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魑魅魍01

小说:小王子与大魔王 作者:与孟生
    慕别这番话有的有鼻子有眼, 似乎是真的想检验容话对自己到底是否真心实意。

    “我不是渣男。”容话的嗓子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 干涩道“我是认真的,不是一时兴起。”

    他靠在慕别的怀里咳嗽, 每咳一声都仿佛牵动着神经,拉扯着他的肺部,疼的蜷缩着身体。

    悬在半空的吊瓶针管在空中摇晃, 慕别稳住容话打针的那只手, 绕开手背, 包裹住冰凉的手指, 哄慰道“嗯,不是渣男,是我的宝贝”

    容话偏过头看他,“你不相信我吗”

    “我信。”慕别柔声说“你说的, 我都信。”

    容话心中绷着的那根弦缓和下来。

    屋外的天光彻底黑了, 冰冷的雾气弥漫在落地窗上,透过玻璃,凉意钻进卧室里。

    “是不是又下雪了”容话望着被水雾晕染模糊的窗问。

    慕别将容话抱的更紧, 脚背抵在一起, 热意覆满容话的皮肤。

    他答“下雪了,变冷了。”

    容话眼睫翕动,感冒药带出的困意席卷上头,迷迷糊糊的想, 在初雪下的平安夜表白, 果然会成真。

    虽然得到的回应晚了几天, 但好在他喜欢的人,刚好也喜欢他。

    他靠在慕别的胸膛上沉沉睡去,眉眼间流露出显而易见的暖意。

    盛玉宇回到自己的家,做好饭后坐在餐椅上一声不吭,也不动筷。戒刀吃完三碗米饭后,察觉到盛玉宇的不对,放筷问道“盛施主,可是遇到什么烦心事了”

    盛玉宇弯下腰,双手捧着脸看着戒刀,“我最好的朋友谈恋爱了。”

    戒刀双手合十道“恭喜盛施主。”

    盛玉宇眉头拧起,“你觉得这是好事”

    戒刀思索片刻,道“对尘世中人来说自然是好事。”

    “那你不是尘世中人吗说得像把自己跳脱出世界了一样。”

    “小僧遁入空门多年,六根已净。说是跳脱尘世有夸大其词之嫌,但小僧若还像尘世中人一般随心所欲,佛法不得精进,禅心亦不得清净。”戒刀重新拿起筷子,夹起一片竹笋喂进口中,“所以严格来说,小僧并不算尘世中人。”

    盛玉宇看戒刀夹菜的动作不徐不缓,一片接着一片,很快一盘清炒竹笋片就见了底,他咽了咽喉咙“我听说,有些高僧修行到一定境界后,每天只用喝露水就能果腹,不用吃别的”

    “罪过。”戒刀忙放下筷,双手合十闭着眼睛对着半空摆了摆,“小僧佛法不精,还不曾到达每日只喝露水就能果腹的境界,有愧于我佛。”

    “看来传言是真的呀”盛玉宇夹了一筷子菜堆满戒刀的碗,“你多吃点,吃饱了才有力气修行,然后就能早点修炼到喝露水的境界了,以后你就不会再挨饿了。”

    戒刀放下手,低眼看自己碗里的菜色,颔首道“盛施主大智若愚,小僧受教了。”

    盛玉宇被夸的怪不好意思,嘿嘿笑了两声。眨眼功夫,饭桌上便如风卷残云一般,八个菜瞬间见底。

    戒刀将手中的筷子并拢,虔诚的平放到碗沿上,“多谢盛施主,小僧饱了。”

    盛玉宇目瞪口呆,好半晌才反应过来,“饱,饱了就好”

    戒刀把特意没动的两盘菜推到盛玉宇面前,“青菜和胡萝卜,盛施主似乎特别情有独钟。”

    盛玉宇舔了舔嘴,拿着筷子有点哆嗦的去夹胡萝卜片,“谢谢你还记得留给我啊。”

