喷泉池底流光浮动, 数道水柱穿过水面齐头迸向上空聚成水幕, 与周围的灯影融汇, 显得波光澜澜, 迷离迷醉。
冬夜的风格外刺冷,娇艳的玫瑰枝被吹的在空气中颤抖, 花瓣簌簌, 擦着慕别的鞋尖,滑落在地。
慕别眼帘微垂, 小王子眼神清亮,注视着他的视线却炽热无比,里面藏着不安和紧张, 还有昭然若揭的爱意。
他伸出手触碰容话的眉眼,有些冰凉, “差点忘了恭喜你,得到了第一。”
容话的脸上出现茫然的神色, 将手中捧着的玫瑰朝对方的面前送了送,“慕别, 我”
“伤怎么样”慕别话锋一转,“还疼吗”
话被生硬的打断, 没有一点回旋的地步。
容话怔愣的望着慕别,慕别单手解扣,脱下西装外套反手搭在了容话的肩膀上, “天冷了, 别感冒。”
容话捧着玫瑰花的双手控制不住的收紧, 指节泛白,“曲是写给你的,花也是送给你的”他又把玫瑰往前送,“慕别,我喜”
慕别向后推开半步,玫瑰花的前端落了空,僵住不动。
“不要说了。”慕别的嗓音平静,脸上毫无笑意,“想好了再来找我。”
轻微的风掠过,容话的发丝被吹动,他立在原地,身前的人却已消失不见。
不远处大楼的钟声敲响,午夜十二点整,平安夜过去了。
漆黑的夜空中降下透白的雪花,和悠长的钟声一起散入整个城市,送去圣诞的祝福。
玫瑰摔在地上,枝叶凌乱,花瓣零落。
雪越下越大,很快,便将这破碎的数枝玫瑰掩埋进了雪中,看不见丁点红色。
如同玫瑰主人的心境一样,热烈的红变为寒冷的白。
小王子他喜欢的人,丢下他,离开了。
慕地野望着前一刻喷泉池边发生的景象,紧张的咽了咽喉,快速改道离开音乐厅,上了公司的车后,对司机道“回我哥的家。”
盛玉宇坐在容话的休息室内昏昏欲睡,有人从外推开房门,盛玉宇被动静惊醒,睁眼看向门口,“容话你办完事了”
他打开墙上的灯,看清容话的发丝里沾满了白色的雪花,脸色异常的白,连忙走过去拍下对方头发里的雪,“外面下雪了你身上怎么这么冷”
单薄的衬衫被化了的雪润湿,贴在容话的皮肤上,冷凉入骨。盛玉宇开了休息室的暖气,把容话的大衣拿出来给容话穿上,把人推在暖风口下坐着,关切的问“有没有觉得暖和一点”
容话神情恍惚的望着盛玉宇,片刻后眨了一下眼,哑声说“好多了。”
他像是此刻才回过神,环视一圈屋内,除了盛玉宇没有别人,“卢轶霆息他们先走了吗”
“是啊,他们先去餐厅庆祝了。我在这里等你办完事回来。”盛玉宇接了杯温水递到容话冰冷的掌心里,拿出手机回了一条乔菁的消息,“乔老板说我们现在赶过去还来得及,但估计今天得通宵了。”
容话缓慢的点头,把杯子里的温水一口喝完后,从座位上站起,“走吧,我们现在过去。”
“你再坐会吧。”盛玉宇劝说“你身体还没回暖,现在外面下雪出去,肯定会生病的。”
“我已经没事了。”容话把纸杯扔进垃圾桶里,“别让大家久等了。”
盛玉宇半信半疑,容话却先一步关上了休息室里的灯和风暖,站在门外朝他招了招手,“快出来,我们走了。”
盛玉宇只好跟上去,走到半路又突然想到一件事,“慕别没和你在一起”
容话的背影一顿,半晌说“他走了。”
