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依然是云层遮天的闷热天气。
今天要拍的戏份多,?大家都早早地起了床,到楼下酒店所属餐厅里吃早餐。
谢逸和樊夏坐一桌,?经过昨天的同进同出,他俩在剧组里似乎已被默认成了的一对,?因此没人没眼色的来打扰他们,友好地打个招呼就去其他桌了。
樊夏隐隐看出来点苗头,?对此不知说什么好。谢逸看破不说破,清隽的嘴角带着笑。
这家酒店的规格不高,吃食自然不会美味到哪里去,虽然是自助点餐,?但能点的早餐种类也不多。
樊夏征求谢逸意见后,?斟酌着点了几笼虾仁猪肉馅的小笼包,?两杯现榨豆浆,?再加两碗小碗牛肉面,?热腾腾的早餐很快上桌,?吃起来味道只能说是一般。
早餐吃到一半,后面又陆陆续续地下来了一些人,除了昨晚被烫伤的许琦,?《笔仙》剧组基本全部到齐。
樊夏往嘴里塞了个包子,一抬眼就看见了晃晃悠悠坐到他们斜上方的刘珊珊。比起昨晚,她的脸色愈发差了,?整张脸透着一股灰白之气,双眼呆滞无神,嘴唇血色全褪,?乍一看跟得了重病似的,活似命不久矣。
坐下后也不见她点餐,拢着手垂头坐在那,嘴唇翕动,不知在喃喃些什么。
“谢逸,你看刘珊珊是不是不太对劲?”
谢逸转过头看了一眼,蹙眉道:“是不太不对劲。”
樊夏把包子嚼吧嚼吧咽下去,喝了一口豆浆:“我过去看看。”
刘珊珊的样子引起了很多人的注意,好几个人围拢过来打探情况。可不管问她什么,她都没有反应,呆呆地看着他们,轻声喃语。
樊夏凑近了听,听她一直在重复说:“我好难受啊,好难受啊。我是不是要死了?是不是要死了?”
樊夏问她:“你哪里难受?”
刘珊珊才终于有了点反应,眼珠缓缓地转过来:“不舒服,我很不舒服,我哪里都不舒服。”
她的病态从近处看尤甚,露出来的每一寸肌肤都透着煞白,樊夏碰了碰她的胳膊,很凉。
昨晚一起吃宵夜的那个戴眼镜的女生也在,面色凝重地给刘珊珊把了个脉,又摸摸她的颈侧,松了口气道:“还有心跳。”
可是问刘珊珊到底哪里不舒服她又说不出来,跟复读机似的,翻来覆去就那几句话,也不知道她昨晚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吃完早饭后他们特意去刘珊珊房间看了看,同样找不到异常的地方。时间一到,众人集合坐上大巴,往今天的拍摄地点开去。
许琦没有请假,换了件宽松的衣裳,坚持要跟着剧组一起去拍戏。
她背上的烫伤抹过药好了许多,不碰到就不会疼。许琦不愿意因为这么点伤就放弃这个能让她一飞冲天的机会,生怕导演把她换了,一再表示自己可以坚持,然后紧跟着大部队上车坐到最后一排,小心翼翼地端坐着尽量不碰到背部,也是用心良苦了。
樊夏冲谢逸使个眼色,和许琦身边的人换了座位,借机向她询问昨晚发生的事。
许琦没有像刘珊珊那样苍白病态,整个人看起来很正常,最多因为昨晚没有休息好有些精神不济。因着樊夏和谢逸的亲密关系,她很配合的回答问题。
只是许琦早把昨晚在镜子里看到的黑影当成错觉给忘了,压根没往灵异的方向想,樊夏问了半天也没问出个名堂来。
她们在后面说着话,前头谢逸和几个资深者去找孙丙,和他提出要改剧本。
孙丙一开始很耐心地听他们说,却在听到要求划去演员的死亡戏份后眼一瞪,严词拒绝了,
“那不行,恐怖片里怎么可能不死人?不死人怎么制造紧张危机感?《笔仙》又不是那些喜剧类鬼片,鬼
魂出来晃一圈就算完了,那肯定不行,绝对要死人的。”
谢逸斟酌问道:“那删去其中一部分人的死亡总可以吧?”
