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二十五章

小说:他定有过人之处 作者:天如玉
    等神容再回到矿眼附近,那里已经恢复原样, 仿佛之前那点骚动根本没发生过。

    但她还是一眼就注意到那群重犯口鼻上的黑罩没了。

    “怎么回事”她问东来。

    东来听出她语气里的不悦, 近前低语了几句。

    神容往前看, 山宗先一步回来,正抱着刀站在那里盯着。

    东来说这是他的安排。

    难怪他刚才说他们以后不敢了,原来已经教训了那个不要脸的。

    神容找了一下那个未申五,他此时已被反手绑了起来,扔在一堆碎石之间,脖子上血迹和嘴角血迹都无人处理, 歪在那里怪声粗喘,碎发杂乱得更像个野人。

    东来按着刀问“少主是否还要处置他”

    神容冷冷转开眼说“反正马上也要入坑开挖了, 他下了山坑深洞中, 还能胡说什么”

    “那就让他第一个下去。”山宗忽然接话。

    神容转头看他。

    山宗盯着那头说“叫他下去打头阵, 若是失手被埋在下面,也省得我动手了。”

    未申五愤然地一动, 被左右看着他的兵卒一人一脚踹了上去, 又倒回乱石间。

    但大概是怕山宗真去割了那四个人的舌头,他也只狠狠喘气,一个字没说。

    山宗慢条斯理地走过来,拇指抵着刀柄, 一幅随时都会动手的模样, 看起来倒比他还要更狠, 甚至又激了他一回“早点这样, 也就不至于成这德行了。”

    被拔了牙的猛兽也不过如此。未申五咬牙, 怪声阵阵,终是忍了,却仿佛比当场杀了他还难受。

    山宗经过神容身边,停了一下脚步,低声说“现在信了我说过他不敢了。”

    神容看他,刚才就觉得他是故意的,竟然是真的,倒好像是在替她出气。

    她心里也的确出了口气,仅剩的一点不快也没了,脸上却波澜不惊“嗯,信了。”

    山宗一笑走过,往另一头去了。

    神容再去看未申五,他已被东来拖着推去矿眼的坑洞前。

    绑缚松开,开山的铁镐丢了过来,在一片刀口的押持下,他果然被第一个摁入了坑中。

    有山宗亲自镇守,那群人再没出什么动静。

    神容离开山里时,其余的犯人也被兵卒们赶了过来。

    甲辰三拖着铁镐第二个下去,陆陆续续所有人都下了坑洞。

    凿山声从地上转到地下,变得又沉又闷。

    天色将暮,大风竟然吹得更烈了,从出山到回城的一路上都是漫卷的尘沙。

    负责护送神容的一队兵卒也被吹得前行缓慢。

    她坐在马上,正拢着兜帽遮挡,听见后方山宗不紧不慢的声音下令说“行军式,斜行绕一段再入城。”

    他也出了山,就策马跟在后面。

    众兵卒称是。

    等快到城门口,城墙如龙围拦,风势才转小。

    神容揭下兜帽,扭头发现他还在。

    “怎么今日你也有事”

    山宗单手扯缰,一手拍打着衣摆上沾上的灰尘,反问了句“难道没事我就不能入城了”

    神容还没说什么,又是一阵风携尘而来,立即抬手遮住眼。

    东来敏锐察觉,自旁打马近前“少主可是眼迷了”

    她闷声嗯一声“进了沙子。”

    因为她那身本事,她的眼睛自然也十分重要,只是被粒沙子铬一下也不能不管。

    东来立即取了块干净帕子给她。

    神容拿在手里,遮住那只眼。

    身下马蹄未停,已进了城门。

    有道女子的声音唤了一声“山使。”

    神容脸微微一偏,看见熟悉的身影站在城下的医舍外。

    赵扶眉正拢着手在那里,面朝着城门,看起来就像是在等人。

    山宗跨马而入的身影刚出现,她便唤了,接着就看到了神容,顿了一顿,缓缓露出丝笑,又欠身见礼“贵人。”

    神容以帕遮眼不太方便,没有说话。

    山宗已下马,忽然说“帮她打理一下。”

    赵扶眉闻言一怔,而后过来请神容下马。

    神容这才知道说的是她,还以为方才只有东来发现她眼睛被迷了。

    “贵人这是怎么了”赵扶眉扶她进医舍,进门时看了看,便明白了“不过是迷了眼,小事,小心清洗一下就好了。”

    她端了只装了清水的浅口铜盆过来,请神容坐下。

    外面众人正暂停等待。

    等神容眼睛舒服了些,才发现这医舍里已收拾过,桌上摆着只软布包裹。

    赵扶眉在旁擦着不小心溅出来的水迹,冲她笑了笑“这里很快就要有新军医来接替了,我一个女子,年龄大了,再处理这些军中伤病不方便,以后就不过来了。”

    神容点头,一只手仍拿着帕子又轻轻擦了两下眼睛才放下。

    赵扶眉叠一下手里拿着的干布,看她一眼“其实贵人只要少出城入山,也就没有这等恼人不适的小事了。”

    神容觉出这一句话里有话,稍稍抬起头“我入山是有事要办。”

    赵扶眉擦去最后一滴水迹,看着她还泛红的那只眼“那这事,莫非是每日要与山使一起才能办的吗”

