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裕琅迈着大步便进了主厅,脸上挂着爽朗的笑意,瞧见江琬槐时眼睛一亮,迈步走了过来,边喊了声她名字:“槐儿。 ”
他一靠近 ,突然瞧见了对面的陆昭谨,笑容凝住,朝他行了个礼,道:“参见太子殿下。”
脸色不算太好。
陆昭谨放下手中的筷子,颔首淡声道:“江学士无需多礼。”
江裕琅闻言,也真的毫不客气,不再理会他,让人在江琬槐旁边添了张椅子,坐了下去。
一副要不是碍于太子的身份,根本不会多瞧他一眼的作态。
将对陆昭谨的不喜,完完全全的摆到了明面上来。
潘氏和江琬槐皆是脸色一变,餐桌上的气氛一时间变得有些微妙了起来。
太子殿下说好听点,如今是江家的婿,但是不管如何都无法改变的是以对方的身份,并不是他们能够得罪得起的事实。
江琬槐偷偷瞄了眼陆昭谨,见他对此似乎并不在意后,暗下扯了扯江裕琅的袖子,示意他收敛一点。
心里却不住纳闷,明明前世的时候,自家哥哥对太子殿下一直赏誉有加,怎得现在会是这种态度。
江裕琅没有理会她的暗示,自顾自的拿起了方才下人摆上的新餐具,夹了个距他最近的红烧肉塞进了嘴里。
又吃了几口菜,他忽然开口,关切的问江琬槐道:“槐儿,你在太子府可还过得习惯?”
感受到陆昭谨的视线有意无意的略过这边,江琬槐垂眸,点了点头,应道:“嗯。”
他似是终于放下了心,又无心般的提了句:“那便好,我昨日遇见吟清兄时,他还同我问起了你。”
陆昭谨手上动作僵住,神色倏地冷了下来,薄唇紧紧的抿起,目光锐利地落在了江裕琅身上。
江裕琅也不知为何,被他沉静无波的眼神瞧着,心底不自觉就生出了一股无所遁形的狼狈感。
江裕琅努力忽略对方带来的强烈压迫感,朝他扬起一个颇具挑衅的意味的笑:“太子殿下这般瞧着微臣所为何?”
两人无声对视着,空气中仿佛都迸裂出了□□味来。
江琬槐刚想说句什么,缓和一下气氛,潘氏就撂下了筷子,冷声对江裕琅道:“你中午回来一趟,就是特地来给我们寻不痛快的?”
潘氏惯来脾气好,这一次听得出来是真的动了脾气。江裕琅嚣张的气焰一下子就被浇灭了,他舔了舔唇,语气瞬间弱了下去,道:“没,我就是关心一下槐儿。”
他前段时间不在京城,本想着这几日回来,说不定恰巧能赶上妹妹同贺吟清的婚宴。
不料回来时,却被告知他妹妹已经嫁了人,且出嫁对象还是跟他们将军府八竿子打不着的当今太子殿下。
妹妹有多欢喜贺吟清,他一直都是知道的。对于贺吟清的人品,他也了解的不甚清楚,他是良人,将妹妹交予他,他也能彻底放了心。
这个不知为什么突然冒出来的太子殿下,就这样轻飘飘的打乱了一切事情。
家中的女眷们或许不知,但他和父亲都心知肚明。这段婚姻并非是所谓的圣上主动赐婚,而是是太子殿下主动请的婚。
在这之前,他根本未与江琬槐见过面,谈何心悦难忘。他此举,所为的自然是将军府的助力。
将军府手握西北兵权,能得此助力,在皇权之争中就会更多几分胜算。
一个为了权势而娶他妹妹的人,他怎么瞧都不顺眼,哪怕对方是太子殿下,是他向来敬慕的人,他也没法摆出好脸色来。
况且以对方的身份,若是今后坐上了皇位,成为了天子,那么后宫必定少不了许多的嫔妃。槐儿性子软,也没那么多弯弯绕绕的肠子,到时候必定得受不少委屈。
而他却什么都改变不了。
江裕琅叹了口气,为自己的无作为感到了无力。
餐桌上的气氛因他变得沉默起来,他也没心情再吃下去了,他站起身来,道:“算了,你们吃吧,我去歇会儿。”
他说完,就朝外走去,绕过厅院,回了自己的卧房。
他方进翰林院不久,其实还有不少的活计和流程需要学习,每日忙得焦头烂额,脚不沾地。但是猛地想起今日就是妹妹回门的日子,他还是立马就赶了回来。
只是没想到自己满心欢喜的回来一趟,竟然是坏了事,让一桌人都因他变得了无兴致。
江裕琅随意地倒在床上,抬起一只手,横挡住了眼,心中溢满了失落的情绪。
门突然被人敲响,接着传来一道悦耳的嗓音,说道:“哥哥,我可以进来吗?”
是江琬槐。在江裕琅离开不久后,便寻了个借口出来找他。
江裕琅应了声,声音闷闷的,道:“进来吧。”
江琬槐推开门走进来时,江裕琅已经起了身,走到方桌旁坐下,问她:“怎么了?”