    “这是小僧的本份。”戒刀双掌搭在腿上端坐着,“花圃里的花草小僧已经除过雪,也搭了棚。盛施主不时关注一下棚内的情况,以防万一,这个冬天那些植物应该能顺利熬过去的。”

    “你还帮我除雪了”盛玉宇最近这几天都在围着餐厅的工作和生病的容话转悠,分不开神照顾花圃里的植物,“我这几天都忙忘了,谢谢你啊戒刀。”

    戒刀道“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盛玉宇嚼着青菜,含糊道“这个冬天有你住在我家,我也不担心那些花草会死掉了。”

    戒刀眉尾动了一下,“小僧有件事,想亲口告知盛施主。”

    “什么事啊”

    “小僧一直在追查一头狼妖的下落,今天终于有了眉目,所以小僧要离开盛施主的家了。”

    盛玉宇点点头“你去吧,记得注意安全。反正你也知道我家房门的密码,随时回来都行。”

    戒刀道“狼妖的消息是另一位施主告知我的,小僧应邀和那位施主同行,所以要暂住到那位施主的家里去了。”

    盛玉宇这才算听明白,“你是不在我家里继续住了吗”

    “是的。”

    盛玉宇放下筷子,“你是去办正事,我不好留你。不过如果你在你朋友家里住的不开心又找不到合适的地方居住,你可以回来我家,我不会换房门密码的。”

    戒刀闻言默了半晌,由衷道“盛施主菩萨心肠,小僧感激无言以表。”

    盛玉宇摆手道“你不用谢我啊,我们是朋友,互相帮助是应该的。”心中嘀咕,只要你不再把我这只小兔妖诛灭就好。

    戒刀从袈裟里摸索出一串佛珠,是他除魔时惯用的那件法器,双手递到盛玉宇眼前。盛玉宇不解“你这是干什么”

    “盛施主,是俗世里第一个把小僧当做朋友的人。”戒刀眼神平和,横隔在他脸上的那道疤痕,在此刻也显得不那么狞恶,“此珠赠予盛施主,以护盛施主百年无忧。”

    这串佛珠曾经差点勒断盛玉宇的脖子,现在却平静的躺在它主人的手里。

    盛玉宇心情复杂“你的佛珠很贵重,是你除魔的利器。你不是说之后还要去找一只狼妖吗还是自己留着用吧。”

    佛珠在戒刀的手上,经历过无数次战役,灭除的妖鬼不计其数。虽然常被戒刀以佛法熏陶净化,但珠上难免残留着杀戮之气。普通人佩戴可驱鬼退邪不假,但假以时日,恐怕也会把珠上的戮气所染,影响性情。

    戒刀意识到这一点,收回佛珠,“是小僧性急,思虑不周了。待下次小僧返寺,向主持求一串加持过的佛珠,再来赠予盛施主。”

    盛玉宇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吃完饭后问道“你什么时候走”

    “小僧明日清晨离开。”

    “那你是要离开湛海吗”

    “另一位施主还没有告诉小僧那只狼妖的去向。”戒刀从椅子上站起来,自发的收捡碗盘,“不过稜岁生性狡诈,想来应该不会那么容易留下自己的痕迹。”

    盛玉宇肚腹一跳,他擦嘴的动作顿住,“你刚刚说稜岁”

    “是稜岁。”戒刀重叠着碗盘抱在身前,俯视盛玉宇,“魑魅魍魉上的第五位,盛施主可曾听过”

    盛玉宇面色唰的一下变白,支吾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听过,但我已经很久没听到过他的消息了,他难道不是已经死了吗”

    “稜岁受了重伤,一直躲在寂静乡内吸食人族疗伤休养。小僧也是不久前才偶然得到了他的消息,才在寂静乡和他交上了手。”

