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水袖本就宽沉,又重又大,因此跳舞时甩袖也极其需要几分功力的。
若甩的好,那自然美不胜收,可偏偏这水袖突然如脱缰野马似的跑了出去,顿时将一众沉浸在柳霏霏美妙舞姿中的众人惊醒。
场上顿时响起片片惊呼,有人见那水袖直直飞出来,下意识的就要躲避,生怕那水袖打到了自己。
都尉更是一颗心差点儿就跳到了嗓子眼儿,立即变色跳起来:“保护殿下!保护殿下!”
立即就有人准备上前,却被赵景焕抬手制止,扬了扬下巴,目光平静的看了眼场中:“无碍。”
果然,众人看去场中,却见那场中舞姬,除了最开始一阵滞停,紧接着便又在领舞的带动下继续跳了起来。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暗道,不定这水袖飞出来,便是设计好的一环?
可即便如此想,却终究受到了惊吓,再看场中的舞蹈,便觉无味了。
尤其是都尉,隐隐不虞,暗道柳家此女好不知意,这样的情况不早早告知自己,反倒令自己在太子跟前丢了脸,弄得他好没见识似的。
可他哪里知晓,这件事情,完完全全就是个意外。
柳霏霏根本没想到会出现这样的事情,若不是她本身功底深厚,反应迅速,当场怕便要丢了大脸。
不过幸好她快速反应过来,像是无事人般继续跳了下去,可脑子里却细细思索了起来。
几乎是下意识的,她就锁定了苏沫儿,再细细回想之前与她那番针锋相对的话,也顿时明白了过来她其中的深意。
一时间,她恨得咬牙切齿,只恨不得快点下场,好撕烂苏沫儿那个贱人的嘴脸。
而同时,场中众人重新安定下来,却也不由暗暗佩服这位殿下,拿眼去看,见那位从始至终,神色竟丝毫不见变化。
实则却全然不是如此,水袖突然飞出来,赵景焕却也是没想到的,不过他自身武功高强,早在水袖甩脱之前便隐隐能看出几分,因此反倒是最镇定的一个。
此刻紧盯着场中的柳霏霏,却非是看中了此人,而是隐约想起什么……
可这番落在都尉眼中,却是别有深意了,暗道:莫不是这柳家女郎引起了殿下的注意?
他终究是个趋利适从的人,哪怕方才柳霏霏引起他的不喜,此刻却又活络了心思。
当即笑呵呵道:“殿下,可是觉得这舞姬跳得甚好?”
赵景焕立即听出其中的言外之意,‘嗯?’的声,配合道:“此人是谁?”
都尉暗喜,接道:“不瞒殿下,想来殿下也是知晓我长州大族柳家罢?”
赵景焕:“可是长州百年世家的那位柳家?此女与柳家有渊源?”
都尉:“殿下所言不错,正是那位柳家,此女可不止是有些渊源。实则,此女可是柳家当代家主的唯一嫡出之女,柳霏霏是也。其人在我们长州,向来便是闻名的色艺双绝的女郎之一。”
都尉想要撮合两人,自然对柳霏霏大加赞赏。
可对堂堂高门世家嫡女,为何要前来为舞姬提也不提,彼此心中自也有数。
只不过,他却没瞧见,赵景焕听闻后,意味深长的‘哦’了声,神色未变,眸中状似兴趣勃勃的盯着场中舞姬,实则眼底却暗暗闪过的丝丝幽暗寒芒。
他就说此女怎的有些眼熟,如今一听来历,却是清楚了。
想起来的,却是前世的时候。
前世,江南也曾因春日洪涝而导致后来的秋收无果,灾患连连。
而这时,因灾患一直未曾平息,在民间掀起滔天怨怒,更在有心人的篡弄下,各地皆有流民掀竿而起,由此引发大燕动乱。
而当时的自己因将将登基,经历浅白,并没有着重远望,反被朝廷各派的党争倾轧而牵扯的深陷其中,劳心劳力。
等到后续反应过来,南方起义军竟在长州柳家的牵头下,与各地世家联合,汇成一股惶惶大势,想要推翻大燕,重立新朝。
还冠冕堂皇的牵扯了种种原由,说推倒大燕还朗朗乾坤。
他那时已逐渐在朝中站稳脚跟,立即着重心力平叛,那起义军虽有世家在背后支持,可终究不过末流之辈,自是不敌朝廷大军。
眼看叛乱将平,那起义军首领竟又与长州柳家联合,引外敌入境。
而朝中,他父皇又被奸人所惑,一时竟导致内外交困。
最终,他孤愤领兵亲上战场,却被身边之人出卖,最终陷入敌军重重围困,后战死。
而那时,他就曾远远见过眼前这位柳家女郎一面。
那时这位柳家女郎在起义军首领身边,俨然作为人妇,而他也明白过来,这一场乱,最终的起因,不过是因世家不满皇权压制,因而想要掀翻皇权,取而代之。
那起义军,不过就是个傀儡幌子罢了……
没想到,再次睁眼,他便已是回到了所有事发前,也是因此,他一弄清状况,便使出强劲手腕暂时压下朝中党争,又亲自南下治灾,防患于未然。
而这柳家,如果可以,他自是会趁此机会好好炮制一番。
只是如今,却不是好时机……
他想着,眸光不由沉寂下去。
赵景焕想的什么,别人自是不清楚,反而以为他真个看中了柳霏霏,尤其是以都尉杨荐和柳霏霏为最。
可柳霏霏此时却是不好受,方才水袖甩出去,已是吓出她一身冷汗,可终究靠着她出色技艺与反应渡过。
却没想到,越到后面,跳的越发凌乱,她的身体竟似有了自己主张,肚子里面一阵阵的翻江倒海,她越是跳得狠,反而越是难受。
此刻已有些承受不住,满脸冷汗淋漓而下,神色似痛似苦。
她同样的,几乎是想都不想,全怀疑到苏沫儿身上去了。
终于,舞曲快要结束,她却坚持不住,提前一步跪倒在了台上,身后正收尾的伴舞见状,不知何意,可终究还是诚惶诚恐的随柳霏霏归了下来。
音乐顿停,一切都似戛然而止似的,众人都没反应过来,就见了这样个场面,不由的面面相觑。
都尉脸色更是难看,他才刚在太子跟前夸了柳霏霏,那叫个天上有地下无的,转眼柳霏霏自个儿就撂了担子。
这可不是打了他的脸,一个不好,那可是得罪殿下的事啊!
