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段距离后, 接二连三的佛珠从同一个地方滚落进戒刀的手里。戒刀将佛珠一把握在掌中,再张开手掌时, 散落的佛珠已和之前的佛珠汇成了一串, 重新戴回了他的手上。
这时,不远处传来交谈声。
“成了。”盛琼楼一摊手, 翠珠从枝条的缝隙里钻出来掉到他手上, 他迫不及待的一口将珠子吞进肚子里, 妖相逐渐褪去,含糊道“等我肉身修复好了,就去吞了千面那个老小子”
榕树精用弥留之际的最后一点妖识说道“你要是做不到,我在精魄上留下的诅咒会反噬你的魂魄”
盛琼楼眉心一拧, 骂道“都说树精生性木讷忠厚,我看你心眼比那妖狐族的还多”
榕树精苍老的声音慢慢减弱,“妖生来狡诈, 这是天性”
他留下这句话,仅剩的树根迅速的萎缩、干枯, 陷进泥沙里,颜色颓败, 再无生机。
慕地野在一旁笑的恭顺, “兔大仙, 您看您这要找的东西也找到了,是不是也该让我回家了”
盛琼楼被榕树精阴了一道, 神情暴躁, “滚”
慕地野得了这声, 麻溜的从地上站起,“好勒”瘸着腿一拐一拐的掉头就跑。
盛琼楼五指按在自己的肚腹上,在他的肚腹内,有一个球状似玻璃球的透明光罩,里面躺着一只四脚朝天刚哭过的小黑兔,这显然是盛玉宇的原身。
小黑兔的上方飘浮着一只比他身形大数倍的大白兔,正敲着二郎腿,“快滚出来,带我回辛夷谷。吸收了这颗珠子我的头就能重新长出来”
小黑兔从地上慢吞吞的爬起来,说“榕树精很可怜,你拿了他的精魄自己用,这样不好”
大白兔猛地从上空飘下停到小黑兔的身前,庞大的兔躯犹如一道墙挡在小黑兔面前。
大白兔伸出白绒绒的兔爪在小黑兔的长耳朵上拧了一把,“哭包,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算盘你就是想把我关在辛夷谷里每天给你种田喂鸡,不想放我出来”
“我没有”小黑兔又疼又委屈,红红的眼睛里又有泪花开始打转,“你在外面有很多仇家,只有待在家里才是最安全的在家里种田养鸡还能帮助你长头,有什么不好”
“有屁个好”大白兔激烈的动着三瓣嘴,“大爷我养的鸡,种的瓜果药菜我有吃过一口吗啊还不是被你每次回家杀了摘了全部送给容话你根本就是把我当作你种地喂鸡的机器”
“哦,你说这个啊。”小黑兔怯生生的解释,“话话是我的救命恩人啊,没有他我早就被吃了,我把家里的东西带给他是理所应当的。”
大白兔愤愤道“那我呢,我就不用吃了你为了一个人族要把我饿死”
小黑兔把自己的兔耳朵用力的从大白兔手里扯出来,舒展着四肢小腿往上空游去,“你不能吃鸡也不能吃瓜果菜药,只能每天喝露水”
大白兔站在下面朝空中的小黑兔凶狠的挥了挥兔爪,“我要吃肉带血的生肉”
小黑兔忙把自己两只耳朵往后缩了缩,假装没听见。
“哭包,我的头”大白兔咧着两颗大兔牙,“快点滚回辛夷谷,你要是敢忘了我就把你的耳朵咬下来”
小黑兔从光罩里伸出半个头,嘀咕道“等我放假再说。”
魂魄归位,盛玉宇抖了抖身体,慕地野的尖叫声在整个地底回荡,“戒刀大师啊”
盛玉宇一听,猛地从地上坐起来,往声源处看去。
戒刀从拐角走来,慕地野一头撞在戒刀身上,咣的一声牵引到头上的伤,当场晕了过去。戒刀扶了一把慕地野,隔着十多米远的距离,看清盛玉宇,问道“赠馍施主,可还安然无恙”
前不久戒刀差点用佛珠串勒断他脖子的事还历历在目,盛玉宇浑身打了个激灵,“没,没事。”
戒刀点点头,身后忽然涌起一阵血红的光。慕别收了蝶,横抱着容话从拐角走出,“盛玉宇,还活着”
“我活的好好地”盛玉宇回嘴,“你来了,话话呢”
慕别扫了一眼怀里双眼紧闭的人,“我抱着的。”
“他怎么了”盛玉宇也顾不上害怕戒刀了,赤着脚三两步绕开戒刀跑向容话,焦急的问“话话怎么了,他怎么流这么多汗”
“为了找你,被下陷的泥沙冲进洞里,摔下来。”慕别声音淡淡“运气好,还没把他摔死。”
盛玉宇吸了吸鼻子,“都怪我,我不该给他打电话的”他撩开容话额头上汗湿的发,说“我背他回去。”
慕别没说好也没说不好,“他脚伤了,左手的伤估计又重了,既然你没事,现在就离开这里。”