盛玉宇只以为这句话的意思是慕别先回去了,没想太多,和容话一起离开音乐厅,赶往oo。
餐厅内灯火通明,墙壁上挂满了容话在参加灵魂乐章时拍摄的照片,从宣传照到定妆照,再到寂静乡和今晚的公演,全是容话的身影。
容话和盛玉宇并肩走进餐厅,看见餐厅里到处都挂着他的海报照片,一时有些愣了。
“我们的冠军终于来了”乔菁从桌子上举杯站起,围着坐的其他人七七八八的倒了一圈。
容话和盛玉宇走过去,卢轶面色坨红的靠着椅背昏昏欲睡,半睁开眼看着容话,“来了啊,我还以为你今天拿了第二不敢和我碰面了”
卢蔚澜红着脸一巴掌拍到卢轶的头上,“团队成绩倒数第一,谁给你勇气嘚瑟的”
衡星在旁眼神发虚的点头附和,拿起桌前的红酒杯默默的喝。
游殊神志似乎还算清醒,举杯朝向容话,“容话,恭喜你和霆息哥拿了第一。”
乔菁递了两倍刚倒好的酒给容话和盛玉宇,容话和游殊碰杯,“谢谢你,游殊。”
游殊淡笑,两人各自抿了一口。
霆息揉着头从椅背上坐直了身,问游殊“我包放哪儿去了”
游殊指着他身后,“背后挂着的。”
霆息皱着眉去开包上的拉链,摸索半天拿出了一条裹好的红绸布,把一个角递给容话,“来拿着”
容话接过一角,霆息顺势拉开
“热烈祝贺容话霆息披荆斩棘,喜提灵魂乐章比赛冠军”,几个晃眼的白字大咧咧的出现在红布上。
卢轶看清后酒醒了一半,“霆息,你竟然早就准备好了这种东西狼子野心”
霆息心情愉快的吹了声口哨,“怎么能叫狼子野心,这是自信。”
乔菁啧声接过这条横幅,“我明天就挂在餐厅门口,挂他个大半年。”
霆息道“谢谢老板娘捧场。”
盛玉宇上前摸了两把横幅,“这标语有点”
“土。”容话替盛玉宇说下去。
霆息反问道“土吗”
游殊说“真的土。”
霆息不以为意,醉醺醺道“越土的东西才越能够彰显人性的根本,土乐土乐的,大家看得开心,我也很开心”
“他喝醉了,就喜欢显摆。”游殊帮霆息解释,“本性难移,各位理解一下。”
“得第一了庆祝,当然应该怎么高调怎么来”卢蔚澜手一抖,给自己的红酒杯给倒了满,举杯道“容话霆息,我敬你们一杯”
霆息和容话刚举杯,卢蔚澜就先一饮而尽,拿着空杯对两人晃了晃,“你们两,总不好意思不干吧”
“好”霆息爽快的干了,容话紧跟其后。
“各位,我这是红酒,经不起你们这么豪饮啊。”乔菁看来还没彻底喝醉,“后劲可足了”
“老板娘没关系,都是男人,喝醉了大不了在床上躺几天”卢轶也从椅子上站起来,软绵绵的朝霆息和容话晃了晃杯,几滴酒液飞溅,“容话霆息,你们俩四手联弹的默契还差点,不过情感到了,还不错。”
卢轶夸赞人的方式别具一格,熟悉他的的人早就习惯了他这种带刺的说话形式。
霆息煽风点火“卢轶你一个敬酒的人怎么话这么多,直接喝了。”
卢轶受不了激,仰头就干,喝完后整个人脱力的坐回原位,盛玉宇忍俊不禁“卢轶你喝懵了。”
卢轶拿着空杯摆手,眼神失焦,“谁喝懵了容话霆息,你们快干,别想耍赖”
霆息上头,说干就干。
容话刚拿起酒瓶准备往自己的高脚杯里倒,游殊按住他的杯壁,低声说“心口。”
“没事。”容话抿唇笑了一下,从游殊的手里移出杯,深红的酒液注入透明的玻璃杯,他朝着卢轶的方向举了举,“我喝了啊,你看清楚。”
