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别拿着铁锹, 有一下没一下的翻着草坪上的泥巴,脚边处的蔷薇丛受他翻动的影响, 纤细的花枝开始打颤。
容话坐在二楼的阳台上, 看见有几株白蔷薇的花瓣被晃落,出声道“离蔷薇远一点。”
慕别翻土的动作一停, 他手撑着铁锹, 仰头看向坐在摇椅上, 手里还捧着杯热牛奶的容话,笑道“我做花肥的不离花近一点,怎么滋润灌溉花的根茎”
容话喝了一口牛奶,淡淡说“蔷薇枯萎了, 你也不用再做花肥了。”
慕别听出了言外之意,提着铁锹离花丛远了几米,讨巧的道“那不行, 我的存在就是给小房东当花肥,滋养小房东快快长大”
容话道“不是滋养我。”
“我说错了。”慕别埋头翻地, “是滋养花”
他说到“花”时故意拉长了尾音,听起来不像“花”, 而像是“话”。
容话没有觉察到这点心思, 一声不吭的注视着在楼下翻着土的慕别。
半个小时后, 平整的草坪上出现了一个两米多深的洞。
慕别朝楼上的容话招了招手,“来。”
容话佁然不动, 并不想下楼。慕别便问“监工不来视察工作”
容话道“我在上面看的很清楚。”
慕别把铁锹往旁边一放, “小房东说, 我接下来该怎么做”他下颌朝洞内抬了抬,“真跳”
“埋好了拍张照,我先睡了。”容话拿起空奶杯从摇椅上站起,准备进到卧室里。
有风从他身后袭来,一只手臂从后方揽住了他的腰。慕别温和的嗓音抵在他耳旁处“受刑的人还没受到应有的刑罚,处刑人怎么能擅自离开呢”
容话的牛奶杯掉进摇椅里,柔软的坐垫上溅染了几点奶白的痕迹。
慕别揽着容话从二楼的阳台一跃而下,落到草坪上后容话才有实感,他面色如常,但心跳却因为刚刚突然坠落的失重感骤然加快,呼吸声也有些乱。
慕别随手替容话理了一下在风里变得有些歪斜的衣领,突然俯下身,将耳朵贴在距容话心口处不到半厘的位置,“心跳这么快,上次跳的时候你不是挺无畏的吗”
容话把慕别的头推离自己的胸膛,心跳平缓下来,“上次是我自己跳的。”
慕别抚了一下头发被他推过的地方,“那岂不是证明,我抱着你跳还能让你心跳加快”他站直身,垂眼看容话,“这又是什么逻辑”
容话蹙额想反驳,脑海里却想不到一个足够有说服力的理由,只能说“是你突然袭击,我没准备好。”
慕别想笑,唇角上扬的弧度又被他压回去,循循善诱道“要不然你再重新准备一下,我们再来一次”
“无聊。”容话斥声,“当好你的花肥。”
慕别说了声好,重新绑了一下自己的头发后,当着容话的面,干脆利落的跳进了一边的洞里。洞里的光线比外面暗,慕别摸出自己的手机开了照明,对站在上面的容话挥了挥,“拍吧,拍多少张都行。”
容话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底下的人,突然说“ohio”
慕别笑意稍敛,像是在思忖着这个词汇的意思。但最终没能找到可以吻合的解答,问道“hat's that”
容话顿了一下,说“a cheater”
“no,i a not”慕别关了照明,“i thk you isunderstood ”
容话无动于衷,“there are aays any reans for iars”
“right”慕别失笑,“ i' reay a iar,aybe”
他仰着头望进容话的眼,缓声道“but i jt ant to foo your heart”
“nothg ese”
容话无言以对,“你应该去当演员。”
慕别的口吻换上了一种听不出的语气,道“比起演,我更喜欢坐在观众席上看。”
容话没说话,单手捡起地上的铁锹往洞里浇土,“发音不错。”
慕别往土浇不到的角落躲去,“过奖”