盛玉宇闻言没意识到哪里不对,一个劲的点头说好“我们现在就回去。”
他比说离开的慕别还着急,一说完就掉头要走,转身又瞥见站在后方的戒刀,条件反射的往后退了一步。戒刀侧过身,拖着慕地野让出一条路,“赠馍施主,请自便。”
盛玉宇提心吊胆,小声的辩解“我叫,我叫盛玉宇,不叫赠馍施主”
戒刀颔首道“盛施主,好。”
盛玉宇这才小跑着离开,刚跑了几步,又突然想起一件事。他又折返回来,鼓足了勇气询问戒刀“戒刀,你十二年前有没有救过一个男孩”
戒刀沉默片刻,说“什么样的男孩”
盛玉宇眼神飘忽的往容话身上瞥了一眼,“头发卷卷的,长的很漂亮”说完又忙补上一句“十二年前,他才八岁。”
戒刀若有所思,在盛玉宇小心翼翼的目光注视下,如实道“记不清了。”
盛玉宇诧异的睁了睁眼,怎么也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回答。
慕别缓步跟上,不咸不淡的提醒盛玉宇“还不走”
盛玉宇有些慌乱的回过神,不敢再耽误下去,转身往前走。
戒刀在后方紧跟着问了一句“盛施主可有看见一只黑毛兔子”
“没”盛玉宇下意识的加快脚步,“没见过”
慕别的步调仍旧不紧不慢,他在和戒刀擦身而过之时,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量,状似随口问了一句“还没放下刀”
戒刀闻言,沉寂无波的眼中忽然涌现出滔天杀意,连同他脸上的刀疤都变得狞恶可怖,暴戾的本相毕露。
“不手刃他。”戒刀字里行间充斥着根深蒂固的恨,“此生绝不戒刀”
慕天驰赶到地下时,只看见慕地野被人扶好躺在一块石头上。慕唧唧打开照明,上前探了探慕地野的鼻息,松了口气“没事没事,还活着。”
慕吒吒从另一条路上包抄过来,在慕天驰面前站定,“家主,没有别人了。”
慕天驰蹲下身,两根手指捻起一点泥沙放在鼻前嗅了嗅,片刻后道“榕树精的根在哪里”
慕吒吒从包里摸出一袋用透明塑料装着的榕树根,“刚刚在沙里发现,除此之外,还在旁边找到一些白色的碎片。”她说完,又将装着一袋白色碎片的袋子拿了出来,“就是这个东西。”
慕天驰一一接过,先是打量枯萎的榕树根,沉声道“花草树木成精是靠天地的滋养,而人类是接纳天地灵气最多的种族。植物成精最爱与人接触,其中尤以树精为首。”
慕唧唧把石头上的慕地野拉起来背回背上,艰难的道“家主您的意思是榕树精不会,无缘无故的伤害幼儿园的孩子”
慕天驰道“按常理来说,不会。”
“那可就奇怪了。”慕吒吒说“这老榕树精既然亲近人类,干嘛非得惹出这么大一遭,既损了修行又害了无辜的人,这不是自相矛盾吗”
“会不会有什么原因”慕唧唧喘着粗气说“我看那棵树精的动向有点奇怪,把自己的根从地底连根拔起。他还没化人形,根离了土他难道不是会死”
慕吒吒看不过眼,一把将慕地野从慕唧唧后背上拖下来,打横抱起,脸不红气不喘的道“我觉得那棵榕树精就是发狂了,不然不会做这么损人不利己的事”
慕唧唧向慕吒吒感激的笑,“姐你说得都对”
慕吒吒清咳一声,问道“家主您觉得呢”
慕天驰的目光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偏移到了另一袋装有白色碎片的袋身上,眉头皱起,很久之后才开口道“是一只大妖的手笔。”
慕唧唧和慕吒吒异口同声道“哪一只”
慕天驰道“千面。”
慕吒吒心头一跳,“就是那只传言里专门吞噬情绪做成面具,可以幻千形千物的妖”
“没错。”
慕唧唧惊讶道“这妖真的存在我一直以为是杜撰出来的。”
“魑魅魍魉上的顺二位。”慕天驰收好袋,神情严肃,“百年前,以一己之力差点毁了整个湛海。”
慕吒吒咽了口口水,“那这千面现在是又出来作乱了”
慕唧唧接了句嘴,“家主,我比较在意最后是谁把千面制服的”
慕天驰对两人的问题不置可否,静待片晌后,忽然说“我要先回一趟族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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