卢轶含糊的嗯了几声“喝,喝”
霆息挪着椅子在卢轶身旁坐下,上半身歪斜在桌面,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拍打着卢轶的肩膀,“哥们,你这酒量不行啊嘿嘿,嘿嘿”
游殊无奈的走过去搀扶霆息,害怕对方从座椅上摔下来。
盛玉宇扯了扯容话的袖子,“话话,我有个东西给你看。”
“什么东西”容话放下酒杯,跟在盛玉宇身后走过去。
餐厅正中的钢琴旁摆放了一棵一人高的圣诞树,树的顶端有一个q版的翻糖人,头戴王冠,身穿礼服,坐在一架钢琴前神情专注,举手投足活灵活现。
容话一眼认出,“这是你做的我”
盛玉宇点头,“像吗”
“像。”容话道“很像。”
盛玉宇拍了拍胸膛,歇了口气,“我还怕自己做的不好。”
“你做的很好。”
盛玉宇笑嘻嘻道“这是我送给你的圣诞礼物和冠军礼物。”
容话眼睫翕动,半晌说“没有找到不是大棚的胡萝卜。”
“没关系。”盛玉宇不在意道“现在市面上都是大棚种植的胡萝卜,根本买不到土生土长的,除非自己种。”
容话揉了一下眼,“我们什么时候去买胡萝卜的种子,在花园里种吧。”
“好啊”盛玉宇笑容可掬,“我们来年一月份播种的话,四月份就能收获了”
容话颔了颔首,一道小小的身影从旁边慢吞吞的走过来,隔挡在容话和盛玉宇之间。
乔豆豆裹着熊猫耳朵的毛毯,仰头看着容话,睡眼惺忪的说“容话哥哥老公,你回来了”
容话蹲下身,给乔豆豆紧了紧身上的毛毯,“豆豆怎么没回家睡觉”
“我在等容话哥哥老公啊。”乔豆豆打了个哈欠,伸出手抱住容话的脖子,困的连眼睛都睁不开的在容话的脸上亲了一下,“恭喜容话哥哥老公拿了第一名。”
容话的眼睛里有了点温度,“谢谢豆豆。”
“不用谢。”乔豆豆小大人似的抄着手原路返回,“容话哥哥老公,玉宇哥哥老公,豆豆要回去继续睡觉了。不要让我妈妈喝多了,不然她明天起不了床送我去幼儿园”
盛玉宇摸了摸乔豆豆的熊猫耳朵,“知道了,小大人。”
游殊站在窗外,瞳孔中倒映出覆雪的街道,“因为引以为傲的声音不在了,所以迟迟不肯袒露自己的心意,一直隐忍。桀骜的鲛人族,原来也会做出这样压抑天性的事”
衡星轻晃着杯中的红酒,神色黯淡,以妖音传话“她不知道我是妖。”
游殊的眼中透出一抹怀念,喃喃自语“他从前也不知道”
“你在说谁”
“我的爱人。”游殊手捧着侧脸,瞥着衡星说“她看你的眼神并不是毫无爱意的,你大可将一切告诉她,如果你真的喜欢她。”
“我配不上蔚澜。”衡星一口喝尽高脚杯的酒,“我在人族眼中,只是一个身体有残缺的哑巴,我什么都不是”
“所以你打算重新找千面取回自己的声音”
“是。”衡星不假思索,“等我有了声音,才配重新站到她面前。”
游殊手搭回栏沿上,仰头看向夜空里不断落下的雪,“妖族可活百年千年,但人族的寿命至多不过百年。你有没有想过,或许她等不到你取回声音,就已经白发满头,两鬓霜白。”
衡星闻言,瞳孔紧缩“我不是没想到过这种可能,但现在的我,根本不配以爱人的姿态站在她身边”
游殊说“鲛人族天性自私,果然没错。”
衡星“什么”
