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暗如墨, 风雪不止,下山的路格外崎岖。
斗笠在夜风中翻卷, 不断有雪花划过刀身, 长刀漆黑, 泛出冰冷的寒光。
身后是一连串的脚印, 戒刀离山下越近,后方的脚印便被新一轮的大雪掩盖。他一手扶着被风刮的快要从头顶飞走的斗笠,斗笠下的眉目之间凝出白色的霜雪, 他却像是一点都没有察觉, 脚下的步伐平稳仍旧。
风势忽然有了一丝细微的变化, 戒刀脚步骤停, 转身拔刀, 一记横斩劈向面前的空白,空气中出现波动, 一个身影逐渐显露出来。戒刀脚下借力,跃向半空, 长刀近身直攻来人。
“杀戮成性的和尚, 我还是今天第一次见到。”千面说着,不偏不躲的接下戒刀的攻击, 在刀尖触碰到千面身体的那一刻,戒刀整个人连带着刀一起穿过了千面的身体, 落回了雪地上。
千面浮在半空中, 身体呈现出透明状, 他脸戴青色面具, 居高临下的看着戒刀,“还想再试试”
戒刀反手握刀背在身后,一串闪着金光的佛珠从他的袖子里飞出来,快速的分散开,集中在千面的四周形成一个圈包围,“妖怪该死。”
话音一毕,他张嘴默念了几句佛咒,佛珠上散发出的光霎时变得更盛,光泽从上到下笼罩着千面,金光印满雪地,熠熠生辉。
千面笑道“果然是高僧,佛法的确精湛。”
戒刀眉眼之中的戾气加重,不再说话,抬手招袖,将千面锁的密不透风的佛珠突然迅速的往内收,就像是一条无形的铁链,在不断缩小的过程中,千面的身体也被挤压的一点点变形,错位。
直到千面被碾碎成齑粉,消失在半空,佛珠身上的光才黯淡下来,一颗接着一颗鱼贯而入的回到戒刀的袖子里。
戒刀理袖收刀,身上本应该退散的杀意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变得更为浓烈。他前脚刚踏出,千面的声音又再度从他脑后响起来“高僧的手段,名不虚传。”
千面完好无损的从戒刀的后方,悠悠的转到对方眼前,“不愧是以一人之力斩杀了魅妖的人。”
戒刀的手重新搁置在刀柄上,随时可拔刀,“你是什么人”
“你不用知道我是什么人。”千面脚踏着虚空,像是踩着无形的台阶一样,一步步的往下,“你只用知道,我看上了你身上的一样东西,我想拿另一样东西来跟你交换。”
戒刀没有半分犹疑的拔刀,刀从眼前划过,黑亮的刀身上映出他的脸,刀疤狞恶,眼神锐利。
刀裹住风雪,狠狠的劈向千面,卧在前方雪地里的大石霎时成了粉碎,而千面却连身体都没移动一分。
戒刀接二连三的又挥下数击,雪地被搅得天翻地覆,白雾飞扬,千面又已经悄无声息的来到了戒刀的背后,伸出手在戒刀的肩膀上拍了拍,“本体不在这里,你挥多少刀都是徒劳。”
“你到底是什么人,有什么目的”戒刀连声质问。
“你可以把我当成一个能帮助你的朋友,我们各取所需。”千面将头凑到戒刀的耳边,“只要你想要的愿望,我都能替你实现”
“小僧平生所愿唯两件事,一件是长伴我佛,诵经修行,二件则是”戒刀赤手一掌拍向千面的头,语气狠厉“杀尽世间妖魔鬼怪”
掌覆金光,穿透千面的头颅,碎成残片,千面的身形彻底消失在雪地四周。
戒刀目光戒备的盯着四周,雪花滚风,残夜如钩,千面虚无缥缈的声音在空旷的山谷中回响“戒刀大师,我等着你来找我”
盛玉宇肩上背着缰绳,身后的雪地里有几根木头捆绑在一起临时组成的木板,木板上拖着被吹成雪人陷入昏迷的慕唧唧和慕吒吒。
大雪纷飞的天里,盛玉宇一连拖着两个人下山,累的满头大汗,招呼前面的慕别“你不帮我拖人就算了,也不走慢点等等我,我要是在山里迷路了怎么办”