    神容此时才注意到她今日颇有些不同,一向都是素淡衣饰,今日居然穿了一身漂红,腰间搭着条印花的簇新系带,就连头发都仔细梳过,发间斜斜插着一支珠钗。

    她不禁朝外看了一眼,没看见山宗人影。

    多少已猜到了,赵扶眉刚才可能就是在等他,偏偏见了自己与他一道回来,口中说“不错,的确需要他同办。”

    赵扶眉没有作声,擦完了桌子,又端开铜盆,返身回来时才又笑道“山使其实可惜了。”

    神容问“怎么”

    赵扶眉不坐,只在她面前站着,温温和和地道“以前曾听老军医解释过,嫡长为宗,尊崇为宗,万心归向亦为宗。山使的名字便代表了他在山家的地位,却又听说他一心和离便决绝地离了家族,怎能叫人不可惜。”

    神容神情瞬间淡下。

    的确,这才是山宗名字的含义,不是她戏言的那句“万山之宗”。

    他是山家嫡长,都说他出生就被寄予了厚望,才有了这个名字。后来他也的确年少有为,是众望所归的山家继承人。

    赵扶眉看似无心的一句,却是在提醒她这段过去,是她与山宗姻缘破裂,让他远走幽州,光辉不再。

    所以她这样一个被和离的外放之妻,就不该总出现在前夫跟前。

    神容手指搓着那块遮眼的帕子,端端正正坐着,忽而就笑了。

    她眉眼艳丽,一笑便如风吹花绽,夺人目光。就连赵扶眉也晃了下神,却又诧异“贵人因何而笑”

    神容眉眼有笑,口气却淡“我只是觉得有趣,与谁的事便去找谁就是了。我与他之间的事,我只找他,与你无关。同样,你要与他如何,又何必来找我,我并不在乎。”

    赵扶眉一时没了话。

    刚才那番话的用意被她听出来了,没想到她竟会是这样的反应,还以为她这样的高门贵女会顷刻恼羞成怒。

    神容起身出去。

    下一刻东来就走了进来,放了枚碎银在案上算作答谢。

    等屋内没了人,赵扶眉才动了下脚,往外看了一眼。

    神容出去没走几步,便见山宗一手拎刀,从隔壁屋中走了出来,彼此正好迎面相遇。

    她停下,眼神斜睨他“她就是你的经验”

    “什么”山宗起初不知她在说什么,稍一回味才想起曾经回敬过她的话,没想到她还记得,上下看了看她,又问“谁是我的经验”

    神容一只眼泛红未褪,只冷冷淡淡的一瞥,其余什么也没说,越过他就走了。

    山宗看着她踩镫上了马,带着东来和长孙家的护卫们沿街而去,转头朝医舍看了一眼。

    赵扶眉走了出来,向他福身“已等山使多时了。”

    山宗走过去,她侧身让开,请他进门。

    里面收拾过后,地方也显得大了一些。

    山宗看了一圈,在神容之前坐过的胡椅上坐了下来,看一眼赵扶眉“老军医叫你留了什么话给我,说吧。”

    赵扶眉今日托人去军所带话给他,说老军医临行前留了话给他,不好传递,要当面告知,请他来这里一趟。

    出山后他指挥神容一行入城时想了起来,便跟着过来了一趟。

    赵扶眉只叠手站着,没有做声。

    山宗拿刀的手指点了点刀鞘,站了起来“想不起来就不用说了,等你哪天想起来告诉胡十一就行了。”

    赵扶眉忙唤一声“山使等等,是我自己有话说。”

    他站住了,眉峰略沉“有什么话不能大大方方说,需要捏造个理由”

    赵扶眉垂低头,手指捏着衣摆,“山使恕罪,自是不好直言的话,才不得不如此。”她声音稍低下去“这话我认识山使三载,便已藏了三载。”

    山宗手指仍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刀鞘,脸上没什么表情“既然是三载都没说的话,现在又何必说。”

    赵扶眉忍不住抬头看他“莫非山使已经知道我要说什么”

    一个女子宁愿编造理由也要将他请来,来了后就只有她一个人,能说什么

    除非山宗是毛没长齐的黄毛小儿,才能睁着眼睛在这儿装傻充愣。

    他转身要走“只要你不说,我便当不知道。”

    赵扶眉竟追了一步“山使,我只怕现在不说便没有机会了。”

    她怕山宗说走就走,一鼓作气道“山使和离三载,至今独身一人,纵然你我过往没有深交,却也相识了三年,你既然了断了前缘,那何不看看新人”

    这番话过于大胆,以至于她说完时早已双颊红透。

    山宗转过身,神情几乎没变“你也知道我和离了,方才坐在这儿的女人是谁你不知道”

    赵扶眉有些错愕“自然知道,长孙女郎是山使的前夫人。”

    若要说从什么时候起了今日的念头,大概就是从军所里传出这消息时起,她听说他的前夫人如今就在幽州。

    真正下决心却是在那日放河灯时,她在对岸看得清清楚楚,他们二人站在一处,时而低语几句的模样,时近时远。

    “既然知道还说什么”忽听山宗笑了一声,她看过去。

    他脸上那点笑已没了,整个人黑衣凛凛,出口无情“那是我当初三书六礼迎娶回去的正室夫人,照样和离两散,你又凭什么觉得我对你就会特别”

    赵扶眉竟然找不到话来应对。

    山宗说完就出了门。

    上马时,他想起了神容临走时的话。

    她竟以为赵扶眉是他的经验。

    他提了提嘴角,真要论经验,难道不该是她这个前夫人排在前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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