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阳殿
沉默了许久之后, 玄琛似是终于察觉到自己处在旋涡的中心, 低头扫了眼底下神色各异的修士, 用冷清如寺中梵音的声音, 淡声道。
“这是玄家家事。”
曲凤生面露尴尬,其实他也觉得这种事不该问,刚才问也只是因为宗内长辈要求,硬着头皮问的。
在不久前, 正道大小宗门都收到了一份未知者的来信, 那封信里告诉他们,玄家将玄家密境的钥匙交给了方家。
虽然只是一封不能证实真伪的信,信的用心也非常的可疑,可能只是为了搅浑水, 又或许是为了挑拨离间。
但是因为事关密境要事,就算是一次挑拨离间,他们也得摸清事实的真相到底是什么。
他们宗主特意交代了, 就算得不到答案,也要看看玄琛的反应。
看到玄琛现在的反应,反而说明了这件事十有八九是真的。
其他宗人现在肯定也是这么想的。
曲凤生顶着得罪一位炼虚期修士的风险, 继续不怕死地大胆地进言道。
“方家最近虽然名声鹊起,但是毕竟没有一位真正的大能坐镇,如果玄家不便保管玄家密境的钥匙。我等一直感念玄家世代的宽心仁厚,也想奉献一份薄力, 为保管钥匙一事尽一份绵薄之力。”
曲凤生的话还没有说完, 就猛的一打寒颤。
被浩荡地剑气压得跪在了地上抬不起头来。
不仅是曲凤生, 殿下站着的所有人都被这股威压死死地半跪在了地上,跟着剑气一同出现的寒气,瞬息席卷了整个大殿。
唯一一个能在这股威压下动静自如的人,出来圆了个场。
“师弟不要生气了,他们这些小辈不懂事,还不是身后站的那些人戳窜地。”林邵元侧过了半边身,温言打趣儿道。“你这一生气,我殿外养的莲花都要被冻死了。”
因为玄琛的灵力中带寒气,他一放出威压,紫阳殿一瞬入冬,屋檐上甚至结成冰锥,往下滴水,他殿外养的花,当然活不了。
听到林邵元这么说,虽然玄琛依旧面无表情,却把灵力收敛了回去,刚刚还被威压压得喘不过气的众人终于虚脱地重新直了腰,可是也没有再敢这么直接的说这些事了,毕竟谁也不想再想曲凤生一样惹玄琛不快。
“”
玄琛神色冷淡的站了起来,道袍浮动,转身消失在了殿中。
徒留面面相觑、难以收场的众人。
林邵元若有所思地看了眼玄琛。
有些奇怪。
以往他师弟应该不至于这么直接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
九曲殿
季裴自己一个人在殿中踱步。
甚至怀疑起了是不是自己独身久了,所以对接吻这种事有幻想,所以才会潜意识地觉得自己可能真的和谁接过吻。
走着走着不知不觉得就走到了殿外的那颗榕树下,本来只是随意打量,凤眼突然猛地一凝,伸手抚上了榕树的树干,一片显然新生的地方。
“这里原先是不是有字?”
而且,还写着他极为不喜欢的四个字。
——太上忘情。
为什么这个字儿突然没有了?季裴有些好奇。
顺着这新生的树皮,季裴又被一片深色吸引了注意力。
“这是血?”
深褐色的颜色,几乎让人看不来这是血迹,可是季裴是见多识广的人,所以一下便看出来是血。
看来是有人用受伤的受反复在这里摸了许久。
像是周遭突然寂静了下去,季裴的脑海中电光火石一般的涌现了一个想法。
这是玄琛摸的。
玄琛在原来写着“太上忘情”的地方反复磋磨,是为了什么?