    盛玉宇在寂静乡待了十多天,从没听闻过稜岁还在寂静乡里作乱的事,现在经戒刀一提,后怕的背冒冷汗。他小心翼翼的问戒刀“戒刀,那你是要把稜岁找到,然后除掉吗”

    戒刀沉吟道“稜岁作恶多端,除他小僧义不容辞。”

    盛玉宇心里悬着的石头落回一半,“那你要小心,稜岁很强也很凶恶,吃人不眨眼。”

    戒刀点头道“小僧会的。”

    戒刀抱着碗碟去到厨房,盛玉宇隔着玻璃门看了戒刀的背影一会儿,忽然觉得肚腹翻涌。他惊愕的睁了睁眼,捂着肚子飞快的回到自己的房间,关门上锁,跳回了床上,躲进被子里。

    玻璃球的透明光罩里,一只四脚着地的大白兔梗着脖子,笑着盯着光罩的顶部,“哥哥,快进来。”

    小黑兔从光罩外朝里伸进去一个头,看着下面对他招手的大白兔,打了个寒颤,慢吞吞的飘下去,“你叫我哥哥一般都没有好事,所以你还是不要叫我哥哥了”

    “哥哥,你怎么能这么想我,我可是你亲弟弟呀。”大白兔讨好的笑,眼见小黑兔已经飘到了他触手可及的上空,兔爪猛地往上一抓,擒住小黑兔的一只腿按到地上,神情一变,凶神恶煞道“去帮我杀了稜岁那只残废”

    小黑兔被大白兔摁在地上也不挣扎,闻言心虚道“稜岁他不是被你废了一条胳臂之后就消失了吗我去哪杀他,说不定他都已经死了。”

    “别想骗我,我刚刚全部都听见了”大白兔的耳朵愤的竖直向上,“稜岁出现了,和你说话的人找到了那老残废的下落”

    小黑兔还想隐瞒,躲闪着大白兔的目光,“别胡说,你在我肚子里,是听不到我在外面和别人说话的。”

    “那是要感激你情绪的波动,让我钻了空子,偶然听到了。”大白兔脸上的笑有些惊悚,“更何况,没有一个妖怪会听错死敌的下落,尤其是我睚眦必报的盛琼楼”

    大白兔低下头,两只毛茸茸的兔爪晃动着身下小黑兔的身形,“明天清晨跟外面那个人一起走,一定要手刃稜岁那个残废,以解我多年心头之怨”

    小黑兔被大白兔晃的头晕眼花,“戒刀会杀了稜岁的,他是个很厉害的和尚,不用我去”

    “不行”大白兔目眦欲裂,“必须亲手杀了稜岁,你忘了十四年前那个老残废是怎么对我们的他把你种的地全踩坏,你养的鸡鸭全部被他活吞了,你也被他打的半死不活,要不是我及时赶回来,你早就被他吃了”

    大白兔说的唾沫飞溅,溅了小黑兔一脸,小黑兔伸出小爪子擦了擦毛上的口水,嘟囔道“还不是因为你在外面跟他结了仇,他查清你的底细后来辛夷谷报复。”

    大白兔咧着三瓣嘴道“盛玉宇,你搞清楚。就算是我和那老残废结了仇,他那晚上可是想杀你。还有啊你不是一心想做一只善良的兔子精吗,你难道忘了稜岁十四年前闯入辛夷谷的那个晚上除了报复我和你,他还干了什么事”

    大白兔伸出手扯住小黑兔的一只黑耳朵,说“稜岁那只老残废,放了一把火烧了我们的房子,火势太大燃起来烧了半座谷。谷内被烧死熏死的生灵走兽暂且不提,住在辛夷谷半山腰的那十几口人家,可是被全部烧死,一个活口都没留”

    “我知道。”小黑兔耳朵吃痛,眯着眼道“可是我又打不过稜岁啊,去了有什么用,我只是一个小兔子精而已”

    “还有我啊”大白兔松开小黑兔的耳朵,兴奋道“你忘了我是谁只要我见到稜岁,一定活剥了那狼残废的皮。”

