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玉宇揉着肚子走到了门口, 容话在后方默默地注视着。
盛玉宇没有立刻开门, 而是偏过头,隔着一座铁围成的栅栏,用一种无助又无辜的眼神, 回望着容话。
两人站在原地僵持了很久,最终容话先开了口,“明天见。”
盛玉宇看着容话走回自己的院子, 握着门把的手指蓦地收紧, “容话”他低低的叫了一声。
容话关上铁门的手顿住,侧目望向盛玉宇, “怎么了”
盛玉宇控制不住的打了个嗝, 他连忙捂住嘴,闷声道“我没事。”
容话不再说什么, 嘱咐了句“别忘记吃药”便径直拉开门, 回了家。
盛玉宇见容话进到屋, 飞快拉开房门进到了屋内。他猛地关上房门, 后背抵在门上, 放开捂着嘴巴的手,失魂落魄道“话话生我气了”
他肚子里涨的难受,想起前不久他因为无法回答对方提出的问题,容话看向他疏离的眼神更难受。一时间, 身心俱疲。
盛玉宇的身体不从门上滑落, 他蹲在地上蜷缩成团, 难受的边哭边打嗝, “他生气了嗝我不是他的好朋友了嗝,容话不要他的小田螺了嗝”
呜咽声夹杂着打嗝声交替不断,盛玉宇哭的泪眼朦胧,上气不接下气。
突然,他的声音像是中断了一样,戛然而止
只见盛玉宇从地上站起,用力擦了一把脸上的泪,恶狠狠道“哭什么没用的东西,成天就知道哭。”
话音一落,盛玉宇中断的哭泣声和打嗝声又再度复原,“嗝容话不理我了,他不想要我这个朋友了嗝”
“不要就不要,人族根本就不配和我们妖族做朋友”他脸上伤心的神情一瞬间又变得狠厉狰狞,“你这个懦弱东西,再哭我就把你耳朵咬下来,让你变成一只秃耳兔。”
“你咬吧”盛玉宇视死如归的仰起了脖子,不忘打嗝,“容话不和我做朋友了,我做兔子还有什么意思嗝”
“好好好”他又像是被这句话激怒,气红了眼,“我现在就去把容话咬死,断了你的念想”
容话回家洗完澡后便上了床,拿出一本书靠在床头翻看着。
慕别给他发了短信,说今晚工地上的事很多,可能干完活后就在工地的宿舍睡一晚,让他不要多等。
容话草草的翻了两页书后一个字也没看进去,他明天有早课需要早起,但眼下他却心神不宁,毫无睡意。
盛玉宇的心思太好猜,慌乱、隐瞒、躲闪全部写在脸上。
也正是因为太容易,容话开始彷徨。
盛玉宇在他最窘困的时候出现,向他伸出援手,给予他最温暖的的关怀。
诚如盛玉宇自己所说,他是容话的小田螺,是容话最好的朋友,也是容话某种意义上当做亲人看待的人。
可他却隐瞒了自己很多事。
说不难过是假的。
他盯着书上的文字出神许久,直到视线都变得有些恍惚,他揉着眉合上书,暗灭了床头灯。
也许睡一觉,明天什么事都会好起来,他鲜少的抱着逃避的心态想。
窸窣
有鞋踩在某种东西上,不断的摩擦、碾压,发出间或的窸窣声响。
这声音缓慢且长,像是带着些漫不经心的意味反复碾压,周而复始,最终到了临界点,“噗呲”一声,鞋底碾压着的东西被踩破了,爆出水四溅而飞的声响。
容话被这种仿佛踩在人的神经上碾磨的窸窣声吵醒,迷迷糊糊的睁开眼,按亮了放在枕头旁的手机,上面显示凌晨二点四十八分。
他放下手机困的揉了揉眼,想要接着睡,余光却瞥见自己的房门不知道什么时候开了条缝,屋外走廊的风顺着门缝钻进屋内,扑打在他的脸上,他冷的瑟缩了一下脖子。
窸窣的声音在发出“噗呲”的声响后已经停了,容话开着手机的照明下床去关门,犯困的想自己睡前明明关好了门,怎么就又开了。
山上别墅夜晚的气温不高,有时甚至只有十四五度。
容话穿着单薄的睡衣,走到门后时又被一股冷风席卷了身体,他快速的伸出手想要带上房门,却在手刚触碰到门把时,又听见了那阵碾磨的窸窣声。
他原本以为是晚上有人走在小区内的草地上发出的声响,可他此刻一听,骤然发现这声音竟然是从他对面的房间里传出来的。
对面的房间是他以前的琴房,但为了还上一部分债务他把钢琴也变卖了,所以这间琴房目前是闲置的状态,几乎没怎么进过。
容话浑身睡意一扫而空,立刻关了照明把手机揣回睡衣口袋里,脱了拖鞋减弱了脚步声,赤脚走到琴房的门口。
房门紧闭,但窸窣声还在不断透过门身传出来,他将身体小心翼翼的往门身的方向靠了靠,正腹诽着是哪家的贼这么不长眼偷到他家里来了,门背后就响起了一个熟悉的男声。
“看管不力,抓捕后又让他二次脱逃”男人的声线低沉,声量放的很低,但咬字吐词里却含了一点笑,“长本事了。”
是慕别的声音。
容话警惕的神经瞬间松懈下来。他没多想,只以为是慕别下了工回来,在琴房里跟谁讲电话,岁站直身体想要礼貌的敲门示意。
不曾想,手还没触碰到门把,一股穿堂风从他脚下的门缝刮过,将他身后没上锁的卧室门吹的往后一推,吱呀的开门声在此刻空荡的走廊内显得尤为乍耳。