发生了什么会影响到他道心的事了吗?季裴越想越觉得的极有可能。
似乎是为了印证他的猜测,一道白色的身影,出现在了榕树之后。
手指微微扣紧了这块树皮,眼底泛着红色的季裴并未走出榕树,只是低着脑袋,声音略带嘶哑地问道。
“师尊。”
“我喝醉了之后是不是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
问这个问题的时候,季裴如同一只收敛锯齿已久的恶兽,小心翼翼地露出獠牙,如果猎物露出破绽,就要直接扑咬上去。
玄琛半边脸挡在树后,语气毫无起伏,“喝醉这件事,已经是不该做的事。”
“”季裴握紧拳头,像是想到了什么半晌才松了拳头。
“那就好,我是怕自己耍酒疯吓到您,您会生我的气。”
“不会。”
抬眸对上那双平古无波的双眸,季裴的眼眸染上了一抹晦涩的异色,很快收敛了下去,变得平和。
“既然无事,我身体不舒服,先回去休息了。”
“好。”
听到玄琛的答复,季裴深深地看了玄琛一眼,便转身离开了。
在季裴走后,一直没有波澜的玄琛,眸色中多了一分痛苦。
几天前,就是在这里,他做了一个梦。
那个梦非常可怕。
在梦里,季裴死了,凶手是他自己。
梦里的画面也如同上次他看见自己灭了方家满门一般真实,他甚至能感觉到季裴死在他手中时,粘稠的血液流经过剑刃滴到他手心的温热。
紧接着那种仿佛失去一切的绝望,直到梦醒后的几天里一直萦绕在他心头。
他开始怀疑起自己。
假如他真的找回记忆,会不会就会变成那个灭了方家满门,杀了季裴,冷血无情的怪物。
虽然他找不到任何自己可能这么做的理由,但是那真实的像是曾经发生过的画面,并不是那么简单的能用梦魇二字就能解释。
玄琛收回了手,紧握在心口。
“是你在影响我吗?”
一个长相与玄琛一般无二的心魔,在玄琛眼前具象化了出来。
‘你觉得是吗?我要是能影响你如此之深,也不至于被压迫的想亲亲小季裴都没法接近他了。’
‘看看,如果不是你反复拦着,我早直接亲他了,怎么会伤在手指上。’
心魔伸出伤口还在冒血的手指,轻舔了舔。用玄琛那张正气的脸,做出这样的动作,怎么看怎么违和,可是玄琛似乎已经习以为常,甚至表情都没有变一下。
‘你既是我,我既是你,你有多爱他,我就有多爱他。爱他爱得恨不得直接□□了他,见他所有面貌,拥有他的所有,就是我。怎么会想杀了他。’
不是心魔,那是我吗?
是恢复记忆的我吗?
玄琛周身的气一时极为躁动,甚至连心魔也不知不觉得散了。
季裴并没有像他自己说的那样直接回去休息。
直直走到了天玄宗一处隐秘的密林里,沉默地站着。
眼中没有一点光亮,像是星辰消弭无踪乌云密布的夜晚星空,幽暗冷寂。
“他突然又变了。”
“突然拉远了距离。”
之前虽然说也是师徒,但是又觉得比师徒要更近了一点,这样骤然拉远的距离,让他极为烦躁。
许久不见的忠仆现身在季裴身边。
其实他们那些忠仆派女忠仆过来也有这个原因,他们少主明明是个杀伐果断的人,却在玄琛这个人身上浪费了太多时间。
也不知道季家人是不是都是这样无情又多情的人,忠仆有些唏嘘。
“他对您无意,您何必在一颗歪脖子树上挂死”
“挂死?”季裴嗤笑一声。
“不必。”
“他肯定喜欢我。”
“???”忠仆一脸懵地看着季裴的背影。
季裴转过了身,幽寂的眼中闪烁着危险的光。
“修士,尤其是炼虚期的修真那么点破伤早该好了。。”
一直把那伤留着,而且还表现的一副被那个伤影响到道心的模样,不是喜欢他还是什么。
他的胜负欲都被激起来了。
他一定要让玄琛先跟他表这个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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