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在首领卧室门前的除了五大干部, 还有其他中高层,像黑蜥蜴的百人长、十人长,情报部门、研发部门的负责人这些,可以说整个港口黑手党的主要战力, 被派往国外出差的暂且不论, 还在横滨的都被集中在了这里。
“喂,医生,首领让我们过来究竟要做什么?”
“首领身体怎么样了?”
“关于组织的困境首领已经知道了吗?”
“为什么不让我们进去?”
人多口杂,数十人七嘴八舌地向森鸥外提出疑问,一时间走廊乱哄哄的,场面像超市售卖打折商品被众人哄抢,现在医生就是那个抢手的打折商品。
他被四面八方的人们推攘着, 像飘在海面被海浪打得东倒西歪的小船,为了维持场面,不得不抬高嗓音喊道:“安静,请各位安静一下!”
场面稍稍平静,森鸥外松了口气, 正了正衣服, 对干部们解释:“首领刚醒,身体仍旧非常虚弱,我认为一下子接见这么多人对他的健康不利,但首领坚持,我只能将各位召集过来。”
“不过为了避免首领的病情恶化,我希望各位不要全部围在首领床前——因为卧室空间足够大, 所以大家站远一点就可以;另外需要注意的就是尽量不要让首领生气,所以最好避免汇报可能成为导火索的战报……”
大佐脾气暴躁,一把抓住森鸥外的衣领:“你什么意思?”
“大佐先生!”在场的其他干部门惊呼着试图上前阻止,但全被大佐狠狠推到一边。
需要首领处理的战报没有一个好消息,那个老人身体安好的情况下听到都会大发雷霆,别说现在一步步迈向死亡,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会被他当成挑衅……
而且对方确实是在挑衅,所以只要如实上报,首领不可能不发火。
“你是让我们不告诉首领实情,在首领意识清醒时自作主张?这是背叛!”
如果首领没醒,他们自己做决定可以说是危机关头的紧急应对,但首领醒过来了,那么一切判断都应当交给首领。
不得不说,这种现象相当怪异,就算只是一家普通企业,最高决策者重病之时,权力就应该下放给继承人,如果继承人资历不足或能力不够,也是由元老出面辅佐。
怎么都不应该让半截入土的老人继续承担决策的责任,因为生理状态差到这种地步,难免会出现决策失误甚至产生无法挽回的错误,这样一来岂不是带着整个组织一起毁灭吗?
可是港口黑手党做到了。
他们这一任的首领性格暴躁凶残,对权力的执着比任何一个前任都要强烈,而且疑心病强、刚愎自用、一意孤行,对待多年的下属都不假辞色,怎么可能培养继承人分薄自己的权力?
这一点在他感觉到自己身体变差后也完全没有改变,甚至脾气越发古怪,一点小事都会大发雷霆,类似因为红头发的孩子在自己车上乱涂乱画就杀掉那附近所有红发孩子这种事就发生过很多次。
早就习惯了首领铁血作风的部下们谁也没想过劝诫……或许有人说过,但现在还活着的人都知道不是自己。
这个组织早就走上了末路。
当然,对于认同首领观念的干部们——比如大佐,根本没觉得哪里不对,反而会双手双脚赞同,因为在他们心里,黑手党就应该这么肆无忌惮。
这也是为什么大佐在首领的问题上这么容易激动。
“回答我医生,你究竟是什么意思?!”
森鸥外举起两手表示自己的无害,不过也没怎么害怕:“我是为了首领的身体着想,如果大佐先生认为我用心不纯的话,可以在首领面前告发我,但我不会改变说辞。”
大佐脸上一僵,抓着医生领口的手猛地收紧:“你这家伙……”
森鸥外无动于衷,或者说,面对暴怒得两眼喷火的首领派干部医闹,他表现得过于镇定了:“如果不想听从医嘱我也没办法,大佐先生可以尽管去试,但我必须要提前说明,如果首领因为您的话病情加重,那您就是蓄意谋害首领。”
“你!”
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等下大佐敢在首领面前多说一个字,那位老人之后出任何问题,这个无良医生绝对会把责任全推过来!
就算大佐对首领忠心耿耿,也不敢冒这种风险。
医生表情淡定,而大佐粗壮的手腕青筋毕露,但众目睽睽之下,他不能自作主张杀死备受首领信任的私人医生,又不甘心这么放手,场面一时僵持不下。
。
这个晚上注定不会平静。
横滨富人区某座豪宅,前田做为见过不少风浪的大企业领导人,在这个少年面前也难以保持镇定,时不时就要抬手擦一下额头的冷汗。
见他吓成这样,太宰觉得实在无聊透顶,右手撑在沙发扶手上托着腮,眼眸略垂,随意地打量这间书房:“怎么样?前田先生,只是一张请柬而已,如果有困难的话,可以直接告诉我。”
然后送你上路。
前田支支吾吾始终没有正面应答。
不是他胆小,连黑手党区区一个小鬼都怕,只是恰巧做了心虚的事,又被对方三言两语指出公司面临的困境,心理压力增强罢了。
平时依仗黑手党的帮助排除对手,顺风顺水地将公司发展到这个地步,现在眼看黑手党在战争中落于下风,加上自己的公司遇到困难,觉得黑手党自顾不暇帮不上忙,便迫不及待寻求下家,道义上本来就说不过去。
结果他的小动作被黑手党发现,干部亲自找上门发出警告,并且威胁他想办法带自己混进那个聚会……
问题来了,他是应该听从这个干部的命令,还是模棱两可地敷衍过去,把人送走之后通知黑衣组织呢?
