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刚落地, 他面前巨大的窗户突然投下一道阴影,橘发少年成九十度蹲在玻璃上,一脸不爽地捶打窗户,姣好的面容扭曲如恶鬼, 钻蓝的眼睛背着光, 却因为怒火亮得如同两颗明丽的宝石。
太宰微微失神了一秒,下意识挂掉电话,迅速收起脸上充满非人气息的表情——虽然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是这个反应。
眼睛一弯就是两道不怀好意的月牙,他用故作惊讶的语调奚落:“果然是蛞蝓成精啊,居然可以吸在玻璃上呢。”
中也一瞬间怒火中烧,大晚上睡得正熟被猫妖吵醒,急急忙忙赶过来的不爽涌上心头, 他咣的拉开窗户,伸手抓住这混蛋的领口扯到身前,本想对着他的耳朵咆哮——考虑到深夜大家都在休息临时改成低吼。
“太宰!”
。
太宰像抓住了什么把柄似的,得意洋洋地指责起来:“中也怎么能这么大声,这个时间大家都在睡觉呢!”
以太宰从来只顾自己开心的性格, 从来不曾在意过这种事情, 当初半夜两点敲开森医生的门时就没有半点愧疚,几个小时之前还拿枪顶在人家头上威胁,那时候可不见他这么体贴。
明显只是想找茬怼中也而已。
“唉?声音还是很大吗?”但中也偏偏信了。
“当然是骗你的,蛞蝓的脑细胞真可怜……”话没说完,太宰猛地侧身,躲开一记凌厉的飞踢, 假惺惺地捂着胸口做后怕状,控诉地看着跳进房间的橘发少年,“中也太凶了。”
“明明是你这条青花鱼太欠揍了!”中也刚落地,闻言反射性地吼了一句,意识到自己这次声音确实大了,脸上不由露出几分懊恼。
他不想被太宰拖着鼻子走,于是眼看太宰张口又要说话,下意识抬手捂住了那张不会说话的嘴,同时直入主题:“叫我来想让我做什么?”
太宰眨了眨眼睛,指了指他的手。
中也立刻被烫到一样拿开手,月色下耳朵透红,然而第一反应就是脱口而出的嫌弃:“好恶心。”
听到这话,太宰顿时不爽,他当即皮笑肉不笑地抽了抽嘴角:“啊呀,这一点上我们的意见还是很一致的嘛,我也觉得蛞蝓黏糊糊的好恶心。”
好在这两个人打起来之前,总算勉强想起了正事。
“我明天要去参加一场宴会,中也和我一起。”太宰理直气壮地命令道。
“嗯?可以是可以,”中也在这一个月习惯了他颐指气使的语气,因此质疑的是另外一件事,“但你为什么今天半夜叫我过来?”
明明早一点或者晚一点都行吧?凌晨一点正常来讲明明是睡觉时间啊!从之前丰富的(被坑)经验看,中也有充分的理由怀疑太宰专门挑这个时间膈应自己。
不过他这次好像猜错了。
“那你就要怪隔壁的大叔了,”太宰抱怨道,“想要通风报信偏偏挑这个时间,被我派去监视的部下当场抓住,不得不从床上爬起来,我也很不爽的。”
他不爽的话,当然要拉着别人一起下水了,故意向大洋另一边的合谋者泄露自己知道的情报,让对方心惊胆战;故意派自己的式神在大半夜把中也叫起来,让对方夜不能寐。
……其实没有猜错。
不过中也好像没意识到太宰这句话背后展露的险恶用心,脸色变得凝重:“你是说这家伙背叛了吗?”
“准确说,他本来就是背叛者,现在浪费了最后一个求生的机会。”太宰对自寻死路的家伙没什么多余感想,但对方的操作给他添了很大的麻烦。
“虽然这栋别墅在我们的控制之下,现在已经从他嘴里拷问出了宴会地点,直接杀掉的话隐瞒死讯也很轻松,但是明天的宴会这家公司代表只有我一张陌生面孔出现,一眼就会被人发现不对。”
“你打算先放过他,让他带路?”
“没用的,前田做出那个决定的时候就代表他不会相信我们,自知死到临头,无论我给出什么承诺都改变不了他的想法,他不会配合的。”
中也皱起眉:“那你让我和你一起去?”有什么意义吗?他也是生面孔。
中也还不知道自己和太宰的相貌已经暴露。
“我会帮你伪装,只要能顺利混上船,就任由你发挥——这是备用方案,既然身份藏不了太久,只能直接放中也了。”
森先生要他炸掉那条船,不过只要能达成目的,采取什么手段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要去看看黑衣组织的杀手是不是真的带着APTX4869。
“这样啊……你这混蛋当我是狗吗!”