“你一直都在考虑你自己的感受,但卢蔚澜是怎么想的,你可清楚”游殊将手探出屋檐外,一片雪花落尽他掌心里,“我听霆息哥说,她是知名的女钢琴家。家室样貌才气什么都不缺,她要想找一个门当户对的,上门来的人必定趋之若鹜,哪还轮得上你。”
衡星捏紧杯沿,目光骤然变得尖锐“我不会让别人靠近她一步。”
游殊掌心合拢,雪花在他皮肤上融化,“一边把她禁锢在身边不准任何人靠近,一边又踩着线不越过雷池半步,给了她靠近你的机会又装聋作哑的当做什么也没发生。你果然自私。”
衡星表情一滞,字音滚到嘴边想出声,才反应过来自己一个字也说不出。
游殊感受着手掌里冰凉的触感,一针见血的道“你要是给不了她回应,不如趁早收手离开。人族姑娘的心,比我们做妖的可易碎的多。”
“我不会放手的。”衡星平复情绪,“我从离开海底的那一刻起,就没想过放手。”
游殊眸光闪动,片刻后道“那你大可想想,她或许想要的只是一个和她心意相通的恋人,而不是一个在明面上足以和她匹配的陪衬”
衡星半晌无言,只说一句“再有千面的消息,还请及时告知我。”
乔菁和卢蔚澜背靠背的坐在一起,两人的脸上都呈现出肉眼可见的醉态,乔菁打了个酒嗝,指着窗外的衡星道“蔚澜妹妹,是不是就是这个狗男人,让你牵肠挂肚的”
卢蔚澜的角度看不到衡星,闻言还重重的点了一下头,“就是这个狗男人”
乔菁说“男人都是狼心狗肺的坏东西,得到了就不知道珍惜。”
卢蔚澜嘟囔道“我还没得到过。”
乔菁上身摇晃的扶住卢蔚澜的胳臂,“那接吻了吗”
“没。”卢蔚澜头歪在乔菁的肩膀上,“睡在一栋房里,中间还隔了道墙”
乔菁眼神发虚的看着卢蔚澜,“那今晚,就把他睡了。”
卢蔚澜困惑的眯着眼,“什么”
“得不到他的心也要得到他的人。”乔菁慢吞吞的说“你被他这么吊着算怎么回事你要掌握主动权,该睡就得睡,你不能吃亏”
卢蔚澜身体往地上歪了一下,有很快归正,“乔菁姐,我怎么感觉是我吃亏。”
乔菁说“那我问你,你想不想睡他”
卢蔚澜忽然觉得有点口干舌燥“想很久了。”
“那还犹豫什么”乔菁笑呵呵道“今晚就把他办了,保证以后他在你面前服服帖帖”
盛玉宇瞪大了双眼望着她们,“我的耳朵不干净了”
乔菁向他投来意味深长的一笑,“小伙子,你的路还很长。”
容话拉着盛玉宇一起坐下,重新拿起自己的高脚杯倒上酒,对着乔菁和卢蔚澜的方向敬了敬,“谢谢卢老师和乔女士。”
“不谢”卢蔚澜酒意上头,前言不搭后语“大家圣诞快乐”
乔菁被她这句祝福语不知刺中了哪根神经,猛地从座位上起来,高举杯道“圣诞快乐”
睡到一半的霆息和卢轶从梦中惊醒,看见乔菁和卢蔚澜碰着空杯,也下意识的去够桌前的杯子,附和着说“圣诞快乐”
“圣诞快乐。”容话喝完一杯,又倒一杯,旁若无人的对着迷糊的卢轶和霆息敬酒。喝完后,又倒一杯,接二连三,如此反复。
盛玉宇渐渐察觉到不对劲,眼看着一瓶红酒将要见底,他按住了容话倒酒的动作,“话话,别喝了吧。”
容话动作迟缓的放下杯,点了点头。
醒过酒后的游殊和衡星从外面走了进来,见餐厅里喝倒了一片,先是把乔菁挪回了餐厅卧室的床上,再将余下的几人分别带回了车里。