    小黑兔揉着徒被捏疼的兔耳朵道“你现在连身体都没有,修为也没有恢复到以前那么厉害,能不能打得过稜岁都不一定。”

    大白兔眼珠快速的转动,从地上猛地跳起来,扯住小黑兔的爪子就要往上空丢,“都怪你拖拉不回辛夷谷,不然早用了榕树精的精魄,我现在哪里还要寄生在你这个哭包的身体里,早就长好身体恢复修为去找稜岁残废算账去了”

    “你今晚就回辛夷谷去,我要用精魄长好我的头,恢复修为”大白兔一把丢开小黑兔,小黑兔却两只爪子抓住大白兔的手腕,漂浮在半空,“辛夷谷离湛海那么远,我就算今天回辛夷谷帮你找好头,再回来戒刀肯定已经走了啊

    大白兔气急败坏道“那你让他等你几天不行”

    小黑兔分析道“耽误几天,稜岁说不定就不在他要去的那个地方了。”

    小黑兔说的在理,大白兔闻言慢慢冷静下来。片刻后,大白兔把小黑兔重新拉回来,两只爪子悬空抱着小黑兔的前腿,“那你明天就跟那个叫戒刀的一起去找稜岁。”

    小黑兔苦着脸道“找到了我还不是打不过他,你要我去送命吗”

    “你的命不值钱”大黑兔嫌弃道“你不是说有个和尚想杀了稜岁吗,你可以趁着稜岁和那个和尚的时候悄悄出手,偷袭稜岁,取了他的命。”

    小黑兔连连摇头“我不行,我干不了这样的事,我害怕”

    大白兔眼冒凶光,“你不行还有我,等我到时候用你的身体,亲手宰了稜岁。”

    小黑兔唔声,“可是你现在不能杀生,不然长好的身体又要消失,重新开始长了。”

    “只要能杀了稜岁,我再等几十年恢复身体又怕什么”大白兔紧盯着小黑兔的双眼,一字一顿“我和他有多深的仇怨你一清二楚,等他养好了伤,迟早会出来找我报仇。即便我不出面,但你是我哥哥,他见过你的样子,他是不会放过你的”

    “趁他病,要他命。”大白兔声似蛊惑“我们兄弟联手杀他,也算是为民除害做了一件好事”

    小黑兔还在犹豫,大白兔柔和的神态,用兔头讨好的蹭了蹭小黑兔的脸颊,“哥哥,你忘了那晚上我为了从稜岁手底下救你受了多严重的伤吗弄成现在这幅样子,连自己的身体都没有了。”

    “你要帮我报仇啊,哥哥。”大白兔故作柔软,“我才不想死在稜岁的手上,他那么恨我,肯定会把我千刀万剐,再一片片吃进肚子里。”

    “哥哥你知道的,我们兔子的肉鲜美,有好多人都在觊觎我呢”

    他描绘的有声有色,小黑兔的脑海里情不自禁的浮现出大白兔被稜岁一刀一刀割下肉,身体血肉模糊吃下肚的模样。

    小黑兔后怕的背上的兔毛都立了起来,他轻拍大白兔的脸安慰道“你,你放心我不会让稜岁伤害你的,我会保护你的”

    大白兔就着小黑兔的爪子又用自己的脸蹭了蹭,“那哥哥明天和那个和尚一起去找稜岁吗”

    小黑兔被成功唬住“去,我马上就去跟他说。”

    大白兔咧嘴一笑,轻舔过小黑兔身上的毛,“哥哥,你对我真好”

    大白兔的身形是小黑兔的两倍还多,不一会就把小黑兔从头到脚舔了个湿漉。

    小黑兔推拒着大白兔的头,“不要舔了,我走了。别再装乖了,让我怪别扭的。”

    大白兔松开小黑兔,嘻嘻的笑“哥哥,我等你好消息哟。”