容话像是随口问“高中在国外读的”
慕别又朝旁边闪了一下,“没有”
“没上过大学,还能有一口地道的英式发音。”容话铲起一铲黑泥撒向整个洞口,“你在口语上应该下了不少功夫。”
慕别左闪右躲,无奈的道“我真没上过大学”
容话不想再听慕别狡辩,又铲了一铲扔进去。慕别劝说“你别使这么大力乖,你右手还没好。”
他一说完,铁门外突然响起狗叫声,容话的注意力被分散,手上的力气没了轻重不小心拉扯到了右手的伤,疼的他失力,手里的铁锹掉到了地上。
晚上出来遛狗的领居牵着狗绳,站在铁门外,看见花园里的景象,神情惊恐。
容话向领居颔了颔首,“晚上好。”
领居是个女孩,听见容话跟她打招呼,吓得花容失色,勉强道“晚,晚上好你你在,大埋活人”
女孩牵着的哈士奇对着洞的方向激烈的叫了几声,女孩连忙把狗往后拉扯,可她一往后拉,哈士奇就往前叫的更凶,女孩急的快哭了。
深夜主人在花园挖着洞,一个埋一个被埋,这幅场景放在任何一个人的面前,都很容易让人联想到一些杀人案件的惊悚画面。
容话连忙出声解释道“你别误会,这里面是活人。”
领居抱着狗吓得腿软,“把人活埋死啊”
“我没有”容话道“里面的是我朋友,我们闹着玩。”
领居摇着头说“你、你别解释了,我和你说了这么久里面的人都没出个声他肯定已经”
容话闻言面色一滞,连忙蹲下身往洞内看去。慕别为了躲避容话铲下的泥沙,躲在了阴影里,半张脸被黑暗挡住,看不清是醒着还是昏迷。
“慕别”容话喊了两声,“慕别,你没事吧”
慕别没有应声,容话从地上站起来绕着洞沿往慕别靠着的那一片壁走去。
他往洞里铲的泥还没有没过对方的脚背,窒息昏迷根本不可能。
容话跪在洞沿,伸长了左手往洞内去够慕别的身体,“慕别,慕别”
然而他手指还没触碰到对方的头顶,就被洞内的手反勾住手臂跌进了洞内。
站在铁门外的邻居看见这一幕,尖叫道“你没事吧”
慕别托着容话的腰作悬空状,背抵在洞壁,仰头往上方喊了一声,“没事,我们闹着玩”
邻居女孩闻声悬着的心落地,牵着自己的狗往回走,心有余悸的嘀咕“现在的男孩玩的都这么开吗”
容话对着慕别的脸就要一拳砸过去,被对方轻而易举的躲过,慕别笑道“怎么能揍狐狸精的脸。”
容话脚尖蓄着力蠢蠢欲动,放在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他用膝盖顶了一下慕别的腿,“放我下来”
慕别没放手,而是把手掌伸进容话的口袋里将手机拿了出来,屏幕亮到容话眼前,“陌生电话。”
容话没好气的一把夺过手机按下接听键,听筒另一头传来“呲呲”的电流声,容话等了几秒没听到回音便以为是恶作剧来电,刚准备挂断电话,那电流声刺啦一声暴开,伴随着盛玉宇的求救“话话,快来幼儿园救我”
四个小时之前,盛玉宇从oon餐厅提早下了班之后,就再次奔赴小太阳幼儿园附近。原因无他,不过是想找到几个小时前遇到的戒刀,询问对方的身份,确定戒刀究竟是不是十二年前救过容话的那个和尚。
他心思单纯,想法也天真,想着才过去几个小时戒刀应该不会离开的太远,就一直围着小太阳幼儿园附近打转。结果兜兜转转一个多小时过去了,把校门口的警察媒体还有看热闹的市民都给转走了,他却还没见到戒刀的影子,苦恼的坐在花坛边上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这时,两名结伴而行的警察从幼儿园里走出来,其中一名暗中观察了盛玉宇很久。他原本是把盛玉宇归为好事的市民一类,但又看见周围的人流都散了,盛玉宇却还在幼儿园门口蹲守着,心中警惕,和另外一名警察走上前询问道“这位同志,我观察你很久了你一直在幼儿园附近打转,形迹可疑,是想干什么”
