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个鸭里屯,隶属于华国Z省南部朝阳市清和县。
不仅地名好找,?地方也好找,?就是转的车有点多。
樊夏先是乘坐飞机到达Z省的省会,?再转三个小时的大巴到达朝阳市,然后是去县里的汽车,县里到镇上的面包车,最后再步行个20个分钟……
“啊,终于到了。”
坐了大半天的车,?樊夏终于看到了那块刻有“六个鸭里屯”的地名大石头,?竖立在水泥宽桥的这一端,桥下是一条缓缓流淌的大河,?河水清得很,能看到河底形状各异的灰色石头,?还有一群村民放养的家鸭在河面上游水嬉戏。
等过了桥,?就正式进入六个鸭里屯的地界。
说是叫六个鸭里屯,其实是一片村庄的统称。名字虽然听起来奇葩,但等真正见到了就会发现其实和其他普通农村也没什么两样。
村里的经济发展得还行,?一部分青壮年外出打工,一部分人则留在村里,养养猪,种种地。樊夏一路走来,?能看到村里主干大路上都铺了水泥路,家家户户也翻新了黑瓦白墙的新房子,多是两层小楼,?从墙面崭新程度来看都是近两年翻新的。
樊夏顺着大路往里走,左边是村民的房子,右边是沿河开垦的田地和蔬菜大棚,她到的时候正是下午,恰逢冬日暖阳,还能看到有老有少,或男或女的村民们在田地间劳作。
有那抬头看见她的,也会因为她长得格外好看而多看两眼,或是叫旁边一起干活的人抬头看看这个长得比电视上的明星还要漂亮的姑娘,有惊艳,有欣赏,却不会大惊小怪,显然村里经常来外人,也就显得她的到来不会那么突兀。
而这样无疑更方便人生地不熟的樊夏问路。
“大姐,请问村里有姓苏的人家吗?或者苏雨晴,这个名字您有听过吗?”
樊夏不是不想问得更详细点,可她目前知道的信息实在太有限,除了知道母亲的名字和知道母亲老家在六个鸭里屯以外,其他一概不知,只能采用这种笨办法问。
因此,在来之前她就已经做好了大海捞针的准备,虽然六个鸭里屯有几百户人家,但一家家去问总能找到的。樊夏也希冀着都是一个屯里的村民,彼此间肯定认识,能让她凭借苏姓早点找到母亲的老宅最好,如果不能……就是不知道屯里有多少户姓苏的人家了。
樊夏将各方各面的准备都做好了,却万万没有想到会得到这样的一个回答。
“苏雨晴?不认识。至于姓苏的人家?我们屯里好像没有姓苏的人家啊。”
被问话的大姐看起来有三十多岁,皮肤黝黑,笑容淳朴,从樊夏远远过来就时不时抬头看她。
此刻见这难得一见的漂亮姑娘向自己搭话,大姐直接放下了手中的活计,仔细帮樊夏回想了一番村里的人口,确定道:
“我们屯里有姓李的人家,有姓孙的人家,还有姓王的人家,但好像的确没有姓苏的人家……哎呀,你等等,我帮你问问。”
不等樊夏说话,大姐热情地朝隔壁田间一个弯腰劳作的老汉高声喊道:“老王头,咱们屯里有姓苏的人家吗?”
“啊?李翠红你说啥?”老汉直起腰看来。
“姓苏的人家!咱们屯里好像没有姓苏的人家吧?”
“没有!”老汉摆摆手喊道:“姓褚的倒是有一家,你这不都认识的嘛。”
“好,谢了啊!”
“没事儿!”
樊夏有些懵,这怎么会没有呢?就算她母亲是个孤儿,父母早早去世,可农村里沾亲带故是正常现象,族亲什么的总会有一些吧?怎么可能连一户姓苏的人家都没有?