    盛琼楼从小的性格就是这样,但凡有什么事要求助盛玉宇必定一口一个哥哥叫的极其乖顺。

    盛玉宇还是幼兔的时候,曾多次被盛琼楼这幅伪装出来的乖巧模样骗过,骗过之后每每都是替盛琼楼收拾麻烦或者顶替罪名收场,久而久之他也摸清了这是盛琼楼惯会求他的路数,但架不住他是个耳根子软的哥哥,上盛琼楼当的次数不计其数,也没学乖。

    不过自长大后,盛琼楼修为有成,不论在外还是在内多以凶恶残暴示人,像现在这样有求于盛玉宇又开始装可怜的模样几乎没有。乍一看见,盛玉宇不仅不怀念,还有些恶寒。心想这只兔子要不是是他血脉相连的弟弟,他肯定躲他躲得远远的。

    小黑兔抖落抖落身上被大白兔舔过的口水,四爪张开飘向上空,大白兔还在下面不留余力的朝他挥手,“哥哥,拜拜呀,记得常来看我。”

    小黑兔看不下去,手脚并用力,飞快的游出玻璃罩。

    盛玉宇慢吞吞的从被窝里爬出来,打开床头边上的灯,坐在原地思考。

    要和戒刀一起出行找到稜岁,首先他必须要找到一个正当的理由,不然一定会引起戒刀不必要的猜疑。

    其次,寻找稜岁并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他要有充足的时间,这表示他又要向乔菁请一段时间的长假。但最近快到年末了,餐厅的生意本来就比平常要好,再加上容话参加灵魂乐章人气高涨,许多人慕名前来oo想听作为钢琴师的容话弹奏一曲,以至于餐厅的生意最近异常火爆,每天都是爆满状态,作为甜点师的他根本抽不出空。

    最后,就是容话。

    盛玉宇最担心的就是容话,他身体没痊愈,和慕别的关系又有待观察。虽然从容话嘴里亲口得知两人的误会已经解开了,但盛玉宇还是很怕容话回到像平安夜那一晚的状态,让他心疼又伤心。

    一时嘴快答应盛琼楼,现在所要考虑的问题却多如牛毛。

    盛玉宇躺在床上发愁了半个多小时后,最终还是敲响了隔壁戒刀的房门。

    戒刀穿着寝衣打开门,脚上穿着一双黑色的兔子拖鞋,与他整个人极为不搭,“盛施主找小僧有事吗”

    盛玉宇抠了抠衣袖,“戒刀,你是明天去了你那个朋友家,就要马上离开湛海吗”

    戒刀虽然不知道盛玉宇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思索几秒后,还是答了“应该不会这么快,明天去只是和那位施主商议。”

    “这样啊。”盛玉宇神情苦恼,“那你要离开的湛海前一天,能不能先跟我说一声”

    “可以,但盛施主此举是为何意”

    “因为我想你带我一起去除稜岁。”盛玉宇低下头,含糊其辞道“稜岁和我有仇,我要找他报仇”

    戒刀心下了然,“盛施主,是要为朋友报仇”

    盛玉宇猛地仰起头,眼神里有惊疑。

    戒刀把他的神态,将错就错的会错意,“在寂静乡,盛施主朋友被狼妖打伤险些丢了性命的那晚,小僧也在现场。”

    盛玉宇的朋友,戒刀至始至终都只见过住在对面那栋别墅里的容话。

    他怔愣半晌,说道“麻,麻烦你带我一起去除稜岁,谢谢。”

    戒刀嘴动了动,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只点了点头。

    盛玉宇有些恍惚的回到卧室,手握着自己亮着屏幕的手机,一语不发。

    他早该想到的,以容话的性格,做事从来都是有始有终怎么可能半途而废

    哪有什么突然萌生出要去乡村游的念头,不过只是被稜岁打成了重伤,昏迷不醒,连命都差点没了。

    所以没有给他买不是大棚的胡萝卜,发给他看的乡村游照片,也不知道是找那个s高手合成的。

    退出的拨打容话号码的页面,盛玉宇低垂着头,握着手机屏幕的手暗暗收紧,咬牙道“稜岁”