盛玉宇连忙从花坛上坐起来,“警察叔叔好,我不是坏人,我只是来找人的”
两名警察闻言对视一眼,另一人接着问“幼儿园出了事故,也上过新闻,现在跑来这里找人的你难道是在这所幼儿园上学的孩子家长”
“不是不是”盛玉宇摆手道“我不是谁的家长,我是来找一个和尚。”
“和尚”
“对”盛玉宇忙不迭点头,乘时询问“请问两位警察叔叔有见过吗穿白袈裟,脸上有一条刀疤,看起来很凶的和尚”
“巧了。”另一位面相稍显亲切的警察说道“我们还真见过,不过你找他干嘛”
盛玉宇眼睛一亮,“真的吗我想找他问一件事。”
“私事还是公事”
“我也不知道算是私事还是公事”盛玉宇一边思忖着一边老实的交代“他可能是我朋友的救命恩人,但我不确定,所以我想来问问。”
“这是人民群众自己的隐私,不用向我们汇报了。”警察拍了拍盛玉宇的肩,“你说的和尚现在正在幼儿园里,不过我们上司正在请他帮忙,估计过一会儿才会出来。”
说完两人便往不远处的警车走去,临走前又嘱咐一句“别等太晚,早点回家。”
盛玉宇站在原地乖顺的答好,待到警车开远之后,他立刻跑到小太阳幼儿园的前门,扒拉着门栏往里面瞧。从大门的位置只能看到操场的情况,他认认真真的扫视一遍操场上的人影,没有发现戒刀的身影。
盛玉宇见状转身就跑,不一会儿就绕到了幼儿园的后门。他又扒拉着后门往里面看,却被一棵参天榕树遮挡住全部的视野,能见度不如前门。他贴在门身上前思后想,幼儿园背后的街道相比正门的前街要人烟稀少的多,此刻天色已晚,道上的行人便更加零散。
他确定好四周监控的安装地点,突然冲进道上两个夹角缝的死角里,在监控捕捉不到的地方幻了形,变回了身形只有两个巴掌大的小黑兔,抖落抖落盖在自己身上的衣物,盛玉宇便猛地从死角缝隙里一跃而出,径直跳上了幼儿园内。
他的原形比他人形的速度快得多,路边的监控根本来不及捕捉,后台显示器上只出现了一道朦胧的黑影就很快消失,让守在监视器旁的人误以为是自己眼花出现了幻觉。
盛玉宇跳进了幼儿园的草丛里,但他不敢贸然的出现在大众的视野里,因为对于此刻兔子外形的他来说人族是很恐怖的生物,一个不小心就会被贪吃的人族捉起来做成红烧兔头。
他小心翼翼的利用周边的树枝做掩护,跳进了教学楼,飞快的巡视完第一层楼,没见到人影便继续往上。等到了第三层的楼梯间时,他隐约听到了下楼的交谈声,盛玉宇忙后退,进到了二楼的一个房间,藏在半掩的房门后偷看着楼梯间的情况。
慕地野和戒刀并肩下楼,刘警官走在他们两人身后,低声接打着电话。
慕地野瞥了一眼身后离他们尚有一段距离的刘警官,半拉下口罩,对着身旁的戒刀小声说“大师,这楼我也带你上上下下全部逛了一圈,您有发现什么端倪吗”
戒刀手中拿着一串佛珠,不轻不重的捻动着,闻言只道“小僧修行尚浅,尚未发现什么端倪。”
慕地野嘴微张,吃惊道“不应该啊大师,幼儿园的这桩事难道比被您前段时间就地伏法魑魅魍魉第六位的魅妖还要棘手吗”
戒刀捻动佛珠的手指一顿,“慕施主消息精通。”
“这件事早就传遍了,我一个半吊子的神棍都知道了”慕地野压低了声音,“大师您别自谦,除了魅妖,您可就顺理成章的变成第六位魑魅魍魉上唯一的一个人族,多给我们长脸要是您都不能解决这桩事,我看湛海也没有第二个人能解决得了”
“慕施主谬赞。”戒刀脸上的刀疤被头顶直射而下的廊灯打上温暖的橘色,却不见他的面相变得柔和,反倒显出几分令人心惊的凶恶,“小僧只懂诛魔伏妖。”
慕地野闻言便明白自己这马屁拍错了地方,连忙改口道“那岂不正好,大师您是出家人慈悲为怀,难道能眼睁睁看着幼儿园这些无辜的孩子们受伤您也于心不忍啊”
三人下到二楼,盛玉宇从门内出来,藏掖着身形跟上去。
戒刀将手上的佛珠掩袖遮住,身后挂断电话的刘警官适时跟上来,“两位有发现吗”
