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星大冷静回来,眼前看见的景象让他险些再次当场转身直接离开。
小姑娘安安静静地扒着桌沿,眼泪汪汪的,看上去受了大委屈,正握着手机打电话。
“……我那么喜欢你……呜呜……”
说出来的话带着颤音,话语有些连不成调,可怜兮兮都不足以形容,看上去是实在难过的不行了,意识混乱下驱使做出的心底愿望。
诸星大一时间:???
他的目光顿时转向了梅宫凛手边的橙汁:你喝的不是橙汁吗??怎么还醉了??
对于梅宫凛是否真的喜爱太宰治这点,她在诸星大跟前是信誓旦旦地说着喜欢,在波本眼前却轻描淡写地否认了。或许正是因为她本人营造出的迷雾感,诸星大此刻也不能断然说出“梅宫凛并不喜爱太宰治”这样的话,但要说她是真的喜欢吧……诸星大又开始觉得头疼了。
有朝一日居然看不穿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在想什么。
真是好惆怅。
这位小姑娘正呜咽着嗓子,音调都泛着点点的颤抖:
“你居然真的对我开枪……明明可以不那样的,你的同伴都在那里了……你就是不肯放我一马……”
“……”
诸星大默默地坐了过去。
没别的意思,是酒保在偷偷地给他打手势求助。
他当然不是为了看戏过来的。
肯定不是。
电话那端的,确确实实是太宰治本人。
说不清看到来电显示是[西柚花]时到底是什么心情,不过他还是借着接电话的机会,堂而皇之的在中原中也焦头烂额的怒吼下偷了懒。
他接起了电话。
最开始似乎是没有声音的。
奈何他耳力过人,听到了那么一点点微弱的抽泣哽咽声。
太宰治没有说话,也没有挂断电话,手指在眼前纷杂的文件上划过,随着从窗户吹进来的风掀起纸张,中原中也忍不住青筋直跳,眼疾手快地抓住了那几张随风翻飞的纸,正要开口,便看见太宰治一脸笑吟吟地竖起食指、抵在嘴唇上,又指了指正在通话中的手机,示意他稍微安静一点。
“……!”
中原中也深吸一口气。
他极力告诫自己不要和太宰治这个垃圾计较,但看着眼前大堆需要处理的事项堆积,他还是心底想手撕了太宰治的念头没有一刻不在活力跳动,分毫不歇地冲击着他的神经。
顿了顿,中原中也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回头看过去,继而心头一凛——
太宰治这家伙今天怎么笑得更渗人了?
他接的难道是什么来自地狱的电话不成?
很快,中原中也听到身后的太宰治做出了一点回应,那回应比笑容还让他感到毛骨悚然,只因为那声音实在是太温柔了,让中原中也又想吐、又觉得很恐怖。
他虽然讨厌太宰治,却不得不承认这家伙某些时候的手腕。共事的时间不长,但每次太宰治只要露出一点,比寻常时段不太正常的样子更不正常的表现,那一定是有谁要完了。
中原中也听见太宰治用仿佛能掐出水来的声音,温声细语地说:
“……没有真的打到你身上。”
梅宫凛没想到太宰治能说出这么无耻的话,一时间就像是被他的脸皮震惊了,哽了半天没说出半句话来。
但她不说话,太宰治就有恃无恐地那么等着。
不挂断,不出声。
凛的哭声便渐渐地明晰了一点,彻底压制不住了似的:“如果我没有躲开不就打到我了吗……我不要喜欢你了……我要把cherish送走!”
cherish是梅宫凛买的那只黑猫的名字,她当初告诉太宰治这件事时,语气里满是兴奋与期待,还为猫取了这样有“珍爱”之意的名字。
梅宫凛挂断了电话。
直到挂电话的前一秒,她仍然是悲伤且委屈的。
但诸星大看看她的脸,发觉她其实连眼泪都几乎没有,水光全蕴藏在琥珀色的眸子里,仿佛一弯清泉:“……”
太能演了。
可以进军演艺界了。
梅宫凛将手机随手放在一边,脸色平静地去拿眼前那杯没有喝完的橙汁。
抬眸望来,诸星大发觉她眼眸明亮,有如水洗的天空。
想起她方才的倾情表演,诸星大心底泛起一阵恶寒。
他皱眉,又松开,问:“cherish是什么?”
付完账,凛率先跳下椅子,两人一同离开。
凛说:“猫的名字。”
推开大门,诸星大侧首看她,顺应逻辑问:“你买了猫?”
他这些天和梅宫凛是一起行动的,怎么不记得她买了猫——就算是在分开的时候买的,也应该要带回去的吧?
可他从来没见到过。
“嗯?”
梅宫凛扬了扬眉,眼角泛起的红色仿佛只是阳光下的一个错觉,短暂的哭泣让她更加神清气爽,彻底将不好的情绪一扫而空。
凛无甚所谓地道:“当然没有了。我怎么会真的去买猫呢。”
两句对话瞬间联系到了前情,诸星大心底却泛起了一点不合时宜的感叹:布局真是细致。
临到头最后演出来的这一遭,就不知道是别有深意,还是单纯要给这出戏码落下一个圆满帷幕了。
或许那是针对于太宰治的恶趣味也说不定。
到了现在,诸星大终于可以确切地定论:梅宫凛对太宰治没有半点喜爱之情。
她竟然能从那么早的开始表现出这等虚假,到底是……
走出店门,凛迎着暖人的日光伸了个懒腰,随即动作一顿:她想起太宰治举枪对着自己的某一刹那,少年泛着空洞与恶意的眼底,出现了似乎是连他自己都没有发觉的短暂迟滞。
转瞬即逝。
但已经被她捕捉。
——啊,可能是因为她身上西柚的香气吧。
凛无意识地动了动鼻子。
她真的喜欢西柚味道这点可不是骗人的。
能生出那么一点点恻隐之心的太宰治,倒真是让她意想不到。
不如说是有别的什么缘故,会更令凛相信。毕竟心念一动的不可言说,实在是太玄妙且没有说服力,远没有顺理成章的事物让人安心。
她可不期待能从那位同样心思百转千回的太宰治心里扒出什么特殊之物。
那还不如相信琴酒明天就十里红妆、大摆婚宴,去和隔壁港黑的森鸥外结婚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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