他这句话问得很有技巧,只要孙丙回答了,就可以借此打探出一部分关于后半册剧本的内容。
然而孙丙也听出来了谢逸话中有话,他笑而不语,绝口不答有可能涉及到后面剧情的任何问题。堪称是油盐不进,软硬不吃,让人拿他毫无办法,只得暂时作罢,另谋出路。
生路线索还需要慢慢摸索,即将到来的死亡却不会停止它的脚步。
今天要拍的第一场戏就是刘珊珊在笔仙操纵下的自杀。
大巴载着他们回到昨天拍戏的仓库,工作人员架好机子,在昨晚请笔仙的2号仓库外墙脚处铺上软垫,一会刘珊珊将要从仓库顶上跳下来。
剧组里的化妆师本想在开拍前给刘珊珊画了妆,结果一看她那煞白中透着死气的脸色……
得嘞,不用画了。
孙丙对刘珊珊带病仍坚持拍戏的举动感到欣慰慰,看不出来现在的年轻演员一个个都挺敬业的嘛。
“待会争取一条过,就可以早点回去休息了。”
刘珊珊魂不守舍地点点头,各方面“表现”都很符合剧中的人物角色。
孙丙很满意,指挥拍摄人员各就各位。
“Action”
刘珊珊看着不对劲,真正开拍后却比昨天要配合得多。
镜头里,身影单薄的女生从道路尽头一步一步地走近昨晚请笔仙的仓库,她僵硬的步伐,无神的双眼,以及灰白的脸色,无不在向观众说明她身上的不对劲。
没有樊夏等人的戏份,他们就三三两两地站在场外观看。
樊夏在不被摄像机拍到的情况下,尽量紧跟着刘珊珊移动。
看她脚步缓慢地来到仓库外,顺着铁梯爬上高高的仓库顶,一步一晃地走到顶部边缘,看得人心高高提起。
仓库顶没有楼房那么高,但也不矮,跳下来如果头先朝地,也肯定必死无疑。失了魂般的女生就那样直挺挺地站在最边缘,呆呆望着地面。
空气里的气息粘稠,没有一丝一缕的风,湿热而窒闷。
不过两秒,女生身体前倾,纵身一跃,如同一只折翼的孤鸟,从高处往地面狠狠坠落。
“砰”
肉/体砸落,击起无数尘埃。
静谧的空气里传来“咔嚓”的轻响。
是什么折断的声音?
是颈骨折断的声音。
樊夏倒抽了口凉气,眼睁睁看着刘珊珊摔落在软垫上,从她的位置,能清楚看到刘珊珊脖子弯折成了诡异的角度,与她对视的眼睛大睁着,死不瞑目。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止了,现场一派安静,机器还在运转,导演没喊cut,无人敢说话。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1分钟,或许是2分钟,在摄影师将远镜头和特写镜头都拍了个遍后,导演的“cut”才终于落下。
然后惊悚的事情发生了!
趴在软垫上的刘珊珊手脚抽搐两下,竟然歪歪脑袋若无其事地爬了起来!
樊夏心里卧了个大槽,禁不住往后退了两步。
谢逸投来不解的目光:“怎么了?”
樊夏诧异:“你没看见?”
谢逸眼中的疑惑不似作假:“看见什么?”
环顾四望,在场众人似乎只有她站的位置能恰巧看清刘珊珊摔断了脖子的事实,其他人甚至还在奇怪怎么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
樊夏不欲声张,怕引起骚乱,一边拉着谢逸远离刘珊珊,一边压低声音,将她看到的东西仔细描述了一番。
“她的脖子弯成那样
,绝无活着的可能。”
一个“死而复生”的人,还能被视为活人吗?
谢逸沉吟片刻:“先不管她,我们静观其变。”
孙丙没给他们太多休息的时间,很快招呼着众人上车,赶往下一个拍摄地点。
刘珊珊的戏份结束,却没有听孙丙的话回酒店,从垫子上爬起来后就一直一言不发地跟着他们,谁与她说话都没反应,毫无生气的模样,让樊夏想到了一个极为贴切的词语——
行尸走肉。
***
正处在中二时期的高中生们,完全没意识到自己闯下了怎样要命的弥天大祸。
在惴惴不安了一个晚上,结果什么事都没发生之后,就对昨晚没有成功送走笔仙的结果没那么在意了。
他们心想,笔仙也不过如此嘛,奈何不了他们。
午休时间。
昨晚请笔仙的人齐聚在教室里碰头,讨论着下一次的刺激恐怖游戏,昨晚的事已经没几个人放在心上了,甚至还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遗憾。
“那可是鬼啊!咱们好不容易把鬼给召出来,结果才看见了只手,连鬼长什么样子都没看见,他妈就全给吓跑了,操!老子什么时候这么怂了?”