慕地野拉上口罩遮挡住自己的半张脸,装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还需要”
“还请刘施主今夜早将其他人从幼儿园撤离走。”戒刀陡然出声。
刘警官一头雾水“这是为什么”
戒刀道“幼儿园内一切正常,并无异状。”
刘警官听完更为疑惑,转而把视线定到慕地野身上,眼神里充满着疑惑和探究。
慕地野虽然是个学艺不精的,分辨不出这幼儿园内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但他大哥既然让他带着慕家人来了,这就证明幼儿园里的确有问题。不过戒刀名声在外,他不相信对方一点都觉察不出来,他也不傻,对方既然在此刻提出这个怪异的请求,必定是有自己的盘算。
两相权衡之下,慕地野做了决定。他朝刘警官点了点头,配合着戒刀的口吻说道“警官也行辛苦一天了,先带着剩下的警察撤队吧,有什么事我们明天再商量。”
刘警官顾虑道“真就这么撤了”
配合既然开始了,戏就得演足。慕地野狠下心道“撤吧,有大师和我在,不会出什么岔子,你放心。”
刘警官听慕地野开口做了保证,顾虑稍消,说“那行吧,我这就带手下的同志归队了,你们有什么情况及时联络局里。”
慕地野送走一队警察,和戒刀暂时分开。
戒刀又回到了那棵植有参天榕树的花坛下。盛玉宇在后面终于等到他落单的机会,小小的身形藏在一棵树后,正打算变幻出人形现身,一串散发着金芒的佛珠朝他面门袭来,他躲闪不及,被佛珠套牢住脖子,整个小身体被迫提到上空,瞬移到戒刀面前。
戒刀注视着眼前的黑兔,眼底有杀意闪过,“兔精”
盛玉宇呼吸困难的在半空中蹬着四只小腿,红红的眼睛里渐渐溢出了眼泪。他用力的伸长两只前腿,抓上紧勒他脖子的佛珠链,使劲浑身力气往两侧一拉,泛着金芒的珠子霎时四散而飞,没了束缚的他从半空中砸下来,掉进水泥地里,摔的生疼。
戒刀招手,散在四处的佛珠又重新回到他掌心里,重新组合成一条完好的珠串。他俯视着地面看上去奄奄一息的黑兔半晌,说“是还未成精,亦或还未杀生”
他自少年时期开始修行佛法,多年来早已修成一身佛瑞之气,普通妖怪根本近不了他的身,更遑论扯断他的佛珠。
盛玉宇瘫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戒刀这和尚太凶恶了,刚刚差一点就要了他的小命。而且听对方言语间,似乎还是一个惯常除妖的和尚,他眼下要是暴露了自己是兔子精的身份恐怕在劫难逃,遂只能作出一副听不懂的样子,装成普通的兔子躺在地上,希望能骗过戒刀。
慕地野从正面赶了过来,身后跟着一对家里的堂弟堂妹。没有外人在他也懒得再遮挡自己的脸,扯下口罩摘下墨镜,第一眼就看见了四脚朝天躺在地上,一副任人宰割模样的盛玉宇。
“兔子”慕地野稀奇的走过去,提着兔耳朵把盛玉宇放在了掌心上。盛玉宇惊的抽搐了一下肚子,慕地野眼中放光,“还有气,够新鲜。”
盛玉宇暗道不妙,慕地野转头对着身后的堂弟堂妹嘱咐道“晚上带回去,给我哥加个餐”
盛玉宇闻言,一双兔耳朵猛地竖起来挣脱了慕地野的手,惊慌失措之下乱窜一气,无意之中跳到了戒刀的斗笠上。
戒刀的斗笠上多了只兔子,帽沿失去平衡往下一塌遮挡住他大半张脸。盛玉宇短小的四肢够不住笠帽上的着力点,顺着下塌的帽檐直往下滑,他欲哭无泪以为自己又将摔在硬邦邦的水泥地上,心里正喊着话话快来救我,冷不防被一只大掌稳稳的托住了屁股。
戒刀扶正头上的斗笠,视野重归光明。
“喂,这是你养的宠物”慕地野的堂妹慕吒吒在后面伸长了脖子,问道。
盛玉宇才出虎穴又入狼窝,肚腹上的兔毛都害怕的竖了起来。