    雪飘了一夜未停,城市各处覆满银白,气温一晚上骤减。

    容话睡的身上出汗,热得难受,半梦半醒的从被子里抽出一只手放在被子外,冰凉的空气接触到皮肤还没到一秒,就被一只手重新拉回了被窝里。

    慕别抵在容话耳边,嗓音带着晨起时特有的沙哑“乖,别掀被子”

    容话下意识的回答“我热。”

    “多出汗感冒才会好。”慕别从睡眠中睁开眼,把容话的脖子从被窝里露出来半截,透了点凉风进去散了散热,“听话。”

    一点凉意只能缓解暂时的热,容话不适的睁开眼,眼睫上都是湿润的。慕别伸出拭掉容话睫上的汗,“睡得好吗”

    容话起床多数时候都不想说话,简短的从鼻尖里嗯了一声,把两只手臂从被子里扯出来,抬起手背往眼前一看,有一个细小的针眼,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取出的针。

    “醒了就起床,我们出去吃早饭。”慕别凑近容话的脸,想在上面落下一吻,被容话坐起身躲开。他撑起头似笑非笑的看着容话,“不给亲”

    容话用手背擦拭了一下不知是因为热还是别的原因而烫的脸,“有汗。”

    慕别挑了一下眉,“我又不嫌弃。你要是不好意思,换你亲我也是可以的。”说完从床上坐起半身,毫无愧色的在自己的嘴上点了点,“来,亲这里。”

    容话充耳不闻,下床向浴室走去,“我洗澡。”

    慕别又道“我帮你洗”

    容话摇头,快步走进浴室,关上浴室门。

    慕别听见落锁的声音,心说可惜。

    容话花了两个小时才从浴室里出来,没在房间里看见慕别,换了衣服后拿着手机下了楼。

    慕别坐在一楼的沙发上等容话,手里拿着体温计,见到容话后,说道“怎么又把头发弄直了”

    容话在房间里待了一周,不出门也没打理,任由头发变回原状,“要去学校一趟。”

    “去干吗”慕别朝容话勾了勾手,容话在他身旁坐下,“因为之前参加比赛耽误了课程,错过了几门考试。不过我比赛的成绩和曲目让学校和老师还算满意,这次的期末考试特别让我免考,现在回学校去办一些免考的手续。”

    慕别拿起体温计对着容话的额头碰了一下,“行,我陪你去。”

    一声电子提示音过后,屏幕上显示的数字是正常人的体温,慕别这才放下心,顺手摸了摸容话的头发,“卷卷的也很好看。”

    容话抿了抿唇,没说什么。

    两人驱车开往学校,容话在中途给慕天驰打了个电话,接通后,表明来意“学长,你昨天来我家找我是有什么急事吗”

    慕别沉默的透过后视镜看了一眼容话,脚下的油门踩重了几分。

    容话和慕天驰的交谈时间不长,大概半分钟的样子就挂了电话。

    慕别目视前方,在转过一个弯道之后,忍不住出声问“是重要的人”

    “是小学同一所学校的学长,一直很照顾我。”容话说到这里又联想到一件事,对慕别道“他跟你一个姓,挺巧的。”

    “是挺巧。”慕别笑了笑,状似随口问“有和你说什么重要的事吗”

    “没有。”容话不疑有他,“只是说很久没见面了,有空出来见一面。”

    “是吗。”绿灯变红,慕别踩下刹车拉了手刹,转头望向容话,温声道“那下次,记得带我一起去。我也想见一见你这位学长。”

    容话愣了一下,思绪不知道飘去哪里,声音变得有点紧张“你想见他吗”