凡千山公馆和其他两家都不顺路,游殊和衡星都开了车,提出要送容话和盛玉宇一程,出乎意料的被盛玉宇言辞拒绝了。
游殊和衡星劝说不下,只好各自带着车厢里的醉鬼,转道回家。
盛玉宇从餐厅里拿了把备用伞,和容话合撑着,一起朝方便打车的街道上走。
雪打在伞面上,发出沙沙的声响,深夜的气温比白天降低了许多。
容话一直垂着眼前进,走了很久之后,突然问“我们为什么要走来这里”
盛玉宇若有所思的看着他,“因为我们要去打车回家,餐厅前面的街上出租车少。”
容话点了一下头,又察觉到一丝不对,“游殊和衡星,好像说了送我们回家”
“刚刚说的,你就站在旁边。”盛玉宇道“但是被我拒绝了。”
容话哦声,也没追问盛玉宇拒绝的原因。
盛玉宇忽然停下脚步,“你今晚很奇怪。”
容话步伐顿住,沉默几秒后,说“没有,你多想了。”
“你又骗不了我,干嘛要说谎话。”盛玉宇神情一变,严肃道“你有心事。”
容话还想隐瞒,“我真的没有,玉宇。”
“你以前说你不会在人前喝很多酒,因为喝醉后会失态,你不喜欢自己在人前失态。”盛玉宇直视容话的眼睛,“可你今天晚上喝了很多。”
容话抿了抿唇,又松开“因为开心,拿第一开心。”
盛玉宇摇头,“你今天失误了,这个第一对你来说你觉得受之有愧,你根本不会因为这个开心,相反会对自己失望。”
容话眼帘垂下,一句辩解的话都说不出口。
盛玉宇一言即中,不觉得轻松,反而更担心容话,“话话,你到底遇到什么事了,我很担心你。”
容话单手抓住盛玉宇的臂膀,指节颤动,“玉宇,我只有你了。”
盛玉宇闻言,心内警铃大作,“容话”
“我被拒绝了。”容话收紧撰着盛玉宇衣服的手,“我跟他表白,他把我一个人丢在原地,走了。”
盛玉宇眼珠转了转,不用容话挑明,他也猜到了对方口中的他是谁。
回忆起容话从音乐厅回来时那副失魂落魄的模样,盛玉宇心底陡然生出一把怒火,“他就是一个搬砖工,没车没房,他根本配不上你”
他的好朋友在他心中完美无瑕,现在被另一个人这么拒绝伤害,他气不过。
容话松开盛玉宇的臂膀,失力的蹲进雪地里,头埋的很低很低。带哑的嗓音传进盛玉宇的耳朵里“可是我喜欢他,很喜欢。”
“但他不喜欢我。”
一点都不。
盛玉宇胸膛里的火被浇熄,陪着容话在雪地里蹲下来,顺着容话的背,“那不然,我们不喜欢他了,改喜欢别人”
容话轻摇着头“我现在做不到。”
盛玉宇以妖族的年龄来算,还是个上幼儿园的宝宝,他没谈过恋爱,更不知道怎么劝慰失恋的朋友,发愁道“那怎么办”
容话答不出话,手掌摸着伞柄下滑,摸到了盛玉宇打伞的手背,像是在确认盛玉宇的存在一样,“玉宇,我只有你了”
盛玉宇被这句话说的心口发苦,眼眶里不自觉泛出泪光,“我们是最好的朋友,你不开心,我也好难过。可是我又不知道该怎么帮到你”
雪在这时下的更大,寒风凛冽扑面而来。
盛玉宇撇开伞,想把容话从地上拉起来,手刚触碰到对方的肩膀,容话整个人便脱力的往雪地里倒去,盛玉宇手疾眼快的抓住容话稳住对方的身形,这才发现容话的脸色异常的红,显然是醉了。
盛玉宇把容话的两臂绕着自己的脖子搭在身前,将容话从地上背了起来,朝着大街上走。