他见太子面色还是如常,竟没有丝丝变化,一时也捉摸不透他的心思,却也只能表态,质问柳霏霏:“何故停下?”
柳霏霏闻听,羞愤难言,那样的私事,叫她如何在这大庭广众之下说出?
想了想,只能胡诌道:“启禀殿下,都尉大人,此舞……此舞已是结束……”
“……”虽然明眼人都能看出异样,可都尉却不能直说,毕竟柳霏霏背景在那里。
他正绞尽脑汁想着怎么圆场,身后赵景焕却是眼眸微微闪烁,突然道了句:“好,赏!”
众人一时没回过神来,太子说赏?居然说赏?
只都尉与柳霏霏反应最快,本来以为此次定不得善了,哪知居然峰回路转了!
柳霏霏当即也顾不得身体的难受,喜形于色:“奴家谢殿下赏!”
都尉也松了口气,立即挥了挥手:“退下吧。”
尘埃落定,既然太子说了赏,那这柳霏霏自然就算是被相中了,后续便能前往太子身边伺候。
柳霏霏得了这话,立刻道谢退下,等到了坊间,众人便见她火烧屁股似的,径直跑进了茅厕,一时间不由面面相觑。
青釉见状,忍不住对着苏沫儿偷笑:“姑娘快瞧,她那个样子,想来定然刚刚丢脸不少!”
苏沫儿却是笑了笑,道了句:“且别管她。”
主仆相视一笑,皆是不提,而紧跟着,出来的柳霏霏立刻脸色阴沉的冲到了苏沫儿跟前,眼中满是恨意的盯着她,口中发出的声音都变了调:“苏沫儿!你这个贱人!我的水袖,还有给我下药,是不是你搞的鬼!”
苏沫儿却是满脸讶异,随即委屈的看着她:“柳小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一直跟大家在一起,可什么都没做!我知道,先前是我太冲动了,不该什么都没查清楚就怪罪于你,可你也不能迁怒与我,红口白牙就冤枉我啊……”说着,眼眶便红了起来。
“你还在狡辩!”柳霏霏说着,扬起手就要朝苏沫儿打过去。
李玲儿青釉等人赶紧将苏沫儿围住:“你这人怎么这样,有点什么事都怪在别人身上,那日后你是不是生点什么都要说是别人害了你!真是无理取闹!”
柳霏霏见状,更是被气的胸膛上下起伏,都要炸了似的,还想说什么,却脸色顿变。
随即恶狠狠的瞪了眼苏沫儿等人,放下句:“你们都给我等着!”便又急匆匆的跑去茅厕了。
众人见状,便轻轻偷笑起来。
李玲儿对苏沫儿吐槽:“瞧她那样子,真是活该!”
稍待了会,有小厮传话,已到了苏沫儿上台了,李玲儿青釉等人忙给她加油,杨嬷嬷与沅娘也来了,远远儿的看着。
苏沫儿见状,心中微暖,轻轻对众人颔首,而后深吸口气吐出去。
随后,目光坚定的迈出脚步。
而这时,有小厮忙忙赶到都尉身边耳语一番,都尉听完,下意识皱了皱眉头,可想了想,便又上前,对着赵景焕道出情况。
“熄灯?”赵景焕扫了眼。
都尉有些紧张的抹了抹额头并不存在的冷汗,讪笑道:“说是为了表演的观赏效果。”
赵景焕略略沉思了会儿,便颔首同意了:“可!”
如此神秘,倒是今夜场中歌舞第一次勾起他的兴趣了。
都尉立马松了口气,吩咐下去,没多久,在上面的安排下,众人得知熄灯的事情,也不惊慌,反而满是好奇的盯着场中。
而此刻,场中灯光皆无,只有天际莹白月光清浅洒下,隐约可见高台上有人影绰绰。
好一阵过去,不见灯亮,众人不由窃窃私语起来。
却突然,那高台上亮起一盏灯火,众人视线扫去,纷乱私语声顿时停滞,场中一片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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