“太久没见哥哥了,想同哥哥聊聊。”江琬槐缓步走近,裙袂翩翩,坐在了江裕琅对面,道,“哥哥可真是忙人,连我出嫁都没能到场。”
语气说是责怪,更像是在撒娇。
江裕琅难掩失落地道:“对不起,我得知此事时已经晚了。”
江琬槐不在意的笑了笑,眨了眨眼,轻声问道:“哥哥可是不欢喜太子殿下?”
江裕琅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垂眼歉疚道:“太子殿下才能拔萃,我向来敬他。只是……为兄明知你喜欢的人不是他,却无法阻止这场亲事,是为兄太没用了。”
“哥哥说得是什么话,怎得什么责任都往自己身上揽。琬槐嫁与太子殿下这件事,自然是自愿的。”她顿了顿,接着感慨般叹了句,“太子殿下才貌无双,为人良善,与我来说,或许他才是良人。”
门外,也想来与江裕琅谈话的陆昭谨刚走近,就听见了屋内传来的这句话。
正欲敲门的手顿住,最终还是垂了下去。陆昭谨的眼中闪过一丝动容,他知自己不该再站在这里听墙角,只是腿却像不受控制了般,让他立在原地,无法马上离开。
他想知道,江琬槐为何会做出和上一世完全不同的选择。
屋内又传来了江裕琅的声音,他道:“可是,你当真忘得了贺吟清?”
“忘不了。”江琬槐摇了摇头,实话实说。
她对贺吟清的恨,在死后的十多年间虽已经逐渐消减,但是要她忘却发生过的这些事情,她无法做到,她也永远无法忘了贺吟清这人对她做过的那些事情。
但是这些她都无法同江裕琅说道,她只能告诉他:“但我现在已是陆昭谨的妻子,我便不会在其他人有别的想法了。”
陆昭谨眸色沉沉,神色如常淡然,瞧不出在想什么。只是身侧的手已经死死的攥成了拳,指节紧得发白。
他陆昭谨自出生来,就被人高高地捧着,他想要什么得不到?却独独在这段感情中,在江琬槐面前,卑微得连地上的尘粒都不如。
听到她这般施舍一样的话,都能在心里漾出些许欢喜来。
半晌,他自嘲的一笑,还是转身离开了去。
屋内的谈话还在继续。
江裕琅道:“你可知,以太子殿下的身份,今后必是少不了三妻四妾,到时你该如何。”
江琬槐掀眸看他,眼中却是强烈的笃定和信任:“他不会的。”
“你又怎知他不会,他贵为天家后代,往后若是登基,后宫的嫔妾便是连他自己都无法决定的。”江裕琅皱眉,对妹妹如此天真的笃定感到不满。
江琬槐站起了身要离开,不想再与他说这个话题了,话中不免有几分执拗的任性:“我便是信他不会。”
上一世陆昭谨因她做到了这个地步,这一世……虽他对她没什么感情,但她却莫名的相信这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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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该回府的时间,潘氏一行将江琬槐和陆昭谨送到了将军府大门。
太子府的马车早已在门口准备着。
陆昭谨同江琬槐走到车边,抬起了手。江琬槐盯着他,愣了愣,才反应过来他是要扶自己上车。
周围的人瞧见他这动作,也纷纷露出了震惊的神情来。太子殿下竟然屈尊扶人上车,不少人还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确定自己没有花眼。
江琬槐也不矫情,朝他浅浅一笑,便撑着他的手上了车,道:“多谢殿下。”
陆昭谨颔首没说话,随后也跟着上了车。
江琬槐坐在马车后座的右边,方一坐稳,她便掀开了帘子,与还在门后准备目送他们离去的潘氏再道别:“娘,你们先进去吧,等我过几日就再回来看您。”
潘氏柔柔一笑,眼中隐隐有泪光,不舍道:“行,娘知道了。”
话落,马车就动了起来。
江琬槐朝她挥了挥手后放下了帘子,转头瞧见离他不过半个人远的陆昭谨。眉间是盖不住的倦色,瞧着甚是疲惫。
她想伸手为他揉开紧皱的眉头,蓦地又想起两人白日初见时的场景,还是没有动手。
摆在中间的小木桌上摆了个香炉,点着江琬槐惯用的甜香,丝丝绵绵的味道弥散在马车的各个角落里。
甜的发腻。
陆昭谨寐眼靠在马车壁上,特属于少女身上的甜香萦绕着他,莫名的,就觉得身上的疲乏都消弭了不少。
忽然,他开口问道:“可想去临月江畔逛逛?听闻那里今夜有花灯展。”
江琬槐闻言有几分受宠若惊,随即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应道:“嗯!”
陆昭谨轻笑一声,出声吩咐车夫掉头。
纪焕倒是难得给他提了个有用的消息。
江琬槐欣喜的应下后,才猛的想起贺吟清几日前派人给她的纸条,上面说得什么来着?
他在临月江畔等她?
江琬槐心头一跳,彻底僵在了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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