容话醉的恍惚,口中却还重复的呢喃着“玉宇,我只有你了”
盛玉宇两眼通红,抽吸着鼻子,用着哭腔回应“我会看着你毕业,结婚,有自己的家庭,成为好钢琴家,慢慢变老,幸福的过完一生。然后我会在你下一次轮回投胎的时候找到你,再和你做一辈子的好朋友,下辈子,下下辈子”
“我们是永远的朋友,最好的朋友,我会一直陪着你。”
“所以话话,不要担心”
有泪痕从容话的眼角滑过,流进鬓发里,藏了起来。
空无一人的街道上寂静异常,盛玉宇背着容话,在雪地里前行。
前方呼啸的风雪好似没有尽头,但盛玉宇行走的步子却没有一丝的迟缓和犹豫,就仿佛为了印证他所说的话一样,坚定不移。
渊泽境内,无数鬼影在空中来回游荡,他们怀抱建材,朝着一个方向来回的搬运,乒乒乓乓的施工声,响彻四周。
独角鬼坐在一块岩石上,手里拿着一张稿仔细看了两眼,又仰起头对照着面前巨大建筑的雏形,指挥鬼们“你等等,这个地方的形状,要做的有流线,有弧度,不能太可以太死板”
刚要下手的鬼被点名,举着手里的钢筋晃了晃,“独角哥,为了线条那我要把这根钢筋折断吗”
“蠢货,钢筋折断了房子不得塌”独角鬼恨铁不成钢,“你先老老实实的把钢筋给我接好再说”
“那线条”
独角鬼道“放着我来”
鬼悻悻的飘到建筑里去,老实的接好钢筋。
独角鬼叹了口气,重新坐回岩石上,远远的看着一个两米多高的红影朝他所在的方向走来,他眯着眼瞧了一瞧,高喊道“哟,嗜血鬼哥回来了”
嗜血鬼人如取名,从头到脚都是由血组成的,不过现在他的身体处于血液凝固状态,退化成完全的鬼身时,体内的血液会流动。
嗜血鬼和独角鬼交情不错,绕过正在施工的建筑走到独角身边的空地前,独角鬼问他“刚从主人那边出来”
嗜血鬼惊讶道“你怎么知道”
“看你一脸衰样,我就知道了。”独角鬼发愁道“他这几天阴晴不定,能绕着道走就绕着道走”
“我刚从外面追查千面回来,一无所获。跟主人汇报进展,还以为是他责怪我办事不力。”嗜血鬼在独角鬼旁边坐下,“原来不是我的原因”
“你这是祸不单行,事没办利索还刚好触了主人的霉头。”独角鬼同情的拍了拍嗜血鬼,“运气太差。”
嗜血鬼若有所思,“但我去找主人时,遇到沿路的鬼跟我说他这次回来心情还不错”
“是啊,四天前回来时的心情的确不错。”独角鬼朝半成的建筑努了努下巴,“还把牢房里的狱友们全部放了出来,一声令下的让我们为在最短的时间里盖出座城堡来”
“盖城堡”嗜血鬼听得云里雾里,“平白无故的又盖什么城堡他的中式四合院住腻了”
独角鬼瞧了眼四周,见所有的鬼都在勤勤恳恳的上工没有关注到他们这边,朝嗜血鬼招了招手,“你低下来一点。”
嗜血鬼放低了上半身,附耳过去“你有什么内部消息”
“前段时间你不在,主人带了个人族小美人回来,两人天天形影不离还睡一张床。”独角鬼一派了然于心的模样,“我估计这城堡盖了,是当婚房用的”
嗜血鬼两只眼瞪得跟铜铃一样大,“真的”
这么一问,独角鬼心里又有点不确定了,“我瞎猜的。”
嗜血鬼被扫了兴,想了想又说“假如你说的是真的,城堡是盖的婚房,他结婚不该高兴吗干嘛阴晴不定的”