容话本就没打算隐藏自己,借着门被吹开的间隙拧开了门把,低声问“慕别,你在打电”
余下的“话”字被他生生咬回嘴里,握着门把的手不由得一松,由着门向内开合,逐渐露出屋内完整的景象。
窗户大开,屋外的灯光照射进来,慕别穿着初见时的那件烟灰长衫,坐在一张金属制的椅上,身形端正,头微偏,手臂搭在扶手上虚虚的撑着半边脸。
夜风卷着窗帘在慕别身后翻滚打卷,洒下的数道光影笼罩在他身上。看不清他面上的神情,却看得清他左耳上戴着的那颗亮得惊人的红色耳钉,以及另一只搭在扶手上的手臂,指尖沿着扶手顺流而下的血,染红了整张座椅的下身。
而在他的鞋底下,踩着一只血肉模糊的东西,辨不清身形,看不清模样,仿佛流干了血,奄奄一息的匍匐在慕别的脚下,发出几不可闻的细喘。
血覆满地板,沾满血的椅身失去了金属的光泽,怪物在地上将死不活,慕别正过头,隔着血沼对他说“晚上好。”
容话望着眼前的景象,僵在原地。
慕别将鞋底下的东西往旁边踢开,从椅上站起身,踩着血走到容话面前,说“吓到了”
他的嗓音里竟还噙着笑。
而这笑在此刻的容话听来,却只觉得如魔音灌耳,惊悚可怖。
像是察觉到他恐惧的情绪,慕别朝他伸出手,看似想要安抚他,可他伸出的却是那只沾染着鲜红血液的手。
容话条件反射的想往后逃开,被慕别先一步抓住了手腕,带血的指纹下一刻就印到了容话米白的睡衣,红白相间,红的刺目。
“躲什么”慕别凝视他的眼睛问。
容话喉结滑动,说不出话,手里却暗暗使了力想要从慕别的手里挣脱出来。
这时,慕别突然一下松开了他的手腕,在他还没作出反应之际,用另一只按住了他的后脑,将他整个人往前一带,差点撞在慕别的胸膛上。
慕别按着容话后脑的手微微用力,强迫容话仰头直视自己,又问了一句,“怕什么”
他语气柔和,但周身散发的气息却极具压迫性。容话被迫看向他的脸,只觉得这张精致温和的脸庞在此刻看起来,让容话后背发寒。
他一连问了两句,却一句也没有得到容话的回音,便用另一只仍滴着血的手,仿佛带着恶意般,在容话病白的面容上肆意的游走,不忘问“怕我怕我什么”
容话感受到脸上湿润的触感,鼻尖窜进一股血腥的气息,他挣扎着躲开,一拳往慕别腹上砸去。慕别快他一步擒住了他袭来的拳头,用左手按住他两只手腕往上一摁,将他整个人抵在了门沿上。
“又想打我”慕别把脸凑到他眼前,垂翘的眼尾有上扬的迹象,像是在讽笑,“我明明还什么都没对你做。”
“你放开”容话费力的挣扎,脸颊上被慕别故意抹上去的血顺着他的下巴尖一路滴到锁骨。
慕别将这景象尽收眼底,头又往前靠近几分,两人的距离近到连彼此喷洒出的呼吸都缠绕到一起,“我为什么要放开”
“既然被你发现了,我当然是要先杀人灭口,再毁尸灭迹。”
他朝屋内躺着的东西瞥了一眼,“就像它一样。”
容话闻言如坠冰窖,死亡的恐惧令他狠咬住下唇,用疼痛刺激自己不被慕别说出的话左右神志。
慕别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仿佛在看着一场即将上演的虐杀戏码。容话咬破下唇,突然反手抓住慕别擒住他的手,使了巧劲从中挣脱。
慕别还要再度捉回他,容话一个横踢扫向慕别的下盘,逼的慕别不得不往后退了几步,揣在睡衣口袋里的手机在打斗中不慎掉落,他也没想去捡,转头就往自己的卧室跑进去,反手关门、锁门一气呵成。
却在躲进卧室的下一秒,即刻愣住。
慕别就在他门后,他躲进卧室和羊入虎口有什么区别
不过是换了一个虎口再入。
慕别也不急着去寻把自己路封死的容话,而是从袖里抽出一条绢帕,慢条斯理的拭净手指上残留的血迹,将脏了的绢帕随处弃置,走到容话的卧室门前。
他脸上无笑,也没有半点讽弄的情绪,只对着房门沉声说“容话,开门。”
屋内寂静无声,像是屋内人刻意隐藏住自己的声音。
慕别手掌按在门把手上,视线扫过掉在地上的手机,“听话,开门。”
这一声后,屋内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
慕别心中好笑,卧室就这么大,浴室,衣柜,床下
除了这三个地方还能躲去哪儿
慕别声音里又带了点笑,循循善诱道“我闯进去,和你自己出来,是不一样的后果,你可想好。”
他音方落,就听到一阵呲呀的声音,他立刻察觉到不对,直接一脚踹开房门,门锁脱落,砸在地上发出轰的声响。
灯影斑驳,落地窗大开着缝隙,夜风从中灌进来,吹的窗帘呼呼作响。
一眼看尽,空旷的卧室内空无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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