可惜事实就是如此,她与大姐道谢后顺着大路在田间问了一圈,硬是没人知道苏雨晴这个
人和姓苏的人家。
直到太阳西斜,晚霞绚烂,漫无目的在村中乱逛的樊夏又在石头小路上碰见了扛着锄头回家做饭的李翠红大姐,对方一见她就热情地招呼上了。
“哎哟,大妹子你还没走啊?话说你这是来探亲的还是来找人的?莫不是找错地方了?不瞒你说我嫁过来六个鸭里屯都十几年了,真没见到过这里有姓苏的人,你可能真是记错地方了。要不要打个电话给你家里人确认下,看看是不是在别的什么地方?”
樊夏在心里苦笑,她哪还有什么家里人啊。况且时隔那么多年,王大姨还记得这么个地名已经很难得了,她再去问想必也问不出其他东西。这是她目前唯一知道的线索,樊夏不打算就这样轻易放弃。
反正她现在时间多,在这里多待一段时间也没什么。
“不用了大姐,我这次来其实是回来看看我母亲小时候长大的地方,只是太多年没回来,可能很多人都不记得了。”樊夏简单解释两句后说道:“我准备在这里住上一段时间,打听一下还有没有当年的亲戚,认个亲也好。就是不知道附近有没有可以住宿的地方?借宿也成,我可以付钱。”
原来回来认祖归宗来了,李翠红看着樊夏一身明显档次不低的衣服,眼睛一亮,极为热情道:
“那还不简单,走上我家住去啊!我儿子女儿都去县里读书去了,有的是干净的空房间给你住。”
樊夏没推辞:“那就麻烦了。”
“嗨,麻烦什么呀,就多一双筷子的事。”李翠红扛着锄头率先在前面带路:“走走走,我家就在前面,你肯定还没吃饭呢吧,回去差不多半个小时就能吃饭,都是我们自己烧的柴火饭,可香呢……”
樊夏就这样跟着热心的李翠红回了家。
李翠红家打扫得很干净,进门一个小院,两边是柴房和厨房,两层的翻新小楼则矗立在正对大门中央,有点像四合院,村里基本家家户户都是这样的格局。
因着儿女都在外面上学,李翠红家里剩下的人口也很是简单,就住着李翠红和她丈夫,还有她的公公婆婆,皆对樊夏的借宿表示了热烈欢迎。
樊夏一来就给了住宿费和伙食费,农村人朴实,将招待客人晚饭做得很是丰盛。
蒜薹炒腊肉,酸豆角炒小鱼干,凉拌马蹄菜,还有一个蘑菇炖小鸡。做腊肉的猪是他们自家养的,腊肉和酸豆角也是他们自家腌的,小鱼干是河里抓回来晒干的,马蹄菜和蘑菇是春夏时摘回来晒干储存的,只消加点盐,加点酸辣椒,就能将原生态食材美味全部呈现出来,香的香,辣的辣,再加上柴火烧出来的柴火饭,别提多好吃了。
连平时最多只吃两碗饭的樊夏都一连吃三大碗饭外加两碗鸡汤才停,然后只觉肚中撑得不行,坐在椅子上不想动弹。
也是在吃饭的时候,樊夏才看到李翠红家里原来还有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人,是她公公的母亲。平时白天都在房间里睡觉,只有在吃饭的时候才会出来,吃完饭在外面坐一会又继续回去睡觉。
樊夏有心想要和老人家打听一下苏家的事,她今天在村里问得人大多是一些青壮劳力,年纪最大不超过45岁,不知道几十年前的人和事也很正常。
于是趁着李翠红他们去洗碗筷的时候,樊夏挪了挪椅子,将今天在村里问过许多遍的问题又对着老人家问了一遍:
“老婆婆,我想跟您打听个事。您知道村里有姓苏的人家吗?曾在六个鸭里屯住过的,苏雨晴,您有没有映象?”
樊夏做好了对方可能会再次说不知道的心理准备,哪知话刚问完,她就看到本来笑眯眯地听她说话的老婆婆愣了一下,然后脸色立马变了,那双略显浑浊的双眼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一遍,警惕道:
“女娃子,你打听这个做什么?
