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原来,不知何时,那高台上竟放置了一圈轻薄的屏风,团团围成了一个圆,丝毫不漏,让人瞧不清里面是什么。
因着四周并无灯火,是以那高台上的屏风反倒成了全场唯一的光亮。
那光亮清淡,并不刺眼,柔和中却又带着疏离感。
紧接着,众人便又瞧见,那屏风顶端,似乎挂了一个如银盘的满月,恰时轻柔缓和又空灵的丝竹声乐缓缓而起。
顿时,仅凭这一个情景便已构造出如梦似幻之感,反倒令人好似身在梦中。
任心中有再多的惊讶赞叹,此时皆紧紧屏住呼吸,想要查看后续……
随着音乐渐进,众人便见得那屏风上,竟缓缓投影出了一个身姿妙曼的女子,踏着音乐伴着柔光,如邀月仙子,竟对月起舞。
她的四肢与身段看去柔和的不行,在那踏月中,好似一只孔雀翩翩摇动。
不知不觉间,众人便深深的沉溺其中,便是高座的赵景焕,也紧紧的盯着场中歌舞,眸中光彩见亮。
随着时间推移,那舞蹈终随着音乐缓缓合奏,最后在屏风上的倒影在这夜色下,竟如孔雀开屏般,熠熠生辉。
随即,那屏风内的灯光便逐渐暗淡,渐至熄灭。
场中却无一人发出声响,显然还深深的震撼在方才的舞蹈中未曾回过神来。
片刻之后,也不知是谁,突然鼓起掌来,竟带起了连绵不断的雷鸣掌声,传出去老远。
可就在众人以为,这舞已经结束,纷纷兴致勃勃的讨论着此舞是什么舞,为何从未见过时,四周的灯火又忽而亮了起来。
众人下意识的停了掌声,住了嘴朝高台望去,便见高台上,不知何时屏风已错落有致的朝两边打开。
而在屏风外,立刻涌上来一群衣着光鲜的舞姬挥动云袖遮挡在屏风裂开的出口前。
众人顿时兴奋起来,知道这是那屏风内如月下仙子的人儿要亮相了,个个瞪大了眼,想要看看方才那奇异舞姿究竟出自何人。
也未让人久等,那些舞姬随着音乐渐渐围成一个圆圈,如一朵花儿般层层叠叠。
而那最中心的人儿,终是露出身影,众人看去,却只见那人身着的舞服上身仅仅着裹胸贴身,其余地方略有丝缕,下层的摆裙也是如此,看似好似被什么剪烂的,可不经意间,却又半遮半掩,那层层叠叠尽是满含的风情,转动时如浪花涌放。
而再看她云鬓高耸,仅以一颗适当的夜明珠做点缀,脸上却是蒙了层面纱,让人难探究竟。
可仅是露出的身姿与那双盈盈水眸,便已叫众多人失神不已。
苏沫儿为了这场献艺,是早就煞费苦心的,很久前就苦苦思考,如今自是观察着众人反应。
见了这场面,心底总算是松了口气,但她没忘记自己最终的目的,牢牢记住杨嬷嬷所言:上座中,气质容貌最出众的那位,便是当朝太子。
是以,她下意识的抬起眸子看去,可在见着对方面容的瞬间,顿时如五雷轰顶,耳鸣闪电般的怔了怔。
若不是她身体的舞蹈记忆下意识跟着动起来,怕是要直接腿软的跪在高台上。
可饶是如此,她的失神也略略出了点差错,加上她本身功底就不怎么好,这一出错,连带着脚下动作也慢了几拍,反应过来后,下意识慌忙的跟上拍子,却导致她身体一个踉跄,脚踝不由自主的歪了下。
她差点儿没忍住那疼痛惊呼出声,却最终死死的忍住了,只是再跳舞时,全然没了先前的轻松写意。
反而因着高台上那人的出现,心中不由惊惧交加。
他他他他怎么会在哪里?难不成,他根本就不是什么太子侍卫,而就是太子本人?!
此念头顿起便再压抑不住,毕竟事实也摆在眼前,她不由想起白日里自己还在嘲笑他是太子侍卫,还说了什么?好像是说他笨?
我究竟做了些什么?我居然说堂堂大燕朝的太子笨?
