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久夜闻言, 低头看了一眼那本书册, 瞬间意识到什么,赶紧往背后一收。
贺珏上前捉住了男人的手,“朕都看见了, 藏什么藏”
将那本书从靳久夜手里一把夺过来, 并扫了一眼男人,“你竟然有这种书还是两个男人”
贺珏翻了两下, 顿时耳尖都红了, 却装作一副正人君子见怪不怪的样子,“什么时候开始看的”
靳久夜道“没怎么看。”
“没怎么看”贺珏挑眉,又朝窗外点了点下巴,“那你看看外头, 月亮圆不圆”
靳久夜走过两步,认真地看了一眼天上的月色,“主子, 今日十五, 月亮很圆。”
“那就是了,这都后半夜了,手里拿着本这个书”贺珏扬了扬手中的书册,嘴角笑得几分意味深长,“朕的影卫大人,你寂寞跟朕说啊, 朕也好陪你共同探讨探讨”
靳久夜连忙解释“不是, 属下只是学习。”
“学习”贺珏挑着尾音重复, 语气里根本不信。
靳久夜点头强调,“学习。”
贺珏玩笑取乐的心思消失了,他正色道“为什么学习这个”
靳久夜垂下眼眸,默了一瞬,才道“作为主子的妃嫔,总会有侍寝的时候。”
“你”贺珏胸口一烫,看男人的眼神都变了,“你是想”
靳久夜道“这是敬事房的规矩。”
突如其来的滚烫心思被这句话浇灭,贺珏突然怒上心头,“所以这本书册是敬事房送过来的”
靳久夜点头。
贺珏手指紧紧抠着那本书的封皮,“靳久夜,你便一点都不在乎么”
“在乎什么”靳久夜抬眼。
从那样沉黑的双眸里,贺珏分明看不到一丝的羞涩与委屈,他那样平静,那样无畏,那样坦然。
贺珏忍不住问“倘若敬事房的人,立刻制了你的绿头牌,要你为朕侍寝你也不会拒绝”
靳久夜看了一眼贺珏手中的书册,“属下可能,需要一点时间将图看完。”
这就是应允的意思。
贺珏没来由的更生气了,他明知道靳久夜是个什么心思,上次就从他口中得出答案,可再一次面对同样的问题,贺珏仍然忍不住涌出一股无名的怒火。
歘的一声,书册被扔到了地上,贺珏抬手,这几天日日戴在手上的佛珠显露了出来。
他递到靳久夜的眼前,“夜哥儿,你猜这是什么”
靳久夜很快认出,“许是菩提子。”
贺珏冷哼一声,“你眼神挺好,为什么心是被蒙住的这十二颗佛珠,每一颗上都刻满了清心经,朕每日都摸着,连上朝都不例外。若稍有火气,便静心默念一遍清心经。”
靳久夜问“主子为何如此”
“自那日朕酒醉犯浑,对你做了出格之举,朕便命人从库房里找出来戴上了。”说到这里,贺珏特别看了一眼靳久夜,靳久夜则看着那串佛珠,似乎什么都没听进去。
“朕说过要给你一个交代,朕每日除了处理朝政,便时刻在问自己的心。朕不敢来见你,因为朕”贺珏的声音戛然而止,他难堪地收回手,捂住自己的眼,怅然转身。
“朕是一个混蛋,竟然对自己的生死兄弟有了别的心思”贺珏深深叹气,沉默半晌,平复了一些情绪,然后捡起地上的书册,扔到一旁的桌上,“敬事房的人,以后你不必见了,这书,你也不必看。”
他背对着靳久夜,话已至此,他更不敢去看男人的神色,不敢去想男人会如何看待他。
或许在这一刻,靳久夜便会觉得自己恶心,龌蹉,卑鄙无耻吧。
“朕走了。”贺珏大步往屋外走,走得又快又急,灯火在他经过时摇曳了一下,仿佛快要熄灭了一般。
也就是在这时,长久沉默的靳久夜突然开口“主子,别走。”
贺珏当即站住了脚,心在狂跳。
靳久夜走上前来,轻轻扯过贺珏的手臂,将人扯得转过身来,与他面对面相视。
“如果是因为那晚的事”男人的目光落在贺珏的手腕上,伸手将那串佛珠摘下,“属下真的不介意,主子不必惩罚自己。”
“可是朕介意”贺珏拽住了佛珠,不让男人拿走,“靳久夜,你到底明不明白朕对你是什么心思”