    慕别摸透容话此刻紧张的原因,眼底有了温度,“只要是一切和你有关的人,我都想知道,都想了解。”

    “不仅仅只是你的学长。”

    容话心思被猜到,点了一下头后不再说话。

    绿灯亮起,车子重新出发。

    慕别轻车熟路的驾车进校,把车停在车位上。外面还在下雪,慕别熄火下车,从后备箱取了一把伞,走到副驾驶外拉开门,容话解了安全带下车,风雪迎面而来,慕别替他理了理头上的帽子,打了伞,“走吧。”

    临近期末,学生们都在复习,要么在寝室要么在图书馆,校园内行走的人便格外的少。

    容话和慕别并肩而行,沿途遇上两个女学生,和他们擦肩而过之后又调转回来,一个女孩问“请问是大二钢琴系的容话学长吗”

    两人只好停下脚步,容话回答“是我。”

    站在那女孩后方的另一个女孩小声嘀咕道“本人,是本人”

    女孩神情激动,手忙脚乱的从衣服里摸出手机,“学长,你公演比赛的两首曲子真的绝,我是你的粉丝看在我是学妹的份上,可以跟我合张影吗”

    “容话学长我也是你的粉丝,灵魂乐章我从头追到尾,我太爱你和霆息了”另一个女孩也捧着手机上前,“求合影”

    容话迟疑了几秒,还是和这两个校友分别合了影。照完后,两人握着手机异口同声“学长我们会永远支持你的”

    容话礼貌的道了谢后,便和慕别走了。

    慕别开玩笑说“容话学长,这是成为大众情人万人迷了”

    容话道“女孩子的请求,在合理范围内可以尽量满足。”

    “那男孩子的请求呢”

    容话当作听不懂,“可以直接拒绝。”

    慕别低笑道“学坏了。”

    容话轻咳一声,没说话。

    办完手续花了将近一个小时,好在中途一路顺利没出什么问题。

    慕别在教学楼的大厅等容话办完,容话快步从台阶上下来走向他,拿着手上的红色信封在他眼前一亮,“你看。”

    “里面装了什么东西”慕别接过信封打开,从内里摸出一张银行卡。

    “是学校给的奖金,说是因为我们这次去参赛的三个人,都超常发挥了。”容话眼神清亮,“有两万块。”

    慕别两指捻着银行卡在容话眼前晃了一下,“这是又想用钱打发我”

    容话伸手夺回他指间的卡片,放进衣袋里,“不是,只是给你看看。”

    “那就好。”慕别装模作样的叹了一口气,“我真担心你又像昨天那样,给我转五万块后让我滚。”

    容话别过眼,“我才没那么多钱给你转。”

    “那我放心了。”慕别揽过容话的肩膀,“不过既然拿了奖金,请我去你学校食堂吃个饭怎么样”

    “我们学校食堂很贵。”容话犹豫道“还是去别的地方吃吧。”

    “容话学长。”慕别闻言,调侃道“昨天转五万块的时候多干净利落,怎么今天连请个客都要考虑了”

    窘事被一而再的揭露,容话藏在高领毛衣下的脖子有点红,“别提这件事了”

    “可以,但是需要收个封口费。”慕别低头靠近容话,在自己的唇上指了指,“亲这里。”

    说了这么多,都是在为早上一个没得到的早安吻做铺垫。

    容话斥声“流氓。”

    慕别强词夺理“你情我愿的事,怎么能叫流氓”

    教学楼内,大庭广众下,即使是你情我愿,容话也做不出这样私密的事,更何况现在他并不是那么情愿。

    正在这时,有人走进教学楼,“容话”

    容话循声看去,叶东文背着包向他招了招手,“看侧面有点像,没想到还真是你。”

    “叶学长,好久不见。也是来办免考手续的吗”

    “是啊。”叶东文走近,鼻梁上架着的金丝眼镜换了一副新的,镜片后眼下的青黑异常明显,“你是办过了还是没去办”