冰冷的枪械抵在额头,前田顿时刷的出了一身冷汗。
太宰弯了弯眼睛,语气轻柔地说:“你好像没有搞清楚状况,在你的异常暴露之时,就只剩下两条路可走,将功折罪努力配合我们的行动以请求原谅,或者——”
太宰故意拖长了嗓音,眼看着前田浑身抖如筛糠,才微笑着开口:“我的部下们都在楼下等待命令,你想和这栋房子里所有家人一起上路吗?”
“还是你以为背叛黑手党又被发现之后,会有什么好下场吗?”
前田身体僵硬,一根手指都动弹不得,舌头冻住了一样说不出话,只能惊恐地瞪大眼睛看着少年。
“前田先生看起来好像有什么问题呢。”
柔和的灯光下,那双鸢色眼睛隐隐透出红光,仿佛仅仅一个对视便有浓烈的杀意铺面而来,如同实质般缠住手脚,存在感清晰得和额头的枪口一般无二。
前田不由一个激灵,重新取回了身体控制权,急急移开视线,连声保证:“没问题没问题,当然没问题!”
答应下来后,他顿了顿,小心翼翼地问道:“但黑衣组织的杀手非常警惕……”
“这个问题你就不需要担心了,”太宰收回手.枪,前田松了口气,又听太宰漫不经心地说,“到时候我会变装成你的女伴前往宴会。”
砰的一声,前田一下子从沙发滑到地板。
对着太宰似笑非笑的目光,他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结结巴巴道:“没,没什么……”
“那么今天晚上我就在这里住下了,没问题吧?”
“没,没……”
怎么可能啊,港口黑手党有这种干部,根本没有前途!
。
深夜,太宰没有开灯,拿着手机坐在卧室宽大的飘窗上,哼着古怪的调子望向窗外深蓝的夜空,纤细的右腿自然下垂,正一下一下地踢着空气。
电话接通,太宰停下踢腿,歌也不唱了。
过了一会儿,他脸上勾起笑容:“被提前发现身份,目前里面的干部正在转移重要资料?这不是刚好方便你的行动吗?半路打劫比直接攻打防守森严的堡垒难度小很多吧?”
对面又说了句什么,太宰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而是轻声笑了起来。
他笑够之后,才用自己别具一格、略带嘲讽的口吻反问回去:“你在考验我吗?正义感强烈的诸星先生?”
“不少罪犯得知消息后逃走,本部几乎成为空城?”
“那个组织不是本来就没有多少人手吗?堂堂跨国犯罪组织在各个国家发展的底层成员全部加起来,数量甚至比不上港口黑手党在横滨的主力成员。”
“不过干部的质量和数量倒是相当,而且资金雄厚,插手政界,掌控不少大公司命脉,科研成果价值不可估量……这些才是你们将其视为心腹大患的原因吧?但重要情报全都掌握在他们BOSS手上,而你卧底这么久都查不出那个家伙的身份。”
“好在所谓的本部虽然是幌子,但你确定了里面确实保留有研究资料和成员名单的备份,而且负责守卫的干部地位不低,这次行动的目的本来就只是拿下资料以及抓住那个叫贝尔摩德的干部——如果我没猜错,贝尔摩德小姐自恃能够脱身大概会留下来看你们笑话,她的轻敌就是你们的机会。”
太宰说到这里停了下来,听着电话另外一边陡然严厉的声线以及言辞警惕的质问,垂下眼睛,语气敷衍:“我怎么会知道这些呢?商业机密商业机密啦,反正诸星君身份泄露和我无关哦,我知道按照你本来的计划,事情发展顺利,抓住贝尔摩德之后可以继续卧底,但是现在全都泡汤啦。”
有一个以“铲除全世界黑手党”为目标而且精通附身伪装和演技的小伙伴,就算他不感兴趣,这些情报也在对方的啰嗦里接收到了。
他话里的幸灾乐祸很快被对面察觉,但面对那位优秀的FBI怒火翻倍几乎完全失去冷静的质疑,太宰一律装傻:“你说什么呢诸星君,那种事情我们约定过吗?”
他毫不心虚地历数自己的功劳:“和你见面的时候,我已经向你提供了港口黑手党的干部情报,帮你建功立业,提升在组织里的地位,之后又想办法将黑衣组织的杀手拖在横滨,最好让港口黑手党和杀手两败俱伤,让他赶不及回去救援——目前为止一直做的很好哦。”
说到最后,太宰甚至倒打一耙,理直气壮地指责起对方:“反倒是诸星君,身为合作者,不仅什么忙都没帮上,连自己那部分行动都出现纰漏,差点连累到我,难道你们FBI就这么蛮不讲理吗?”
不知听到了什么,太宰沉默下来。
半晌,他忽然歪了歪头,目光平静得如同抽离感情的人偶,上扬的嘴角丝毫不掩饰虚假,语调飘忽得好像踩在棉花上,随时可能落空:“你自己不够谨慎,怎么能怪到我身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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