戒刀用那张凶相毕露的刀疤脸盯了盛玉宇一眼,其中意味不明,但盛玉宇却被他这一眼盯的僵硬如石,恨不得连呼吸都停滞住。
也不知道是不是察觉到盛玉宇的恐惧,戒刀突然移开了眼,询问慕地野“慕施主,人可都已离开”
慕地野的目光前一刻还胶着在盛玉宇的身上,闻言这才回转过视线,答道“现在整个幼儿园就剩下我们四人,和大师您手中的兔子。”
戒刀将掌心里的小黑兔往衣领里一丢,盛玉宇恰好撞上了戒刀胸口的肌肉,坚硬的比水泥地差不了多少,撞的盛玉宇当即头晕眼花。
慕吒吒还想再看一眼小黑兔,踮着脚往戒刀的袈裟里瞧,她弟弟慕唧唧在她手上拍了一把,提醒道“姐干正事了。”
慕吒吒有些不乐意,嘀咕道“干了一天都白干了,晚上还莫名其妙跑出来个和尚截胡”
慕地野咳了一声,“吒吒,这是戒刀大师,我请来协助我们办事的,你要有礼貌。”
“你自己是个半吊子需要请人帮忙,可别拉我们下水。”慕吒吒哼了一声,意有所指道“我和我弟都是正统的慕氏玄法传人,不像某些人名不正言不顺,仗着有家主撑腰就可以为所欲为。”
“姐,别说了”慕唧唧把慕吒吒往后一拉,把人挡在了身后。
慕地野被暗讽了一遭,也没见生气,反而朝戒刀赔礼道“大师别和小孩子家计较,请见谅。”
戒刀似乎无意掺和他们家族中的暗斗,在他们说话间,已跳上了榕树的枝丫,伸出手在粗糙的树皮上来回的摩挲,不知是想做些什么。
这棵榕树有百年的历史,在幼儿园还没建成的时候它就已经扎根在此地,见证了周遭大街小巷的变化,以及幼儿园一砖一瓦的建立。
月上正中,有月光从天空倾泻而下,照到了榕树的一片叶上。
慕地野一行人在树下等戒刀等了一个多小时还不见有任何的动静,慕吒吒等的没了耐性,正想拉着弟弟慕唧唧当场走人,就听慕地野突然没头没尾的叫了一声“动了。”
榕树脚下平整的泥土,突然发生了细微的颤动,就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地下活动。很快,泥面变得凹凸不平,有泥沙逐渐开始往下陷,藏在地底的东西活动的更加剧烈,泥沙四溅涌出花坛边,仿佛不多时,就将破土而出。
慕地野立刻吩咐道“慕唧唧慕吒吒赶快布置结界,不能影响到周边市民的安全”
慕唧唧和慕吒吒两人立刻正了色,快速默念了一串法咒,二人身前各自凭空生出一把桃木剑。姐弟两取下剑,默契的各自到了幼儿园一左一右两个角落,同一时刻以剑在地上画阵。
阵一成形,左右两道蓝光猛地从阵中涌出飞向天际,最终在半空中交汇合二为一,形成一道无形的光罩将整个幼儿园和周边的建筑物隔离。
就在这时,花坛中的参天榕树突然拔地而起,无数条粗壮冗长的数根从地底爬出地面,承载着榕树身体的花坛边沿不堪重负,轰的一声被压成了粉碎。
慕地野就站在花坛的不远处,被飞溅的花坛瓷片砸了一下腿,这才从震惊中陡然转醒,爆了句粗口后拔腿往后跑。
慕吒吒守在阵眼处不能随意移动,见慕地野落荒而逃,呵斥道“慕地野你跑什么家主是让你来除妖的不是让你来当逃兵的”
“我哥是让我来除妖,不是让我来送死的”慕地野摸索出几张符胡乱的往身后丢,罗盘桃木剑撒了一地。
“地野哥,你先别跑啊”慕唧唧说“不是还有位大师在树上没动静吗,你先找个地方看看情况再说”
慕地野跑了大半个操场陡然听见慕唧唧这一声叫喊,这才记起戒刀,不由得停下脚步躲到一个滑滑梯后,猫着身往后瞧去。
榕树碾碎了花坛,树根缠绕在了最近的教学楼上,像是是在借着楼身的里往前行径。但这棵榕树的高度与教学楼相差无二,整栋教学楼被夹在榕树和树根之间,一栋完好的楼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挤压的变了形,地势开始下陷,地震接踵而至。