慕别下山的步履稳缓,像是信步闲游,闻言头也不回的道“要救他们的是你,你既然救了,拖他们下山也是理所应当。”
盛玉宇暗自磨了磨牙,拉扯缰绳的力气加重,木板在雪地失去平衡,慕唧唧的身体从板上一歪,掉进了雪里。
盛玉宇气哼哼的丢下绳子,绕着木板走,把慕唧唧的身体重新从雪里挪回木板上,又用剩余的绳子把慕唧唧和慕吒吒捆在了木板上,“你什么忙都不帮,见到话话后我要跟他告你的状”
慕别转身走回木板旁,看着盛玉宇捆绳子的动作,饶有兴致道“你准备怎么告我的状”
盛玉宇被问住,鼓着腮帮不说话,随手用袖子扫落慕唧唧和慕吒吒脸上的雪,姐弟俩的神情都异常难受,慕唧唧头冒虚汗,眉毛紧拧着,慕吒吒满脸是泪,眼角不断有泪珠溢出。
“他们姐弟俩,是不是不太对劲啊。”盛玉宇面带狐疑,“刚刚从雪地里把他们捡回来,他们就是这幅表情,慕吒吒还在哭,慕唧唧还在冒汗,他们怎么了”
慕别的视线在慕唧唧和慕吒吒的脸上一一扫过,“他们到底怎么了,你应该很清楚。”
盛玉宇在绳子上打了几个死结,“我只是一只小兔子精,怎么会清楚那么多事。”他放下绳结,在慕唧唧的脸上用力的掐了几把,试图把慕唧唧掐醒,“是不是昏死过去了,怎么办啊”
慕别半眯着眼,没答话。
盛玉宇用余光瞧了慕别一眼,“山下有医院吗我们快下山把他们送回医院吧,他们的情况看起来很危险。”
“我觉得,他们的情况去医院也没用。”慕别意有所指,反问盛玉宇“你觉得呢”
盛玉宇摇头道“我不知道。”
慕别低笑了两声,说道“你觉得他们现在的状况像什么”
盛玉宇盯着慕唧唧和慕吒吒的脸,语气迟疑“他们看起来好像很痛苦。”
“还有”
“还有”盛玉宇伸手又在慕唧唧的大腿上狠掐一把,“叫不醒,掐不醒,像睡的很沉”
“梦魇。”盛玉宇忽然说道“他们难道在做梦,被梦魇住了”
慕别居高临下的打量着盛玉宇,笑容和善,道“谁说兔子傻,兔子不是很聪明吗。”
盛玉宇头一次被慕别夸赞,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脸,“嘿嘿,我们兔子一直都很聪明的”
他重新捡起缰绳从雪地上站起来,“不过话说回来,慕唧唧和慕吒吒为什么会莫名其妙的做噩梦,总该有个原因吧。”
慕别目视天边长风飞雪,神情逐渐变得冷凝,“霜雪过处,白妖入梦。”
盛玉宇的瞳孔几不可见的收缩了一下,口中低声默念了几个字。
“你说什么”慕别问盛玉宇。
盛玉宇脸上闪过惊恐,吞噎着口水道“你说的是不是犹长眠”
慕别没理会盛玉宇,摸出手机给容话打了个电话,盛玉宇拖着慕唧唧和慕吒吒往慕别身边赶,害怕道“到底是不是啊”
被拨打的一方处于关机状态,慕别放下手机握紧,“犹长眠”
猜想得到了证实,盛玉宇害怕的缩了缩脖子,“真的是犹长眠”
慕别道“你认识”
“谁不知道犹长眠的大名啊。”盛玉宇瑟瑟发抖,“山雪化身的精怪,能窥探一切生物的内心深处,引人入梦。把梦境里的人玩弄于手掌中,是生是死都在他的弹指一挥间”
“他虽然很久不出世,但却是魑魅魍魉的顺三位,十分受人忌惮。”
血蝶自慕别的袖子里涌散,他道“你对魑魅魍魉,了解不少。”
“我这种小兔妖,当然要了解这些鼎鼎大名的人物,见到他们才能绕着道走,不然撞上我的小命就没了”盛玉宇嘟囔道“我可惜命了,还想多活很久。”
“既然惜命,就管好自己。”慕别的背影渐渐消散在风雪中,“不要作茧自缚。”
山半腰的木屋内,炭火产生的热气充斥满四周,犹长眠用火钳夹着块碳翻了翻,随意的看了一眼窗外,“客人,天黑了。你今天恐怕下不了山了,就在我家里住一晚吧。”
他说完把手里的火钳往炭盆的边缘上一搭,朝容话笑道“放心,我不会收你房费的。”
床上躺着的慕地野眉头紧锁,情况看起来依旧不乐观。