靳久夜不敢用力去反抗贺珏,两人便就一串佛珠拉锯着,最终靳久夜道“不论主子是什么心思,属下都心甘情愿。”
叭嚓佛珠手串断了,一颗颗落满了地,滚得到处都是。
贺珏伸手拽起靳久夜的领子,恶狠狠道“心甘情愿呵,所以你就一点都不在乎敬事房拿给你看这样的书一点都不在乎宫里的人叫你靳娘娘一点也不在乎朕无缘无故毫无交代地亲了你这就是你的心甘情愿”
“主子”靳久夜没有反抗,任由贺珏抓着,“主子你怎么了”
贺珏没说话,只一双眼睛红得厉害,是怒极了的。
“让属下进后宫担一个妃嫔的名头,是主子的命令。”
刹那间,贺珏意识到了一切的根源,手上的劲儿就松了,他的眼仍然红通通的,教人看得害怕。
他一直都知道,错的是自己,与靳久夜本就没什么关系,是他先起了心思动了情,是他先破坏了这场任务的规则,是他先假戏真做的,是他遵从潜意识亲了靳久夜。
他懊悔的是自己,怪罪的也是自己,从来不是靳久夜,靳久夜只是在执行任务而已。
然而只有最亲近的人,才会把最负面的情绪发泄给对方。
贺珏闭了闭眼,他下意识想要去摸手腕上的佛珠,可佛珠散落了一地,手上只有空空一片。
随后,他听到了靳久夜恭顺的声音,“属下只是在做一个妃嫔该做的事,若有做得不对的地方,主子请明言。”
“你还要朕明言么”贺珏苦笑两声,眼神哀伤地看着面前的男人,“朕对你的心思,还不够清楚么”
靳久夜摇头,“属下不知。”
贺珏怔愣片刻,胸腔里再次涌出一股怒火。
他不喜欢靳久夜茫然无知的态度,不喜欢他事不关己的样子,不喜欢他的平静与毫无波澜。
自己纠结了那般久,叩问自己的心那般难,可这人,事到如今还敢回答不知这二字,就像一把利刃戳穿了贺珏的心脏,他又怒又痛。
他想问为什么,他想问那日在永寿宫说得还不够明白吗他说他没有把靳久夜当做任何人,他说要给对方一个交代,这背后的
含义,靳久夜为何能做到全然视而不见
可是他却问不出口,也就在那一瞬,他突然明白,自己的怒火究竟来自于哪里。
来自于靳久夜只是把他当做主子,只是把自己当做影卫,只是在执行任务,执行一个哪怕付出身体与清白也在所不惜的任务。
如果自己不是他的主子,如果他的主子是另外一个人,靳久夜同样会答,心甘情愿。
这才是他的愤怒。
“那朕今日便让你彻底知道”贺珏突然拽住靳久夜的肩膀,带着人往床那边去,靳久夜抓着贺珏的手,“主子你要做什么”
贺珏将人摔到床上,松软的垫子让靳久夜的身体弹了一下,随即贺珏压了上来,“朕想睡你影卫大人,朕现在就想睡你”
“唔”话语被堵在嘴里,靳久夜先是挣扎了一下,可很快就顺从了。
“朕戴上那串佛珠便是在无时不刻提醒自己,你在我贺珏眼中是个人,是个有血有肉的人,朕不能凭借自己是主子的身份就对你为所欲为可是今日,是你亲口叫朕别走,是你亲手将那佛珠摘下,是你亲身要朕明言的。”
“满意吗朕的影卫大人。”贺珏吻毕,盯着靳久夜的眼睛说道,“这次朕没有饮酒,这次齐乐之的大婚已过,你应该听得清楚,朕叫的是你的名字。夜哥儿,其实那天夜里朕一直叫的是你的名字,不是吗”
“是。”靳久夜艰难地承认。
“那现在,你还有什么要说的”贺珏的身体死死压在靳久夜的身上,两人的呼吸彼此缠绕着,靳久夜微微垂着视线,焦点落在贺珏的下巴上,没有与人直视。
“属下“靳久夜顿了顿,“属下还没有学习。”
贺珏的脑子空白了一下,才明白靳久夜说的学习是学什么,不正是那本秘戏图吗
原来他是担心自己没准备。
贺珏忽然笑了,“夜哥儿这几日一直在努力学习,是否就等着朕让你侍寝”
靳久夜没有说话。
贺珏伸手摸了摸靳久夜的眼,“哥,看着我好吗”