戒刀反手取下背后的黑刀,从榕树的树枝上借力跳向对面摇摇欲坠的教学楼楼顶,一刀横劈,砍断了数条缠绕在楼身上的树根。
榕树像是吃痛,枝上的树叶颤颤而下,树身发出沉闷的声音。
戒刀毫不留情地的又是一斩,刀身摩擦过树根表面时,在夜色中冒出乍眼的火花。他这一击砍断了大半的树根,榕树庞大的身形失去了一部分的着力点,猛地往后倒退一大截,地势下陷的速度变得更快。
慕地野遮挡身形的滑梯受地势影响滑向了一边,他见榕树精离他还有几百米的距离,倒也不急着再去找另外的遮挡物,好整以暇的站在原地,随口点评道“这树精没我跑得快嘛”
“你还站着这里干嘛,要等整栋房子塌了把我们砸死吗”慕吒吒愤愤道“赶快去把这只树妖收了慕地野你这个半吊子”
慕地野远远的看见戒刀在楼顶和榕树精缠斗的如火如荼,摇头道“戒刀大师一人一刀就已足够,我就不去添乱了。”
慕吒吒听他说出这样不成器的话,一窝火堵在胸口上不去也下不来。倒是慕唧唧十分诚恳的道“地野哥,我们虽然是来帮衬你除妖的,但是家主说过,你这次在除妖过程中的一言一行我们都要如实上报。你就躲在这里什么力也不出,被家主知道了真的好吗”
慕唧唧这一通话简直是扼住了慕地野的喉咙就差要了他的命。
慕天驰是一个无论做什么事都十分认真负责的性格,平生最恨人偷奸耍滑,投机取巧。慕地野要是借戒刀的力除榕树精,捡了对方甜头的事被慕天驰知道,他的死相估计不是一般的难看。
慕地野在心里叹着气,慕唧唧对他态度还算缓和说不定会在他哥面前帮他兜着,但慕吒吒这姑娘一向嫌弃他的身份,要是被对方抓住这把柄肯定又要在慕天驰面前数落他一通。
慕地野只好沿途返回,慢吞吞的捡起地上的桃木剑,跑到距榕树精还有百十来米的地方停下,装模作样的在原地耍了一套剑法,然后故意用慕唧唧和慕吒吒两姐弟能听到的音量喊道“树精我乃慕家第八代家主慕天驰之弟慕地野,今日特来替天行道,为民除害,你且纳命来”
说完又觉得台词太过单调,还给自己加了点戏,“哎呀,好强的妖力是我小觑你这妖精了”
“容我使出一套我们慕家的独门秘技,必定让你再不敢这么嚣张”慕地野耍完一套剑法,又周而复始的耍第二遍,“看招,别躲我慕地野今天要你无所遁形”
他似乎演的太过入迷,丝毫没察觉到脚下有一根藏在阴影里的树根在无声无息的向他靠近,等到他再要大喝一声之时,那树根骤然发力,缠住他的身体将他倒吊起来快速的拉往树身中心。
“我操”慕地野吓的在空中大骂,视线里闪过戒刀的身影,忙喊道“戒刀大师救命啊”
盛玉宇听见这声犹如杀猪般的喊叫,从戒刀的衣领里探出半个头,看清眼前的景象后又将头猛地缩了回去。又过了一会儿,他才耷拉着耳朵,重新露出一双眼。
戒刀自然看见了被倒挂的慕地野,但一时之间好像没有上前搭救的迹象,只见他凶恶的目光注视着前面巨大的榕树,说“你百年道行,本已修成半神之体,再加以时日,修成正神也并非不可能。但你却偏要行歪门邪道,害人害己,小僧今夜是不能再留你了。”
榕树的树根已被刀砍得参差不齐,树身不断发出沉重的哀嚎,一声一声仿佛直入人的灵魂。戒刀待要提刀而上,盛玉宇却突然从他衣领里钻了出来,哆嗦着毛茸茸的身体停在了戒刀的刀上。
戒刀眉眼间的戾气经过刚刚的砍杀已经彻底激发了出来,他望着刀身上的盛玉宇,表情变化不大,却让盛玉宇浑身发寒。
“你想干什么”戒刀出声。
榕树精的声音在旁人听来是哀嚎哭叫,但在同为妖族的盛玉宇听来,却不仅仅是如此。他不敢在戒刀面前暴露自己的身份,情急之下只好选择了这种蠢笨又直接的方法,一屁股坐到了对方的刀上,阻止戒刀出刀。
听见戒刀的问话,盛玉宇动了动三瓣嘴又闭上,站在锋利的刀身上战战兢兢地用两只前爪比划了一阵,大概意思是让戒刀手下留情。
戒刀看他比划了一会儿后便移开眼,“看不懂。”