容话思忖片刻后,摇了摇头,道“再不送地野去医院,我担心他会出事。”他把慕地野从床上扶起来,身体靠在他的后背上,想将人背起,“犹先生,能不能麻烦你开车送我们下山到就近的医院”
犹长眠坐在小板凳上转了个身望着容话,闻言只是笑了一下,没答话。
容话心下了然,补道“犹先生,我知道现在下山很危险,强人所难。但我的朋友情况真的不好,希望你能帮个忙。作为感谢,你的胡萝卜我会全部买下,如果你以后还种胡萝卜的话,我也会一直向你购买,不知道这样可以吗”
犹长眠眸子里划过亮光,“你说真的”
容话道“真的。”
“那你现在就能付钱吗”犹长眠从小板凳上站起来,下巴朝屋外装着胡萝卜的三轮抬了抬,“半车胡萝卜的钱。”
容话下意识的去摸外套的衣袋,摸了个空。出门太急,没带上钱包,他只好道“我没有带现金,你的胡萝卜一共多少钱”
“不贵,一共七十八斤,算你三块五一斤。一共二百七十三块。”犹长眠飞快的从裤袋里拿出手机,点开收款码,容光焕发道“没有现金的话,支持扫码转账。”
容话喉结滚了一下,“你们山上,手机还能用”
“能啊。”犹长眠眨眨眼,“信号满格,到账迅速。”
容话取出自己的手机,按了几次开机键尝试开机,手机还是呈现黑屏状态。
犹长眠见状,眼珠转了几下,收回了自己的手机,道“你的手机应该是水土不服,给钱的事不着急,我相信你不会赖账。”
容话语塞,也将自己的手机收了回来。犹长眠也不知从哪里摸出一张纸条和笔,在上面写了一段话后,双手递到容话面前,笑容满面道“不过还是打个欠条,大家都放心。”
容话接过欠条没看两眼,就在落款处签上了自己的名字,递回给犹长眠,“可以了吧,能麻烦你先走开车送我下山吗”
犹长眠看清纸上的签名,珍宝似的把欠条折叠好放进外套的里层衣袋里,喜不胜收道“别下山了,我现在就去给你做完饭。”
容话一愣,心中陡然生出一种被欺诈的感觉。
犹长眠看他神情,道“你放心,你朋友真的没事,待会饭做好了你喂他几口就好了。”
容话没这么容易被犹长眠糊弄,“他现在都醒不了,还怎么吃饭”
“山人自有妙计嘛。”犹长眠从靠墙的木柜子里取下一口铁锅,在炭火盆上架了个简易的灶台,把铁锅放上去,又倒进一壶清水,“客人你想吃点什么”
他也不等容话回应,自顾自的答道“不如就喝个胡萝卜汤吧,刚好让你尝一下我家的品种质量,保你不后悔。”
犹长眠说完,自发的去到外面的雪田里拔了几根胡萝卜回来,不切也不洗,整根胡萝卜全部丢进了锅里,“不进行任何加工,最能提现出胡萝卜的原滋原味。”
容话本来就一点胃口都没有,看见犹长眠这么烹饪胡萝卜,更加提不起食欲。他心里还在担心慕地野,走到犹长眠的面前,思索道“这样,你把三轮车借给我。我把我的朋友送到医院后,我再把车给你送回来。”
他把身上唯一的手机拿出来递给犹长眠,“你如果不放心,我的手机可以先给你。还有我家的地址也可以告诉你。”
犹长眠头也不抬的用铁勺搅弄着一锅原滋原味的胡萝卜汤,语气有点无奈,“客人,买卖双方之间最重要的就是信任,我信任你让你赊账,你怎么就不能信信我你的朋友一定不会有事的。”
犹长眠说完拿起放在地上的一个瓷碗,用铁勺舀了几勺胡萝卜汤装进碗里,胸有成竹的走向床上躺着的慕地野,手掐住慕地野的嘴,也不管慕地野到底能喝进几口,一股脑的把胡萝卜汤全部给慕地野灌了进去。
等到碗里的胡萝卜汤一滴不剩的时候,犹长眠才收了手,做出一个“请”的手势,“客人,可以来验收了。”
容话犹豫,没有立刻走上前。床上安静了很久的慕地野突然咳嗽起来,眼珠在眼皮下乱动一阵后,紧皱的眉心顷刻之间松了开来,面上痛苦的神情慢慢变得缓和,回归平静,呼吸声开始趋向平稳。
不像是困在梦魇之中,而像是睡着了。
