不对。
看不清楚伤口的情况,这里也没有其他工具,苏夏便用手指压住了他的舌头,朝里面看去,楚逸辰的咽喉上面被毒药腐蚀了一层皮肉,伤口因为没有处理,已经开始化脓。
感觉到他的喉结在动,像是在艰难的吞咽口水,呼吸明显重了很多,苏夏收回手,拿帕子擦了擦手指,怕他有心理阴影,说道“本宫洗过手了。”除了拿过棋子,但是这个还是不说为好。
“来人。”苏夏叫了一声,音量不是很大,却足够帐篷外的随行宫女听见了。
“殿下。”一身红色宫装的云梅走了进来。
看到进来的是云梅,苏夏没有多么在意,吩咐道“叫阮太医来。”
阮太医就是那天给苏夏治伤,最后恨不得以死谢罪的那位老太医,他一进来就“嘭”的一下跪在地上,颤抖的身躯看起来比楚逸辰这个病人还要虚弱“臣罪该万死”
苏夏要让他看看楚逸辰的话被堵了回去,顿了顿,见他没有下文了,便指了指楚逸辰说道“帮他看看,他那嗓子还能不能好了。”
阮太医巍巍颤颤地看向被蒙住眼睛的楚逸辰,从药箱里拿出工具查看楚逸辰的喉咙,看到他嘴里的情况,额头的看都流了出来,用袖子擦了擦脸,跪在苏夏面前艰难地说道“恐怕”
苏夏坐在椅子上,叹道“治不好你也没用了。”
阮太医话锋一转,说话的精神气顿时像一个将要上战场的将军“臣,竭尽全力也会帮这位小公子治好”
苏夏淡淡地“嗯”了一声,“有什么需要便与本宫说,下去熬药吧。”
阮太医连方子都没开就被苏夏下命去熬药了,一脸生无可恋地出了帐篷,可这里不比皇宫,带的药材也都是治外伤的药,去哪找治被毒药弄伤的嗓子的药要么一开始就别灌毒,要么灌了就别治啊。
唉,这宫里的人都是爱折腾的主。
“阮太医未入宫之前,在民间有个神医的称呼。”苏夏在床的另一头坐下,靠在床边,眼睛没有看楚逸辰,话却是对着楚逸辰说的,“若是连他都治不好你的嗓子,那便只能发告示再找找有没有什么隐士高人了。”
为什么非要治好我的嗓子楚逸辰在心里默默的问道,被白纱遮住的眼睛看不见任何东西,只能听见身边清浅的呼吸声,舌苔上的触感还没有消失,让他总觉得上面还有冰凉的异物。
他不是不在意自己的嗓子,也不是真的想成为一个哑巴,只是觉得这些都没有了意义,光是对付一个芜雨泽,他就得耗尽全部的力气,他不觉得杀了芜雨泽之后,还有机会活着出芜国皇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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