独角鬼回忆起这几天每天施工完后去找对方汇报施工进程的情形,思忖道“我这么跟你说吧,从外面回来后主人的心情就跟个温度计一样。头天是一百度,第二天七十每天都在往下跌,过几天可能会跌倒零下摄氏度去。”
嗜血鬼摸了把头上的汗“主主人到底受什么刺激了”
“不知道。”独角鬼习以为常,拿出手里的设计稿抖了抖,“看看,这城堡设计的漂亮吧。”
嗜血鬼瞧了一眼,“跟童话里看的一样,你设计的”
“我就是个监工的,生前盖过几座房子而已,哪有这么大本事。”独角鬼摸了摸鼻子,“这是主人设计的。”
嗜血鬼一点都不惊讶,“四合院也是主人自己设计的,他画功一流。”
独角鬼赞同的点头,突然想起个事“我听说,你上次被主人当着一个人族的面给蹂躏了真的假的。”
这事提的嗜血鬼脸上没光, “是啊,把我蹂躏回原形了。”
“主人干嘛这么做啊他要想惩罚你,直接把你丢进蓝水河里不就好了吗”独角鬼嘀咕“非得当着一个人族的面,多不给你面子。”
嗜血鬼耸了耸肩,“主人好像是在利用我故意吓那个人族。”
独角鬼道“想把那个人族吓死”
“不是吧。”嗜血鬼也不大理解当时对方的做法,“主人一直乔装在那个人族的家里住着,要想真把那个人族吓死,机会可多了,也不会等到我出现。”
“上次找到千面的童子鬼还说,主人现在还住在那个人族家里,没被赶走。”嗜血鬼摇头,“我反正是看不懂。”
独角鬼若有所思的感叹“男鬼的心思,琢磨不透”
伥鬼恭恭敬敬的站在屏风外面,听着屏风里一直放着的钢琴曲,外表沉静一丝不苟,内心却苦闷乏味的恨不得去拿两团棉花把自己的一双耳朵给堵上。
倒不是因为里面放着的钢琴曲难听,起初两天听见这首钢琴曲他还觉得耳目一新,身心都跟着曲音放松,愉悦非常。但架不住里面那位从回来开始就一直放,再好听的曲子被迫连着听了几天,也会变得索然无味。
慕别赤着脚斜倚在屏风里的卧榻上,一手搭在身后的枕头上撑着脸,一手拿着平板,注视着平板上的内容,眼神一转不转。
平板上播放着一段视频,昏暗的舞台上,一束光打在正弹着钢琴的人身上,仪态端庄,面容雅致,眉目间的清冷少有的被温和替代。
是那夜容话个人独奏雨中逢月的比赛视频,被有心人翻来覆去的一直播放着,这几天不知道重复了多少遍。
又播放到了中段,视频里的小王子朝晦暗的观众席上投去视线,也不知道他看见了什么,眼光流转之间,藏在眼底的爱慕现出,一望而知。
慕别按下暂停键,画面定格在一刻。
循环多天的雨中逢月终于暂时停了下来。
“从我回来到现在过了几天了”他问屏风外的伥鬼。
伥鬼低眉顺眼的答“算上今天,已经是第五天了。”
五天,离一个星期就差两天。
他竟然还没来。
慕别坐直身体,披在肩上的外衣掉回榻上,“今天进度能到哪一步”
伥鬼回忆着独角鬼汇报的情况,沉吟道“外观能基本成型,再就是巩固和内部的装修。”
慕别下榻穿鞋,绕过屏风,“三天,建好。”
伥鬼垂着头给他让出道,忐忑道“平常这个速度应该是可以的,但领导,后天可是朔月啊”
慕别抽出丝带扎好发,“那就明天之内完工。”
伥鬼心里叫苦,“领导,我以前不是搞工地的我不懂这些。我得先跟独角先传达一下,才好给您回复。”