“客人。”犹长眠重新在灶台前的小板凳上坐下,换了一个新的瓷碗朝容话摇了摇,“你要来一碗吗”
容话果断的摇头,犹长眠惋惜的暗笑,自己给自己舀了一碗冒着热气的胡萝卜汤,慢悠悠的喝着。
容话重新观察了一会儿慕地野,见对方的状况似乎真的好转了很多,心里的担忧减少了几分。犹长眠一碗胡萝卜汤已经喝完,还要再喝第二碗时,容话向他道“犹先生,我能借用一下你的手机打个电话吗”
犹长眠把手机递给容话,“客人自便。”
容话点开拨号页面,正输着慕别的手机号码,忽然感觉一只躲在自己衣服里的血蝶轻微的动了几下。容话心思稍转,不动声色的停下拨号码的动作,“我记得犹先生在休息站的时候说,霖山上烦人的东西在,犹先生不想被打扰清静,所以才在山下停留。”
犹长眠点头答道“是这样没错。”
“那犹先生现在为什么又回到了山上”
犹长眠坦荡的回应容话,“当然是为了让客人亲自到田里挑选胡萝卜。”
他松开手,铁勺回到锅里,撞出一声清响,“毕竟像我这样的小菜农,有一桩大买卖不容易,我肯定不能就这么放客人你溜走啊”
血蝶在容话衣服下的震动开始变得强烈,容话垂眸看了一眼,右手搭在衣服上,安抚着里面的小蝴蝶,“那请问犹先生,山上扰你清静的人,已经走了吗。”
犹长眠闻言,几个手指动了动,表情虚无难辨,“小麻烦走了,大麻烦还在。”
他掐手指的动作和路边摊上算命先生惯用的动作没什么两样,容话道“犹先生会算命”
“我不擅长算命。”犹长眠白如雪的睫毛轻搭在眼睑下,平淡的五官中显出一种蛊惑的鬼魅感,“但对解梦,还是略知一二的”
他睁开眼,浑身上下唯一的一点黑色,那双瞳孔在一瞬之间也变成了白,“客人如果有需要,长眠可以为客人解一解梦中所惑。”
隔着一层衣料,容话手掌下的血蝶翅膀煽动的仿佛要从衣服下破开飞出来,容话蹙着眉没说话。
犹长眠却起了意,兴致盎然的道“客人不答,不如我来猜一猜猜的对了,客人便左耳进右耳出,猜的错了,客人就当是个笑话,一笑而过。”
“犹先生请说。”
炭盆里的火烧的旺盛,黑炭燃了大半,犹长眠一边熟练的往里面加炭,一边道“客人经常做一梦,梦中有一人,乃是客人心念多年却无法相见之人。然而客人心性澄透,性情执拗,在心中已经暗暗许过誓,此生一定要与此人重逢。久而久之,这样的念头在客人心里便成了一个结,这也让不轨之人窥探客人的心底,变得异常容易。”
容话不置可否,问道“人人都会有想要得到某件东西的想法,我有这样的想法并不稀奇,为什么犹先生能断言这样的我,会被外人轻易看透”
“客人聪慧,说的不错。万物皆有七情六欲,就是那剃了头进了庙,常伴青灯古佛的和尚也不能彻底断了红尘俗世。”犹长眠望向容话清透无垢的眼底,语气有扼腕,“生灵一旦有欲,就相当于有了软肋。这根软肋若藏的深,兴许一时半会儿不会被有心人察觉,但久而久之,软肋会在不知不觉中膨胀变大,浮出水面,藏也藏不住。”
“有心人就能轻而易举的抓着这根软肋,把软肋的主人当做提线木偶一般的操控,生死不由己。”
犹长眠叹息一声“那样的处境,对任何人来说都生不如死”
“犹先生话藏真意。”容话沉默半晌,才出声说“只不过我不明白,犹先生为什么要对我说出这样的话。”
“当然是因为客人买下了我的胡萝卜,作为卖主开心,想送客人几句临别赠言。”犹长眠缓声道“客人心地纯善,但世事并非客人心中所想的那般永远白洁无暇。客人心中的某些执念,当放则放。否则到最终苦闷难过的,还是客人自己。”
屋外的声音骤然变得汹涌,摇摇欲落的木门被猛地吹开,刺骨的风雪刮进屋内,冒着热气的铁锅上覆上了一层冰霜。
犹长眠“哎呀”一声,饱含歉意的对容话道“客人,看来长眠今晚不能留你在屋内夜宿了。”
