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好好的接风宴不欢而散, 贺珏一脸怒色地回了勤政殿。
齐乐之随着几位内阁大臣一同跟到了勤政殿求见,此事闹得太大, 影响的可是两国之间的关系, 他们不得不慎重。
“那郎笛嚣张至极, 竟敢当众诋毁陛下, 可就算再猖狂, 此事也隐隐透着奇怪。”齐乐之率先发表看法。
贺珏气性还没过, 冷哼一声“他不是脑子坏掉了, 便是想挑衅朕,以为胜券在握了不成”
这倒提醒了齐乐之, “陛下, 莫非他们真觉得胜券在握, 有什么底牌捏在手中”
疑惑的目光扫过在场众大臣,无人能想到关节处, 倒是秦稹开口“陛下今次太过冲动, 就算他诋毁了影卫大人,也不必将人关押起来”
贺珏冷冷看了他一眼,“我南唐还怕了北齐, 被人蹬鼻子上脸了,还要闷声不吭忍下去叔公,朕一直知道你们看不上靳久夜,但事到如今, 若还要提这个莫怪朕翻脸不认人。”
恰在这时, 齐阁老出声缓和“陛下既当众定了影卫大人的位份, 可是要坐实此事”
“自然。”贺珏向一旁伺候的宫人招手,“传中书舍拟旨,太常寺、内务府着手准备册封事宜。”
“这,这怎么能如此”秦稹满脸的不服,被旁边的齐阁老伸手按住,没让他跳起来。
“陛下既然做了决定,我们做臣子的自当全力支持,只是如今拿了郎笛入廷狱,不知北齐太子会是什么态度,那九公主又该如何处置”齐阁老虽然稳重,却也忍不住担忧,“还有那北齐十七王子到底寻不寻。”
齐乐之看了看贺珏,见他不说话,便提起另外一件事,“早在半月前,玉石关就传来一些消息,北齐的番邦兵马伺机扰乱边境,惹得马先守将军出兵追击伤了两员大将。不过因为只是一些皮肉小伤,便不曾急奏到内阁。”
贺珏点点头,这些事齐乐之之前奏报给他听过,既然边关守将不曾重视,说明情况并不严重,那些北齐边境残兵病将也兴不起什么风浪,因而他也未曾多加在意。
“臣以为,九公主一行前来寻十七王子一事着实奇怪,还有日月神殿在南唐境内的行踪可疑”齐乐之顿了顿,又看了眼贺珏才道,“臣昨日与影卫大人探讨过,李王刺杀案也跟日月神殿脱不了干系,这个日月神殿在南唐潜伏已久,且个个都是凶悍不畏死的杀手,甚至有可能渗透到公卿之家“
“什么日月神殿岂有这样的组织”有内阁大臣听到这里慌张起来,他可不想自己的性命随时受到威胁,“玄衣司查不出来吗”
“是啊,一个个捉干净便罢了,玄衣司成立不就是为了打击暗势力肃清朝堂”另一人附和。
提到玄衣司和靳久夜,贺珏的眼神如刀,其余几个蠢蠢欲动想要张口埋怨的臣子见此顿时闭嘴,不敢再说话。
齐阁老轻咳一声,“这也不能光仰仗影卫大人一人,乐之说得没错,郎笛今日这般嚣张,若不是脑子出了问题,便是有什么底牌在手,还有那九公主,依臣看“
年迈的老臣语重心长地看向贺珏,恭敬道“若北齐当真有联姻之心,未尝不能先应下来再观后续,不过是个弱女子罢了。”
齐乐之今日刚听了贺珏一人白首不相离的真心话,见老爹这般谏言,连忙差开话题“还是说说郎笛的事吧,陛下是想要他性命么若真是,恐怕臣要让马先守等人先做好准备。”
做好什么准备,自然是应付打仗的准备。
贺珏沉吟道“就算杀了郎笛,说不定北齐太子也不会跟朕动手,你们今日没看出来,那九公主与郎笛等人并非一派”
“这个倒没有注意。”齐阁老回想了宴会上的情形,心下是觉得有些怪异。
