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有一郎进来吧。”
薄荷蓝的发梢抽动了一下,仿佛受到惊吓的猫尾巴。
很多时候都是这样, 明明他什么声音都没有发出, 陛下却总能知道他在哪里。
迟疑了一秒后, 少年用仅剩的右手推开了主殿的大门,低垂着眼, 他走了进去。
殿内的外室,换下繁缛衣衫的天皇陛下抱着白发男孩,一只手爱怜的摸着他的脑袋。
听见脚步声停住,金发青年转过头来, 在见到他的左手后, 眼里闪过一丝的痛惜的余光。
“过来,有一郎。”轰乡唤道。
少年却待在原地没有动。
无奈, 轰乡只好拍了拍累的头,手掌离开了那个男孩的发顶,走到另一边, 蹲下与有一郎的目光平视,“怎么了吗”
少年抿着嘴唇,不说话。
这是时透有一郎的常态。自从被救回来后,就仿佛丧失了人类的感情一般, 对面前的任何事物都不会做出反应, 使得仆人们服侍有一郎时,再同情也会有一丝负面的抱怨。
「那孩子以后该怎么办啊」
「殿下路过救下了他, 听说是被鬼袭击了。」
「只有一个人那么他家里应该没有人了吧。」
「不送到福利院里去吗」
「每天都呆呆的, 真不知道殿下为什么」
「嘘别乱嚼口舌。」
其实并不是丧失感情, 有一郎每每见到自己的断臂,都会觉得屈辱、羞愤,他也不愿面对侍女们的过分关心和同情,而对于陛下放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有一郎总是觉得受之有愧。
他明明已经是个废人了,怎么还有资格继续留在陛下的身边呢。
有一郎知道鬼的存在。
或是说,他醒来后知道了鬼的存在。
他是被鬼袭击,才失去了左臂和记忆。
有一郎也知道
少年瞥了一眼在轰乡身后几步远的白发男孩,他连皮肤也是苍白的,脸上有着奇异的红色纹路。整个人看起来很瘦,弱不禁风,且脾气也不太好,不喜欢仆人凑得太紧。
偏偏陛下与他距离极近,相处的也是很好,有一郎多次看到累抱着画册进入陛下的房间,让陛下给他讲故事。
金发青年总是笑着答应,基本不会拒绝累的请求。有一郎曾问过,那个男孩是谁。
陛下答「我是他的父亲。」
白发男孩神色没什么波动,可有一郎偏偏从对方红绿诡异配色里的瞳孔中看出了肯定与满足。
这不可能,陛下只有一位妻子和三个儿子,身为天皇的孩子,怎么可能毫无分位
他是鬼。
是陛下用自己血肉养育的鬼。
有一郎的心音并不像脸色表现的那般平静,微微加重的呼吸和心跳轰乡听得一清二楚。
不知道少年在为什么事而烦恼,轰乡只好提起别的话题,“今日的挥刀练习做完了”
「断了一只手又怎么,你不是还有另一只手吗」
金发青年宽阔的手掌包裹住少年的右手,一步步的教他握刀。
「练成后,一刀流也是很帅的哦。」
因为只有一只手,掌握平衡比一般人要困难得多,同样的训练,难度和花费的时间都要比别人高出一大截。但有一郎并没有放弃,从苏醒到现在的一个月,每日都在练习剑术。
他急切的想向陛下证明自己,他不是没用的残废。
仅仅一个月,少年就用坏了不少竹刀、砍坏了不少木桩,偶然来见轰乡的鳞泷左近次都摇着头说这个孩子太拼了。
手里的茧子加厚、磨破、起血泡,少年缠上几圈绷带后更用力的挥刀。
两年间,轰乡和鬼杀队合作,开创了一个政府新机关,名称很简单,就叫「七」。
当时轰乡是这么说的「如果十二鬼月的上弦下弦有了第七人啧啧,吓死他们」
本来只是一句随口的玩笑话,却取了里面的数字真正作为机关的名字。
机关驱逐、制裁和研究鬼,也收留双亲遭到鬼杀害的孤儿,日本各个地区都有相应的支部。有一郎作为被鬼上伤害的孩子,应该去往收留所,而不是留在皇宫内。
鬼的存在已经被大众所知,第一批的千名呼吸法剑士早已出师,成为了「七」的猎鬼者。
猎鬼者的增多惹起了鬼王的注意,鬼的数量也在不断上升。
而轰乡一早寻来的培育师们并没有因为弟子们出山了而空闲下来。,东京城的后山成了一所学校,吸纳了不少人参加,培育师们传授呼吸法和日轮刀,士兵们教导学员枪支的用法和战斗技巧,出师后的有志青年们一刀一枪,也加入了「七」开始猎鬼。
全日本有二十四个区,后山的呼吸法剑士和枪手根据五大流派分为五个大番队。成功出师的学员会获得各自番队的羽织以及调职令,上层会根据学员的实力将学员派至相应的地点。