”
樊夏暗觉不对,但看老婆婆的神情明显是知道些什么,她想了想,斟酌着说:
“我和苏家有点亲戚关系,曾听长辈说,老家在六个鸭里屯这边,此番回来是想来看看祖宅,认个……”
听到这里,老人家猛然连连摆手:“不知道,我不知道什么苏家。”她扶着桌沿就要起身:“我们这里没有什么姓苏的人家,你去别的地方找吧。”
樊夏不明白老婆婆的情绪怎么会突然变得那么激烈,想要搀扶一把还被她给避开了,老婆婆就像躲瘟疫一样忙不迭地进了自己睡得屋子,再没见出来过。
樊夏不好跟进去,只好心情沉重地回了自己屋子。她本想着等到明天再找机会旁敲侧击地问一问,结果第二天一早她刚起床,早饭都没来得及吃,就被李翠红客客气气地请出了李家的大门。
“大妹子,实在不好意思啊。本来说好让你住多久都成的,但哪知家里突然有些不方便,只能让你另外找地方住了。”李翠红红着脸,不好意思极了。
你说这都叫什么事儿啊,明明是她主动把客人给请家里来的,现在又硬逼着人家走。昨天樊夏给的借宿费她也不好意思要了,主动要还给樊夏,另外还贴了两个自家烙的杂粮薄饼做赔罪。
“大妹子,实在不好意思,这几个饼你留着做早餐吃吧,我我,我就先进去了。”
“欸,等等大姐。”樊夏到底是吃了人家的一顿饭,又住了一晚上,她塞回给李翠红200块钱,这才摆手说:“没关系,那我走了。”
李翠红拿着钱讪讪道:“欸,好。”
樊夏表面说着没关系,实则心里疑虑丛生。
她作势转身离开,故意走得慢了些,等听到李翠红回屋关门的声音,又悄悄地返回去听墙角。
现在天色还很早,天刚蒙蒙亮,正是农户们起床用早饭的时候。樊夏怕被人看见,特意选了个比较隐蔽又贴近吃饭堂屋的位置。
她刚站定没一会,就听到了里面传来的说话声。
“奶,您到底为什么非要我把人家给赶出去啊?我实在想不通,人大妹子住得好好的,出手又大方,您瞧,才在咱们家吃了一顿饭住了一晚上,就给了200块钱,您到底干啥跟钱过不去啊!”这是语带不满的李翠红。
“就是啊妈,那姑娘一看就是出身好的,在咱们这住几天也没什么,您干啥非把人赶出去,连早饭都不让人吃。”这是李翠红的婆婆。
樊夏能听出他们是真的不解,之前对她的热情也是真心的,可家里老太太昨晚临时非赶人走,他们也只能照做。
“你们懂什么?!”然后老人家发话了:“那女人说不好就是个瘟神,咱们与她待久了可要倒大霉的!听我的,待会再整点柚子叶泡水去去邪,把她在过的地方都好好打扫打扫,晦气,晦气喔。”
“奶这都什么年代了,您咋还兴搞封建迷信那一套啊?”
听到这么个理由,李翠红一下怄得不行。
“而且您只见了人家一面,就说人家是瘟神,这也太没道理了,难道奶还会相面了不成?”
“哎唷,你懂个球唷。”老人家一拍桌子,怒了:“她昨天问那苏家的事儿你没听到啊?那苏家可是……”
“可是啥?”李翠红追问:“咱们屯还真有个苏家啊?”
樊夏高高竖起耳朵,然而老人家却不肯继续往下说了。
“没啥没啥。快吃你们的饭,打听那么多做啥,不嫌晦气得慌啊。”
任由家人如何追问,老人家都不肯再开口,只一个劲说:“晦气,晦气哦。”
樊夏心里大概有了点谱,在村民出门干活前离开了李家。
之后的几天,她如法炮制地借宿在不同的村民家,并专挑
家里有上了年纪的老人家里借住。
果不其然,几乎所有住在六个鸭里屯的老一辈的人都对苏家的事有映象。甚至对苏雨晴这个名字有映象,说明樊夏没有找错地方。
唯一的问题是,他们知道归知道,却全都对此避之不及。不论樊夏态度有多好,再怎么委婉询问旁敲侧击,一旦提及六个鸭里屯住过的姓苏的人家,无一例外皆是变了脸色闭口不谈。然后给樊夏上演一出什么叫“之前招待得有多热情,知道她和苏家可能有关系后就有多冷漠”的变脸大戏。
樊夏苦得很,这种明知线索就在眼前,却怎么也无法得到的感觉实在太难熬了。
苏家到底是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才会让知道的人如此避如蛇蝎啊?