慕别笑的和善,“我是在跟你商量吗”
他越是这样言笑晏晏,露出一副人畜无害的神茂来,就越是代表他的心情不悦到了极点。
伥鬼哪能不知道这一点,站着的两只腿都开始打颤,硬着头皮道“领导,这件事我真做不了主,朔月对鬼来说有多重要,您比我们都清楚”
场面沉寂,无人说话。
只见慕别捏了捏眉心,重新走回屏风后方,不耐道“朔月之后,两天建好。”
伥鬼得了吩咐,松了一口气,谨慎的退出卧室后,火急火燎的向施工地跑去,传达消息。
慕别半曲着腿后靠榻背坐下,拿起平板,按下播放键。
雨中逢月再次回荡在屋内。
他心烦意乱的盯着视频里的容话,面含嘲讽“小骗子”
初雪后的湛海气温骤然降低,正式进入冬季。
盛玉宇裹着羽绒服进到容话的家里,把买好的菜提到厨房后,烧好一壶温水,抱着上到二楼,拉开容话卧室的门,走了进去。
房间里帘窗紧闭,床上的人似乎还在深眠中,盛玉宇放轻了脚步走到落地窗前拉开了一条缝,新鲜的气息进入,屋内的空气得以流通。
他把温水壶放到床头柜上,趴在床边,拿起柜上放着的体温计对着容话的额头量了量体温,滴声过后,屏幕上显示376度,还处在低烧状态。
在圣诞节过后的第二天,容话就发起了高烧,生病持续了一周多,药物不断,但感冒时好时坏,头天晚上才降下去的热,隔上一天又重新回升,谈不上生命危险,但病情一直反复,容话被折磨的这一周肉眼可见的消瘦不少。
大概是被体温计的声音惊醒,容话迟缓的睁开眼,看见盛玉宇倚在他床边,神色担忧,“我们还是去医院吧,这样下去不行。”
容话把被子往上盖了盖,只露出半张脸,嗓音嘶哑“我不想去医院。”
“可是你又开始低烧了。”盛玉宇拿起体温计亮给容话,“376度,比前天的375又高了01。”
容话卷在被子里轻摇着头。
“容话你不能这样。”盛玉宇急的抓耳挠腮,“你不能因为失恋了,连自己的身体都不管了”
容话从被子里发出沉闷的声音“我只是不想出门。外面下雪,太冷了。”
盛玉宇双手抱肩,皱着眉思考着对策,半晌道“这样,我去请个家庭医生上门来给你看病,行不行”
容话默了几秒钟,“行。”
盛玉宇立刻从床边站起来,转头出门,不忘叮嘱道“别睡的太沉了,我最多1个小时就回来。”
容话嗯声,翻了个身,很快陷入沉睡。
这一睡也不知道睡了多久,他半梦半醒时,耳边传进吱呀的开门声。
容话有了几分意识,心想应该是盛玉宇带着家庭医生到了,便强打起精神缓慢的从被窝里支出半个头,视线模糊的往门口看去,问道“是医生来了吗”
脚步声越来越近,容话睡了太久一时看不清眼前的情形,只好又从被子里伸出手去摸索床头灯的开光,想借着光亮看清楚,刚碰上按键,手背冷不丁的被一只手掌压住。
紧接着,一道漫不经心的声音在卧室内响起“是一个被骗了感情的可怜人上门讨债来了”
话毕,那只手掌骤然发力,压着容话的掌心向下,啪嗒一声按下了电源开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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