    “我已经办过了。”

    叶东文颔首,眼神转向他身旁站着的慕别,“这位是”

    “这是我的朋”话到嘴边,容话又改了口“男朋友。”

    慕别闻言,眼中有情绪闪烁,随即主动牵过容话的手,朝叶东文伸出手,和善道“你好,我是容话的男朋友。”

    叶东文怔住,看着慕别朝他伸来的手一时竟不知道该怎么反应,干笑道“男朋友是我想的那个男朋友吗”

    “就是你想的那个男朋友。”慕别温声道“我们容话在参加比赛期间受你照顾了,谢谢。”

    叶东文这才伸出手和慕别握了一下手,似乎还有些没反应过来,“您太客气了,我其实也没做什么,容话他自己就挺好的。”

    慕别“嗯”了一声,在容话的手心里挠了一下,“他一直都很好。”

    当众调情,虽然未必会被在场的第三者察觉,但容话的脸上还是不自觉的泛出薄红,试图抽回自己被慕别握在掌心里的手,但没抽动。只好说“要办的手续很繁琐,我们就不耽误叶学长,先走了。”

    叶东文似乎也在等待着他化解尴尬,闻言忙不迭的让开道走上楼,“好的,那我就先去了,再见。”

    “再见。”

    慕别撑开伞,离开教学楼后和容话原路返回,周围没有行人,他问道“现在的人,对同性之间接受程度很高”

    容话低垂着眼,看着自己和慕别每走一步,都在雪地里留下的四排并肩的脚印,“一般吧。”

    好坏参半,认同的摇旗呐喊,抵制的破口大骂。

    “那叶东文是你很重要的人”

    “普通朋友。”

    慕别握着容话手的力道收紧,“那为什么要告诉他我们之间的关系”

    容话答“我喜欢。”

    慕别忍俊不禁,“真的”

    容话抬起眼,将从脚印上的视线转到慕别的脸上,“不想骗人,更不想隐瞒你的存在。”

    他喜欢慕别,他在和慕别谈恋爱,这样的事在他的认知里没有必要向任何一个人隐瞒。

    “那你就不怕别人说闲话”

    “我堵不上别人的嘴。”容话神色淡淡,“但我管得住自己的心。”

    慕别脸上的笑荡然无存,望着容话的眼神渊深异常,沉声道“所以不论别人说什么,你都能随着你自己的心意,选择和我在一起”

    容话停下脚步,和慕别的视线交汇,“我说不分手,不是在跟你开玩笑。如果你到现在还不确定的话,我可以最后给你一次机会让你”

    伞面晃动,雪花簌簌而下。

    伞下的两人紧拥在一起,密不可分。

    “不用再给我反悔的机会。”慕别抵在容话的耳畔说“我很确定”

    容话抿着唇,抓着慕别腰上的衣服,半晌从鼻尖轻轻嗯了一声。

    千面倚在楼梯间的窗台处,手撑着窗沿,眼视下方,“来,过来看看。”

    叶东文从楼下拐角处上来,看见他明目张胆的出现在教学楼里也不吃惊,阴沉着脸走过去。千面朝下方抬了抬下巴,“你看。”

    叶东文顺着大开的玻璃窗向下望去,两名男子旁若无人的相拥在雪地里,亲密无间。

    他认出这是刚走不远的容话和慕别,语气毫无起伏的道“他们已经在一起了,感情很好。”

    千面漫不经心道“是吗”

    叶东文皱起眉“你难道还准备介入”

    千面轻笑一声,答非所问道“我什么时候有说过对容话放手吗”

    “他们感情很好。”叶东文又重复一遍,“容话很喜欢那个男人。”

    “那太好了。”千面似乎很开心听到这样的答案,他偏了偏头,伸出手指,就着此刻在雪地里拥抱在一起的两人,隔空描绘着他们的轮廓,“这样,才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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