如此一想,她只觉头晕目眩,感觉自己整个人生都灰暗了下来。
若是可以,她只恨不能立刻奔逃离去,可她的倔强与压力逼迫着她,不得不僵硬机械的在舞台继续。
她后面一小段,因着恐慌与脚踝疼痛,眼中早已蓄满了盈盈谷欠坠的泪珠儿。
可她的差错,本就因已是末尾,加上众人只顾着沉迷她的姿容,哪儿观察到那么多。
唯独上座的赵景焕,目光不经意在她脚踝顿了顿,随即移开。
而在最后,那些围绕着苏沫儿的舞姬,如花瓣儿般层层叠叠朝外围绽开,同时扔出早就准备好的花瓣儿。
苏沫儿则在他们绽开与漫天飞舞的花瓣雨飘洒的同时,脸颊上的面纱与头上高耸的云鬓,瞬间滑落。
霎时间,三千青丝如瀑倾泻,盈盈光亮映照在上面,反射出耀眼光辉。
最终,苏沫儿缓缓卧坐在了中间,舞蹈终止。
而众人则终于看清了她的容貌,顿时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这是张怎样的脸庞,本就身姿妙曼不类凡人,如今再加上那满头倾泻的青丝,和那张含羞带怯的面庞,如若仙人也不比了……
偏偏她那双眼眸,水汪汪的,清纯至极,如泉叮咚,如雾氲涌,又如清风远送。
搭配着那张妖媚的脸与身姿,只道人称一声:艳若桃李还余,貌似琼娥更甚!
一时间,场中寂静至极,足足半响,才猛然有人大喝一声:“好!”
随即,如潮水般的喝彩连绵起伏,苏沫儿闻听,高高吊起的心稍稍放下些许。
看这些人的模样,想来自己表现已是很出彩了吧?
也不知殿下会怎样想自己?若是觉得自己跳的好,会不会便不怪罪自己白日的冒犯了?
如此一想,又紧张起来,说来说去,她何去何从,终是把握在高座那人手中。
可她战战兢兢的等了许久,也不见上面那人有何表示,不由越发忐忑。
想了想,她咬咬牙,领着众舞姬行礼:“奴家给殿下请安,殿下千岁。”
声音柔媚又醇和,当真酥人至极。
不知道多少人迷了眼,却下意识去看高座的太子。
都尉初始也惊呆在苏沫儿的舞艺之中,平心来说,苏沫儿的舞技自是一般。
可心思巧妙,与环境等等融入一起,当真是神乎其技。
因此,反应过来,他几乎是兴奋的满脸通红,比先前柳霏霏出场后还高兴。
旦因苏沫儿无权无势,如果得了太子青睐,日后定迈不过自己这里的情谊。
正想对着太子将苏沫儿大夸特夸,可看太子,却只见他目光盯着苏沫儿,神色也无变化。
先前柳霏霏时他还说了几句话,没道理如今的苏沫儿反倒让他瞧不上了吧?
可这样想着,却也不敢绝对,毕竟这位的心思,可不是那么好猜的。
他头脑顿时冷静下来,觉得老这样不是办法,只能斟酌着道:“那个……殿下,舞姬已献艺完毕,不知殿下这里,可有什么章程……?”
赵景焕好似没听见似的,他不开口,在场众人都心有战战,现场越发沉默,气氛压抑。
直到众人快受不住时,赵景焕才收回目光,似是随意的挥了挥手:“让她下去收拾收拾吧。”
这是个什么意思?都尉摸不准他的心思,一时也无办法,只能赶紧对苏沫儿道:“退下吧!”
苏沫儿闻听他那句下去收拾收拾吧,顿觉浑身力气好似被抽干。
她先前曾听杨嬷嬷他们吩咐过,如果太子看中了谁,便会赐赏,那日后便能伺候太子了。
便连在自己种种手段下都熬过来的柳霏霏,事后都得了赏,可如今的自己,却什么都没得到……
一瞬间,她万念俱灰,如同一具行尸走肉的道了谢,也不知怎么和其他舞姬回到的坊间。
而苏沫儿并没有得赏的消息已是传来,众人态度各不相同。
有漠不关心的,有神色同情的,自也有爽快不已的。
显然,柳霏霏就属于这类,她看似好了些许,只脸色略有些苍白,此刻见苏沫儿双目呆滞的回来,顿时冷笑起来:“都瞧瞧吧,人啊,终究还是要靠实力的!你们看我,便是被人使下作手段暗害了又如何?我还不是被太子看赏了!”
青釉扶着苏沫儿,看着她浑浑噩噩的神色,心疼不已。
李玲儿几个便帮着她反驳回去:“柳小姐,你也未免欺人太甚了罢!在这种时候,你非得要戳人伤口吗?有什么了不起的?你就知道苏姐姐是没被太子看中?即便这次没有,依着苏姐姐的容貌,日后自有的是机会。”
柳霏霏不屑的哈了声,她盯着苏沫儿,神情讥讽:“我欺人太甚?戳人伤口?难道我说的不是事实?苏沫儿,你瞧瞧你自个儿,费尽心思又如何?在殿下面前,你真以为那些小心思有用?殿下是什么人?什么没见过?岂会被你蒙眼哄骗?”
说着轻嗤道:“野鸡就是野鸡,便是给了你枝条儿也跃不上去,还妄想当凤凰?真个痴人说梦!”
此言落下,顿时博得柳霏霏追随者满口附和。
一时间,柳霏霏得意非凡,苏沫儿闻听,脑子阵阵眩晕,想起此次不能被太子看中的后果,顿时更加绝望。
她闭上眼,那早就蓄满眼眶的泪水便如珠般在莹白面孔上滚落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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