贺珏轻笑一声,“乐之你与他们打交道最多,你也不曾怀疑过”
齐乐之道“臣只觉得九公主不大爱说话,一贯沉默得很,北齐使团以郎笛为主。表面上郎笛对九公主颇为尊敬并无龃龉,至于私底下如何,臣就不甚清楚了。”
贺珏点了点头,“但今日朕看,那九公主似乎别有心思,不然郎笛出言不逊,她早就该警告了。”
众人认同贺珏这番话,齐阁老又提起,“那日月神殿的事“
贺珏眼神微眯,招手示意一个小宫人“去玄衣司,请影卫大人过来商议。”
日月神殿的事,没有谁比靳久夜更清楚。
但没想到一刻钟后,张小喜满头大汗地跑进来复命,“陛下,影卫大人不在玄衣司。”
“他出宫了”贺珏问。
张小喜道“是,刚接到消息,杨国公一家阖府出行,惨遭截杀。”
众内阁大臣震惊,纷纷不敢置信。
贺珏质问“怎么回事”
张小喜道“奴才也不知,影卫大人已经带着暗侍卫出去了,说是杨国公近日返乡祭祖,带了一众家眷,马车在京外二十里处被蒙面黑衣人截杀,如今生死不知。”
“影卫大人交代奴才禀报陛下,杀手应当是日月神殿的人,与北齐有关。”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贺珏的脸色铁青。
“齐乐之”
“臣在。”
“领京畿卫禁军,命高山鹰全力协助听从调遣,严密监视北齐使团所有人,就是一个护卫队亲兵也不能放过。”贺珏拳头捏紧,狠狠锤了一下桌面。
那帮杀手有什么厉害之处,靳久夜跟贺珏提过,行事疯狂残暴,如同当年的生死营,完全不跟你讲道理,只想一刀取你性命。就算靳久夜立刻赶过去,恐怕杨国公一家也很难生还。
这北齐的胆子未免太大了,竟敢在天子脚下动手,灭门南唐三公九卿,这么看来郎笛宴会上大放厥词居然可以说保守,更嚣张的还在这里。
“陛下此意,是要圈禁北齐使团”齐乐之问。
贺珏冷笑一声,“有何不可郎曜把爪子伸进了南唐,他就该尝尝被砍断的滋味那使团目的不轨意图不明,不是什么好东西quot
言罢,贺珏目光一一扫过众人,厉声道“齐阁老,众阁臣,今日之事乃北齐挑衅在先,杨国公之仇不能不报。不论结果如何,我们与北齐势必有一场硬仗要打,且看谁师出有名罢了。卫尉寺、太仆寺,朕要你们以最快的速度备齐兵马太府寺、少府监,全力备齐足够三年的粮草衣物齐乐之,你传信给玉石关,让马先守不必顾忌,准备迎战”
命令一道一道传出去,内阁今日的效率出奇地高,所有事项都升级成了战备状态,但对外仍保持松弛,外松内紧,表面上仍然和和气气,似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内务府李庆余得了消息,为讨好新主子,连夜跑去太常寺商议靳久夜名字刻入皇家玉牒等事。祖宗规矩三妻六妾,士族出身均可娶一名嫡妻两名侧室,侧室的身份算作平妻,同样要与夫君正儿八经地三书六礼拜堂成亲。只是地位稍稍比嫡妻低那么一点点,然而这一点点微末到几乎可以不计,因为她们生的孩子也可算作嫡子嫡女。
宫中四妃之首的贵妃,自然在这三妻之列,按照礼制,靳久夜是要与贺珏行大婚之礼并入皇家玉碟的。这可算是陛下登基以来宫中第一大盛事,被这件盛事掩盖着,普通人根本察觉不到底下的暗潮汹涌。
勤政殿大臣们散去归家,贺珏调拨了羽林卫和禁军保护人身安全,又让张小喜候在玄衣司,只要靳久夜一回来就立刻去见他。