血蝶从容话的衣领里跑出,飞到门外,慕别面色阴沉的从屋外走进来,看清屋子里的景象后,朝容话勾了勾手,“过来。”
容话没有太过惊讶,听话的走向慕别身边。慕别的视线没落在容话的身上,而是盯着坐在板凳上的犹长眠,等容话走近,他一把拉住容话的手腕拽到自己身后,“农民就该有农民的样子,老老实实的守好自己的一亩三分地,春种秋收,安分守己。”
犹长眠站起身,转身对着慕别摊手道“我难道每天做的不是这些事吗
慕别冷笑道“最好是。”
犹长眠的眼珠转到慕别和容话交握的手上,说道“客人,你身边的男人很危险,你最好能离他远一点。”
容话还没来得及说话,就感觉慕别握着他手腕的力气陡然收紧,慕别震慑犹长眠,“一把火燃了霖山,届时以雪为生的精怪,都会变成蒸汽。”
“正好,我怕冷。”犹长眠不惧怕威胁,“大冬天的让我用火烤烤身体,也是不错的选择。”
和犹长眠对话的过程中,容话早就猜测到犹长眠多半不是常人,听犹长眠和慕别短短几句的交谈,气氛就变得剑拔弩张,他暗自扯了扯慕别的衣袖,“慕别,我们走吧”
他不清楚犹长眠到底是什么妖怪,心里只担心慕别这只狐狸精会被对方伤到,所以想劝阻对方。
“容话”盛玉宇晚几步赶到,抛下肩上的绳子飞快的向容话跑过去。
容话对盛玉宇做了个驱赶的手势,“玉宇,你先别过来。”
“为什么”盛玉宇反应慢了一拍,人已经到了容话的背后往屋子里瞅,“有什么不能让我见的东西吗”
犹长眠向盛玉宇挥了挥手,“晚好。”
盛玉宇看清犹长眠浑身雪白的模样吓了一跳,大叫道“白鬼啊”
犹长眠眉头动了动没说什么,捂着嘴打了个哈欠,“天晚了,我要睡了。”
他眼角余光瞥了瞥床上睡得正香的慕地野,慕地野的身体瞬间腾空,飞出屋子,砸向盛玉宇,“带着你们的人,下山吧。”
盛玉宇被慕地野砸的措手不及,抱着慕地野后仰进雪地里,挣扎半天没起来。
“避世,就该避的彻底。”慕别目光幽深,“插手别人的家事,有失风度。”
犹长眠意味不明的笑了两声,上床盖被,炭盆里的火一下子熄了。
慕别拉着容话走出木屋,身后的木门发出吱呀的声响,缓慢的关上。
慕地野从睡梦里苏醒,坐在黑夜的雪地里,茫然的分辨眼前的人和物。盛玉宇看他清醒,就把拖着慕唧唧和慕吒吒的绳子扔在了慕地野的手上,“你的兄弟姐妹,你自己拉回去我帮你拉了几个小时,已经很够意思了”
说完,又迅速的跑向容话,生硬的挤在容话和慕别之间,“话话,你要原谅我,我不是故意骗你的,我只是想帮你报仇。”
在这件事上,容话没有指责盛玉宇的资格,他拍了拍盛玉宇肩膀上的雪,问道“有没有受伤”
盛玉宇吃痛的闪躲着容话的触碰,“没有”
视线昏暗,容话看不清盛玉宇肩膀上的伤,但盛玉宇躲避的动作已经足够说明一些问题。容话本想挑明,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你以后再做危险的事,能不能提前跟我商量”
盛玉宇愧疚道“我以后都听你的。”他又小心翼翼的补上一句“对不起,你能原谅我这一次吗我还想做你最好的朋友。”
容话安慰道“不管你做了什么事,我们永远是最好的朋友。”
盛玉宇眨巴了下眼,黑亮的光在眸子里一闪而过,“好,我记住了。”
“客人,记得把车里的胡萝卜带走。”犹长眠的声音隔着一间木屋,在雪山中幽幽的响起。
“胡萝卜”盛玉宇耳朵一动。
容话指着那辆在黑暗里仍旧红的夺目的三轮,“半车的胡萝卜,我上次答应买给你的,里面全都”
他话还没说完,就和身边的慕别一起凭空消失在了原地。
盛玉宇傻愣的杵着,半晌才反应过来,“为什么不带我一起走啊”
犹长眠立在木屋内的玻璃窗前,视线停在容话和慕别刚刚站立过的地方,他半边脸上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结出了一层冰霜,寒气凛冽。