谢逸白皙修长的手指玩转着金属打火机,一个凉凉的眼神瞟过来,说话的男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不想得罪这个大少爷,连忙补救。
“不过一回生二回熟嘛!昨晚是咱们没有心理准备,再来一次肯定就不是那么回事儿了。”
另一人猥琐地笑两声:“嘿嘿嘿,说起来,你们看清楚昨晚那只手是男鬼还是女鬼的了吗?”
众人谁也不好意思说自己当时没敢仔细看,努力回忆着昨晚的惊魂一瞥,不确定道:
“我记得好像是个男人的手吧?”
“我也……”
“是个女鬼。”谢逸微扬起下巴:“那只手握笔的手指纤细小巧,能看出来是女人的骨架。”
樊夏揽着“男朋友”的胳膊,在心里给自己做了一番心理建设,然后按照剧本娇笑着在他脸上飞快亲了一记:“阿逸真厉害,我都没敢看第二眼呢。”
谢逸翻飞的手指一顿,耳尖迅速蔓延上薄红,他面上保持着玩世不恭的笑容偏过头,对上樊夏同样暗藏紧张的双眼,视线微微下移,落在她嫣红的唇上,心跳得飞快。
业内众所周知,谢逸从不接和感情有关的戏。他热爱演戏,却忍受不了和另一个人牵手拥抱,甚至接吻,哪怕只是演戏也不行。
如果今天要和他拍吻戏的是别人,谢逸绝对二话不说找孙丙改剧本,这并不是什么涉及到核心的重要戏份,他知道孙丙肯定会同意。
可那个人是樊夏,怀着某种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思,他没有拒绝……
谢逸想到接下来的戏份,咽了咽喉,长臂一伸,看起来霸道实则动作温柔地托住樊夏的后颈,身体前倾径直吻了上去。
樊夏微微睁大了眼,看着眼前放大的俊颜,唇上是从未体验过的温热柔软,不过轻轻厮磨两下,就有极致的酥麻在两人相贴的唇间急速蔓延开来。
“砰咚”“砰咚”“砰咚”
是谁的心跳失去了控制?
亲吻的时间太过短暂,谢逸轻吮了一下就不得不放开,眸色深深,嗓音低沉:“乖。”
樊夏笑嗔着拍了他一下。
两人看起来一副游刃有余的模样,如果不看那通红的耳根,谁也发现不了他们的不自在。
樊夏不着痕迹地摸了摸有些失控的心跳,不明白自己是怎么了。
只是演戏而已,她的心为什么会跳得那么快?
她和谢逸一直是互相信任的好朋友,如今不过为了演戏亲一下,应
该没什么……吧?
好吧,还是有点什么的。
樊夏难得有些不好意思去看谢逸的反应,又忍不住悄悄瞄了一眼,谁想与他的目光撞了个正着。
樊夏淡定地移开视线。
只是演戏而已,嗯,只是演戏。
空气里莫名飘起了暧昧的粉红色泡泡,旁人受不了地起哄说:
“得了得了啊,你俩适可而止啊,能不能考虑下我们这些单身狗的感受!狗粮都要吃撑了!”
谢逸笑骂地踢了那人一脚。
“欸,说起来,周楠你女朋友刘珊珊呢?怎么没看见她?”
有人注意到平时最为开朗的周楠今天都没怎么说话,拿着个手机在那不停发信息,与他交往了一年,总是形影不离的刘珊珊也没在。
“我不知道,珊珊今天没来上课。”周楠神色有些担忧:“我给她发信息她没回我,打电话也没人接。”
“该不会是被吓得不敢出门了吧?”樊夏嘲笑道:“她平日里不是自诩胆子大,没想到也不过如此嘛。”
周楠没接话茬,晃晃手机说:“我出去再打个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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