一开始,志愿加入后山学习的,都是亲朋好友被恶鬼所杀害的人,他们把满腔的仇恨,放在了歼灭和退治鬼上面。
后来,轰乡找到了嘉仁在东京城的商铺,把空荡的铺面租出,做起了生意,和京都城的资金链连接了起来。又去那些家产巨多的高官那边刮油水“请”他们募捐,钱多了起来后,给「七」的工资也多了。
最初一批「七」的猎鬼者是皇家军队,可他们现在是在为国家和人民拼命,到手的钱比一开始的军饷多多了。结果后续也有不少能人被高价的工资吸引而来
被鬼袭击的孤儿一般都是会被「七」麾下的福利院收养,四肢健全有意向的经过选拔后可进入后山学习,如果是有一郎这样断了一只手的不管本人的意愿多么强烈,比起握剑提刀斩鬼,还是被分配到后勤的可能性大一些。
所以有一郎这才如此急切的想要做出点什么成绩,不展现自己的才能和价值的话,他总有一天会离开皇宫,离开陛下的身边。
运气好的话可能会遇到一个收养他的人家,运气不好他只能拖着断臂的身体,找份勉强糊口的工作苟活。
那不是他想要的
少年一心急,眼尾骤然起了一抹红雾,虽是极淡极淡,但在薄荷蓝眸子和平静神采的映衬下,轰乡一下就看出了不一样。
指腹抹去那一滴泪,金发青年挠挠头。
怎么哭了
要说点什么转移他的注意力啊
对了
“你有一个兄弟,叫无一郎。他也活了下来,要和我一起去见见他吗”刚刚他就是要去鬼杀队主宅。
“不要。”非常干脆。
金发青年闭眼回想起产屋敷耀哉的信,“嗯,无一郎也和你一样,说是什么都不记得了,我把你带去和他见个面吧,这样说不定会想起什么。”
从小木屋生活的痕迹看,这兄弟俩相依为命了好久,肯定感情相当好。
“咦”
轰乡睁开了眼,不可思议道“你不想见他”
薄荷蓝发色的少年点头,眼角的殷红已经消失,要不是轰乡的拇指上还有着丝丝水渍,他都要以为刚才有一郎流泪是他的幻觉了。
“不想。”
他现在这副样子,对谁来讲都是个累赘,不管是陛下的拖油瓶还是扯兄弟的后腿,他都不想成为那样。
右手握剑的虎口每分每秒都在发疼,提醒着有一郎自己的弱小。
上次偶然被一个戴着天狗面具的培育师看到,有幸得了几句指点,于是有一郎有空便往后山跑,希望可以得到鳞泷先生的教导。
他要变强,直到可以保护自己、拯救他人,不再是陛下和其他人的累赘时,再堂堂正正的挺起胸膛去面对一切。
得到拒绝的轰乡也只失落了一会会,就重新站起身去挎小包袱了。
“那我走了,累和有一郎要好好相处哦。”
分别拍了拍两个孩子的肩,金发青年出了主殿,又在门边拾起一块鳞泷先生做的狐面,顺手戴上它。
他已经是天皇了,面貌信息不在遮掩,尽管可以用幻术改变容貌,但轰乡还是喜欢自己这张脸。
而被留在室内的两个孩子,彼此一句交流都没有。
暗涸血色的巩膜和无机质的薄荷蓝眸子,对视了一瞬后飞速移开,目不斜视的走向一左一右两个偏殿。
产屋敷宅轰乡来得次数可不少,一回生二回熟,n回直接蹿房顶。
金发青年咻的一下出现在主宅的房顶,恰好在和产屋敷耀哉汇报事物的音柱依旧是第一个听到动静的。
宇髄天元画着绮丽眼妆的左眼一抖,“又来了啊。”
端坐在对面的产屋敷耀哉了然道“嘉仁还是一如既往的有活力呢。”
窗户打开,一个金色的身影从中翻了进来,空中旋转七百二十度后稳妥的落地。
“很好,一号选手漂亮的旋转两周半落地,完美”
音柱毫不客气的吐槽,“是啊,活力到丝毫不像30岁的老男人。”
轰乡“我仿佛听见有人在说我帅”
宇髄天元“没人这么说。”
戴着狐面的金发青年起身,顶着宇髄天元略微嫌弃的表情,拖了一张软垫挨到了两人旁边,看着一白一黑的两个女童,轰乡伸出了四根手指,“要三个萩饼。”
黑发女童嘴角保持着优雅的笑意,“几个”
轰乡做出一副你怎么偷看了我内心的表情,“看来辉利哉真的很认真呢,居然这么懂我。”
黑发女童嘴角的笑意有下落的趋势。
一脸正色的金发青年收回了一根手指,三根手指明晃晃的竖在几人面前,语气也带上了不少认真的意味
“四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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