话音一落,刀身往上一抛,盛玉宇掉在了戒刀的头上,四肢才抓紧对方光滑的后脑勺,戒刀便从顶楼上一跃而下,挥刀在榕树精的树干上留下一道刀痕。
榕树精发出沉闷震耳的声响,血水从它被砍过的树身上疯狂的涌出来,顷刻间染满树身。
盛玉宇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的望着榕树,出神间四肢一时失力,不慎从戒刀的头顶落下,直直的掉进榕树根部盘旋下的黑洞。而慕地野则早在榕树精喷出鲜血的那一刻,榕树精因疼痛颤抖着树身之时,软下了缠住他身体的树根,任由慕地野掉进身下地陷的洞里去了。
盛玉宇掉在了一块软垫上,没有想象中的疼痛。他靠着妖族的夜视能力,往身下的人肉垫子里看了一看,愕然发现是刚才想要把他抓起来吃的慕地野。
盛玉宇悻悻的用前脚拍了拍慕地野的脸,见对方没什么动静,似乎已经完全陷入昏迷。
他从慕地野的身上掉下来开始打量四周,周遭很黑也很空旷,头顶上看不见丁点光亮,盛玉宇模糊的意识到自己多半已经掉到了地下不知多少米深的地方了。他尝试着用自己的四肢扒着墙间的缝隙往上爬,但壁间全是湿软的泥土,又因为常年埋着榕树根,现在一旦被拔出根,泥沙就变得异常松软,他往上爬不了几米远被松散的泥土冲了下来。
盛玉宇坐在地上用兔耳朵偷偷的抹眼泪,意识到身边还躺着一个半死不活的慕地野,冷静的想了一下后飞快的幻化成了人形,扒了慕地野的外套和裤子穿上,又从对方的外套里摸出了手机。好在慕地野锁屏用的人脸识别,盛玉宇开了照明,一手扒拉开慕地野两只眼睛,顺利解锁之后,飞快的输入了容话的号码播了过去。
地下信号极其微弱,电流声响了很久,才将盛玉宇的声音传递过去。
容话拦了的士火急火燎的往小太阳幼儿园赶,手机还和盛玉宇通着话,尽量放柔了声音“玉宇你别怕,我马上就快到了,你坚持一下,别怕。”
慕别坐在容话旁边,听着他不断出声安慰盛玉宇,视线落在车窗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盛玉宇握着手机小声的啜泣,“我不怕,但是你要快点来接我我旁边还躺了个想要吃我的人,你要快点来接我”
容话闻言心里不由得更加着急,嘱咐道“师傅麻烦您再开快点,我朋友现在情况很危急”
出租车司机倒也十分通情达理,他见容话神情焦急,一上车就在接着打电话,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便提高了车速,连超几辆小车,原本一个小时的路程之花了半个小时便把容话和慕别送到了目的地。
容话道了谢连车门都忘记关,还是慕别在身后顺手给关上。容话跑到小太阳幼儿园门口,见大门紧锁,便用一只手的力气翻门而入,可等到他爬到最高点要落地时,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给弹了回去,整个人后仰,直直的往地面上摔去。
慕别及时赶来在落地前扶住了容话,“你急什么。”
容话有些怔愣,指着门道“我,我好像被弹回来了”
慕别将幼儿园的景象扫视一番后,眼底生出些没来由的鄙夷之色,“雕虫小技。”
“你知道怎么进去吗”容话从地上站起身,迫切道“玉宇就在里面等我,慕别你快带我进去”
慕别把耳垂边散落的发往耳廓后勾了勾,“小房东是在请求我的帮助”
容话点头道“是”
慕别笑的温和,“先说两句软话我听一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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