“中也和狗没有差很多吧。”
“闭嘴啊白痴!”
。
在横滨大多数人沉睡,少部分人紧张备战的情况下,这个夜晚过得飞快。
港口黑手党事务所
大佐和医生的争执在另外一名干部插手下,各自踩着台阶退让了几步,事情就算揭过了。
解决了这个地位最高的有异议之人,其他干部不是被森鸥外拉拢,就是根本对首领漠不关心,于是所谓的“医嘱”便以最不可思议的情况全票通过。
如果首领还在全盛期,这种欺上瞒下的事情不会有人冒险尝试,但长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那位老人一天天走在下坡路上,残余的生命之火随时可能熄灭。
到了这种地步,即便是最忠心的干部——比如大佐也不敢将信任寄托在首领身上,首领的威信降至谷底,是森鸥外这次能够顺利实施拖延计划最根本的原因。
然后众位干部集中到首领豪华的欧式大床前,按照工作要紧程度由大到小依次汇报,然后接受首领盘查。
碍于医生的警告,干部们不约而同对首领隐瞒了黑衣组织那边的动作,只捡着好消息汇报上去,乍听上去,仿佛就在首领昏迷的这一天里,形势发生了一百八十度大逆转。
在众人描述重,他们组织现在一派欣欣向荣,反抗者得到清理,最大的敌人节节败退,好像打完最后一场,整个横滨就会彻底臣服在他们港口黑手党的统治之下。
听到这样的结果,老人自然非常满意,在医生趁势提出对横滨残留的黑衣组织势力发动总攻、顺便清理最近和他们走得近的公司的时候,毫不犹豫地点头同意了这个建议。
而在那之后,不知是太过兴奋,还是想向部下表明自己身体好转,首领拖着干部始终不肯让人离开,回顾起自己恢弘的过往。
但他不知道自己兴致勃勃讲出来的故事,因为老年人有气无力的声线、颤巍巍拖长的声调、含糊不清的嗓音,搞得大家根本听不清楚,很快昏昏欲睡,但真睡过去就是对首领不敬,一个个只好硬撑。
——比一连战斗三天三夜还难挨啊。
在场的干部们这么想的不止一个。
一直到天边显出鱼肚白,干部们才被允许从首领的卧室离开。
几乎刚刚听到关门声,那位强撑了一整晚的老人就耗尽了精力,睡了过去。
“各位先生,在离开之前我还有一件事情想告诉大家。”
满心盘算着回宿舍休息的干部们面无表情地转过头。
对着一双双浑浊得堪比丧尸的眼睛,森鸥外心性坚毅地稳稳站在门口,沉着冷静地开口说道:“关于刚刚说到的与黑衣组织的决战,五大干部昨晚已经商讨出了结果——”
这件事确实很重要,大家勉强提起精神努力去听。
“既然我们港口黑手党的重要战力目前刚好集中在事务所,那么最好的选择当然是直接集结队伍攻打黑衣组织的据点……”
众人看向森鸥外的眼神齐刷刷变得凌厉,长久以来养成的尊卑观念让他们不至于直接流露出威胁的意味,也没有失礼地大喊出声,但强烈的控诉和怨气几乎在走廊的天花板凝成实质。
即便心性坚毅如森鸥外也不得不停顿了一下,然后看向同样脸色不好的五大干部,毫不犹豫地把这个皮球踢了过去。
“那么干部大人们觉得应该如何呢?”
于是被热烈目光包围的就成了五大干部。
“这种事情就不需要多问了吧?”红叶笑着开口,讥讽地看向森鸥外——大家都知道她和医生关系不好,因此对她第一个呛声并不意外。
“看看我的部下们现在的精神状态,无论如何都不适合前往战场,昨晚的商议结果不适合如今的形势,谁会蠢到拿落后了八百年的对策应付瞬息万变的战争?”红叶说。
本来还打算让大家按计划行事的大佐默默把话吞了回去。
“正是如此,”包裹严实的长发男人一边发抖一边坚强地发表意见,“我提议各位先回去休息,养好精神再投入工作。”
另外三名干部没有说话,相当于默认。
但医生没有轻易放过他们:“那么不如下午七点整队出发如何?我收到消息,黑衣组织的杀手会在八点和港口黑手党的叛徒会面,我们可以趁机把他们一网打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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