梦中之境,昭示因果。
地底的鬼蛊惑了云端的人,结论从见到对方第一眼的那刻,就有了定数。
其中一方,必将万劫不复。
手机滚落到床边,手机的主人被按着倒在床上,整理好的床褥陷落成一团,起了旋涡一样的皱。
“犹长眠对你说了什么”慕别压在容话的上方,紧盯着容话的双眼,不看落这两只眼睛里的任何一点情绪。
容话脑子还有些晕乎乎的,“他没对我说什么。”
他想要从床上坐起来,慕别用了力又把他重新按回床上,“别动,先回答我的问题。”
“我回答了,他真的没和我说什么。”慕别的反应让容话有些摸不着头脑,“你担心犹先生和我说什么”
慕别被问住,理好头绪后道“他是雪妖,最擅长蛊惑人心,操控人的梦境。我怕他对你不利。”
容话道“我现在很清醒,没有做梦。”
慕别解释道“这也是犹长眠可怕的地方,他会在被他蛊惑的人的梦里擅自篡改对方的记忆,即便那个人外表看起来像常人一样清醒,但在不知不觉中,他其实已经被犹长眠操控了。”
容话思考了几秒,反问慕别“那你觉得我现在像控了吗”
慕别认真的审视容话片刻,得出短暂的结论“暂时不像。”
容话见到的犹长眠,不像慕别口中形容的那样犹如操控人心的魔鬼,反而更像是一个为了生计发愁的朴实青年,能和容话搭上关系,也纯粹是因为对方那半车囤积的胡萝卜。虽然有时候说话前言不搭后语,但总体看下来,不像是坏人。毕竟犹长眠还对慕地野救助了一把。
他把这些事说给慕别听,谁料慕别听后,翻身靠在了床头,冷哼一声“慕地野和他那两个堂弟堂妹,会变成那样,正是他的手笔。”
容话也从床上直起了身,跪坐在慕别的左手边,不明所以道“可是他之前,一直和我在一起,除了我中途睡了一会儿,他就没在我眼前消失过。”
犹长眠又是怎么有机会向慕地野等人下手的
“他是山雪成精,有控山御雪的能力,霖山四下都是他的道场,一旦有活物踏入,都在他的掌控之中。”慕别右臂枕着后脑,“他也因此可以肆无忌惮的放出妖力,只要是心怀执念或心有郁结的人,都会被迫进到梦里,让他一窥究竟。”
容话突然想起在离开休息站和上霖山的那段时间内,他做的那个光怪陆离的梦,咬唇道“每一个人的梦,他都能看见”
“差不多。”慕别观察着容话的神态,“不过,他不能窥见比他妖力强悍之人的梦。若要强行窥探,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他一般不会干这种费力不讨好的蠢事。”
容话咬唇的力道又变重,慕别见不得容话这样,把人拉进怀里抱着,指尖拨开两片唇,“乖,怎么了”
容话有些气愤,“那他这样和偷看别人隐私有什么区别我本来还以为他是个好人。”
慕别哑然失笑,指腹挑逗的在容话的下唇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摩挲着,“你做了什么梦让他看见了”
容话不答,抬起眼眸无声的注视他。
慕别被容话的眼神看的心头一热,坐直身体,抽离摩挲容话唇瓣的手转而捧起容话的脸颊,力道有些重的在容话的唇上落下一吻,渐渐有些动了情,想要加深这个吻之时,容话忽然启合着唇,低语出两个字“无禁。”
慕别亲吻的动作一顿,迷醉的桃眼里噙上了似有若无的笑,他轻声问“宝贝,你说什么”
容话望着慕别,半晌后,吐字清晰的重复那两个字,“无禁。”
“这是你的法号,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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