他心里惴惴不安,那人还带着伤,面对一干强敌,如何应付得了会不会又受什么伤,或是不小心没防住那些人的杀招,若是刀尖划到了他的喉咙,若是暗箭射中了他的胸膛贺珏不敢细想,一整晚都闭不上眼。
以前也不曾有过这样强烈的担忧,那时候的情况兴许比眼下更危急,那时候他是全身心相信靳久夜的,相信那人就算流尽全身的血也会在最后一滴流干前完成任务回到他面前复命。
可现在,或许是心态变了,或许是对靳久夜的感情变了。贺珏甚至冒出个念头,要将人一辈子关在宫里,再也不让他出去面对任何风险,这样难耐又磨人的未知等待,实在让他忍受不了。
一夜过去,天亮了。
张福领着勤政殿宫人进来伺候,被贺珏挥挥手,“今日早朝免了。”
宫人们退下,贺珏叫住张福“靳久夜还未回来么”
张福恭顺回答“玄衣司还没有消息,不过杨国公家数十具遗体已被京畿卫送回府中,影卫大人兴许”
老宫人偷眼瞅了一下贺珏的神色,贺珏面无表情,看不出什么情绪。
“兴许是去追日月神殿的人了。”
贺珏没说话,张福告退。
日色升起,御膳房送来早膳,贺珏用了一些,林持过来禀报“九公主递牌子进宫,被羽林卫拦下询问,说是按照礼节,要拜见一下太妃。”
贺珏心里一顿,“北齐的人,见太妃做甚”
林持也想不出来缘由,按理说北齐闹出昨晚那一场,多多少少应该避讳一些,可九公主照样出门,哪怕被禁军随行监视也未表达任何不满。
贺珏想了一圈,他知道太妃的底细,断然跟北齐扯不上关系,甚至于钟家还与北齐有死仇。太妃的父亲钟缙老将军就是死于北齐的狼烟骑铁蹄之下,当时被围困却不肯受降,活活折磨而死。
救援的军队三天后赶到,只找到一具血糊成的人形,可见狼烟骑的狠辣残暴。因此太妃绝无可能与北齐有私通反叛,这一点贺珏非常肯定,就算她不配为人母,手上沾了无数鲜血,可却从未有过叛国的想法。
“也许是那九公主自作聪明,想法子来说通朕吧。”贺珏不以为然地扯了扯嘴角,“便放她去,寿康宫可以进,别的地方就算要死要活,也不许踏入一步。”
“是。”林持领命。
贺珏又坐了半晌,觉得一夜未睡身上不大舒服,好像汗津津的,便传了热水洗漱。
他屏退了宫人,坐在热气腾腾的澡桶里,闭着眼睛养神,心绪沉了下来,眉头也略微舒展了一些。
他再次梳理一遍北齐的意图,试图分析北齐究竟要干什么,王权内乱还不够,还想在这个时候来跟南唐对战打一仗郎曜那位太子殿下不是一般人,应当不会这般作茧自缚,给底下那些兄弟可趁之机。还有十七王子的失踪,为何会失踪原本以为跟日月神殿有关系,可靳久夜查出来这个少年干净得很。紧跟着就是随使团入境的九公主,她是十七王子的胞姐,按理说是最担心亲弟的人,但贺珏感受不到她那份担忧。
屏风外,一道黑影悄然落地,在贺珏不曾察觉之际,轻巧转过屏风,犹如鬼魅般走到贺珏身后,然后伸出了双手。
贺珏闻到了血腥味,黑影的手按上了他的太阳穴。
他赫然睁眼。,,大家记得收藏网址或牢记网址,网址 免费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和书友聊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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