不知怎么的,樊夏莫名就想到了缠着她父母,后又来缠着她的那个人形鬼影。
晦气的苏家……有没有可能是因为它?
***
樊夏在六个鸭里屯一连住了六天,才终于花钱在一个村里的孤寡老人那打听到苏家的事。
“苏家啊,那都是五十多年前的事了。”
清澈的湛蓝天空下,八十多岁的白发老太太悠闲地躺在小院里的摇椅上,晒着冬日的暖阳,摇着藤编的藤椅,于“吱呀”“吱呀”的声音中,给坐在一旁的樊夏讲述起当年关于苏家的往事。
“……我们这里啊,就只出过一户姓苏的人家,那么多年过去了,我依然印象很深。那家人可邪门了,家里的女眷就没有活过27岁的。全家人跟霉神缠身一样,不是下田被蛇咬,就是上山被石头砸,连在家里睡得好好的,房子都会莫名其妙烧起来,你说邪门不邪门?”
樊夏心里一咯噔,禁不住插话道:“您说她们活不过27岁?难道是因为各种意外死的?”
老太太点点头:“是啊,死得老惨了,尸体都没人愿意帮埋,抬到后山一把火烧成灰就算完了。”
樊夏握了握拳,压抑着激动和心中莫名涌上的悲怆问道:“那您老是否还记得,苏家的女人倒霉运,是不是从她们25岁之后才开始的?”
“唔……”老太太仔细想了想,说“这我可就没太注意了,我只记得,他们家一开始只是倒点小霉,后来遇到的事儿就越来越大,那血霉倒得,哎哟喂,可真是半点不夸张,邪门儿得我们这十里八乡的人全知道,苏家人不管去哪里都会出意外,后来连她家男人都给连累死了。那时候屯里谁家不避着她家走啊?就怕被霉神给沾上,也跟着倒霉运……
要我说啊,那苏家八成像是被人诅咒了,不然咋会邪门成这样。你看苏家人死了那么多年,都没人愿意提起他们家,连带着他们家的房子也给荒废了,至今都没人愿意到那块地方去,都嫌晦气。也就你们这些小年轻,不知道轻重,尽喜欢打听这些危险的事儿……”
是的,樊夏没敢再透露自己与苏家有亲戚关系的事,毕竟前面已经吃了那么多的教训,她不得不换个策略。
为了能达成目的,她只好撒了个小谎,谎称自己是来寻找民间怪事的背包客,偶然听说六个鸭里屯有个奇怪的苏家,就想来见识见识。
否则即使她有钱,想必老太太也很可能连门都不让她进。
为此,樊夏只能在心中说一声抱歉。
她与老太太又絮叨了很久,老人家的情况其实很像她的张奶奶,皆是子女早亡,独留自己一个人孤零零的在世上。有一个小辈能陪着说说话,就能高兴很久。
樊夏又一向讨长辈喜欢,别人收钱都不一定会说的关于苏家的事,老太太只要想得起来都愿意和她唠。
唠了一整个下午,樊夏着实知道了不少关于苏家的事。比如疑似她外婆和她大姨的人皆是在26岁死亡,死前各种邪门的出意外;比如她母亲苏雨
晴是当年苏家的最后一个人,因为村里的人很不友好,把她当瘟神一样,苏雨晴一考上外地的高中就离开了这里……
零零碎碎,但都是些有用的信息,樊夏一一用小本子认真记下。
而其中最有用的,无疑是苏家荒废至今的老房子,那么多年过去都没有人去动过,樊夏想着应该还会有些东西遗留在那里。
她与老太太要了老房子的地址,打算明天早上过去看看。
临走前老太太还不放心地一个劲叮嘱她:“女娃子,你在远处看看就行啦!千万不要靠近,那地方邪门的很,搞不好苏家人至今还在里面徘徊咧,你要是被沾染上他们家的霉运诅咒可就不好了。记得啊,千万别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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