靳久夜抬眼,视线直视贺珏的眼睛,他仿佛从那双眼睛里看到了自己,很快又垂下眼眸。
一个极短的对视,让贺珏脑海中所有的念头都挥之远去,他只觉得心口一颤,有什么东西发了芽生了根,瞬间茁壮茂盛,再也拔不出来了。
“夜哥儿。”
“嗯。”
“夜哥儿。”
“嗯。”
贺珏唤一声,靳久夜便应一声,连唤了十数次,贺珏终是叹了口气,低头,轻轻吻了一下靳久夜脸上的那颗颜色极淡的泪痣。
动作分外怜惜,目光无比温柔。
“朕幼年曾去过长安巷冷宫,听那边的老宫人讲了一下午的话。他们说,若对一个人起了心思想睡他,那便是喜欢了,若对一个人起了心思想睡他但又有顾忌不敢睡,那便是爱了。”
“今晚的月色真美,你的泪痣很漂亮。”
贺珏从靳久夜身上起来,伸手将人也从床上拉起来。一轮圆月挂在窗外的天幕上,整片天空纯净得如同一块墨布,恰如贺珏说的话,月色真的很美。
“那朕就先回去了。”贺珏准备回勤政殿,突然咕噜噜几声肚饿响声传来。
他下意识捂住腹部,尴尬地看向靳久夜,“朕,晚上就喝了一碗汤。”
靳久夜道“属下也吃得不多。”
“那”贺珏眼睛亮亮的。
靳久夜无奈地点头,“好,属下去御膳房拿吃食。”
“不,这次朕跟你一起去。”贺珏再也不想让靳久夜一个人去做某件事了。
两人一路潜伏进御膳房,半夜黑灯瞎火,他们偷偷摸摸地搜寻着,贺珏跟在靳久夜身后,问“带火折子没”
“带了。”靳久夜犹豫了下还是点燃,很快周围亮起一小团光。
贺珏很喜欢看靳久夜被光笼罩着,好像他是个从天而降的仙子一般,于是忍不住提起一些往事,“夜哥儿,你还记得有一次你来御膳房,惹得羽林卫追了你大半个皇宫么”
靳久夜很快想起,“是,就是那个林持发现的。”
“对,那时候林持还只是个小小的羽林卫,刚进皇宫不久吧。”贺珏从灶锅里端了一盆还带有温热的卤猪蹄,“不过朕后来听说了,便想这个林持当真是个人才,能发现夜哥儿的踪迹必然有几分真本事。”
“所以主子一登基,便提拔他做羽林卫首领”靳久夜毫不客气地将剩下一盆卤猪蹄也端了起来,贺珏惊讶道,“这约莫是吴大禄自己备下的,一盆也不剩么”
靳久夜想起吴大禄,一个肚肥腰圆的宫人形象出现在脑海中,“他长得挺胖,该减减肥。”
“好吧,都听夜哥儿的。”贺珏笑道。
两人收获满满地往回走,刚出了御膳房大门,正要翻墙上房,不远处宫道上一行带刀羽林卫狂追而来,“什么人,站住”
与此同时,屋顶上现出一道人影,贺珏定睛一看,正是林持
“陛下,影卫大人”林持看清偷膳贼的面目,惊得从屋顶上摔了下来,落地连忙稳住身形行礼。
贺珏尴尬地想捂脸,出师不利啊
林持自然想到了陛下的心思,连忙趁远处那队羽林卫未到之际,将人挥退下去。
回过头来,再看陛下捧着那盆卤猪蹄不放手,不免劝道“这过夜的食物味道不好,而且晚上吃得太油腻,不易消化。”
贺珏瞪了他一眼,“朕要你说”
林持尴尬地摸摸鼻头,“那臣退下了。”
“等等”贺珏叫住他,“你怎么发现朕的”
林持看了看靳久夜手上的火折子,“御膳房到处都是黑的,突然亮光,老远都能瞧见了。”
贺珏一听,脸更黑了,“滚吧,今夜之事不许往外说半个字。”
“臣明白。”林持赶紧告退。
贺珏凑到靳久夜跟前,讨好地认错,“朕着实没经验。”
靳久夜淡淡道“无妨,碰见了林持,他不也没说什么。”
所以靳久夜当时也没纠正贺珏。
贺珏一愣,随即哈哈大笑。
两人索性不回永寿宫,就翻上御膳房的屋顶,在月光如水的照耀下,肩并肩坐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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